2016年2月21日 星期日

焦糖冬瓜 - 絕處逢生 (下)




焦糖冬瓜 - 絕處逢生 (上)



攻:海茵(冷強上校攻) 受:肖巖(菜鳥技術受)









61、 …

駕駛艙門打開的瞬間,飛行器驟然傾斜,海茵一把抓住門,另一隻手拉住肖巖,兩人幾乎九十度垂直懸掛。
「麗芙——穩住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一架飛行器已經墜毀了,幾個安全艙被彈出。
肖巖意識到情況比自己想像中要危急百倍。他們遭遇的不僅僅是潮湧組織的襲擊,還包括他們對駕駛員的大腦入侵。與麗芙一起駕駛飛行器的托勒垂著腦袋,毫無反應,而單人駕駛給麗芙太大的壓力,他們的飛行器距離地面越來越接近,前方是山脈延綿,一旦撞上去後果不堪設想!
飛行器艱難地恢復角度,但麗芙堅持不了多久。海茵抓緊時間帶著肖巖進入了駕駛艙。他們取下托勒的中斷連接器,海茵代替了他的位置,瞬間飛行器恢復了高度,從山脈上方驚險掠過。
此時,路德上校所乘坐的飛行器正急速下降,他們的駕駛員也被潮湧攻陷了。
路德上校閉緊了眼睛,這一路驚險,他在心中感嘆,沒想到自己就算離開南極基地最終也無法順利回到夏爾!
「上校!請準備進入安全艙!」
就在他們撞上一塊突起岩石的瞬間,爆炸聲傳來,路德上校及機艙裡的其他研究員被驟然彈射出去。
肖巖看見這一幕心臟驟然緊縮,「路德上校——」
「只要我們脫困!就還有機會找到他們。」海茵從容依舊。
看來潮湧組織的「阻斷者」實力非凡,連連得手,再這樣下去他們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肖巖!你代替麗芙!連結所有我方飛行器!」
海茵果斷地下達命令。
「老大!這樣太危險了!如果肖巖也被他們入侵他大腦裡關於彗星的研究……」
「沒有人能入侵他的大腦,因為有我在。」
這一句話,篤定彷彿真理。
肖巖將猶豫中的麗芙推開,再浪費時間他們失去的戰友會更多。
他的大腦與海茵在頃刻間連接,明明相互控制左右引擎,他們的默契度簡直就像同一個大腦。肖巖能感受到海茵思緒的強韌,延伸的力度無可拒絕。
和另一個人的大腦相連結,對於肖巖來說是另一種體驗。不需要言語,肖巖能在瞬間理解海茵的所有想法,而海茵的思緒速度與肖巖並駕齊驅。
他們達成了共識,那就是統一進攻與防守的策略,共同禦敵。
肖巖的思緒迅速向外擴張,鎖定所有己方的飛行器,拔高飛行高度,避讓山脈。幾秒鐘而已,飛行器形成隊列,抵禦潮湧組織的追索。肖巖在海茵的指引下,向潮湧的飛行器發射追蹤式導彈,瞬間兩架敵人的飛行器被命中墜毀。
果不其然,潮湧試圖攻陷肖巖的大腦,受到影響,整個飛行隊列軌跡變得凌亂。肖巖感受到自己對其他飛行器的連結受到阻截和干擾,對方甚至逆向進入肖巖的思緒外沿,洶湧地試圖刺穿他的自我防護進入他思緒的對流層。
就在那瞬間,所有進入肖巖大腦的力量被瞬間抽離,他的思緒外沿被一股力量所籠罩,隔絕所有干擾。
是海茵!
肖巖深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用擔心任何傷害,他要做的只有盡情飛翔。
脫離一切束縛猶如破繭之蝶,肖巖操控著飛行器簡直要將天空割裂,機艙中的馬克扣緊安全裝置大聲咒罵:「媽的!這是要我吐出來嗎!」
敵人鎖定了肖巖,發射了追蹤式導彈,肖巖極富有技巧性地調配幾架飛行器,不但阻截了敵人的導彈攻擊,甚至將一架敵機擊落。
兩人的配合爐火純青,甚至於變成肖巖負責飛行軌跡而海茵操縱砲擊系統,不需要任何溝通,肖巖知道怎樣飛行能使得所有飛行器形成矩陣,而海茵每一次射擊看起來千鈞一髮,實則無比精準。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內,接連三架飛行器被他們擊落。
麗芙看著窗外那一片火花飛濺,空氣因為爆裂而震顫,她發出感嘆,「還有誰能戰勝他們倆嗎?」
肖巖避開所有炸裂開的碎片,在敵人的炮火中凌厲地穿梭而過,對方剩餘的殘部集中所有火力對肖巖展開進攻,而肖巖巧妙地對它們進行合圍,海茵抓緊一切空隙射擊,將它們逼至絕境。一架飛行器在慌亂之下竟然撞上了山巖。
敵人大亂陣腳,之前處於劣勢的肖巖開始近乎放肆的回擊,飛行器在天空中劃過囂張的曲線,大回還甚至螺線飛行,沒過多久,剩餘的三架敵方飛行器狼狽撤離。
肖巖和海茵沒有給它們離開的機會,幾發導彈使得他們成為了天空中的塵埃。
所有倖存的特種兵與研究員們見證了這一切,放眼整個夏爾只怕再找不到如此完美的配合,進攻與防守天衣無縫。
這樣的死裡逃生一生也許只能經歷一回,更不用說如此爽快的逆襲!
海茵與肖巖逐漸與其他飛行器斷開聯繫,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定位安全艙,特別是路德上校的所在,他隨身攜帶彗星的樣本,對於潮湧來說簡直就是一塊肥肉。
「老大!怎麼辦?我們是全員前去尋找路德上校?」麗芙對現在的局面表示憂慮。
他們必須將南極基地撤離的其他研究員送回夏爾,耽誤的時間越多很可能再度遭遇潮湧組織的襲擊。但路德上校的身份十分特殊,如果不能將他活著帶回夏爾,這次任務就失去了一半的意義。
海茵發出指令,除了他所在的飛行器,其他飛行器繼續撤回夏爾。
麗芙抬起安全裝置,回到駕駛艙,此刻的肖巖仍舊和海茵通過終端連接在一起。
「上校,關於肖巖……是不是讓他換乘其他飛行器先回去夏爾,尋找路德上校的任務不需要肖巖……」
「他必須和我們待在一起。」海茵冷冷地回答。
麗芙十分擔心地看向肖巖,肖巖淡定地朝麗芙笑了笑,「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比伯頓上校的身邊更加安全嗎?」
愣了愣,麗芙頓時明白海茵的用意。如果說潮湧組織再次發起襲擊,他們的首要目標將是回去夏爾的飛行器,因為誰也料不到肖巖沒有回去夏爾而是繼續執行搜索路德上校的任務。
麗芙回到了機艙,駕駛艙內只剩下肖巖與海茵。
失去意識的托勒被送上了另一架飛行器,肖巖希望這傢伙能平安回到夏爾。
這是自己第一次與海茵真正意義上的並肩作戰,他的大腦仍舊沉浸在之前的默契中回不過神來。下意識,他伸手觸上身旁海茵的手指。肌膚相觸的瞬間,肖巖頓覺自己蠢笨至極。可是就在他收回手指的瞬間,海茵卻握住了肖巖的手指。
海茵的手指緩緩嵌入肖巖的指縫之間,十分用力地收攏。肖巖的指骨疼痛了起來,他知道其實海茵根本沒有用力,否則自己的手指已經碎了,肖巖皺起眉頭去沒有試圖掙脫,他莫名地留戀著海茵帶給他的力度感。因為兩人的大腦通過操作終端連接在一起,所以對對方的感覺也比平常更加敏銳。也許是感受到了肖巖的疼痛,海茵默默鬆開了自己的手指,但他卻捨不得完全離開肖巖。
肖巖毫不猶豫地再度握緊了海茵的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海茵對待自己的小心翼翼。
如果你害怕我受到傷害,你可以什麼都不做,讓我來靠近你。
如同一種默契,肖巖的手掌覆在海茵的手背上,而一向冷漠的上校,手背一動不動地承托著肖巖的手掌。
兩人終於接近路德上校安全艙的墜落地。
此時此刻,一架敵人的飛行器正停留在安全艙的上方,兩名殺手沿著繩索滑落,他們正試圖利用某種電極裝置毀壞安全艙的封閉功能。一旦艙門被打開,肖巖毫不懷疑路德上校的腦袋將被砍下來。
對方自然發現了海茵與肖巖靠近,竟然一連發射了兩枚追蹤式導彈。肖巖與海茵配合迅速,進行迴環螺旋飛行,擊落了一枚導彈。但由於之前對戰潮湧的追擊消耗太多,他們只剩下一枚導彈了。
肖巖與海茵極有默契地做出了同一個決定。機艙裡傳來海茵的命令。所有特種兵在那一瞬間打開機艙門跳了出去,肖巖與海茵從駕駛位被彈射而出,在他們被追蹤式導彈擊中的同時,他們也發射了一枚導彈擊中了敵方飛行器。對方沒有預料到海茵與肖巖能在被擊中之前鎖定導彈軌跡並且發射,根本來不及規避,機艙與左側引擎毀壞嚴重,墜落下去,狠狠砸在地面上。
當彈射至高空的瞬間,肖巖瞬間失神,一個身影從不遠處滑翔而來,狠狠抱住在空中完全失去平衡的肖巖。
海茵拔出肖巖的注射槍,在落地前將藥劑注入肖巖體內,X-2瞬間發揮效力。
儘管海茵帶著肖巖落地時完全失去平衡,但海茵卻猛然翻身墊在肖巖的身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肖巖重重地壓在海茵身上滑行,海茵以雙腿蹬踩地面減弱速度,他們終於停了下來。
戰鬥服減弱了身體與地面碎石摩擦帶來的疼痛,但肖巖知道海茵為他承受了絕大部分的傷害。他與海茵對視的那一刻,對方的眼睛裡絲毫看不到類似痛苦的情緒,他抱住自己的力量極為強大,擠壓著肖巖的肺腔,連呼吸都禁窒。
在海茵鬆開手臂的瞬間,肖巖趕緊爬起來。他又一次被海茵救了。
「回去夏爾,你需要進行空中滑行訓練。」
這是海茵對這一切的總結。
明明自己被注射了X-2海茵根本不需要擔心他落地時受到的傷害,可是這傢伙還是……
「跟上我!」
海茵奔跑了起來,肖巖明白他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一旦潮湧的人打開路德的安全艙,後果不堪設想。肖巖從沒有奔跑得如此迅速,風呼嘯從他的耳邊疾馳而過,他的眼前是海茵被掀起的髮絲以及全速奔跑時背部極有張力的線條。
安全艙近在眼前,只聽見一聲轟響,艙門彈開,潮湧的殺手揚起刀刃準備砍下路德上校的腦袋。
而此時路德上校將配槍抵在自己的下巴處,只需要扣下去,他的大腦會被完全毀掉!路德的手指沒有絲毫顫抖,他的眼睛盯著潮湧的殺手,全然視死如歸。
他在南極基地從事了十五年的研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夏爾。對他而言,如果自己的大腦被潮湧取走,意味著這十五年的研究毫無意義。
殺手的刀刃折射著日光,冷銳的寒意在路德眼中擴張蔓延。突然,空氣中一道銀色的弧線劃開,殺手的手臂斷裂開,鮮紅的液體四散。而殺手身後,海茵的刀刃已經觸上了他的脖頸,俐落地斬殺,沒有給對方絲毫猶豫的時間。
就在路德驚愕的瞬間,另一名殺手晃至路德身側,對方的手指觸上了路德的頸部。他的手指仍舊扣在配槍上,而海茵被三名殺手所阻攔。縱然海茵是特殊任務部隊的傳奇,而路德也相信哪怕海茵只能帶著自己的大腦回去夏爾也能完成他作為外派研究員回家的夙願,他仍舊不敢冒險。路德扣下扳機的瞬間,有人猛然挪開了他的槍口,另一隻手扣在殺手的手腕上用力一個擰動,只聽見「喀啦」一聲,對方的腕骨被捏碎了。在那一瞬間,路德被拉到了某個人的身後。對方的背上還背著技術兵專用的無線終端。
「路德上校,你的配槍應該瞄準敵人,而不是自己。」
「肖巖少尉?」路德完全愣住了,剛才對方的行動力完全不像技術兵。
肖巖俐落地從腰間取出匕首,擋在殺手的刀刃上,緊接著利用身體的旋轉,左腳準確地落在殺手的右腳邊,膝蓋下沉的瞬間狠狠撞向對方,就在對方失衡的瞬間,肖巖的匕首牢牢刺進了對方的肩胛中,就在對方未及癒合的瞬間,肖巖反手奪過了對方的刀刃。這一切都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完成,精準、狠厲、沒有絲毫猶豫。
路德甚至反應不過來肖巖到底做了什麼。
殺手很顯然沒有料到肖巖竟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他向後退了兩步,而肖巖也退後兩步。這個退後的動作令殺手驚訝,明明肖巖佔盡優勢為什麼要退卻?
而肖巖的唇上卻勾出一抹笑,因為這就是他與敵人的安全距離。就在殺手將插在肩胛上的匕首拔出的瞬間,肖巖果決地拔出腰間的配槍,子彈出膛的瞬間,氣溫驟降,空氣中能聽見類似凝結的聲響。殺手已經避開子彈,卻未及脫離冷凝彈作用範圍,他的半邊身體被完全凍結。
「冷……冷凝槍……」路德少校愣住了,他沒有聽說過冷凝槍已經被研製成功投入實戰的消息。
而就在同時,海茵一躍而起,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手中一把組裝完全的狙擊槍朝著地面設計,子彈出膛的力量促使他躍向更高處,因為子彈的目標是地面,三名殺手只是緊隨海茵而去,卻沒想到子彈炸裂開的瞬間,他們的身體被低溫急凍,而海茵在遠處穩穩落地。
肖巖呼出一口氣,剛才海茵實在太冒險了!萬一那把冷凝槍出現任何問題,說不定他會凍住自己!
這個時候,麗芙與馬克他們找了過來。看見他們三人平安無事時,麗芙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肖巖少尉,你是給自己注射了X病毒嗎?」路德這才回過神來,對他而言肖巖的身手只有一個解釋。
肖巖正要回答,海茵卻冷然開口說:「是中央科學院研製的最新藥劑,只能維持一定的時間,之後會被人體代謝。」
「啊……是這樣啊……這可是革命性的進展,可以運用到完善X病毒的研究中去啊!」路德上校一臉興奮,一副忍不住要和同僚們探討的表情。但即便這樣,路德上校看著肖巖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長了,因為無論任何藥劑也不能使肖巖的身手自動變得如此俐落,他剛才制服殺手的每一擊都和特種兵無異。
這位年輕的少尉不止擁有超乎常人的大腦接入速度,就連身手也如此了得。
不過十幾年沒有回到夏爾,科學院已經英才輩出了啊!
「老大!我們失去了飛行器……」麗芙露出焦慮的表情,如今只是一架潮湧的飛行器,很快會有更多敵人追擊而來,更不用說暴露在荒野之中,已經有喪屍朝他們聚攏而來。它們的表情猙獰,眼睛裡對於食物的飢餓和殺戮欲令路德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他已經十五年沒有見過喪屍了,從外表來看,喪屍比潮湧的殺手要可怕的多。
而他身旁的肖巖卻淡定得多。
「肖巖。」海茵只是淡淡地喚出肖巖的名字。
肖巖取下無線終端,定位他們現在所在的地點,並發出求救信號。
「我已經聯繫了二號基地的沈冰上校,他的飛行器將在十分鐘內到達!」
所有人嚴陣以待,這十分鐘之內解決所有靠近的喪屍對於海茵的小隊來說並不是難事。
「保護好路德上校。」這是海茵下達的命令。
X-2的效力逐漸褪去,肖巖的身體開始睏倦。
海茵冰冷的聲音在肖巖耳邊響起:「忍住,少尉。十分鐘之後我保證讓你好好地睡一覺。」
肖巖打起精神來。
荒原中喪屍的數量並不如城市裡那麼多,但幾十隻喪屍湧來的場面還是讓路德上校緊張到手指發顫,他握緊了自己的配槍。
肖巖嘆了一口氣,提醒道:「路德上校,你的配槍使用的是追蹤式子彈,它的生物定位功能對喪屍不起作用。」
路德的肩膀顫了顫,肖巖將自己的冷凝槍遞送到對方面前,「小心使用,可是別把我們的人給凍住了。」
「那麼你呢?」路德擔心地問。
「我……就用這個吧。」肖巖用腳尖將殺手掉落的利刃挑起。
喪屍越來越近,路德雖然第一次使用冷凝槍,但是他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都十分驚人,他根據肖巖上一次使用冷凝槍的威力及作用範圍,在喪屍進入估計射程時果斷開槍,子彈穿透了一隻喪屍的胸膛爆發威力時,旁邊的五、六隻喪屍全部被凍結。親手使用這個武器的感覺超乎路德的想像,這把槍的後座力很小,子彈出膛速度極快,精準度也相當高,已經經歷了多次校準,完全達到高級作戰標準。
路德彷彿找到感覺一般,緊接著連開兩槍,奔湧而來的喪屍結成了冰牆,擋在他們面前。喪屍對低溫沒有什麼耐受能力,其他喪屍繞過冰牆從另一個方向襲來。路德沒有繼續開槍,他知道冷凝槍的子彈製造原料有多麼稀缺。
不過一秒而已,海茵抬起利刃身形晃過,十幾隻喪屍的腦袋被斬落,其他特種兵也大展身手,在沈冰上校的飛行器趕來之前,他們將十分忙碌。
肖巖一直站在路德的身邊,其他特種兵們竭盡全力組織任何一隻喪屍接近路德和肖巖。
兩隻喪屍成為落網之魚奔向肖巖和路德的方向。海茵的目光瞥過肖巖,路德以為他會趕過來,但沒想到海茵仍舊掃蕩著其他喪屍。
一隻喪屍張開大嘴咬向路德的肩膀,肖巖一把推開路德,驟然抬腿,手掌按壓著喪屍的後頸,狠狠將它砸向自己的膝蓋,骨頭碎裂的聲響清晰得令路德肩膀一顫。這隻喪屍如同失去提線的木偶跌落一邊。另一隻喪屍已經衝到了肖巖的身後。
「小心!」路德大驚失色。
肖巖猛然抬起手臂,手肘向後,頂在喪屍的下巴上,緊接著轉過身來,繞至喪屍的身後,俐落地扭斷了它的腦袋。
路德呆傻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如果說注射了X-2的肖巖行動太過迅速所以路德辨識不及,剛才的那一連串攻擊,路德不得不承認不是所有技術兵增強了體能之後能夠達到肖巖的水準。
終於,沈冰的飛行器趕到了。
肖巖看了一眼腕上的聯絡器,用時八分鐘,援軍提早趕來了,不得不說這一次沈冰的效率高出肖巖的預料。

62

「我們走。」
就在海茵下令的同時,仍舊有喪屍源源不絕地靠近。
肖巖腰間的滑繩向上彈射,與飛行器連接,迅速離開地面,一腳跨入了機艙。
馬克驟然將路德扛上肩膀,急速上升時路德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地面,心臟幾乎停跳。馬克有些粗魯地將路德扔進機艙,按在座位上。路德驚魂未定,而對面的肖巖卻笑著替他將安全裝置壓下來。
馬克正齜牙笑得歡樂,明顯就是故意嚇唬路德。肖巖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想起曾經自己也是這群特種兵們嚇唬的對象。
幾分鐘後,他們成功進入了二號基地,沈冰抱著手臂在停機通道裡等候多時了。
海茵跨出機艙,走過沈冰的身邊,只是略微頷首說了聲:「謝謝。」
路德與沈冰互相敬了個軍禮。
肖巖打量著沈冰,這傢伙還是和自己第一次見到時一樣不苟言笑,但又憔悴許多。隨著夏爾城外的基地一個有一個受到潮湧的攻擊甚至於被摧毀,二號基地作為城外研究重心的情況其實也不容樂觀。沈冰的視線掠過路德的肩膀與肖巖對視,唇上勾起若有若無的笑容。
「許久不見了,少尉。」
沈冰將「少尉」這個詞語念得格外清晰。
肖巖趕緊向沈冰敬禮。
「沈冰,你認識肖巖?」路德問。
「上一次見到他,他還是個會把自己困在潛意識裡的菜鳥。」
「你口中的『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差不多一年前吧。」
「看來這一年他成長了許多,現在可誰也不會覺得他是菜鳥了。」路德對肖巖十分欣賞。
沈冰與夏爾取得聯繫,夏爾將在三個小時之內派出特殊任務部隊護送路德上校及病毒樣本回去夏爾。
這三小時的休整時間對於肖巖來說十分寶貴,當沈冰、路德還有海茵正在商討什麼的時候,肖巖坐在座椅上歪著腦袋就睡著了。沈冰為肖巖安排了一間休息室,軍需官上前正要喚醒肖巖,海茵卻沉默著將他抱起來,堂而皇之走了出去。
沈冰仰著頭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馬克和其他特種兵正在玩著某種老掉牙的紙牌遊戲,麗芙整理著自己的裝備,他們對海茵的舉動見怪不怪。
「伯頓上校什麼時候和肖巖這麼親近了?」沈冰看向那群特種兵。
「肖巖可是我們專用技術兵!除了他,老大可不帶其他菜鳥出任務!」馬克回頭咧著嘴笑了笑,一副「你連這都不知道,真是落後」的表情。
「好像肖巖的格鬥訓練也是老大親自教的吧?」另一名特種兵甩出一張牌。
「喂喂!我也有教他好不好!」馬克憤憤不平地補充。
麗芙涼涼地開口:「明明溫恩教得比較多!」
「本來這次任務溫恩少校也要出動,但高登少將卻派他去保護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了,否則溫恩看見肖巖在實戰中的表現應該會很高興吧。」
「怪不得他和一般技術兵不一樣……」路德發出一聲感嘆,但路德心裡很清楚並不是每一個研究員接受了特種兵的訓練都能夠達到肖巖的戰鬥水準。
沈冰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這些都解釋不了為什麼海茵會親自帶肖巖去休息室,別忘記這位上校可不會輕易讓任何人靠近,也從不接近任何人。
海茵將肖巖放在一張床上,後腦觸上柔軟枕頭時,肖巖輕輕呢喃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眼簾的縫隙之間,他看見的是海因低垂的睫毛,他的視線彷彿從幾十萬米的高空悠然落下,墜入肖巖的眼中。
「伯頓上校……」肖巖原本睏倦的眼睛完全張開,貪婪地描摹著對方的五官。
「你還有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海茵原本托著肖巖後腦的手掌即將離開。
肖巖卻在那一刻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海茵的身體略微頓了頓,而肖巖始終注視著他。
現在他們安全了,肖巖也帶著屬於彗星病毒的研究訊息來到了二號基地,但是他內心深處很清楚,這並不意味著自己真正變得強大。
「上校……如果不是你替我把藥劑盒找回來,可能我已經死了。」
肖巖並不期待海茵給他任何回答,他只是單純地忘不了海茵在戰鬥服破裂的情況下忍住極寒潛入深水的情形。
「你不會死,否則把你留在我的身邊毫無意義。」
這個答案,按壓著肖巖的心臟。他一直追尋的答案此時此刻再清楚無比。
海茵試圖起身,而肖巖仍舊緊緊拉著他。明明以海茵的力量可以輕易掙脫,但他卻選擇停留在此時此刻。
肖巖略微仰起頭,嘴唇即將觸上對方的瞬間,海茵別過頭去,肖巖的唇碰在他的臉頰上。
那一瞬間,海茵的身體一陣輕顫,肖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
思緒深處有什麼在瘋狂地湧動,無法按捺。
「睡吧,少尉。」
海茵的聲音將自己的情緒收斂得密不透風,抽離了被肖巖握住的手,坐直了身體。
就在海茵站起身時,肖巖開口:「上校,你能留在這裡嗎?」
海茵沒有回答。
肖巖的心臟狂跳起來,他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他記得在水下當海茵的胸膛被利刃刺穿時,自己是多麼的惶恐。他害怕他的傷口在低溫下無法癒合,他害怕自己成為海茵的累贅。
「你不需要花那麼大的力氣保護我,我不是聯邦總統。」唇上扯起一抹笑,肖巖十分認真地說,「你對於特殊任務部隊來說,是不可替代的傳奇。」
那些遊走在刀鋒邊緣的特種兵們,需要海茵這樣的精神寄托。
「我從來不是不可代替的,所有傳奇都會成為歷史。而你卻遠遠比我特別。」海茵坐在床邊,背對著肖巖。
「我有什麼特別?因為三億兆的大腦接入速度?還是因為我為彗星病毒做了最後的環境研究?」肖巖從沒覺得自己可以如此勇氣可嘉,還有誰能像他這樣問海茵•伯頓問題嗎?
「因為你對我而言不可代替。」
世界在那一瞬間跌入一片柔軟之中。
肖巖的手指扣緊床單,他坐起身來,他有種錯覺,自己完全進入了海茵•伯頓的領域,如同瑪亞所說,這個男人也許在他面前沒有底線,因為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包容肖巖的一切。
「上校……我想看著你。一直看著你的背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海茵終於略微回過頭來,他的眼神依舊漠然,但肖巖能感受到其中不一樣的溫度。
「這樣想起來,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總是忍不住看著你。就算被威脅把眼睛挖出來,我還是忍不住。」肖巖的聲音平靜而坦然,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海茵斬殺喪屍的情形,金棕色髮絲如何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強大地鎮壓著他的視覺神經,那就是最初始的烙印,越是試圖抹平,就越是深刻。
「睡吧,少尉。」海茵的聲調沉了下去,卻沒有絲毫冷酷絕情的意味。
「我不確定自己每一次心底忽然而起的衝動是為什麼,無論是親吻還是擁抱。但我很清楚每一次我看著你的時候……都不是因為X病毒。」
也許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後,肖巖會為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感到窘迫甚至後悔。
但他心中有一種近乎自負的錯覺,那就是這個男人會不遺餘力甚至於不顧一切保護他。
海茵仍舊沉默,這樣的沉默卻沒有讓肖巖忐忑,因為無論自己說了什麼,至少這個男人沒有起身離開。他聽他說,甚至一動不動,全然接受他的一切。
肖巖打開自己的藥盒,將最後一一瓶溶劑推入注射槍中。
「你要幹什麼?」海茵終於回過頭來。
「這是最後一劑了,用完它我可能會昏睡上好幾天,但我要用它來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說完,肖巖猛然將藥劑注入自己的肌肉中。
那個清晰無比的世界驟然再臨,只是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沒有了危機重重,沒有了任務,一切干擾被剝離,露出最原本的真相。
「上校……我不想浪費這僅有的幾分鐘。」
那一刻,肖巖敏銳地看見海茵的瞳孔一陣收縮,所有從容不迫碎裂開來。
男人的唇撞了上來,瘋狂到令人難以置信,肖巖被狠狠按壓著,哪怕是伸手試圖抱緊他。
海茵扣緊他的手腕壓在腦邊,一切脫離了理智的束縛,肖巖的口腔被對方完全佔據。
不滿足這樣的接觸,海茵的手掌用力按住肖巖的後腦,猛然坐起身來。肖巖確定,他和海茵的想法是一樣的,他們想要毫無距離地接觸彼此,連空氣都是多餘。
肖巖跪坐在海茵的腰上,扣緊海茵的肩膀,舌尖輕微一頂,但對於海茵來說彷彿從雲端被狠狠扯落,他更加用力地禁錮著肖巖。
漸漸地,瘋狂沉澱,親吻的力度變得緩慢起來。肖巖閉著眼睛,感受著屬於海茵的觸碰,他的溫度他的氣息,甚至於每一次他的舌尖滑過自己的口腔,都令肖巖心緒搖擺。
海茵親吻的力度仍舊強硬,與其說是不容拒絕,更像是將每一秒當做生命的最後一刻。
藥效正逐漸散去,肖巖的承受力正在減弱,他的骨骼在海茵的懷抱中發出咯咯的聲響。海茵卻戀戀不捨,他以一種柔和到肖巖從來都想像不到的方式親吻著他,這個世界彷彿對海茵•伯頓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只有肖巖給他的溫度才是真實。
突然,海茵完全鬆開了肖巖,雙手撐在肖巖的耳邊,低著頭,沉重地喘著氣。海茵吻上他的側臉,他的額角,手掌緩緩移動著確認他的存在。
「嗯……」
對於肖巖來說,海茵的唇碰上自己肌膚的感覺和這個男人平日裡的冷漠強硬天差地別,這種強烈的反差令他更加享受海茵的親吻。他的膝蓋下意識抬起,與海茵的腰側緊靠在一起,他知道自己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肆無忌憚享受海茵懷抱的人。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睏倦感來襲,肖巖再也支撐不住,耳邊是海茵如同黑夜深海的呼吸聲,肖巖沉沉地睡了過去。
海茵埋首在肖巖的頸間,手指小心翼翼地掠過他耳際的碎髮。
「傻瓜,下次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我差一點就殺了你。」
肖巖毫無反應地沉睡著,海茵側過身,手臂繞過他的肩膀,將他帶進自己的懷裡。

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夏爾派出的特殊任務部隊趕到了二號基地。
機艙門打開,簡的長腿邁出,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海茵迎面而來,他的身後跟著馬克,而馬克背著沉睡不醒的肖巖。
「怎麼回事?」簡的目光停留在肖巖的身上,皺緊了眉頭。
海茵沒有回答,跨進艙門冷冷坐下。
馬克走過簡身邊時,感覺到對方全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趕緊將肖巖送入機艙,海茵親自替他壓下安全裝置。
簡沒有親自駕駛飛行器,而是坐在了海茵的對面。
他們駛離二號基地,朝著夏爾的方向行進。
「這個任務艾維爾中將屬意的是凱西,你為什麼要帶肖巖出來?」
一直沉悶的機艙裡,簡的聲音不大,卻極為清晰。
「我不會阻止他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會阻止他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海茵的聲音平靜無瀾,猜不透他任何情緒。
簡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這個答案會讓他比從前更加危險。」

飛行器平安抵達夏爾,回到了特殊任務部隊。
瑪亞早早在停機通道裡等待著,當馬克背著肖巖走出機艙時,這傢伙緊張得要命,「馬克!肖巖怎麼了?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說……他又被潮湧的『阻斷者』入侵了?」
馬克不耐煩地撇了撇嘴,「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累了,睡著呢!」
瑪亞靠近,這才聽見肖巖的鼻間傳出輕輕的鼾聲。
「瑪亞,送肖巖回去休息。」
海茵下達指令之後,去到高登少將的辦公室覆命。
少將坐在辦公桌前,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雖然知道沒有你完成不了的任務,但是聽說路德上校的飛行器墜毀時,我還是捏了一把冷汗。」
海茵的目光沉斂。
「肖巖少尉還在睡?我們自作主張放棄了凱西中校,選擇肖巖,艾維爾中將的意見很大呢。」高登少將玩味地觀察著部下的表情。
只是海茵仍的目光裡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還好路德上校在艾維爾中將的面前表現得對肖巖十分欣賞,至少他認可了我們的選擇。」高登少將頓了頓,「海茵……肖巖已經不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學生了,也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兵軍官。將會有更多人窺探他的大腦,試圖瞭解他的思緒。總有一天,你憑個人之力甚至於我們整個特殊任務部隊也無法保護好他。」
「那個時候,他已經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了。」
高登少將無奈地笑出聲來,「你對他真是信任到盲目。」
「請問還有其他事情嗎,少將。」
「告訴肖巖,從此時此刻起,他不被允許進入任何非獨立終端系統,沒有艾維爾中將的指令,禁止與任何人交流他的研究。作為他的監管者,伯頓上校……你的責任比起他去南極基地之前,要沉重得多。」
「是的,少將。」
海茵信步離開,當他的長腿邁出門去的那一刻,聯絡官傑西卡不可控制地望了過去。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海茵出入高登少將的辦公室了,這個男人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冰冷到與世隔絕。傑西卡知道,這個男人的喜怒有一種近乎絕對的尺度,就連他的漠然與從容都十分純粹。
只是他垂下眼簾那一刻,有什麼隱隱與從前不一樣了。
作為肖巖的監管者,海茵用自己的指紋打開了肖巖的房門。房間裡一片昏暗,能清楚地聽見肖巖平緩的呼吸聲。海茵一條腿跨上床沿,側身坐在肖巖的床邊,輕撫過肖巖的額頭,手指捏著他黑色髮絲的尾端。
「嗯……」肖巖的鼻間發出無意識的一聲低吟。
海茵撐在他的耳邊,緩緩低下頭來,覆上他微張的唇。
肖巖原本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手指下意識動了動,側身時,海茵撐起身來。肖巖蜷起身,膝蓋正好擱在海茵的腿上。海茵的身體略微僵住,直到肖巖一動不動地躺著。
海茵靜靜地坐著,而肖巖睡覺的姿勢卻已經換了好幾個。最後,他還是平躺著,被子滑落一邊,只剩下一角搭在腹部。海茵替他將被子扯了回來。
肖巖的眼睛顫了顫,緩緩睜開。思緒還有些混沌,他的視線逐漸適應了黑暗,這才意識到有人就在他的身邊。
對方背脊的線條,側臉的輪廓,對於肖巖來說都熟悉無比,瞬間心緒斐然。
他還記得在二號基地,對方以絕對力量壓迫自己的親吻。
肖巖的呼吸屏在喉間,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海茵在他床邊陪伴了多久,但那個彼此都毫無顧忌的親吻彷彿就發生在前一秒。肖巖用力地看著海茵,哪怕是在這樣光線黑暗的時候,對方的五官仍舊深刻地印在他的眼中。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海茵正要起身,肖巖一把抓住了他。
「我想要再看你一會兒。」肖巖抿著唇,他覺得自己壞透,明明知道自己拉住海茵,對方就會留下,或者說自己提出什麼要求,海茵都會滿足。
果然,上校坐回了原處,微微傾下身來,肖巖能很清楚地看見對方優雅的額頭以及高挺的鼻骨。
肖巖側過身,十分認真地提出自己的第二個要求,「我想你睡在我的身邊。」
海茵躺了下來,就算他身上穿著的是毫無溫度可言的戰鬥服,肖巖的手臂還是繞了上去。海茵的髮絲就在肖巖的耳際,那種柔和的觸感若有若無撩撥著肖巖的心臟。
「我想吻你。」
當肖巖說出這句話時,抱著自己的男人明顯收緊了懷抱。肖巖的唇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碰上海茵的鼻尖。肖巖閉上眼睛,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虔誠地吻過某個人。海茵將肖巖抱起,當肖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趴在了海茵的身上,對方的眸子凝視著自己,悠遠深長。這對於肖巖而言就是默許,他低下頭來,碰上海茵的嘴唇。
沒有將舌頭伸進去,肖巖知道海茵不希望自己因為他體內的X病毒失控,而肖巖也更享受此刻與對方觸碰的感覺,與其毫無理智地被慾望驅使,他更珍惜這樣的體會。
肖巖輕輕抿著海茵的唇,側過臉去時鼻尖與海茵蹭過,而海茵也開始回應肖巖。漸漸地,海茵一手撐著床,另一手按著肖巖的背脊坐了起來,而肖巖跪坐著。每當他們即將失控的瞬間就分開,冷靜下來之後卻又按捺不住再度吻上對方。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沒有半句言語,胸腔裡卻又什麼滿溢而出,彼此都不知疲倦。
直到肖巖手腕上的聯絡器閃爍,馬克的聲音傳了出來,「肖巖!你還在睡嗎!都兩天了!小心餓死你!」
一陣咕嚕聲響起,原本忘記一切的肖巖在此刻感覺到飢腸轆轆。
他的額頭抵在海茵的額上,忍不住笑了起來,「馬克這傢伙真討厭!」
「你睡了快兩天,確實該吃一點東西了。」海茵將肖巖推起來,伸長了手臂,點開了床頭燈。
昏暗的房間恢復明亮,肖巖走到門前,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
「上校。」
「嗯。」
「我們以後會有很多的時間。」
「我知道。」

胖冬瓜:肖巖,以後你和上校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要拿來做什麼呢?
肖巖:吃飯、睡覺、打麻將!
海茵:……
肖巖:好吧,吃飯、睡覺、炒股票!
海茵:……
肖巖:這樣也不可以嗎?那就吃飯、睡覺、放鞭炮!
海茵:……
胖冬瓜:……

63、

海茵簡單的一句「我知道」瞬間湧入肖巖的思緒深處,就像某種定位、某個方向,肖巖第一次清楚明白地體會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的生活再度處於特殊任務部隊的監管之中,但肖巖不再嚮往外面豐富多彩的生活,這讓瑪亞傷感了起來。
比如今天,兩人坐在餐桌前,瑪亞繪聲繪色地向他描述夏爾城內新開的酒吧如何的豪華,「嘿,你簡直想像不到——這可是名符其實的水晶酒吧啊!吧檯也是旋轉式的!顧客可以三百六十度欣賞各種調酒過程!甚至還有十二名調酒師的共同表演!」
「哦,嗯。」肖巖點了點頭,很明顯他根本沒有聽進去瑪亞說了什麼。
瑪亞十分不滿意地提高了嗓音:「還有樂隊的空中表演!動作的難度連我們特種兵也未必能做到!等你的監管期結束了,我帶你出去玩玩!比那個什麼藍色鬱金香奢華多了!」
「嗯。」肖巖低著頭,嘴裡的東西已經嚼了至少五、六分鐘了。
瑪亞忍不住將他的餐盤挪開,而肖巖根本沒注意到這一切,叉子在餐桌上杵來杵去。
十幾秒鐘之後,他終於回過神來,「咦……我的餐盤呢?」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對面的瑪亞抱著手臂十分不滿的表情。
「那個……瑪亞……你剛才說了什麼?」
「我說,你的同期生莉莉,她通過考核成為艾維爾中將的候補聯絡官了!」
「哦,那麼恭喜她了!」肖巖露出幾分欣喜的表情。
「只是恭喜她?就這樣?」瑪亞的腦袋伸過來。
肖巖露出茫然的表情,除了恭喜……他還能做什麼嗎?
瑪亞愣了愣,隨即垂下頭來長嘆一口氣,「你這傢伙的腦袋裡現在除了研究,還有沒有裝點別的東西?」
肖巖只是抱歉地一笑,他的大腦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自己的研究。
他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追求一個答案。
當肖巖在研究室裡飛速處理所有數據的時候,高登少將和某個中年男子就在高處的觀察室看著眼前的一切。
「其實你一直在關注著他。第一個認同他研究報告的人就是你。」高登的手愜意地揣在軍褲的口袋裡,側過臉看著身旁的中將。
「現在看來,你的決定反而比我這個中央科學院的負責人還要明智,他確實是被派去南極的最佳人選。」艾維爾中將的手指輕輕點在玻璃上。
「你不是不明智,只是沒有冒險的勇氣罷了。所以我派出海茵•伯頓保護他,至今為止海茵還未曾失手。」提起自己的部下,高登少將露出得意的微笑。
「讓肖巖瞭解彗星病毒並非難事,可是在今後如何保證他的安全如何保護他的大腦才……我們誰都沒有絕對的把握。」
高登少將不急不徐地走到艾維爾的面前,單手撐在他耳邊的玻璃上,傾下身,拉近了與艾維爾的距離,「閣下,擔心太多反而會讓你看不清方向。不要小看我的特殊任務部隊,也不要小看肖巖。」
艾維爾輕笑了一聲,「我拭目以待。」
幾天之後,肖巖合成了一種新型病毒,根據他對彗星病毒的穩定性研究,他將同樣的機制應用到這種病毒中,並且對這個新合成的病毒進行了再三檢驗以及系統模擬實驗,如果成功,這將成為體內持續時間最為長久的X-2,可是以用於普通武裝士兵應對小規模喪屍的攻擊。
抿起唇角,肖巖第一次覺得自己距離那個無數精尖研究員追尋的答案更進一步。他將藥劑推入注射槍走向實驗室門口。
就在這個時候,警報聲響起。
肖巖不得不馬上終止研究鎖定數據,他進入監視器系統,看見的情形令他驚呆,那就是走廊裡無數喪屍湧來,守在門口的兩個特種兵正在廝殺,可是他們殺死的越多,湧入的喪屍也越多!
這到底怎麼回事!
肖巖調閱大樓內情形,這才發覺整棟大樓內用於研究以及訓練的喪屍存儲設備竟然全部解鎖,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霎時亂成一團,所有在總部待命中的特種兵都忙著展開清理。
直覺告訴肖巖,一定是有人入侵了大樓的內控系統,才製造出了這樣的混亂。除了中央科學院之外,終端防護最為嚴密的就是特殊任務部隊,對方竟然能夠控制這裡的系統,只有一種可能,這傢伙就在總部之內,並且等級不低,才能越過重重安全設置製造現在的局面。只是……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趁亂取走某個研究員的大腦?
肖巖手指一顫,他猛然發覺同層樓有兩間訓練室,那裡面的喪屍已經全部逃出來了,而被關閉的通道正好形成封閉的回路,這些喪屍哪裡都去不了卻全直落落衝向通道盡頭肖巖所處的研究室!
簡直就是刻意設計讓喪屍們無從選擇!
就在那一瞬間,研究室的門忽然滑開,無數喪屍湧了進來,兩名特種兵試圖進入研究室保護肖巖,但喪屍數量太多,就在他們終於脫困的瞬間,研究室大門驟然緊閉。
肖巖拍下按鈕,門卻沒有滑開。
他就是再蠢也終於明白,這一切不是巧合,它們的目標就是自己!
沒有任何思索的時間,肖巖抬起注射槍將病毒藥劑注入自己的身體。
喪屍們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它們要撕裂他的身體吃下他的血肉!
藥劑在血液中蔓延,入侵肖巖的每一個細胞,他的視覺捕捉動態的能力大幅度上升,喪屍的一舉一動在他的眼中彷彿慢動作回顧,它們運動時骨骼發出的聲響清晰無比。
肖巖抬起手,捏碎了一隻喪屍的喉骨,緊接著抬腿猛然一踹,一隻喪屍如同炮彈般飛起,狠狠撞在冰冷的牆面上,宛如爛泥般綻開。
腦海中不自覺出現海茵•伯頓的身影,而他的軀體跟著那身影的動作,肖巖的手肘頂裂了一隻喪屍的胸骨,無需回頭,側身反手掰斷了它的腦袋。
還剩下三隻喪屍,儘管它們所有接近肖巖的同類都已經成為一堆腐爛的屍骸,可是它們卻不懂恐懼為何物,從三個方向衝了過來。
驟然低下身,肖巖一拳砸在喪屍的下巴上,骨頭裂開的十分響亮,另一腳踩在另一隻喪屍的膝蓋上騰空而起,一拳砸碎了第三隻喪屍的後頸。
剩下兩隻喪屍搖晃著身體又要上前。
肖巖嘖了一聲,將它們兩撞在一起,瞬間擰碎它們的頸骨。
整間實驗室安靜了下來。
實驗室的玻璃窗上兩名特種兵拍著門示意肖巖出來。
肖巖按動按鈕,門依舊鎖死。
高登少將皺著眉頭聽著警報聲響起。
「所有人員請注意,I層節控系統失效,J層隔離系統失效,訓練用喪屍全部脫離管制,所有人員進入戰鬥狀態,開始清理!」
警報依舊重複,站立在高登少將身旁的海茵猛然側身離開,因為警報高登少將的門被臨時關閉,海茵回頭看向少將,「打開門!」
「你也要出去清理喪屍?」
「肖巖的研究室在I層!」
高登少的肩膀驟然緊張,「潔西卡!馬上調派人手去肖巖的研究室!」
就在高登少將按下開啟滑門的按鈕時,海茵已經衝了出去。
仍舊忐忑中的高登少將繼續催促聯絡官,「馬上報告I層肖巖少尉研究室的情況!」
「有大量喪屍湧向研究室,但已經全部被清理!目前所有通向肖巖少尉研究室的通道都被封閉,隔離系統失控,研究室門無法開啟!」
投影畫面上顯現兩名特種兵正試圖打開研究室門的情形,而研究室內一片狼藉,喪屍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而整個研究室內只有肖巖一個人,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殺死這些喪屍。
以這些喪屍的數量來看,普通人哪怕是作戰經驗豐富的武裝士兵也不可能做到全滅……高登少將猜測肖巖一定給自己注射了X-2!這個年輕人的研究到底進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竟然讓敵人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
高登少將咬牙按住自己的腦袋,即刻下令:「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必須保證肖巖少尉的安全!」
此時的肖巖思考著眼前的情況,很明顯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的系統被潮湧組織入侵了,而研究室的門也是被刻意鎖死,說明潮湧有意將自己關閉在這裡!研究室連接各種藥品配置,如果入侵者打開含有毒性的藥劑,那麼自己就要死在這個密閉空間裡了!就算打開門遇上喪屍,但門外的特種兵卻是清理喪屍的專家,自己只有設法打開研究室門與特種兵待在一起才安全。
肖巖戴上終端連接裝置,進入系統,準備打開自己的研究室門。就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力量沿著他的思緒逆向入侵,不斷攝取他大腦中的訊息,在那一刻肖巖陡然明白自己遭遇了「阻斷者」!但這一次和自己駕駛飛行器遇到的阻斷者不同。前者是為了破壞他的思緒剝奪他駕駛飛行器的能力,而後者則是為了從他的腦海中偷取訊息!
肖巖手足無措了起來,他無法構築思緒的壁壘,這樣將對方關進自己的思緒裡無異於將一塊巨大的蛋糕送到對方的面前。
那股力量正不斷深入,肖巖所有的想法、對於研究的數據分析正一點一點被對方複製取奪,肖巖當機立斷按下中斷聯繫的按鈕,可是他驚悚地發現自己的四肢竟然無法動彈!
糟糕!對方一定是阻礙了自己的思維傳導!
肖巖慌亂地迴避,將自己腦海中關於X-2的一切拆分,拖延對方獲取一切訊息的時間。
無論是誰都好!快點發現他!
肖巖的心臟緊繃於一線,大腦飛速運轉,彷彿離心機一般試圖甩掉對方。而對方跟上來的速度令人咋舌!
就快撐不下去了,肖巖不斷隱藏自己僅存的關於海茵•伯頓血樣的分析結果以及彗星病毒研究,無論如何這些都不能讓對方取走!
此時,層層通道門被開啟,特殊任務部隊恢復了對總部的內控權,海茵飛奔著衝過一道道控制門,終於來到了研究室的門口。
「上校!門被鎖死了!」兩名特種兵趕忙匯報。
海茵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肖巖正戴著終端連接器,瞳孔一震。他不由分說掏出自己腰間的配槍。
「上校!你要做什麼!配槍是打不開門的!」
「讓開!」
海茵不由分說衝著門開了一槍。果然出了門與牆體之間一個凹陷之外,這扇門紋絲不動。海茵抽出背上的利刃,頂入門與牆的縫隙之間。
兩個特種兵終於明白海茵的意圖。這種滑動門與牆體契合完美,達到無縫的契合度。而剛才那一槍卻製造出了一個凹陷,為利刃撬開門體製造了支點。
海茵壓下刃柄,一條腿踩在牆上,全身力量附著於刀刃之上,他咬住牙關,刀刃在他的力量之下緩慢彎曲,而研究室的門撬出一道拇指寬的縫隙。
「幫忙!」
兩名特種兵趕緊將自己的刀刃伸進去,當門被撬至可以伸進手臂的時候,海茵毫不猶豫伸手頂住門。
低沉的悶哼之後,他將門推開了正好足夠一個人擠進去的空隙,「放手!」
「上校!」兩名特種兵根本不敢鬆手,一旦鬆手滑門將迅速回歸原位,如果海茵沒在這一瞬間通過,將會被滑門碾碎。
「沒有時間了!」海茵狠狠瞪向他們。
就在他們抽回刀刃的瞬間,海茵擠了過去,快到讓人意想不及。門再度沉重地合攏,門外的特種兵在玻璃上看見海茵安然無恙快步奔向肖巖的背影不由得呼出一口氣。
海茵半跪在肖巖面前,觸上肖巖的指尖,不由分說取過另一個終端連接器。
剎那,狼狽著掩藏自己的肖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自己的大腦,俐落地斬斷入侵者的思緒潮落,將肖巖包裹了起來,密不透風,甚至延伸出力量逆向追索,對方在這樣強勢的逆襲之下不由得迅速退出肖巖的大腦。
肖巖卻依舊惶恐,可是就在那瞬間,包裹著自己的力量消失,終端從他的頭上取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前一片暈眩。
當海茵冷峻的臉孔終於被辨識出來,肖巖的心臟終於墜回他的胸腔。
「海茵……」
「噓……看著我,調節你的呼吸。」
海茵的聲音十分沉穩將肖巖紛亂的思緒拉回現實,他的手指掠過肖巖額前汗濕的發,那一刻的目光柔軟又堅定。
「我……我的身體動不了……」
「你可以動,想像你的思維從大腦開始,它現在流淌在你的手臂,流向你的手腕,進入你的指尖。」
肖巖閉上眼睛,想像著思維的流動。
「動一動的指尖。」
海茵的聲音冰冷而理智,可是音調卻意外地耐心。
肖巖的手指緩緩收攏,那一刻,所有身體的感官都迅速湧入大腦,他在那一刻取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握住海茵的手腕。
「現在跟著我站起來。」
肖巖搖晃著起身,平衡感逐漸恢復。
他沉重地喘著氣,用力地看著海茵。對方的手指不斷輕輕按壓著他的額角,幫助他放鬆下來。
喪屍在門外急躁地試圖湧入,冷冽地刀鋒將它們切割開,靈敏的身姿借助通道牆面躍然而起,所有喪屍全部被清理。
「沃利斯中校……」負責保護肖巖的特種兵被對方的身手所震撼。
簡的視線冷然掃過他們,淡然開口:「你們就是這樣保護他的?」
說完,簡進入了肖巖的研究室,對上的就是肖巖額角滲著汗水幾乎被海茵抱在懷裡的畫面。
「你差一點就需要腦部復健了。在明知道潮湧入侵了主控系統的情況下,你怎麼還敢貿然連入終端?」
「簡……」肖巖叫出對方的名字,剛才的思緒入侵太過強烈,他的語言功能似乎也受到了影響。
「伯頓上校,我想現在已經不是憑你一人之力可以保護好他了。」
簡的目光毫無溫度。
當海茵路過簡的身邊,對方一把拉住了他,壓低了嗓音,「艾維爾中將正在責問高登少將關於今天發生的一切。」
「就算是這樣,肖巖也不可能回到中央科學院。」
馬克與麗芙已經來到了門外,「老大,艾維爾中將來了,他要見肖巖。」
「艾維爾中將……」肖巖望向海茵,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剛畢業的少尉竟然要見到中央科學院的最高負責人!
海茵沒有回頭,「走吧。」
肖巖快步跟在他的身後,心中卻忐忑不安。
但無論他面對的是誰,肖巖沒有任何事情有愧於心。他閉上眼睛,振奮了心神快步上前。
此刻各個通道都在進行喪屍屍骸的清理。
一隻喪屍只剩下一半胸骨和一隻手臂,卻仍舊不肯放棄爬向肖巖。
海茵垂下眼簾,腳上的動作快到不可思議,喪屍被踢入了清理器中。

他們來到了高登少將的辦公室前,聯絡官就守在門口。
海茵轉身,表情沉靜,當他優雅而修長的手指伸向自己,肖巖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的手指整理著肖巖的衣領,撫平他肩膀上的褶皺。
如此貼近的距離,對方低垂的眼簾肖巖只要抬起目光就能看見。
「去吧。」
「是,上校。」那一剎那,所有猶豫與忐忑驟然抽離,無論站在他面前的是誰,肖巖都會坦然面對。
聯絡官打開了門,肖巖走了進去。
他的面前是一張簡潔的辦公桌,桌前坐著的是高登少將,他的表情嚴肅,沒有一絲笑意。
「少將!」
肖巖挺起胸膛十分用力地行了一個軍禮。
高登少將偏了偏腦袋,肖巖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了一個身著軍部制服的灰髮男子。
「你好,肖巖少尉。」
緩慢而醇厚的嗓音響起,男子的唇上露出一抹笑意,眼角的笑紋成熟而富有魅力,褐色的眼眸流露出睿智的神采。
「閣下!」肖巖轉向男子的方向,再度行禮。
這就是艾維爾中將,他所負責管理的就是整個中央科學院,領導著夏爾甚至於人類最為高科技的核心。
他比肖巖想像中要年輕許多,目光透露出追求嚴謹的壓迫感,但卻並不令人想要逃避。
「你就是肖巖。」
這裡是高登少將的辦公室,艾維爾中將儘管軍銜在高登少將之上,但他只是訪客,從肖巖進入這間辦公室開始,艾維爾中將就安靜地坐在會客沙發上,完全隱匿了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就在肖巖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對方帶給他的是不可忽略的氣壓。
「是的,閣下!」
艾維爾中將笑了,背脊向後靠在沙發上露出閒適的表情,「上一次你研究出針對潮湧組織生化武器的解毒劑時,我就開始關注你。聽說你解決了X-2病毒被人體高速代謝的問題。」
「報告,我暫時還沒有完全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將X-2病毒在人體中的滯留時間延長到了二十一分二十四秒。」
艾維爾中將笑了,卓爾不凡的風采令人無法挪開目光。
「二十一分二十四秒,已經是革命性的進步。不過,病毒在人體內的持續時間除了病毒自身的衰減之外,還包括人體自身的免疫系統是否接受它。」艾維爾中將單手撐著下巴,看向肖巖,那種啟發性的深邃目光讓肖巖產生了墜落之感,「不是破壞身體的免疫,而是讓我們的身體以為這個病毒就是自身的一部分,這樣……你就能毫無顧忌地用病毒來改造人體的基因,讓X-2的效力成為永久。」
肖巖看著艾維爾中將,良久回不過神來。
直到高登少將離開了座椅,來到他們之間,「好了艾維爾,我知道你是地球上最聰明的人。但你來到這裡不是為了指導肖巖的研究方向吧。」

64、

艾維爾摸了摸下巴,「我記得你這裡應該有威士忌吧。」
「你這個酒鬼。」高登少將好笑地倒了小半杯威士忌送到對方面前。
艾維爾啜飲一口冰涼的威士忌,仰起下巴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現在軍部正在加強中央科學院的安全防護,特種兵的人數並不多,不可能派駐到中央科學院來。最可行的方式仍舊是將最重要的研究安置在特殊任務部隊總部。」
高登少將靠著辦公桌聳了聳肩,笑道:「別忘了,今天我們的主控系統剛被入侵。」
「這裡的主控系統可不是開玩笑的,這麼重要的軍事基地竟然全面崩潰,如果從外部要攻陷談何容易,可是對方卻做的這麼徹底,只有一個可能性——潮湧的人就在這裡。」
「所以,肖巖應該被轉移出去,我可以派出最菁英的特種兵來保護他。」
艾維爾中將搖了搖頭,「在這裡,肖巖處於整個特殊任務部隊的核心,就算潮湧組織的人就在這裡也沒辦法大搖大擺地對肖巖做什麼。可是將他轉移回中央科學院,幾個特種兵又能有多大的作用?潮湧組織的人這樣大張旗鼓地入侵特殊任務部隊的主控系統,就是為了放下煙霧彈,迷惑我們從而達到將肖巖轉移到另一個更方便他們動手的地方。」
聽到這裡,肖巖的背上冒起冷汗。如果這一切都如同艾維爾中將所預料的,那就太可怕了。
他……成為了潮湧的首要目標。
高登少將嘆了口氣,「你的想法也有道理。」
艾維爾中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肖巖坐下。
「肖巖,我們會將你的研究室系統完全獨立,你將擁有自己的資訊庫,為了保證你研究的機密性科學院將不會配給你任何研究助手,當然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你不需要任何助手。」
肖巖還在消化著艾維爾中將的話,就算完全獨立的研究系統又如何,就連肖巖都能找到空隙入侵,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沒有任何系統能夠做到真正的完全獨立。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艾維爾中將在肖巖的眉間一彈,「孩子,你知道最完美的防護是什麼嗎?」
「……」
「是我們自己。」艾維爾中將的食指點在肖巖的額頭上,「大腦,當它對一切都開放的時候最容易被攻陷。而當它複雜起來,就能做到不可攻陷。我想這一天的經歷讓你疲憊,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肖巖茫然地起身,走出門,這才發覺通道裡,海茵靠著牆仍舊在等待著他。
「伯頓上校,艾維爾中將要見你。」
海茵走過肖巖的身邊,「就在這裡等我。」
「是。」
海茵走進了那扇門,而肖巖則留在通道裡與聯絡官大眼瞪小眼。
有人悄然接近,雙手猛然環過肖巖的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肖巖沒有思考身體自動反應,他試圖將雙手擠入對方的雙臂之間打開對方的桎梏,但很顯然他們之間力量相差懸殊。
「誰——」
對方鬆開了肖巖,將他的臉扳過來。
肖巖對上的是簡略帶怒意的眸子。
「現在終於知道害怕了嗎?」
「簡!」肖巖呼出一口氣,「我還以為是……」
「以為我是潮湧的人嗎?」
簡盯著肖巖,目光裡沒有了以往的慵懶,甚至多了幾分問責的意味。
「滿身破綻,不夠警覺。到了今時今日,你仍然連最基本的安全常識都沒有!」
簡的手掌按在肖巖的腦袋上,傾下身來,他俊挺的面容映在肖巖的眼中,清晰無比,他的表情表達的意思非常明顯,那就是真沒有見過比你還愚蠢的人。
「什麼?」
「哈——」簡用力嘆了口氣,手掌在肖巖的額頭上用力拍了拍,直到肖巖閉上眼睛開始閃躲他才滿意,「既然知道潮湧組織是通過終端入侵了主控系統,你怎麼還傻到進入終端把自己送到潮湧組織的面前?」
「可是他們控制了系統就可以釋放研究用毒劑,我被困在研究室裡一樣會死啊!」
簡的牙關都咬了起來,雙手用力按著肖巖的臉頰,直到它們變成可笑的形狀,「我說肖巖少尉,你真的不清楚潮湧組織為什麼花費如此大的代價甚至不惜讓軍部的人知道他們已經潛入特殊任務部隊也要對你發起襲擊?」
「……因為他們需要我們的大腦。」特別是他還去南極進行了彗星病毒的環境研究。
「如果毒劑讓你死亡或者影響了你的思考能力,他們這麼大的力氣不是白費了嗎?你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待在研究室裡等待救援!」
簡的話點醒了肖巖,他恍然大悟地感嘆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摀住心臟,簡一副要心肌梗塞的模樣。
「還好……」
「什麼『還好』?」
「我以為你會責怪我沒有讓你向高登少將報告我的研究結果……」
簡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我們都是軍人,雖然我們的職責不同,但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你從事X-2研究,如果真的有了突破性進展,在潮湧組織如此囂張的現下,你的上級也會要求你保密。海茵•伯頓作為你的監管者,有權知道你的研究到達怎樣的程度,但我不同,我不是你的監管者,你能對我堅持原則我反而覺得很放心。」
「放心?」
「如果這裡真的有潮湧組織的潛入者,他們一定會用最無害的方式接近你博取你的信任,然後在你最不設防的時候露出獠牙。你對我都能保留原則,那麼我也不用擔心你傻傻地對誰都不設防了。」
簡的話瞬間讓肖巖一直壓在心中的大石落下。

此時高登少將的辦公室內,艾維爾翹著腿,手指在膝蓋上以某種節奏輕點,他面前的海茵•伯頓臉上毫無表情,雙手背在身後,無懈可擊的完美站姿。
「啊……你還是和八年前一模一樣,我卻覺得自己老了很多。」
「閣下,我相信您不是來和我敘舊的。」
艾維爾中將與高登少將相視一笑,「我比較懷念他還在中央科學院裡的時候,雖然也是一副讓人不可接近的模樣,但決對比現在可愛。」
「閣下,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別那麼著急,在我印象裡你可不是那麼沒有耐性的人。」艾維爾中將取過酒杯來到唇邊,卻沒有抿下去,「我們必須要讓肖巖的研究繼續下去。」
海茵沉默不語。
「這一次也是你連結終端將阻斷者從肖巖的大腦中驅逐出去。我們不能寄希望於隔離肖巖的研究系統來確保他的思緒不受侵襲,因為沒有任何一種防護系統能夠超越人的大腦。即便他在進行研究的時候,也需要你的保護,伯頓上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想要我進入終端保護他的大腦。」
「是的。」艾維爾中將點了點頭,「就目前來說,他的大腦很重要。」
「我不可能永遠保護他。」
這句話剛說完,艾維爾與高登的神情瞬間黯淡。今年是海茵•伯頓成為特種兵的第八個年頭,他剩下兩年的時間,如果X病毒在他體內的活躍度繼續加強,他甚至連兩年的時間都沒有。
「那麼就保護他直到——他懂得如何在思想的世界裡保護好他自己。」艾維爾的聲音頓了頓,「當然,如果他能成功研製出X-2,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海茵轉身推開了門。
「你怎麼看?你真的以為海茵會看好肖巖嗎?自從那件事之後……我總覺得海茵已經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留戀了。」高登少將為艾維爾又添了半杯酒。
「他會。」艾維爾的唇角緩緩深陷。

海茵推開門的瞬間就看見肖巖與簡靠著牆閒聊的身影。
「嘿。」簡揚了揚手腕,算是打過招呼了。
海茵直接忽略了簡,來到肖巖的面前,用一貫毫無起伏的命令式語調傳達艾維爾中將的命令:「肖巖少尉,從即日起除了你的人身安全之外,你的大腦也將在我的監管之下。你的系統將與主控系統完全分離,在這之前不建議你做任何研究。」
那樣凜冽的氣壓,肖巖感覺剎那間彷彿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海茵的情形。
有時候肖巖能感覺到海茵對待他那種細微的包容,和幾乎感受不到的耐性,但有的時候曾經的疏離感又會忽然湧現,讓肖巖不知所措。
「是的,上校。」這是肖巖唯一能回答他的話。
「請報告你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
「我……想要在自己的房間裡休息。」
「嗯。」
海茵側身,肖巖看了簡一眼向前走去,他能夠感覺到海茵跟在自己身後的腳步,回到房間,肖巖本以為海茵會離去,沒想到他竟然跟著進來,端坐在正對著床的沙發上。
這不是肖巖與海茵在同一個空間裡獨處,每一次肖巖都被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所吸引。此刻他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而海茵也沒有任何與自己交流的意向,肖巖索性往床上一倒,拉起被子。
閉上眼睛,肖巖感到百般無聊,他很想像從前一樣戴上終端聽聽音樂或者與某個人閒聊兩句消磨時間,但很明顯,終端對於肖巖來說不再是什麼安全的裝置。
下意識望向海茵的方向,對方只是靜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這個時候,肖巖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欣賞對方。他有著極為精緻的五官,讓人想要觸碰又害怕接近。此時此刻那種壓抑呼吸的魄力遠去,肖巖彷彿找到了一個空隙,一個海茵•伯頓留給他窺視自己的縫隙。
肖巖悄悄起身,靠著床頭,遙望著海茵,心中的紛亂與忐忑如同空氣中的塵埃緩緩下沉,他知道這個男人無時無刻不在守護著自己。
過了許久,肖巖的腦袋歪倒睡著了過去。
靜坐在沙發上的男子眼簾緩緩開啟,悄然起身來到床邊。
肖巖的腦袋歪的很不舒服,眉心也跟著蹙起。
海茵的手掌來到肖巖的臉頰邊,輕輕將他的腦袋托起,手臂繞到肖巖的膝蓋下,輕鬆地將他抱起,放平,牽起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肖巖睡的很沉很沉,他感覺自己去到了一個十分冰冷而陌生的地方,複雜的設備不斷延伸,連接至這個空間的核心,一個巨大的營養器皿中某個人的大腦被儲存在其中,無數神經傳感線連結著這個大腦。肖巖四下張望,瞬間數以萬計的投影螢幕在他的身邊閃爍而過,精密的計算無數的猜想在運轉,肖巖突然看向器皿中的大腦,感覺到有什麼在自己的耳邊冰冷地低語。
好累……真的好累……誰來結束這一切……
「什麼?」肖巖抱著手臂,顫抖著四下環顧,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標識。
不想再思考下去了……
「誰?誰在說話!」
肖巖轉過身來,目光再度回到那個營養器皿,其中的人腦深深的溝壑泛白到虛弱疲憊,讓肖巖產生萬分熟悉的恐懼感。
是我在對你說話。
「你是誰?」
肖巖惶恐了起來。
我就是你的大腦。
瞬間,肖巖在營養器皿的反光中看見了自己,他眼睛以上的頭骨都被移除,顱骨之中空無一物。
「啊——」
肖巖驚恐地大聲喊叫了起來,一步一步後退。
彷彿溺入水中,肖巖的手臂胡亂揮舞了起來。
一股力量猛然扼住他的手腕,「肖巖!醒醒!你在做夢!」
肖巖猛然睜開眼睛,全身已經汗濕,他喘著氣,狼狽地聚焦,這才發覺海茵就在自己的身邊。他側躺在肖巖的身邊,一隻手繞過肖巖的後頸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正抓著他揮舞的手腕。
「我的大腦在哪裡?」肖巖顫著聲音問。
海茵鬆開了肖巖的手,手掌轉而覆在了他的額頭,「它在這裡。」
肖巖閉上眼睛用力地嚥下口水,而海茵將他按入自己的胸膛,下巴抵在他的頭頂。
「你正在做噩夢。」微涼的嗓音舒緩著肖巖緊張的神經,明明簡單俐落沒有溫度的語調卻讓肖巖覺得比夢中的空間要溫暖的多。
「我……我夢見自己的大腦被取出來……放在營養皿裡……他們強迫我思考……不停的思考……我已經很累很累,但是他們卻不肯讓我停下來……」
「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
「為什麼……他們可以潛入夏爾,可是以入侵任何主控系統……他們可以輕易地找到我……他們……」
「因為我在你的身邊。」
海茵簡單的一句話瞬間讓肖巖平靜了下來。
「你讓我……」肖巖別過臉去苦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軟弱。」
「你曾經說過,可是以死有所畏卻不能死有所愧。既然死亡本來就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情,你不需要因為自己的恐懼而感到軟弱。」
海茵的眼睛離他太過接近,那片冰藍色的海茵瞬間令他深陷其中,平靜而包容,這是肖巖從未曾想過能從海茵這裡得到的感受。
「可是你看起來對死亡好像無所顧忌。」
「我也會恐懼。」
海茵的手指輕輕揉捏著肖巖的髮間,那樣的觸感令肖巖慌亂的心跳逐漸平復了節奏。
「恐懼什麼?」
「我想要保護著的那個人在我離開他之後能不能保護好自己。」
一如既往平靜而漠然的語調,卻重重地落在肖巖的心上。
在肖巖的人生中,他也許被很多人吸引,他曾經和幼稚園裡留著娃娃頭的小女孩在小桌子下牽著手甚至對母親說要和她結婚,而現在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小女孩的名字了。他曾經將莉莉當做自己幻想中的女神,而今當瑪亞提起她時,自己心中也沒有了澎湃的湧動。
肖巖伸手觸上海茵的鼻骨,而海茵既沒有離開也沒有阻止他,只是緩緩閉上眼睛,這大概就是瑪亞所說的底線。其他人不能對海茵做的事情,肖巖都可以做。
食指的指節托起對方輕垂的睫毛,肖巖第一次體會到海茵的柔軟。他猛然撐起上身,用力吻了上去。海茵略微向後仰去,但最終還是沒有躲開。肖巖的舌尖用盡全力試圖頂進對方的唇縫,但海茵始終抿緊嘴唇。這是這個男人唯一的底線,他不希望肖巖的動情是因為X病毒。
肖巖越是用力,海茵抿的更緊。驟然間,海茵將肖巖猛然壓倒在床墊上,雙手緊緊扣住他的手腕,兩人的額頭碰在一起,海茵炙熱的呼吸徘徊在肖巖的唇間。他的唇落在肖巖的臉頰上,含吻上他的下巴,收斂了力量,卻觸動肖巖所有的感覺。
「去淋浴吧。」
沒有給肖巖繼續思考下去的時間,海茵的手掌托著他的後背將他扶了起來,瞬間斬斷了隨時失控的衝動。
肖巖這才發覺自己幾乎將床單都汗濕,馬克和麗芙不止一次說過海茵討厭和人接觸更不用說其他人的汗液。就算海茵什麼都沒說,肖巖卻在意了起來。
他進了淋浴間。被系統調到恰到好處的熱水從頭頂流下,肖巖的雙手撐在牆壁上,那個被儲存在營養皿中的大腦如同烙印一般清晰地刻在肖巖的腦海之中,他寄希望於溫熱的水流能夠帶走一切,可是夢境太具有衝擊力,肖巖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平靜自己的心緒。
當他離開浴室時,發覺床單已經被換好,一份晚餐被放置在沙發前的小茶几上。
肖巖這才注意到,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你的晚餐。」
海茵點了點餐盤的邊緣,肖巖聞到食物的香味時頓然飢腸轆轆。
肖巖低下頭,吃下第一口,而海茵就坐在他的身旁。
這讓肖巖略微感覺到尷尬。
「你不用吃嗎?」
「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已經吃過了。」
「哦……」
海茵並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對象,肖巖就算很想找一些事情來分散那個夢境對自己的影響力,但是不能登錄終端就不能聽音樂看電影,而且……他也想要一直和海茵在一起。
「能繼續教我嗎……關於格鬥……」
肖巖不確定地提出請求,並且小心地觀察著海茵的表情。
「嗯。」
海茵站起身來,肖巖呼出一口氣,總算可以找點事做了。
走出房門,肖巖這才注意到竟然有六名特種兵守在肖巖的門口,包括麗芙和馬克。
兩名特種兵留在了肖巖的房門口,其他人都跟在肖巖身後前往最近的一間訓練室。
被這麼多人注意,肖巖有種十分不習慣的感覺,他時不時抓抓自己的脖子揉一揉自己的手肘。
終於進入了訓練室,海茵微微側了側臉,馬克和麗芙外加另外兩名特種兵守在了訓練室外,這才讓肖巖略微鬆了一口氣,如果被他們看著,肖巖無法專心。
沒有什麼特別的課程,海茵陪著肖巖溫習被制服之後如何脫困的技術。
海茵單手反扣肖巖的手腕,壓住他的肩膀,肖巖則不斷地重複如何有技巧和角度地脫離對方的桎梏。
如果沒有X-2,這些技巧練習的再熟練,只怕也是徒勞。
而此刻,他被海茵壓在地上,手臂向後被折起,海茵半跪在他的身邊,膝蓋正好壓在肖巖的後腰上。
這對於肖巖來說是根本無法擺脫的。
「不要使用蠻力向上掙扎,這會讓你的肩膀受傷。」
肖巖咬著牙,試著側翻,但海茵的膝蓋阻止了他的動向。
「我根本不可能起來!」
「你當然有機會起來。」
「怎樣做!」
海茵收起膝蓋將肖巖從地上拉起,「現在就是你的機會。」
「什麼?」肖巖愣在當場,海茵的唇離他很近,想起曾經自己不小心蹭過對方的嘴唇就差點被殺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除非對方打算一直讓你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勢,否則他一定會將你拉起。但在拉你起來之前,他會首先確保你的手腕失去行動能力。」
「我以為……你的意思是有什麼方法能夠……」
海茵鬆開了肖巖,與他面對面。
「格鬥並不是拚個你死我活,包括等待機會的耐性。當你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一個無法掌控的局面時,就要沉住氣等待機會。」
「是的,上校。」
「我希望你不僅在此刻,而是一直記住這一點。」海茵的目光沉了下去,肖巖明白這一點在海茵眼中比起所有作戰技巧和格鬥技術來說更加重要。
「我確定自己記住了,上校。」
不知不覺,三個多小時的時間過去了。
肖巖跟在海茵的身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的肖巖明明身體疲憊的要命,卻始終沒有勇氣閉上眼睛。
而海茵彷彿雕像一般端坐在沙發上,肖巖甚至懷疑這傢伙難道真打算就這樣坐上一整個晚上?
「為什麼還不睡。」
海茵的聲音傳來,很輕,沒有了光亮之下的冰冷。

65、

「也許之前睡得太多了。」
肖巖靠著枕頭,就這樣體會對方的存在比起噩夢來要美好的多。
「恐懼,大多是因為未知。」
沙發上的男子終於起身,肖巖能聽見對方逐漸靠近自己的腳步,每一下都踩踏在他的心跳之上。
「你思考太多還未及發生的可能,這樣只會動搖自己,讓你更加惶恐。」
肖巖的心臟隨著海茵側坐在床邊的重量而下陷。
「睡吧。」
對方的音質一如既往的冰冷,肖巖卻產生了自己被輕哄的錯覺。
他希望海茵待在這個與自己最為接近的距離,不要離開。而海茵就似讀懂了他的期待,在肖巖的身旁躺下。海茵柔軟的髮絲滑過肖巖的耳側,那瞬息而過的觸感,令肖巖莫名心跳加速。對方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肖巖的髮絲,輕輕按撫著他的額角,肖巖下意識更加靠近對方。海茵的手臂繞過他的脖頸,輕輕扣住他的後腦,將他壓向自己。

第二天,肖巖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接近中午了,電子鬧鐘沒有響,側身的時候,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海茵,線條流暢的五官輪廓令肖巖不由得張嘴發出輕微的讚嘆。
他的髮絲自然地垂落在枕間,細膩的眼簾之下彷彿是目光的盡頭。
肖巖貪婪地注視著對方,直到那雙眼睛緩緩睜開,另一個通透而純粹的世界在肖巖的眼前駁裂開來。
呼吸屏在喉間,肖巖呆呆地注視著對方冰藍的眼眸。
「你該起身梳洗,否則會趕不上午餐。」
海茵俐落地起身,那些柔和的瞬間驟然如同幻覺遠去。
肖巖看見的只有他優雅的後頸和富有張力的背部線條。
今天的餐廳很熱鬧,特別是肖巖走進去的時候,能夠明顯地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比如研究員們不可思議的目光,畢竟連被稱為天才的凱西都沒能有所突破的項目,肖巖卻讓它成為了可能,偏偏肖巖曾經還是一個默默無名的B級學員,現在也只是名普通的少尉。
再來就是那些特種兵的,他們審視著肖巖,X-2的開發意味著他們被X病毒侵蝕的狀況將得到緩解,甚至於有可能享受和普通人一樣的壽命。
而那些曾經訓練過肖巖的特種兵,比如馬克還有溫恩,他們的目光一如既往,甚至有幾分雀躍。
馬克誇張地搖晃著叉子,彷彿肖巖不坐到那邊去這傢伙就要掀翻桌子一般。
肖巖剛坐下,有人就將餐盤放到了他的身邊,是冷著臉的凱西。
「凱西……」
凱西沒說話,用力將叉子杵進馬鈴薯裡,塞進嘴裡用力咀嚼,鼓鼓的臉頰活像一隻青蛙。
肖巖好笑地剛要用手戳他的臉頰,這傢伙就「哼」了一聲別過頭。
馬克和溫恩看著凱西這麼孩子氣的表情,不由得相視一笑。要知道凱西中校任性的樣子可不是那麼容易見到。
「生氣了啊,我請你吃爆米花好不好?」
「不好。」
凱西明擺著就是要肖巖哄他的樣子,否則也不會端著餐盤到自己身邊來了。
肖巖抓了抓後腦,看向溫恩,溫恩只是憋著笑。
「那個,凱西……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道歉什麼?」
「作為朋友,以及上級,我不該向你隱瞞我的研究成果。」
凱西還是冷著臉,肖巖越看越覺得自己變成了餐盤裡的馬鈴薯。
「我還傻瓜一樣跟你探討病毒研究呢!你……你還去了南極!」
瞬間,肖巖愧疚起來。回到夏爾之後,肖巖才知道艾維爾中將原本是打算派遣凱西前去南極,是高登少將和海茵選擇了他。
凱西的鼻頭紅了起來,看在肖巖眼裡既可憐又可愛,真想壓在懷裡揉一揉。
「以後我會光明正大地與你研究。」
「你的腦袋不好用嗎?現在你所有的研究都必須獨立完成!怎麼與我研究啊!如果我是壞人,你腦袋裡所有蠢笨的東西都被我看光了!」凱西就差沒伸手去狠狠揪肖巖的臉了。
「我們可以不通過終端!我還是可以跟你說話的啊!」
肖巖趕緊討好地把自己餐盤裡的小牛肉送到凱西的盤子裡。
馬克與溫恩笑的更厲害了。
「我覺得你們還是結婚吧。」馬克擠眉弄眼。
溫恩清了清嗓子,閉上眼睛神叨叨的模樣,「我願與你分享一切,無論馬鈴薯、牛肉還是研究成果,以及我生命中的其他瑣事。」
「包括拉屎放屁。」馬克一本正經地補充。
肖巖瞪向馬克,而身旁的凱西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你們才跟他分享拉屎放屁呢!監管他的人可不是我!」
肖巖脖子一僵,海茵端著餐盤在他的對面坐下,儀態優雅地用餐,明明感受到了肖巖的目光,但是卻沒有抬起眼。
「艾維爾中將已經下達指令,每個研究員之間不允許交流各自的研究內容,包括進展、細節和數據。」海茵冷冷地開口說,頓時餐廳裡耍鬧的氣氛安靜了下來。
十幾分鐘之後,海茵的餐盤已經空了,修長的手指放下刀叉的動作十分典雅,但肖巖卻感覺到莫名的壓力。
肖巖不由得低下頭,繼續吃著自己的晚餐,餘光瞟向凱西,這傢伙果然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沒辦法,輪軍銜,海茵還高出了凱西一級。
海茵沒有起身,而是坐在原處等待肖巖用完。
凱西在餐桌下狠狠踩了肖巖一腳,肖巖想要吼出聲卻只能往嘴裡塞更多的東西勉強忍住。他明白凱西在生什麼氣,當海茵說他們不允許互相交流的時候肖巖沒有半句反駁。
肖巖騰出一隻手,推了推凱西,但對方就是不鬆腳。
下一刻,肖巖感覺到有什麼踢開了凱西的小腿,肖巖的腳終於重獲自由,有時候凱西幼稚的就像一個小孩,讓人無能為力。
肖巖以為是溫恩,畢竟馬克是不會注意到桌子下面的事情,但溫恩卻捶著馬克的肩膀似乎剛剛談論起什麼有趣的事情。
不是溫恩和馬克……肖巖的腦袋轉向海茵的方向,只有他是坐在凱西的對面,此刻他漠然的目光落在凱西的額頭上,壓迫得凱西都抬不起頭來了。
「那個……我吃完了,先去研究室了……今天睡的太晚,呵呵,得回去研究室趕進度了!」
肖巖在餐桌下捏了捏凱西的手指,然後起身。
海茵理所當然地跟著肖巖離開,肖巖轉頭望向凱西的方向,其實自己也很想和凱西一起做研究,進度和結果應該會更有飛躍性吧。
當肖巖離開,凱西也收拾了餐盤,只留下馬克和溫恩交換了一個眼神。
「凱西中校……知道肖巖去了南極,他的立場也很尷尬吧。」溫恩撐著下巴。
「天才被菜鳥搶走了研究機會?」馬克傻愣愣地問。
「我只是覺得既然他的頭腦比肖巖還要厲害,為什麼X-2的研究在他晉陞為中校之後就沒有成果了。也許他比肖巖更需要南極科研的機會來證明自己的能力。」溫恩輕笑了一聲。
「天才也有遭遇瓶頸的一天吧。」馬克不以為意地抓了抓腦袋。

回到實驗室的肖巖,對於病毒已經全然沒有了研究的興致。
因為一旦與終端連接,說不定就會遭遇『阻斷者』的入侵。
每當想到屬於自己的思緒和想法不斷被對方攝取,思考層不斷被破壞,而自己在慌亂之下毫無招架之力,除了心有餘悸就是恐懼。
一連數日,肖巖雖然坐在研究室裡,卻只是查看立體影像上的各種研究數據,或者鍵入代碼進行一些毫無意義的實驗,而海茵就坐在他的對面,肖巖知道自己已經被海茵看穿了。
但海茵卻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一週之後,海茵因為特殊任務部隊與中央科學院的聯合會議離開,這是自從他的大腦被入侵之後海茵第一次沒有在他的身邊。
靜坐在研究室中,儘管知道門外仍舊有半個小隊的特種兵在守護自己,肖巖莫名地不安起來。
每一秒的消耗都是折磨。
研究室寂靜的可怕,肖巖打開所有立體影像,任由系統毫無目的地運算,但他自己卻無法真正做到思考。
研究室的門滑開,肖巖下意識緊張,轉身時對上軍裝筆挺的海茵。惶惶不安的心情驟然平靜下來。
肖巖默默呼出一口氣來。
海茵的身後站著馬克。這個大傢伙難耐地扯了扯衣領,似乎十分不習慣軍部的制服。當然肖巖不得不說這傢伙還是適合戰鬥服,軍部制服穿在馬克身上簡直就像給大猩猩套上娃娃的小洋裝。
「嘿!肖巖!一個早上沒見有沒有很想我啊!」
馬克走了過來,剛要拍上肖巖的肩膀,似乎想起這位廢柴研究員如果沒注射X-2根本承受不起他的力度,最後只是在肖巖的肩膀上蹭了蹭,怎麼看怎麼好笑。
「伯頓上校。」
緊繃的心弦緩緩放鬆,某種期待揚起。
「嗯。」海茵微微點頭,軍裝的長褲完美地貼合並且富有質感,襯托出海茵暗含力度的長腿並且極具藝術性的美感,挺立的衣領彷彿將所有衝動和慾望都遏制,泛著光澤的肩章,飾帶從右肩自然垂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線與前襟相連,優雅得體。收緊的黑色皮帶完美地勾勒海茵的腰線。
出如果不是出席軍部的重要會議,肖巖也許到死都沒機會看海茵穿著正式軍裝的樣子。
他難以自已地一直望著海茵,彷彿只要自己稍微挪開視線,眼前的海茵就會消失。
對方的手指靈巧地在全息控件上輸入代碼,瞬間所有螢幕消失,「這一星期你一次都沒有連入過終端。」
「……」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刻,果然海茵不可能放任自己。
「這是你自我保護的本能,你的大腦知道危險的來源,做出規避反應。」
海茵在肖巖面前坐下,交疊的雙腿某種氣勢沿著平靜的空氣進入肖巖的大腦。
「為了保證你的研究繼續進行,我將奉命進入你的大腦對你進行實時保護,我會一直在你的思緒外沿,任何意圖入侵你大腦的阻斷者都無法繞過我。但我必須警告你,這要求你對我絕對的信任。」
這就是高登少將與艾維爾中將的決定吧。
肖巖抬起頭望向海茵,對方的神情依舊傲然不可攀附,收緊的衣領線條硬朗的軍裝似乎將海茵的所有思想都牢牢禁錮,不知道怎樣的縫隙才能一窺他內心的深度。但肖巖卻始終覺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那是這個自製而冷酷的軀體唯一得以交流思緒的通道,這是肖巖最信任的一雙眼睛。
「我明白,上校。」
「除此之外,你必須學會一樣技能——如何抵抗『阻斷者』。」
「……真的?我可以學這個?誰來教我?」
肖巖的雙眼睜大,瞬間期待了起來,在他看來抵抗阻斷者的入侵比做什麼花腦子的研究要實際得多!與其惶惶不安,不如學會應對!
馬克忍不住笑了出來,「哈,你的反應還真直接。你知道訓練大腦抵抗阻斷者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涉及導師與被引導者之間的思緒溝通。你的大腦很特別,接入速度比沈冰上校還快!」
肖巖沉默了,他也不會任由隨便一個人進入自己的大腦,越是擅長應對阻斷者的人反而對自己越危險,因為他們知道想要從肖巖大腦中取得任何訊息都是輕而易舉。
所以除了海茵的大腦外沿保護,也只有海茵能夠教導他。
「馬克,你來教他。」
「……」肖巖愣住了。
為什麼是馬克?
肖巖的失望擺在臉上。
那傢伙一看就很粗魯,雖然也見過他連結終端駕駛飛行器,但是在這方面,肖巖始終覺得馬克靠不住。
「學會如何抵禦『阻斷者』,首先要讓自己成為阻斷者。你要進入馬克的大腦,而馬克會阻止你。」
肖巖恍然大悟,這確實比說一堆空洞的理論要有用的多。
但此時的馬克卻完全一副驚恐的表情。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我的大腦!更不用說這隻菜鳥一點經驗都沒有!一定會把我的腦子弄亂!」
「這是命令。」
「……老大,你殺了我吧……」
馬克一步一步後退的模樣怎麼看怎麼滑稽。
「馬克,你該不會有什麼秘密怕被我看見吧?」
肖巖的話剛說完,馬克臉可疑地紅了起來。
「關……關你什麼事!反正就是誰也不許進入我的大腦!」
「那就進入我的。」
海茵的話音剛落,不止馬克愣住了,就連肖巖也是。
「老大……你說什麼?」馬克一副崩壞的樣子,指著肖巖說,「你讓這隻菜鳥到你的腦子裡去?」
「你進入我的思緒之後,以尋找一條訊息為目的。肖巖,你出一道題目給我,我會思考答案,而你潛入我思緒的目的,就是為了偷取那個答案。」
肖巖仍舊沒有從「進入海茵•伯頓」大腦這件事的震撼中醒過神來。
一直以來,世上的一切都未曾倒映入這個男人的眼中,而肖巖竟然有機會一窺這個男人的世界?
他會看到什麼?
不,對方是海茵•伯頓,任何他不想讓肖巖看見的,肖巖連觸碰的機會都不會有。
但肖巖知道,只有跟著這個男人,自己才能真正強大起來。
「什麼樣的題目?」
肖巖聽說過,十七歲之前的海茵曾經也是中央科學院的A級學員,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將會在研究領域鵬程萬里的時候,他卻毅然決然地拋棄一切進入特殊任務部隊。
「任何題目。」
肖巖想了想,設計了一道十分複雜的論證,涉及物理、化學以及難度十分高超的函數,利用終端解決這道題是很迅速的,但難就難在海茵要如何隱藏這道題的答案?
海茵閉上眼睛,戴上了連結裝置。
肖巖坐在他的對面,心跳緊張。允許另一個人進入自己的大腦,這個人對於隱藏自己潛意識中的想法有著絕對的自信。
「終端連接,神經細胞校準。」
耳邊是系統沒有感情的提示聲。
肖巖的思緒一路狂湧,在不斷變化角度的通道中急速飛馳,他沒有時間判斷方向,不知道如何做出選擇。這是一個巨大的迷宮,通道不斷收緊,隨時都要將他碾碎。
恐懼感油然而生,就算知道海茵不會對他做任何危險的事情,但如果面對引導者肖巖都心存恐懼的話,那麼面對真正的潮湧組織成員,他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力。現在他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衝過著片迷宮!如果繼續沿著海茵構築的通道前進,他最終的目的地只會是海茵刻意引誘他到達的陷阱。
與其沿著海茵構建的道路不如自己闖出一條路來!
肖巖猛然刺穿通道的壁壘,衝破一層一層的局限,來到了隧道迷宮之外。這片漆黑的空間,肖巖知道自己還沒有達到海茵的思緒層,這傢伙密不透風地將自己困在了他的思緒外沿。
現在需要的是冷靜,盲目地衝撞只會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海茵用這樣一種方式迷惑了肖巖的方向,沒有任何參照物,感受不到重力,這裡是思緒的空間,肖巖根本不知道哪個方向才能進入對方的思緒深處。
瞬間,肖巖分散了自己,思考是無形的,從來就不是整體,就像水流一樣,可是以擴散到任何的地方。不斷延伸,彷彿膨脹中的宇宙,肖巖終於找到了方向,迅速彙集朝著那個方向奔湧而去。
無數稜鏡的鏡面鋪天蓋地壓來,他彷彿進入了萬花筒的世界,光怪陸離,前行的方向再度被阻隔,迷失了方向。
肖巖沒衝破一面稜鏡,它便碎裂成無數面,團團將他圍住,割裂他的一切。就算他向著不同的方向湧散,這些稜鏡的碎片彷彿嵌入他的血肉之中,如影隨形,擺脫不得。
就在肖巖失去力氣無以為繼的之後,他的面前一個身影款款而來。
肖巖脫力地倒下,墜入海茵的懷中。
「肖巖,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此刻已經被終結了。」
「終結……」
肖巖覺得很累,被終結就被終結吧,這只是一個訓練而已……他不可能在朝夕之間成為像是海茵那樣的高手……
「你需要一點教訓。」
海茵的聲音是冰涼的,音調中卻有幾分柔軟的意味。
他的手掌沿著肖巖的脖頸緩緩向上,扣住了他的後腦,瞬息之間俘虜了他的嘴唇。帶著殺戮之意的親吻,肖巖驚恐地掙扎了起來。狂躁到極致的入侵彷彿要就此扼制肖巖的一切。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過的場景。對方的手指幾乎嵌入他的肌肉之下。
肖巖試圖抽離自己,解散自己的軀體,但彷彿被對方囚禁在這個軀殼之中被迫承受所有的一切。
「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傷害你嗎?」
肖巖終於明白海茵囚禁他的方法,並不是所謂的迷宮,而是這個屬於自己的軀殼。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就無法從這裡解脫。
一切脫離了控制,他被對方狠狠壓在身下,脖子被扭曲地掰起,被迫接受海茵吞噬一切般的親吻,他的身體被打開,囂張無所顧忌地擠入幾乎令他崩潰,瘋狂的衝擊,毫無保留地進入到這具軀殼的最深處,肖巖無法呼吸,疼痛到無以為繼,撞擊的力度彷彿隨時會令他粉碎破裂。
「如果不想要,就離開。」
海茵冷漠到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看不到任何口望宣洩的雙眼,彷彿這一切只是對肖巖的折磨。
肖巖想要逃離,只要略微拉開絲毫的距離就會被對方更加決絕地按回,一次比一次更瘋狂。
他被他之前的溫柔迷惑,全然忘記海茵•伯頓殘忍的一面!

66、

必須逃離!
他的腰就快被折斷,對方的手掌壓在他的後背上,他只能狼狽地隨著對方的進出而顫抖。
「給你一個提示,讓這個軀殼裂開,你的思緒才能逃走。」
肖巖閉上眼睛,握緊了拳頭,就算這個軀殼是海茵構築的,他也要讓它碎裂!
喀啦喀啦的聲響從額頭開始蔓延,肖巖的思緒從這軀殼的縫隙間流淌而出,瞬間一切粉碎,他不會再向從前那樣落荒而逃。海茵之所以能夠如影隨形,是因為他將思緒的碎片嵌入了自己的思緒裡。肖巖十分有耐性地清除這些碎片,逃脫了出來。
「喂!肖巖!肖巖你沒事吧!」
馬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肖巖猛然中斷連結摘下了連接器。
他全身都是汗水,眼前一片暈眩。
對面的海茵緩慢地睜開眼睛,臉上的表情沉靜,彷彿方才的一切都不存在。
「肖巖,你的樣子看起來很淒慘啊!是不是被老大製造的陷阱折磨的很慘?這也難怪啦!很少有人能夠拼的過他……」
此時的肖巖雙腿發軟,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站起身來。
馬克回頭看向海茵,「老大,你把肖巖嚇壞了啊!」
海茵•伯頓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肖巖,肖巖下意識靠向椅背,隨著對方的靠近不自覺仰起頭來。
「……為……為什麼那樣做……」
海茵的手指指節掠過肖巖的額角,拭開他的冷汗,明明冰冷的表情卻能做出這樣溫柔的姿態,「當你覺得自己十分安全的時候,就不會有拚死一搏的決心。」
肖巖的骨骼在顫抖,就算那一切都是海茵製造出來的迷惑他的錯覺,被佔有被禁錮的感覺卻清晰得和真實空間裡的一模一樣。
「那個……怎麼了?」馬克一臉不解。
「告訴我,在我這裡你學到了什麼。」
「感受到的一切,皆不可信。」
比如說那個將自己的思緒圈禁的軀殼才是海茵製造出來真正的「迷宮」。
「第一堂課,你畢業了。」
海茵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感情,他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轉身一樣,俐落地離開肖巖的視線。
「喂!肖巖!看你的臉都嚇白了,你在老大的大腦裡看見什麼了?」馬克好奇的不得了。
「沒什麼。」
肖巖的心臟在狂跳,血液不受控制地飛速流動。
海茵•伯頓有成千上萬種方式來告訴自己什麼是恐懼,但為什麼……是用這一種?
「唉,其實老大能讓你進入他的大腦真的讓人意想不到。」馬克嘆了口氣。
「因為他的強大,還是因為他的不可靠近?」
肖巖苦笑了一聲。
馬克沉默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你知道中央科學院的前任負責人雷諾丁中將嗎?」
「當然知道!聽說他被潮湧組織暗殺了!死後被追封為上將!」
馬克輕笑了一聲,「什麼被潮湧組織暗殺啊,都是拿來欺騙你這樣的小菜鳥的。雷諾丁中將叛變,加入了潮湧組織。」
「什麼?」
這個消息無異於令肖巖曾經憧憬的一切驟然坍塌。雷諾丁中將是科學領域的先驅人物,他大力發展夏爾的教育事業,這才使得中央科學院成為人才濟濟的地方。肖巖的父親生前對雷諾丁中將十分尊敬。
「不敢相信吧!他將許多中央科學院裡的保保密等級研究傳送給了潮湧,這簡直就是用整個夏爾的資源為潮湧組織做研究!」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記得雷諾丁中將是在夏爾出生的!他這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夏爾!怎麼會和潮湧組織扯上關係!」
「所以軍部派出了兩個接受過阻斷者訓練的菁英潛入了被深度催眠的雷諾丁中將的大腦。這兩個人就是沈冰和我們老大。」
「這怎麼可能?按照雷諾丁中將遭遇暗殺的時間來算,沈冰上校應該剛從中央科學院畢業沒有多久!而海茵……伯頓上校他只是個學員而已吧!」
「人的大腦是可怕的地方,潛意識深處則更加可怕。那些看起來善良正直的人,正是把他們最殘忍的一面牢牢壓制在了潛意識裡才能在現實中顯得無害而且被人尊重。這些都是假象,沒有人會把真實的自己表達出來,因為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
「沈冰和海茵他們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這些就是機密中的機密了。我們知道的只有結果,那就是沈冰上校的神經細胞受損,無法再進行意識潛入這類的任務。而我們老大,放棄了學員的身份,申請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當時還掀起了軒然大波,他們都認為老大在研究領域的成就絕對是巨大的, 而特種兵的餘生不過十年,根本沒辦法和他可能取得的幾十年甚至影響後世的成就相比……但是老大還是毅然決然地接受了X病毒的注射。我們這個部隊的人都以為……他不會再進入任何人的潛意識也不會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大腦,你……打破了這一切。」
肖巖這才想起自己當初被困在潛意識裡,就是海茵把他帶出來的。潛意識是意識的最底層,所以無論那裡發生了什麼,肖巖都很難記得。
那麼他的潛意識呢?是不是和雷諾丁中將一樣,充斥著虛偽可怖的思潮,而海茵•伯頓到底看到了什麼?
「喂,到中午了,吃飯去吧!」馬克大喇喇地一笑。

特殊任務部隊裡的餐廳和研究院裡的氣氛完全不同,所有人吃飯的樣子都如出一轍彷彿被複製一般,完全軍事化管理。
而肖巖在這裡終於見到了凱西,而凱西身邊的則是麗芙。
「肖巖!太好了能在這裡見到你!」
凱西伸出手扣住肖巖的手腕,那一刻,肖巖的腕骨差點裂開。
「凱西!輕點!輕點!」
肖巖齜牙咧嘴,凱西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我真的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現在對研究員的監管更加嚴格了!雖然他們終於取消了該死的格鬥訓練,但是所有研究都暫停了!」
凱西本就有一張可愛的臉,如今噙著眼淚說想念肖巖,不少人都側目望了過來。
好不容易凱西終於放開了肖巖。
「不過,肖巖,你的研究是不是還在繼續?」
「繼續?我的精力無法集中……」
凱西瞭然地嘆了一口氣,安慰說:「一切都會好的。軍部已經要求所有研究人員在進行重要研究之前都必須通過反入侵測試。就算測試通過,每個人還是要進行獨立研究。」
「為什麼?這樣不是讓研究更加沒有效率嗎?本來一個項目就應該是不同的人負責不同的部分啊!」
「降低效率也好過互相竊取實驗數據。」凱西原本孩子氣的表情瞬間沉冷了下去,「而且每一個人的思緒想法都不同,獨立的思緒反而有益於思考的發散性。就好比可能現在我和你明明在進行相同的課題,卻進行到了不同的方向。沒有我這個主管對你的束縛,你反而能更加自由地去思考。」
「……」肖巖苦笑了笑。
「我知道你在害怕。確實……我也有點害怕,但是肖巖,沒有任何一種成功可以不需要代價就唾手可得。」
凱西站起身,緩緩前傾,綠色的眸子泛起笑意,嘴唇觸上肖巖的額頭,就在肖巖眨眼的瞬間又收了回去。
「我要去午休啦!」
肖巖的臉瞬時紅了起來,摀住嘴巴看向監管凱西的麗芙,麗芙只是微微一笑,跟在凱西的身後離開了。
「哇,你小子真是……那個凱西可是出了名的壞脾氣啊!每次見到你頓時就變成芭比娃娃了?」馬克一副下巴要掉的表情。
「呵呵……呵呵……」肖巖傻笑著,目光不自然與迎面而來的海茵相觸,手指不自覺一顫。
他的眼眸很冷,肖巖確定剛才凱西親自己的那一幕他看的很清楚。
離開餐廳,肖巖行走在回去研究室的路上,海茵就跟在他的身後,均勻的步幅彷彿大腦中發生的那一切根本不存在。
他心中有無數的問題,卻得不到解答。
一整個下午,肖巖只是擺弄著數據,海茵端坐在椅子上,修長的左腿架在右腿上,手指輕輕勾著茶杯的邊緣,優雅卻疏遠,肖巖心中悻悻然起來。
就在這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海茵的聲音響起,「連結你的終端,開始你的研究。」
這是個命令,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但是此刻肖巖猶豫的不再是潮湧組織的阻斷者,而是海茵•伯頓。因為一旦自己連結終端,按照高登少將的命令,這傢伙將會進入自己的思緒外沿。那一日自己潛入海茵的大腦發生的一切,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你的大腦並不是那麼容易被入侵的地方。」
平鋪直敘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莫名地壓迫著肖巖的心緒。
海茵已進入了系統。
肖巖極度不情願地戴上終端連接器。
「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最好現在就問我。」
肖巖倒抽一口氣,他總覺得自己在海茵面前完全被看穿沒有遮掩的餘地。
既然海茵給了他機會,那麼他就要將所有的問題都問出來,如果永遠不追求答案,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前進。
「你曾經進入過我的潛意識。」
「是。」
「我的潛意識是怎樣的……是不是像傳言裡那樣可怕?」
「不是。」
海茵的回答很簡潔,肖巖知道這傢伙不會為了讓別人好受而說任何違心的話。但他想要聽到的並不是簡單的「是」或者「不是」。
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當他潛入海茵的大腦時,他會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是因為自己潛意識裡某些陰暗面令海茵感到不悅了嗎?
「那麼你看見什麼了?」
海茵沉默了。
馬克覺得這氣氛實在詭異,他向後挪了兩步,「嘿嘿……你們繼續聊……繼續聊啊……我去麗芙那裡看看她需不需要幫忙……」
說完,馬克擠出門外。
「藍色的海洋、月白色的沙灘或者一望無際的原野,甚至於一整片星空。」
肖巖皺起了眉頭,「怎麼聽起來好像你入我的大腦不止一次?」
「是的。」
海茵的回答讓肖巖完全愣住了。
「這……這怎麼可能?你怎麼進來的?」肖巖有些坐不住了。
「你經常在連結系統的情況下睡著了。我只要找到你,進入你。」
「進入你」這種說法令肖巖一陣心跳加速,他猛然間想到自己做過的夢甚至那些幻覺,他每一個與海茵•伯頓瘋狂的瞬間……他一直以為脫軌的是自己,但那些都是海茵潛入他大腦之後製造出來的!
肖巖猛然發覺無論是夢境也好幻覺也好,都是在連結終端的情況下!海茵•伯頓入侵了他的大腦!而且不止一次!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馬克說過,你不會再進入任何一個人的潛意識了!」
肖巖第一次覺得坐在面前對一切無動於衷的男子和想像中天差地別。
「因為你的潛意識是我去過的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什麼……」
為什麼我會令你安心?
從前是無數次被喪屍殺死,現在是面對潮湧的殺手卻經驗不足,沒有X-2就死定了!在你的強大面前我簡直無地自容!可你卻說我讓你安心?
這個男人依舊天經地義的模樣,他的意念卻在陰鬱中著了火,封閉密不透風的冰原瀕臨破裂呻吟不斷,蒸發而起的熱度掠過肖巖的臉龐,血液中有什麼蠢蠢欲動即將瘋狂地綻放開來。
肖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海茵很介意自己對X病毒上癮的事情,但如果說自己產生那些錯覺還有那些難以啟齒的夢境都是因為海茵……那就是說這個看似冷漠的男人在很久以前就對自己有了不一般的情感嗎?
「在思想的世界裡,我可以盡情地讓你因為我而疼痛,你會清楚地知道抱你的人是我。」
肖巖在海茵的眼中看見了自己,清晰到畏懼。
海茵緩緩起身,一步一步來到肖巖的面前,他的手指沿著他的眉心滑到眉尾,指節蹭過他的鼻骨停留在鼻尖,一切柔和到不可思議。
「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卻堅持不了你的一生那麼長。」
肖巖仰著頭,聽著對方用沒有波瀾的語調說著近乎承諾的話語。
「所以,你一定要強大起來。」
肖巖睜著眼睛,良久地望著對方。
那天下午,他一直保持著呆傻的姿勢。

當馬克將他送回房間的時候,肖巖依舊沒有醒過來。
「喂!肖巖,老大到底跟你說了什麼?」馬克推了肖巖一把,肖巖還是神遊狀態。
「唉……」馬克抓了抓頭,一副苦惱的樣子。
肖巖忽然拉住了馬克,「我問你!伯頓上校最近有沒有進行過血樣檢查?他體內的X病毒活躍性如何!」
「啊……」馬克沒想到肖巖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這個……也許瑪亞知道。」
肖巖不說二話離開了研究室,此時的瑪亞正坐在辦公桌前瀏覽著某些資料,當肖巖坐在他面前的時候,瑪亞不由得一愣。
「喲,你這是怎麼了?」
肖巖的表情十分嚴肅,望著瑪亞的目光裡充滿壓迫感。
瑪亞愣了愣,隨即關閉了面前的立體影像,手掌按住額頭,沉默了許久。肖巖從他的表情知道,他將說的一定不是自己願意聽到的。
「為老大進行血液檢驗的是艾維爾中將。檢驗結果是怎樣的我們不得而知,但這份報告被加密,除了艾維爾中將和高登少將之外,沒有人閱讀過那份報告。」
肖巖的指尖一顫,海茵的時間最多還剩下兩年,這是特殊任務部隊裡被公開的事實。如果他的血液報告被加密,那麼只有一種可能,X病毒複製過快,海茵的時間剩下得不多了。
海茵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對他說「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卻堅持不了你的一生那麼長」?
他以為自己就算不如海茵那麼強大,但至少他們可以並肩而戰,可是為什麼對於血液檢驗的事他卻隻字不提?
哈……你真傻啊,肖巖。
海茵•伯頓從來都是獨自承受一切,哪怕是死亡。
「很多人都想要代替他,他們以為代替了他的位置就能成為神話。但神話只有海茵•伯頓。」
肖巖低下頭去。
「我們都會死,或早或晚。」
海茵不是漠視死亡,而是他早已經接受死亡。
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在腦海裡那麼用力地親吻他,因為也許每一次都是最後一次。
那一晚,肖巖沒有睡覺。他靠著枕頭坐在床上,沒有開燈,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而海茵仍舊靜坐在他的沙發上,肖巖第一次那麼用力地去感受一個人的呼吸。
他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用力地去思考一件事了。
海茵要堅持的是什麼?他的「上癮」又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不能抵消他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儘管它們在現實中並沒有發生!自己不止一次被這個傢伙給上了!儘管在現實世界裡這些都不曾存在,但就主觀而言,它們都是真實的!
肖巖撐住自己的腦袋,以前如果是玩遊戲或者聽著音樂就睡著了,他根本不會把終端連接器摘下來,這給了海茵隨心所欲的機會。
那不是幻想!每一次自己都被對方瘋狂地佔有,無法抵抗更沒有逃離的機會,這種對大腦的絕對控制能力……海茵•伯頓真的很可怕。
死死按住腦袋,肖巖有種想要撞牆的衝動。
什麼「我對你上癮了」啊!明明只有他對X病毒上癮的可能,海茵•伯頓卻說對他這個研究員上癮了!那個時候的他長相普通,戰鬥力幾乎為零,游手好閒、不務正業,到底海茵•伯頓為什麼會說出那樣讓人不斷揣摩卻又不敢肯定答案的話?
肖巖的手指下意識觸上自己的唇。
他一直難以忘懷他的吻,肖巖閉上眼睛,這個男人強勢到冷酷,但他唇間的炙熱簡直要將血液蒸發殆盡。
也許是因為對研究滿懷熱情的父親思考了一輩子也沒有任何成果,因為作為一個海洋學家一生連海都沒有看過是很可笑的事情。從父親離世那一日起,肖巖就再也不覺得思考有任何的意義了。
可是你甘心嗎?肖巖?
不知不覺,一整個夜晚就這麼過去了。
當他電子鬧鐘響起時,肖巖彷彿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驚醒。
他翻身下了床,進入浴室開始梳洗。
海茵依舊比他更早醒來。
他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彷彿昨天他對肖巖所說過的一切都是肖巖的自我幻想。
「伯頓上校,請問昨天你說你會保護我的大腦,是真的嗎?」
「是的。」
沒有猶豫,他的回答就像他揮刃時候那般絕對。
「那麼請你保護好我。」
肖巖將終端連接器扔了出去,海茵穩穩地將它接住。
從今天起,他會比從前任何一刻都竭盡全力地去思考。
因為時間不等人。
什麼你堅持不了我的一生那麼長!簡直就是開玩笑!我的人生已經不容你中途退場!
閉上眼睛,肖巖的思緒迅猛著衝入中斷,不斷變化的數據在他的腦海中閃現,整個實驗室開始運作。
馬克露出驚訝的表情,無數立體影像螢幕閃現,這個實驗室瞬間進入數據的海洋,瞬息萬變。

正在終端系統中玩著象棋的高登少將忽然被秘書官打斷。
「報告!」
「什麼事?」高登少將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第六研究室終端被高速接入!臨界負荷運行!」
「什麼?是潮湧的阻斷者嗎?他們竟然入侵到我們這裡了?」高登少將猛然站了起來,棋盤上的棋子散落一地。
「不是……」
「不是?」
「經過甄別,介入ID號碼1665,肖巖少尉。」
高登少將眨了眨眼睛,「他是在進行研究對嗎?」
「是的。」
「海茵會對他進行大腦監護,我不相信還有任何人能夠潛入。那麼你進來通知我這些廢話做什麼?」
「可是研究室的能源供給方面……」
高登少將輕笑了一聲,「那就請科學院再提供一個能量反應核吧。」

67、

馬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產生錯覺,總覺得從今天開始肖巖和從前有什麼不一樣了,變得更加冰冷而有魄力,就連指使起他來都變得理所應當了。
「馬克,採集你兩毫升血液。」
「哈?什麼?」馬克還沒反應過來,手臂上一陣輕微的電擊感,自己的血樣已經被取走了。
「馬克,去給我倒杯咖啡,六十度水溫。」
「馬克,採集一點你的唾液。」
馬克看了一眼靜坐在原處動都沒有動過的老大,認命地來到儀器前張開嘴。
就算是中午餐廳裡,肖巖也是用叉子戳著餐盤中的食物,整個人仍舊沒有從思考中解脫。
馬克看著肖巖的餐盤,所有的食物已經慘不忍睹了。
直到海茵來到了他的對面,觸上肖巖指尖的瞬間,他整個人就似觸電了一般,抬起頭來。
「把午餐吃下去。」
「啊……哦……」
海茵就坐在他的對面,肖巖在對方的目光壓迫下低著頭,將食物塞進嘴裡,其實根本沒有嘗出什麼味道來。
「我需要再度採集你的血液樣本。」
肖巖低著頭。
「嗯。」
「你接受X病毒接近八年,而馬克是五年,我需要對比你們血液中X病毒的活躍程度以及……」
「我不需要知道理由,只要你想要。」
肖巖扯了扯嘴角,真是要命啊……
什麼叫做「只要你想要」?不是應該是「只要研究需要」嗎?
要是海茵•伯頓總這麼對他說話,他的腦袋一定會當機。
之後的一整個月下來,肖巖都沉浸在研究之中。
他有很多的發現,比如隨著時間變長,X病毒在人體內的活躍程度也在日漸增加,當它的活躍超過人體所能負荷的時候,人體就會迅速機能衰竭,被這種病毒吞噬一切。
而很明顯海茵血樣中的X病毒遠遠活躍超過馬克的血樣,應該說遠遠超過普通特種兵的代謝週期。瑪亞的擔心沒有錯,海茵的身體別說堅持兩年,就連半年都是個問題。
海茵身體的力量速度方面就越發超出常人,但付出的代價令人害怕。
以往的研究員都在致力於要降低這種病毒的活性,但活躍正是這種病毒的屬性,降低病毒活性的同時也會降低宿主的體能從而無法滿足特種兵作戰需要。
而病毒已經與宿主完全結合,改變了宿主的部分基因。
他需要的是徹底扭轉這種病毒獲得能量的方式,一直以來研究人員都想要從它的基因鏈中剝離產生機能的部分,也許應該反其道而行,將它看做一個有缺陷的病毒,必須為它添加某些要素才能讓它變成一種完美的病毒!

海茵對肖巖的大腦抵禦能力訓練並沒有結束,訓練時間被安排在了晚餐後,直到睡前結束。
訓練開始之前,肖巖用力地嚥下口水,而海茵在他的面前坐下,挺直背脊,手掌放在膝蓋上,標準的軍隊坐姿。
「現在你的腦海中有一個疑問,並且不確定我給你的解釋。」
海茵的直接出乎肖巖所料。
「所以我給你機會找到答案。」
肖巖下意識緊張起來,拳頭握緊,難道他又要再度進入海茵的思緒嗎?
「我將作為『阻斷者』進入你的思緒。試著將我困住。」
「什麼?」肖巖傻眼了,上一次他試圖困住某個阻斷者,結局就是他將自己也困入了潛意識,昏睡了幾天!
「試一試在你的大腦中分析我的思緒,因為那部分思緒反而比起在我大腦中的思緒更加纖弱,比起潛入我的大腦,你將更容易找到屬於你的答案。」
「我……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做!我只會構築一個結構,當對方不斷摧毀而我不斷修復……這根本沒有用。」
「這並不是你將自己困住的理由。」
「那麼原因到底是什麼?」
肖巖用力地看著對方,那次事件成為馬克嘲笑他的理由,更加從那時候開始,他被稱作「蠢笨的菜鳥」。
「因為你的思緒層太淺,才會動用自己的潛意識。思緒並不是物質,它可以無限深沉。」
肖巖露出苦笑,還是這樣抽像化的解釋。
「想像當你身處宇宙,遠離太陽系,四週一片黑暗,只有遙遠的星光。你如何辨認方向?」
「……方向毫無意義。」
肖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並不完全明白。
「連結終端,少尉。」
肖巖的心臟狂跳起來,當他抬起連接器時,脫口而出:「你還會做那些事嗎?」
「如果你是指上你,當然會。」
這個答案完全超出他的意料,而海茵已經進入了終端。
媽的!肖巖只能在心中破口大罵。
瞬間,他能感受到海茵的意識以無法追趕的速度穿越他的思緒外沿不斷深入。
這樣的速度,他很快就能進入肖巖的潛意識。
要怎樣捕獲他?
不要去想構築任何具體的事物,這在思想的世界裡是相當危險的。
想像自己身處宇宙,四周浩瀚無邊,任何表示方向的名詞都失去了意義。
就在那一瞬間,海茵衝入一片虛無,只有零星的幾點光亮。
肖巖沒有可以收緊自己的思緒,他知道越是寬廣對方就越不可能逃脫,無論海茵去向哪個方向,自己都能無限延伸。
「現在,學會解析。大部分阻斷者潛入時,他們的思緒是一個整體,這是你解讀對方思緒最好的時機。」
肖巖剛試圖解讀海茵,對方的思念體瞬間散開,如同崩裂的星體,在肖巖的思緒中擴散開來。
這是肖巖萬萬沒有想到的情形,他只能不斷延伸自己來包容海茵,那些細碎的散沙是無數記憶與思緒的片段,即便解讀也無法連貫。
但肖巖卻在其中看見了自己。
比如他蹲下身撿起一片落葉放在鼻間,四周是無數喪屍的殘骸,身旁是學員們快速轉移的腳步。
那是他第一次與海茵相遇,他以為這個男子的眼中空無一物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偏偏在他的記憶碎屑之中卻那麼清晰。
又或者他躺在床上睡的深沉,他的髮梢他低垂的眼睫被海茵的視線細細描摹著,連呼吸都被對方勾勒出形態。
這讓他如何相信,海茵•伯頓曾經這樣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
而最讓肖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他渾身是血倒在餐廳的畫面,肖巖感受到一種刺痛和窒息感,彷彿視覺崩裂,惶恐如同潮水奔湧,理智蕩然無存,難以抑制的絕望鋪天蓋地。
原來這就是那一天海茵的感覺。
彷彿要將他揉碎了藏入骨血的佔有慾,所以海茵容忍不了他的死亡。
心跳加速,思考不受控制被打亂。
當他延伸的速度沒有跟上海茵思緒碎屑的擴散速度時,海茵已經即將到達肖巖的潛意識。
他心中一驚,自己還是失敗了!
海茵適可而止地退出了肖巖的大腦,中斷了連接。
肖巖狼狽地取下終端連接器,低著頭大口喘著氣,額角汗水滴落。
「你覺得自己的表現如何?」
海茵微涼的嗓音響起,肖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輕顫。
「……很糟?」
「你從我這裡看到了什麼?」
「那次……我差一點死掉。」肖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是那種情感上的衝擊異常震撼,原本以為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的海茵竟然會有那般動搖的時刻。
「如果我晚到一秒,如果我沒有走進餐廳,如果執行任務的人不是我,你都可能已經死了。」
「關於這點,我也設想過很多次。」肖巖無奈地一笑,可是心底湧起的卻是抱緊這個男人的渴望。
「除了看見的,請報告你是否解讀到我當時的情緒。」
肖巖抬起頭,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說出來,但是海茵的眼睛卻平靜到坦然。
「你很恐懼。」
「請報告你是否解讀到我恐懼的原因。」
「……你恐懼我會死。」
肖巖吞嚥著口水,心臟被卡住一般無法跳動。
「這一堂課,你畢業了。」
海茵起身,肖巖仰面只能看見到他輪廓精緻的下巴。
「少尉,記住你今天學到的東西。」
「是的,上校。」
「思考可以將地獄改造成天堂,也能將天堂折磨成地獄。」
海茵的眼簾垂落,近乎程式化卻總令人無法挪開視線的表情,肖巖知道,對於這個男人自己深信不疑,就像身體服從於呼吸。
海茵說他畢業了,那麼自己對他記憶的解讀是正確的了?
那是不是表示海茵曾經真的恐懼過他的死亡?
走在回去房間的路上,兩人依舊安靜的要命。
在那一瞬間,肖巖心中想要探索對方的慾念在不斷膨脹,甚至於海茵的背影對他而言就像一個黑洞,牽引著一切。
當他們來到肖巖的房門前,海茵以指紋打開肖巖的房間準備例行入內巡查,肖巖開口叫住了他。
「海茵!」
海茵回頭的那一瞬間,肖巖撐住門框吻了上去,只可惜觸上的是海茵的下巴。但海茵的手臂卻繞過肖巖的身體,按在他的背脊上,一把將他帶入房內。
滑門閉合的那一刻,海茵用力地吻上肖巖的臉頰,懲罰性質地咬上他的脖頸。
「你不該那麼做,通道裡是有監視器的。」
肖巖卻放肆地推著海茵,一步一步向後,直到海茵坐在了沙發上,肖巖的雙手撐在海茵的耳邊,而海茵不過在肖巖的腰上略微用力,肖巖脫力摔倒下去,他萬萬沒想到海茵竟然猛然撐起他的雙腿,令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肖巖的雙腿被海茵抱在腰間,他的親吻壓迫感越發強烈,瀕臨失控卻總在最後一瞬間按捺。
「下一次,不要再這樣勾引我。你承受不起後果。」
海茵輕輕啄吻著肖巖的唇,明明是警告意味的話,在肖巖耳中卻失去了力度。
這個男人可以在思想的世界裡為所欲為甚至讓他痛苦也在所不惜,可是在現實裡他卻死死地壓抑著,絲毫沒有傷害過他。
這讓肖巖得意了起來。
將腦袋靠上對方的肩膀,肖巖小聲說:「我會解決一切問題的。」
而肖巖的房門外,一個男人抱著手臂看著緊閉的滑門,眼眸中醞釀著一股寒意。

第二天的中午吃完午餐,肖巖照例在回去研究室的路上逗弄凱西。
「凱西,雖然你的格鬥訓練被暫停了,不過你身上這些肌肉可是真材實料啊!」
凱西挑了挑眉頭,當然知道肖巖這傢伙不是在誇獎自己,「你又想說什麼活膩的話了?」
「哈哈……凱西,恭喜你現在就算穿上蓬蓬裙也不像芭比了!你終於進入肌肉男的行列了!」
肖巖還記得凱西那張幼稚園裡穿著蓬蓬裙笑得像朵在太陽花的照片,雖然凱西將它刪除了,可是肖巖卻壞心眼地從系統內存中將它找了出來,還將它作為自己的終端主題。每當凱西在研究領域取得某種成就或者軍階提升之類的,肖巖都會用這張照片來打擊他為樂。
「肖巖——你敢再提蓬蓬裙我殺了你!」凱西果然暴怒了起來,揮著拳頭追在肖巖身後。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他們兩人的體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特別是肖巖很輕易就與凱西拉開了距離。而跟著肖巖的特種兵們不得不隨著他的速度奔跑,被迫參與這幼稚無比的追逐遊戲。
直到肖巖的肩膀不小心撞上了某個人,他才從自己的得意中醒過身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你在和凱西中校打鬧的時候撞上我了。」
泛著笑意的狹長雙眼令肖巖有一瞬間失神,思緒從某個高度墜落,終於回到了現實。
「簡!」
簡的唇角緩緩抿起,光影交織之間流露出某種風度,慵懶地滑過肖巖的眉眼。
「很久沒見了,你是該給我一個熱吻,又或者給我一個擁抱?」
「還是擁抱吧。」
肖巖拍上對方的肩膀,沒想到簡的手掌托著他的大腿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離開地面的瞬間,肖巖下意識抱緊了對方的脖子。
「喂!沃利斯中校!」凱西叫嚷著跑了上來,臉上露出對簡•沃利斯一如既往的敵意,「快把肖巖放下來!」
肖巖正要對凱西說話,簡卻顛了顛自己的懷抱,笑道:「當我抱著你的時候,真的不建議你看著別人。」
簡刻意做出要親吻肖巖的姿態,引得肖巖趕緊擺正了自己的臉。
簡失笑地對守護凱西的兩名特種兵說:「請護送凱西中校離開,這是命令。」
那兩人面面相覷不到一秒,只得一左一右架起掙扎中的凱西,凱西的怒斥聲在通道中迴盪。
「我說,你再不放開我,我保證你會後悔。」肖巖的神色嚴肅了起來。
「是嗎?你的X-2能堅持多長時間不被代謝?好讓我衡量一下你是否有讓我後悔的資本啊?」
肖巖扯起唇角,「已經……」
「肖巖少尉,你不被允許向任何人透露研究進展、數據、思路及一切相關訊息。」
冰涼的嗓音,命令式的口吻,肖巖側過臉,果不其然對上海茵暗沉的眼眸。
簡放開了肖巖,轉而抱著手臂來到海茵面前,手指輕輕點在對方的胸膛上。
「伯頓上校,快點藏起你的佔有慾,這樣失控真不像你。」
肖巖心中一驚,難道簡知道了什麼?不過「佔有慾」這種詞彙確實很適合一向沒有下限的簡•沃利斯。
「如果有任何問題,你可以向高登少將直接匯報。」
海茵彷彿根本沒有將簡的話放在心上,轉身時不留餘地。
肖巖只能趕緊跟上。
擦身而過的瞬間,簡一把拉住了肖巖。
「一直在研究室裡待著,也很無聊吧。」
簡只是眨了眨左眼,肖巖的心跳頓了半拍。這傢伙很清楚自己得天獨厚的外貌優勢,並將這種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還好。」肖巖瞥向海茵的方向,那傢伙已經越走越遠,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的趨勢,但肖巖隱隱能感受到海茵的不悅。
「明天……」簡一把拉過肖巖,他的嘴唇幾乎觸上肖巖的耳廓,溫熱的氣息流轉,攜帶著某種暗示沿著肖巖的血液湧入大腦深處。
下意識想要離開對方的範圍,但他的力量明顯和簡不是一個等級。
「要不要和我一起訓練?」
「哈?」
肖巖早就習慣了這傢伙的不正經,還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令人汗顏的話,沒想到竟然只是這樣?
「你那是什麼表情,很失望嗎?」簡的手掌在肖巖的腦門上按了一下,「況且以你現在的情況,除了研究之外,增強戰鬥能力也是十分重要的吧?海茵•伯頓能教你的,我也能。」
簡的身手肖巖不是沒有見識過,這傢伙和海茵精準俐落的風格不同,他更加隨性並且難以預料。
「當然不失望!」
肖巖已經開始想像如何採集簡的行動數據來升級自己的模擬系統了,當然最重要的是肖巖想要取得簡的血樣!
「你應該露出失望的樣子,表示自己更願意和我滾床單。我保證,和我在一起之後,你會覺得其他人讓你再享受不到那方面的樂趣。」
肖巖已經有些習慣這傢伙的說話風格,大腦直接過濾。
「嘿,明天再聊。」
肖巖低下頭來看著簡的手,對方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放開了他。肖巖必須承認,簡精緻的無關配上那人畜無害的表情真的會讓人愛心大發。但肖巖深深清楚這個男人有多麼強悍。
兩人朝著不同方向離去。
肖巖快步跟上海茵的方向,而轉過身的簡,不經意的笑容緩緩隱沒在一片森冷之下。
這個時間,在通道中行走的軍官幾乎沒有,整個空間悠長而空曠,肖巖找不到海茵的身影,只得加快腳步。
就在進入節點的瞬間,一雙手猛然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抵在了冰冷的金屬牆面上。
全身細胞進入警備,他的拳頭揮出去被對方輕鬆地握住。
視線撞入看似平靜卻暗潮洶湧的蔚藍世界,肖巖驚訝地發覺對方竟然是海茵!
「伯頓上校!」
肖巖瞪大了眼睛,發生什麼了?
「他說的沒有錯。」
「什麼沒錯?」
肖巖一頭霧水,疼痛讓他的表情扭曲起來。如果海茵還不把自己放下來,他的脊椎將被壓斷,肩膀也將脫臼。
「我就快藏不住對你的佔有慾。」
肖巖微微張了張嘴,還在思索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海茵•伯頓剛才說什麼了?什麼「佔有慾」?
「所以少尉,我直接了當地告訴你,你絕對不可以被簡•沃利斯吸引。」
他的表情他的語速沒有絲毫變化,可是要求肖巖的內容卻讓人感覺走錯了空間!
充滿壓迫感的目光擠壓著肖巖的心臟,彷彿逼迫他去解答一個又一個從來不願去思考的問題。
「他吻過你。」
海茵的聲線幾乎冰凍肖巖的神經。
「X病毒讓你上癮。」
「……那是沃利斯中校的一貫作風……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找回理智,肖巖勉強開口。
「如果他輕鬆引誘了你,那麼我的忍耐意義何在?」
那瞬間,時光的塵埃逆流,肖巖的視線被折疊成一段一段,湮滅在對方墨藍色的眸子裡。
他的呼吸小心翼翼,與海茵平緩的氣息相觸時,毫無懸念地被擊潰,粉末般四散開來。
耳邊是什麼爆裂開來的聲響。
對方含住了肖巖的唇,他根本來不及反應這一切如何發生。狂湧奔騰的慾望沿著血液叫囂澎湃,肖巖下意識抓緊了對方,他不是害怕墜落,而是害怕這樣的瘋狂會瞬間消失。
他的雙腿被折起,太過用力的親吻幾乎要將肖巖的顱骨擠碎在牆面上。
他不記得對方緊閉的眉眼,不記得對方掐入他血肉的撫摸,全然忘我沉浸在無法自控的渴求之中。
海茵猛然將他抱起,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房間。
他的背脊墜入柔軟的床墊,這樣的感覺卻令他萬分空虛,而壓迫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才是最為真實的存在。
對方的手掌按在他的額頭上,強迫他仰起下巴承受所有的力度。
即便戰鬥服能夠隔絕一切溫度,肖巖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口熱。
當對方微微退出少許,他便如同失去生命般追吻了上去。

68、

而海茵扣住了他的後脊,猛然將他抱起,肖巖產生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天生就是屬於這個男人。
就在某時某刻,肖巖的雙腕被扼住,他再度跌回床墊,而雙手被牢牢壓固在耳邊,當他仍舊不斷追逐著那個男子時,對方卻緩緩遠離。
他的目光迷濛,他的思緒渴望攀上眼前這個宛如峭壁的男子,哪怕只有短短一秒得以看見屬於他的天空。
熱烈的呼吸逐漸降溫,肖巖的思緒最總還是墜落回到自己的軀殼。
海茵•伯頓就壓在他的身上,全然佔有的姿態。
他的胸膛他的臂膀,無可抵抗的氣壓,直到對方再度開口。
「你知道誰在吻你嗎?」
「……」肖巖用力地張嘴,終於說出話來,「海茵•伯頓。」
海茵的食指指節掠過肖巖的嘴唇,和他的聲音完全不同的溫暖。
「那麼永遠記住,這個吻是我給你的,與X病毒無關。」
延綿而至的啜吻,對方的手掌用力地向下延伸,每到一處都是某種力量的傳遞,肖巖呆愣著張開嘴唇不知如何呼吸,他的迷茫落入對方冰藍色的世界裡。
肖巖想要大叫,卻在對方手指的力度間失聲。
海茵的吻再度落在肖巖的下唇,就在肖巖試圖回吻對方的時候,這個男人揚起了下巴,肖巖只吻上了他的喉間。
血液彷彿要被海茵擠出來,明明是這樣危險的快感,肖巖卻絲毫沒有抵禦的能力,他的小腿不斷蹭過海茵的身體,而對方回應他的則是更加用力的親吻以及頻率越發瘋狂的撫弄。
沖頂的那一刻來臨,肖巖的眼前一片蒼茫。他用力呼吸著,找不到自己最原本的世界。
壓在他身上的男人緩緩離開,回到了那個沙發,他閉上眼睛,後腦向後仰去,沉重地嘆出一口氣,彷彿歷盡艱難終於將最瘋狂的浪潮壓抑。
良久,肖巖平靜了呼吸,四散的思緒收攏。
這個男人的側臉剔透而精緻,完美到無法讓人聯想到類似慾望和衝動的形容。
但剛才發生的一切算是什麼?
肖巖用力按住自己的臉,他的雙腿間已經濕了。
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竟然在房間裡。
他到底是怎麼回來的?
離開床的瞬間,他繼續虛軟著摔倒在地,狼狽地撐起自己,他看向海茵的方向,對方的身形沒有一絲動搖。
肖巖扶著牆壁進入浴室,甚至沒有褪下上衣,水流從頭頂湧落。
他知道自己正在掙扎,因為他正不可自拔地陷落。
這一夜,他根本無法成眠。
所有思緒,甚至於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沉浸在海茵那個親吻之中,視線在黑暗中勾勒著屬於海茵的曲線,肖巖拼了命地假裝忽略卻只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對方的存在。
肖巖對自己說:好像真的完蛋了……
一夜無眠。

第二天的清晨,高登少將正閉著眼睛聽著音樂,紅茶的香味四下蔓延,隨著音樂的起伏,這是整個夏爾最為悠閒的時刻。
總部猛然一震。
高登少將眉頭蹙起的瞬間,警報聲傳來。
「警報——警報——軍事管制區A3-A6遭遇飛行器襲擊!」
「警報——警報——公民生活區D20-D22遭遇飛行器襲擊!」
「警報——警報——公民生活區E6-E9遭遇飛行器襲擊!」
高登少將猛然離開座椅,聯絡官推門而入,「報告少將!現在整個夏爾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瑪亞!瑪亞——怎麼回事!」
跟隨聯絡官進入辦公室的瑪亞一臉神色緊張:「報告少將!有六架飛行器進入夏爾之後完全失去控制!它們在夏爾城內肆意發射導彈襲擊!」
立體影像在高登少將面前展開,原本安寧的夏爾城不過數分鐘就混亂無比。
一直習慣了享受平靜的公民們倉皇四逃,飛行器不斷攻擊各種建築物,坍塌的聲音震耳欲聾,到處是爆炸聲響,武裝部隊已經出動疏散公民。
這是兩百年來第一次夏爾城內發生武裝襲擊!
空軍派出了飛行器與之對抗。
夏爾完全陷入混亂之中。
「閣下,這六架軍用飛行器遭到潮湧組織的劫持!它們進入夏爾之後沒有前往指定停機通道……」
「它們怎麼可能進入指定通道?指揮塔的人腦袋有洞嗎?連是不是我們的人都分不出來!」
「它們都報出了停機代碼,指揮塔的人也沒有想到……」聯絡官見到高登少將臉色不善,不再說下去了。
「拿到停機代碼很難嗎?隨便俘虜我們的駕駛員入侵他們的大腦就能得到!」瑪亞冷笑了起來,這個漏洞隨著潮湧組織的「阻斷者」技術不斷純熟而越發明顯,可是無論武裝部隊也好中央科學院也好,都沒有解決的辦法。艾維爾中將曾經預測,如果潮湧對夏爾發起空隙,百分之以上的可能性就是使用這種方法。而這個預測在六個月前的軍部會議上提出,六個月後就被應驗了!
就在這個時候,總統府的影像切入,國防部長凱斯賓表情緊迫而嚴肅。
「高登少將!請你馬上調派特殊任務部隊前往總統府!無論如何都要保證總統安全!」
同一時刻,一架被擊落的飛行器中艙門大開,無數喪屍湧了出來,它們見到活人的瞬間頓時發了狂。
慘叫聲傳來,普通武裝部隊根本不是喪屍的對手,更不用說他們幾乎沒有與喪屍對戰的經驗,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已經有十幾名士兵殉職了。
高登少將苦笑了起來,「那麼這些喪屍呢?難道要我們對平民置之不理?」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架飛行器的艙門在低空位置打開,近百隻喪屍被釋放。
命中惶恐的叫聲,身體被撕裂的情景無比清晰,鮮紅色的血液四處蔓延,喪屍貪婪的臉孔充斥著螢幕。
「民眾的安全當然也十分重要!」
說完,部長的通訊中斷。
高登少將冷哼了一聲,「這個老傢伙倒是很厲害,把所有難題都推到我這裡來!」
「閣下,請您下達命令。」瑪亞冷聲說。
高等少將連結各個特殊任務部隊,「第三隊、第四隊、第五隊緊急出動總統府!簡沃利斯中校擔任指揮官!第一隊、第二隊出動,溫恩少校擔任指揮官進行夏爾城A區喪屍清剿!第六隊、第七隊出動,凌霄少校擔任指揮官,對D區及E區喪屍進行清理!」

坐在研究室內的肖巖完全沉浸在研究之中,感覺不到異樣。此時的他只能借研究來分散自己多餘的精力。
如果他再繼續思考和海茵伯頓有關的任何訊息,他都會不由自主想像對方嘴唇的觸感,而當務之急他需要的是驗證自己的某項研究結果,儘管對於這個結果他已經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但中央科學院的研究要的不是機率而是一個百分百肯定的答案。
而且他知道,海茵就在他思緒的外沿守護著他,說不定早就悄無聲息進入了他的潛意識,只是他這個沒經驗的傻瓜感覺不到罷了。如果是那樣,自己對海茵不受控制的感受豈不是輕而易舉被對方獲知?
門外的通道這是各個特殊任務部隊緊急調動的聲響。
溫恩的部隊從他的門前經過,守在門口的馬克和麗芙向他做了個「好運」的手勢。
端坐在肖巖面前的海茵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只是抬起手腕對馬克和麗芙下達指令。「密切注意總部情況。」
「是。」
馬克和麗芙相互對看一眼,隨著這樣大幅度的調派,總部已經空了。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整個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由緊張變得安靜到可怕。
外部時不時傳來轟炸聲,一枚導彈直接命中了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的西翼,爆炸時產生強烈的震盪,研究室內所有全息數據開始不安分地閃爍。
不管肖巖如何專心致志,此刻也被驚醒。他中斷了終端,摘下連接器,看著對面的海茵。
對方的目光沉斂,雙手交疊放置在膝蓋上,肖巖卻感覺到蓄勢待發的氣勢。
「發生什麼了……」
廣播警報聲雖然已經停止,但紅色的一級戒備信號燈卻仍舊在閃爍。
「潮湧組織劫持了六架飛行器。」
肖巖的手指一顫。
他記得自己某次和簡閒聊的時候,對方曾經說過,如果在夏爾城中發生空襲,就好比將一個炸彈塞進汽水罐中,效果將十分慘烈。
一直以來,夏爾都得意於軍方嚴格的進出管控。
但很顯然,管控失效了。
當你的敵人不斷搜尋你的弱點,可是你卻停止不前時,必然要付出代價。
只是這個代價,來的讓肖巖意想不到。
沒有人知道這是如何開始,也沒有人能料想到它將如何收尾。
又是爆炸聲傳來,肖巖抬起頭,他知道這裡建築物的構造很特別,哪怕是中間層被撞毀,上層建築卻仍舊能保持重心。但這樣大規模的入侵肖巖始料未及。他的系統完全獨立,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當他的手指點向聯絡器的時候,海茵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看也不要管。」
肖巖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看了也只會讓自己心慌意亂沒有任何作用,而海茵一定會對局勢作出最準確的判斷。
高登少將皺著眉頭看著立體影像中的戰況,五架被劫持飛行器一路釋放喪屍,這讓特殊任務部隊的清剿工作應接不暇,空軍總算起了點作用,一舉打下了三架飛行器。
喪屍從摔落的殘骸中爬出,特種兵們俐落地上前結果它們。膿黃色的粘液四下飛濺,一些正在疏散中的平民第一次看見被斬斷身體的喪屍,不住尖叫,幾個孩子已經捂著嘴巴吐了出來。
「沃利斯中校請回報你現在位置!」
「親愛的少將閣下,我已經在總統身邊了,他看起來安然無恙,我們正安排他的地下避難。」
「很好。」高登少將點了點頭。
「一點都不好,我已經很久沒有活動身手了,這裡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高登少將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是總統。你越是沒有用武之地,證明總統越是安全。」
「對了,我親愛的肖巖少尉一切還好嗎?保護總統這樣的事情應該交給伯頓上校,我很願意時時刻刻待在肖巖少尉的身邊!」
「收起你不正經的腔調,不要在總統面前丟特殊任務部隊的臉。」
就在這個時候警報聲再度響起。
「警報——警報——兩架飛行器正在接近總部!」
高等少將眼皮一跳,「媽的!目標不應該是總統府嗎?」

總部的自動防禦開啟,不斷朝著接近的飛行器開炮。
就在這個時候,靜坐的海茵豁然起身。
「戴上你覺得最重要的東西!毀掉所有數據!我們馬上撤離!」
肖巖頓了頓,海茵迅速取下所有研究試劑,扔向肖巖,隨即在系統中輸入某個代碼,所有投影螢幕出現紅色提示「數據摧毀,是否執行」。
此刻,肖巖明白事態已經到了緊急的地步。
「這是你的研究,你決定是否留下痕跡。」
肖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確定,並將一個隨身硬碟放入注射器,目光沉穩地看向海茵:「我……把所有的研究想法和數據都儲存在這個隨身硬碟裡。如果我被……我希望有人繼續我的研究。」
海茵毫不猶豫取過注射器,推進了自己的肩膀,這樣隨身硬碟被植入了他的肌肉中。
「我接受它,是為了在這場風波之後你不需要花時間整理實驗數據。」
說完,海茵一把抓住肖巖的手腕帶著他奔出研究室。
肖巖握緊自己的左手,手心中是一小瓶粉色透明溶液。

飛行器已經與總部相撞,巨大的坍塌和高密度鈦金屬裂開的聲音刺激著耳膜,肖巖下意識蹲下身來摀住自己的耳朵。
飛行器變形的門被踹開,十幾名身著戰鬥服的武裝分子跨了出來。
「少將!總部人手不足!您必須撤離!」瑪亞在監視器被對方的刀刃毀掉的瞬間看到了這一幕。
高登少將起身,忽然想到了什麼,「肖巖少尉呢!」
「伯頓上校已經帶著肖巖少尉進入撤離通道了!」
高登少將這才快步離開辦公室,瑪亞帶領門外的六名特種兵護衛他離開。

肖巖的耳膜受到刺激,頭疼欲裂,海茵一把將他扛上肩膀向前衝。對方的肩膀不斷撞擊著肖巖的胃部,翻江倒海的不適比不上大腦深處的嗡鳴。
突然,一個身影風馳電掣而來,對方蹬踩在側牆面,身體在半空中劃過誇張的弧度,揮刃的速度果決狠辣。
海茵側身單膝跪地,抽出刀刃反手抵擋,緊接著轉身刀刃劃過一道明亮的弧線。
對方一個迴避,在不遠處站住了身。
海茵將肖巖放了下來,肖巖這才看清楚對方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金色的髮絲紮在腦後,戰鬥服襯托出她緊致的身材,豔紅的嘴唇,略微上挑的雙眼。
女子握著刀刃側目看著海茵,露出玩味的笑容,「原來這就是鼎鼎大名的伯頓上校,忘記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克萊爾。」
克萊爾?
肖巖倒抽一口氣,克萊爾是潮湧組織幾個菁英殺手中的一個,綽號「女巫」,她刀刃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包括前任特殊任務部隊的指揮官史密斯少將。
「你們進入特殊任務部隊做什麼?」
麗芙和馬克,十分戒備地來到了肖巖和海茵的面前。
「啊,其實也什麼大不了的,我們的老大很喜歡那隻小寵物,請問能讓我帶他走嗎?」克萊爾玩弄著自己的髮絲,一臉悠閒的表情,但是沒有人對她掉以輕心。
肖巖心中一驚,他們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竟然目標是他。
海茵沉默不語,麗芙冷笑了一聲,「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先劫持飛行器,然後在夏爾製造混亂,甚至還假意轟炸總統府,目的就是為了將所有特種兵從總部派遣出去,方便你們趁虛而入!如果把肖巖交給你們,就是幫你們完成任務,我們看起來這麼傻嗎?」
「嘖嘖嘖——」克萊爾搖了搖頭,「你們要是真的不傻,這個所謂的總部就不會這麼『空』了。」
肖巖握住注射器,這個時候他不能成為海茵他們的負擔。
海茵卻壓住了他的手,低聲道:「還不是時候。」
說完一把將他撈起,衝向前方。
克萊爾沒有料到海茵會直落落衝上來,快速揮動刀刃阻攔,但是海茵的速度太快,更不用說麗芙與馬克齊齊向她攻擊,將她攔了下來。
海茵來到通道拐角,按下鎖死按鈕,通道關閉,克萊爾和馬克被隔絕在另一端。
肖巖被放了下來,海茵拉著他繼續奔跑。
「不需要擔心,麗芙也是不遜於克萊爾的高手。」
更不用說還有馬克與她並肩作戰。
就在他們路過一扇虛掩的實驗室門,海茵忽然猛然將肖巖拉進懷裡,刀刃從門縫間驟然刺出,尖端剛好停在肖巖的背脊上。
「哎呀哎呀,差點就刺中老大的寵物了。」
滑門被刀刃隔開,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走了出來,他們的長相一模一樣,是一對孿生兄弟。
「啊哈,看看這是誰!海茵伯頓!傳聞這傢伙不可戰勝!」
「那指的是單打獨鬥吧。哥哥,我們是兩個人。」
肖巖的心中冰涼一片,到底潮湧有多少人進入了總部?
而且他們製造出這麼大的風波竟然目標在於自己?
說完,這兩個人揮刃砍來,快到令人心驚膽顫。
雖然肖巖是他們的目標,他們卻毫無顧忌地砍向肖巖,而海茵不得不揮刃抵擋。
原本兩兄弟以為自己將佔有優勢,但海茵的攻擊太過意想不到,無論速度和精度都是這兩個少年望塵莫及,如果不是兩兄弟互相守望,他們早就成為海茵的刀下亡魂。
而兩兄弟也更加肆無忌憚地攻擊肖巖,刀刃無數次沿著肖巖的脖頸掠過,他們的目的看似是砍下肖巖的腦袋,實則借由攻擊肖巖來牽制海茵。
忽然之間,海茵隔開的弟弟的刀刃一劍沒入哥哥的胸膛,緊接著一腳踹出,弟弟下一刀來襲,海茵毫不留情隔開對方的攻擊,反身一腳踹在弟弟的脖子上,只聽見「喀啦」一聲,他的脖頸斷裂了。
無論接受X病毒之後的癒合能力有多麼強悍,一旦脖頸斷裂,神經細胞聯繫中斷,一切也就結束了。
「可惡——」哥哥的眼睛充血泛紅,他握住胸口上的刀刃一點一點抽出,海茵不給他癒合的機會,揚起手腕如同死神一般揮落,血跡飛濺,海茵俐落地甩開刀刃上的血跡,轉身拉起肖巖,「走!」
兩人一路狂奔,當他們路過一間房間的時候,肖巖猛然停了下來。
「等等——」
這是凱西的房間。所有人都在撤離,那麼凱西呢?
滑門只閉合了一半,肖巖將它推開的那一剎那,肺腔彷彿被撕裂一般呼吸不能。
凱西緊閉著眼睛靠著床,嘴唇因為疼痛而顫抖,當他感覺到有人進入房間時,掙扎著抬起了眼簾,目光與肖巖相對的瞬間滿是面對死亡的恐懼,他的腹部是一柄刀刃完全沒入,鮮紅色的血液在潔白的床單上渲染開來,紅到要將世界都刺穿。
「凱西——」肖巖衝了過去,手指覆上凱西的腹部。
「我的……大腦還在……不在……」
「還在!還在!」肖巖的手掌拖住凱西的後腦,那裡是被撞擊的痕跡,顱骨應該碎裂了。
「那就好……」凱西緩緩垂下頭,似乎肖巖的到來讓他安心,也讓他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力量。
「別睡!凱西!看著我!」
這不是別人,這是凱西!那個任性卻一直為他著想的少年,那個從肖巖第一次離開夏爾就無時無刻不為他擔心的朋友!
他不可以死!他還這麼年輕,有那麼多的可能!
肖巖望向海茵,「你可以救他的!就像之前你救我一樣對不對!」
海茵快步來到凱西面前,手指剛觸上他的臉頰,忽然眉頭皺了起來。
他猛然拉起肖巖,向後退去,甚至撞上了半開的滑門。
「海茵?」
焦急的肖巖完全不理解海茵的行為,不斷掙扎著要去觸碰凱西,但是海茵只是用更大的力氣將他拉回來。

69、

就在這個時候,瀕死的凱西忽然笑了起來,左手抹開腦袋上的血跡,緩緩扯出腹部的刀刃,而他的右手握著的是一隻微型注射槍。
肖巖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向海茵,他正按著自己的腿部。
瞳孔收縮,心臟一陣下墜。
「凱西……你做了了什麼?」
肖巖不可置信地望向對方。
而凱西如同孩子一般純真的面容展露出魔鬼一般的笑容。
「你的智商不是很高嗎?怎麼會看不出我做了什麼?」
藥劑已經進入了海茵的身體,而肖巖卻不知道這個藥劑的功用是什麼。
「嘖嘖嘖——所有人都以為我在進行X-2的研究,其實論大腦接入速度,我和你差不多,怎麼可能你都有了所謂的突破我卻在同一個項目上沒有進展呢?」
凱西扯了扯衣襟,似乎對身上的大片血跡十分不滿。
「……你研究的是什麼?」肖巖的聲音不自覺發顫,這一切脫離了他的認知,猶如噩夢。
凱西本來就是依靠對X-2病毒提出的前沿性理論而被拔擢為中校的,可是在那之後他的研究確實沒有再聽說過任何進展。「以為」這個用詞表示他真正的研究一定不是X-2!
「加速劑。能讓所有特種兵體內的X病毒成百倍地消耗宿主的體能和養分。放心,這個藥劑經過了成百上千次的模擬測試,真的要感激軍部將所有研究員的系統獨立,否則在旁人的干擾之下我還真的很難堂而皇之地合成加速劑。看看我們無堅不摧的海茵伯頓,他的呼吸是不是越來越困難了?」
海茵的神色如常,扣住肖巖手腕的手指依舊用力。肖巖的心中卻湧起不祥的預感。
「哈,不愧是伯頓上校,你堅持的時間已經超過我所有實驗數據。不過肖巖,我勸你現在就跟我走,我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也不會讓任何人染指你的大腦。」
凱西扯起唇角,臉上有幾分無奈,這是肖巖認識他的這麼多年來從沒有見過的表情。
他脫下了身上沾滿血跡的外衣,順手從衣櫃裡取出一件外套,所有的動作都不急不徐,似乎只是為了給肖巖考慮的時間。
肖巖注意到此時凱西身上沒有絲毫的傷口。
「你……給自己注射了X病毒?」
「不是我給自己注射的,而是還在胚胎中的時候,我就被注射了X病毒。」
凱西露出安撫性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肖巖。
「和這些成年後才接受X病毒的特種兵不同,我和X病毒的融和力可比他們強得多。他們只有十年壽命,而我在步入成年之後還有二十年到三十年。雖然聽起來還是不夠長,但擁有了你,我想我們可以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肖巖被凱西的說明狠狠衝擊了。
還是胚胎……那就是還在母體中就被X病毒感染嗎?這在夏爾是命令禁止的實驗項目,更不用說被X病毒感染的胎兒具有不穩定性,存活率還不到萬分之一。
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錯覺,肖巖能感受到海茵的指尖越發冰涼,握住自己的力度也在減弱,下一秒海茵向後踉蹌,靠著牆,呼吸沉重著彷彿隨時會停止。
肖巖沒有回頭,而是向後退,擋在了海茵的面前。
「給我……給我加速劑的解藥!」
「如果給了你解藥,你會對這個男人萬般留念,不會跟我走的。我已經習慣有你在我的身邊了,耗費如此巨大的精力策劃這場空襲,我只是想要帶你走而已。」
「所以一直以來,你才是那個潛伏在中央科學院的潮湧組織間諜?」肖巖思考著如何從這裡離開,無論凱西屬於潮湧組織這件事是多麼地讓他接受不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鎮定!因為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還包括保護他的海茵!
「事實上,我們不喜歡被稱為組織,比起如同溫室般的夏爾,我們心中有必須實現的信仰,而你們則是被圈養的羔羊。你有兩種選擇,成為我們的同伴,或者成為我們的羔羊。」
碧綠的眼眸中是無限的誘惑,彷彿他將為肖巖提供一個更為優越的世界。凱西踮起腳,額頭碰在肖巖的額上。
「你真的對我很重要,肖巖,跟我走吧。」
「你終究會打開我的顱骨,取出我的大腦。」肖巖的聲音越發冰冷,他留意著隨時準備帶著海茵闖出去。
凱西嘆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傻瓜,如果你是我的同伴,我們可以一起探索未知的領域,我們需要的是你所有的智慧,而非單一的大腦。」
突然,肖巖抬起膝蓋,頂在凱西的小腹上。
「啊——」凱西萬萬沒有想到,睜大眼睛的瞬間肖巖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胸骨碎裂的聲音格外響亮,凱西向後落在了床墊上。
這時候凱西在注意到肖巖手中也握著一個微型注射器,他給自己注射了X-2。
肖巖回頭,背起海茵奔跑了出去。
凱西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他的胸骨正在癒合,揚高了的聲音沿著通道傳來,「肖巖!你難道忘記是你說嚮往外面的世界!你不想去到更加高遠的地方嗎!夏爾根本沒辦法給你自由!」
「放下我。」
海茵的下巴磕在肖巖的肩膀上,他的臉色慘白,仍舊命令式的語調卻沒有了以往的力度。
「我不。」
「你會被凱西追上。」
肖巖飛奔在通道中,按下一個一個按鈕,但所有通道都喪失了鎖死功能,肖巖明白一定是凱西進入終端修改了主控設置。此時肖巖毫不懷疑,那個入侵自己大腦攝取研究訊息的傢伙就是凱西無疑!
還好海茵曾經限制自己和其他人交流研究項目,否則自己的研究早就全部被凱西掌握。
他無暇疑惑和思考凱西說要帶他走到底是因為他們這幾年所謂的友誼還是覬覦他的大腦。
他在逃命。
「如果他追上來,我會打倒他。」
肖巖的目光沉冷,曾經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因為凱西的轉變而茫然,可是當海茵被凱西注射加速劑的剎那,肖巖明白無論凱西是否真心要帶他去外面的世界,他傷害了海茵這點,自己永遠無法原諒他!
大概是和海茵待在一起太久,連俐落斬斷牽絆的果決都都相似起來。
「你的藥劑持續不了多久。」
肖巖扯起唇角,「我忘記告訴你,現在它可以持續一小時又二十五分。」
「但是我堅持不了那麼久……」
肖巖側目,海茵的臉頰蹭在他的脖頸之間,額角滲出細微的汗水,因為新陳代謝被加速,此時的海茵已經陷入半昏迷之中。肖巖停下來,放下海茵,對方沿著牆滑落下來,肖巖的耳朵覆上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已經接近沒有。
「快點走……」
海茵幾乎憑借意志才說出話來。
肖巖側目,扶著海茵進入一間研究室。
通道深處傳來凱西極為用力地呼喊聲,肖巖甚至可以想像他是如何地咬牙切齒:「肖巖——躲到哪裡去了?忘記告訴你,我的同伴就在避難通道的入口等著你!你跑得越快就越早遇上他們!你已經無處可逃了!」
海茵推著肖巖的肩膀,「走。就算不是今天,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
肖巖掠開海茵汗濕的額髮,平靜地開口:「相信我,你的時間還有很長很長。」
他將一直帶在身上的粉色溶液置入注射槍,猛然刺進海茵的腿部。
「在你接受它之前也許有點難受,你會發燒……會高熱……會心跳過快……就像一次重生。」肖巖笑著,額頭抵在海茵的額頭上。「每一次都是你在保護我,這一次我來保護你。」
肖巖將海茵送入了一個反應裝置,海茵用僅剩的力量扣住肖巖的手腕,凱西的呼喊聲越來越接近,肖巖知道除了凱西很快其他入侵者都會找到他。
「你放心,我一點都不想與你為敵,所以我不會讓他們取走我的大腦。你說過,要我成為那隻引導變革的蝴蝶。我根本不想改變什麼,我只想改變你的命運。」
肖巖親吻上海茵的唇,那是一個短暫卻悠長的接觸,帶著絕望般的無限眷戀,他從海茵的腰間取下配槍,海茵更加用力地抓緊他,肖巖咬緊牙,按下海茵的手,關上反應裝置的門,按下另一個按鈕,反應槽下降,隱藏入實驗室。
肖巖離開了實驗室,關閉滑門,繼續奔跑向更深處。
就在他經過某個拐角的瞬間,一隻手臂猛然圈住他的脖子,「肖巖,總算找到你了!」
是凱西!他太熟悉這裡的構造,竟然繞到肖巖的前方了!
肖巖被他死死勒住,呼吸逐漸困難,他索性扣緊凱西的肩膀,猛然一個過肩摔,隨著凱西一起摔在了地上。
起身的瞬間,肖巖一個翻身壓在凱西身上,手肘用力砸向他的後頸,而凱西卻猛然側身,膝蓋頂中肖巖的腰,肖巖摔落了下來,就在那瞬間肖巖單手撐地,一個飛踹,凱西抬手抵擋,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牆壁上。
他搖晃著起身,臉上的表情是愕然之後的猙獰,「你這個混蛋,以前你根本捨不得這麼對我!為了海茵伯頓,竟然讓我這麼疼!」
肖巖猛然上前,蜷起手指,手掌擊向他的下巴,如果一擊成功他能順利駁裂對方的頸骨!
凱西躲過的瞬間扣住肖巖的手臂意圖讓他脫臼,但沒想到肖巖卻順著他的方向挪動,反而一個抬膝擊中了凱西的側腰。
「疼死了——肖巖!我根本沒想過傷害你!跟我走吧!你在這裡只會成為他們官僚主義的犧牲品!」
凱西的速度越來越快,肖巖的動作與腦海中的海茵重合,凱西的每一拳的變化成為肖巖的預想,下一秒他折斷了凱西的小臂,抬手以膝關節折斷了他另一隻手,翻身擰過他的喉嚨,肖巖知道自己必須在凱西的手臂恢復之前扭斷他的腦袋。
「肖巖……不要……」
凱西仰著頭看著他,那雙眼睛裡泛著碧綠的水光,傷痛而絕望。
肖巖瞬間的動容之後卻更加冷硬。
這傢伙想要海茵的命!
肖巖的目光卻始終冰冷,就在他手臂用力的瞬間,他的手臂驟然被拉開。
凱西得到自由的瞬間,反身一腳踹在肖巖的腹部。
「唔——」
肖巖吃痛,但他沒有遲疑,一個翻身絲毫不理會雙臂仍舊被對方扼住,聽見「喀喇」一聲骨頭脫臼,肖巖離開了對方的桎梏。緩緩後撤,肖巖必須給雙臂騰出癒合的時間。
那是一個黑髮男子,他來到凱西身邊,露出玩味的笑意,「嘿,你好像被修理的很慘。」
凱西揚了揚下巴,壓低嗓音道:「搞定他!我今天必須帶他走!」
黑髮男子笑了笑,突然衝向肖巖,而肖巖卻站著不動,直到對方即將來到他的面前,忽然踹了過去,速度不容小覷。但黑髮男子作戰經驗十分豐富,馬上扣住了肖巖的小腿,而肖巖的膝蓋卻猛然歪曲,反倒以對方為支點,另一條腿踢向對方的脖頸!
幾乎是千鈞一髮,黑髮男子低下身躲了過去。而肖巖也得到了自由,他不再戀戰朝著通道深處奔跑而去。
「這小子很厲害。」黑髮男子甩了甩手腕,「比你要俐落多了。」
凱西踹了黑髮男子一腳,「傑瑞,現在是你誇獎他的時候嗎?」
「急什麼,我們的人就在前面等著他呢。」傑瑞慢悠悠走了過去,「誰訓練他的?還好我反應快,不然脖子就被這小子踢斷了。」
「海茵伯頓。」凱西眼中的憤恨不曾有半分消弭。
「怪不得。」傑瑞揉了揉凱西的腦袋,「我說,你是不是在生氣自己竟然連個菜鳥研究員都沒拼過?」
凱西揮開傑瑞的手,「他不是菜鳥!況且你們也沒有好好教我!」
「把你教得太好,你就會露餡的。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可不需要什麼好身手。」

肖巖一路向前奔跑,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忽然有什麼刺了過來,肖巖下意識閃躲,刀鋒割裂了他的衣角,黑暗之中兩名身著戰鬥服的男人走了出來。
而肖巖的身後,是緩行而來的傑瑞和凱西。
「我知道你給自己注射了X-2。也許你一個人對付四隻甚至於四十隻喪屍都沒有問題,但你絕對對付不了我們四個。」傑瑞笑著揉了揉下巴,「少尉,我們一點不想傷害你,甚至於我們十分地需要你。不妨跟我們走吧。你應該知道雷諾丁中將的事,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加入潮湧組織嗎?」
「為什麼?」
肖巖退向牆邊。
「因為永生。」凱西抱著手臂一臉桀驁,他看著肖巖的目光彷彿看著某種不值得一提的低等生物,「我們利用彗星病毒研究出了永生的方法。」
肖巖沉默著,他的身體緊繃,讓人看不透想法。
「加入我們,成為我們的一員。」傑瑞露出一副善良值得同情的表情,「我們真的很需要你。三億兆的終端接入速度意味著你完成任何研究的時間只需要普通研究員的三分之一。你不覺得自己對X-2的研究效率比其他人都快嗎?甚至比凱西還要快?」
「喂!我一直研究的是加速劑,X-2只是幌子!」凱西十分不爽他們將肖巖拿來與自己相比,這簡直就是加劇他和肖巖之間的矛盾。
突然,肖巖抬起一把槍,槍口頂住了自己的下巴,從這個角度射入,能夠完全貫穿大腦。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喂,少尉,你想清楚了,任何對於大腦的破壞都是不可逆轉的!你不會真的想死吧?」
「肖巖!腦漿崩裂的畫面可不怎麼美觀!」凱西的牙槽咬得更緊了,「就算你轟掉了自己的腦袋,我也能修復其中的部分訊息!這樣的事情毫無意義!你應該嘗試命運的其他可能!我說過會給你更廣闊的空間!我沒有騙你!」
「你已經欺騙我了,凱西。」肖巖的目光冰冷至極。
傑瑞試圖上前,肖巖的手指叩向扳機,「別過來!」
傑瑞伸出雙手安撫肖巖,「少尉,你千萬別衝動!」
凱西將雙手舉起,試著靠近肖巖,「我沒有想過要奪走你的大腦!我只想要你和我一起思考!你不是說過想要和我共同進行研究嗎?你不期待我們合作嗎?我們會改變這個世界的!肖巖!不要把自己禁錮起來!」
這樣富有邏輯性和感性的話語,卻無法動搖肖巖半分。他不會給自己留有任何餘地,他不會讓自己的大腦留下來威脅海茵!
「少尉,你誤會了,只有那些低等的研究員他們根本不擅長思考,我們取走他們的大腦也只是為了提升終端的處理速度進行一些初級研究而已,但是你不一樣,我們需要你擁有完整的思考方式。我們不會取出你的大腦,你可以自由的思考,就算每天想像和老大滾床單我們都不會干涉!」
肖巖咬牙,他媽的被這傢伙一說以後只要一聽到「滾床單」這個說法他都硬不起來了!
傑瑞的模樣就似在哄騙幼稚的小孩,「你手中那把槍的穩定性可不好,還是別用它頂著自己了,萬一不小心啟動,你就算後悔都沒時間……」
「傑瑞,你的樣子就像騙子,他不會相信的。況且那一看就是特種兵的配槍,穩定性怎麼可能不好。」另一名殺手卻不配合地火上澆油,似乎巴不得肖巖早點轟掉自己結束一切。
「閉嘴!」凱西冷冷瞪了過去。
「那你就幫忙勸他啊!如果他真的轟掉自己的腦袋老大會殺了我們!」傑瑞無害的表情瞬間凶狠了起來,無奈地瞪著凱西。
凱西歪了歪腦袋,「我已經勸過他了,可惜他不接受。肖巖,你不如認清現實吧!拿著槍抵著腦袋威脅我們根本起不了作用。你逃不掉了。」
「我根本沒想要逃走。」肖巖看著凱西露出一抹笑,「我這一生最想要完成並且最引以為傲的研究已經完成了。」
「你……什麼意思?」
凱西剛上前一步,肖巖閉上眼睛毅然決然地扣下了扳機。
「砰——」地一聲,血液在牆壁上綻開出妖異而刺眼的形狀,所有人愣在原處。
肖巖睜開眼睛,沒有疼痛,除了耳廓的幾乎被燙傷的痛感,他覺得自己似乎還在思考。
「下一次如果你再敢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疼痛!」
冷酷的嗓音刺入他的血肉,一道一道割裂他的心臟,戰慄的錯覺滲入每一個細胞。
優雅的五官充滿誘惑性的雙眼,還有那顆令人心猿意馬的眼角痣……
「簡……」肖巖顫著聲念出對方的名字。
簡到底是什麼時候趕來的?
他不是被派去保護總統了嗎?
簡的手完全覆在槍口上,子彈穿透了他的手掌,而那個傷口正在癒合。
可如果是簡,說不定他可以解決這些傢伙!
簡一個用力,肖巖的手腕劇痛起來,不得不鬆開了那把槍。簡接過槍,冰冷的表情手指緩緩收攏,而槍在他的手中扭曲了形狀,落地時所有零件散落開來。
那一刻,肖巖恐懼了起來,他想要退離,卻只能更加用力地抵著牆壁。
簡的食指指節輕輕刮過肖巖的臉龐,下垂的眼簾使得凝視更有深度。
「你必須好好的,完整的在我身邊。」
肖巖的目光掠過簡的肩膀,這才注意到其他四個人根本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
看見凱西的那一刻,肖巖忽然覺得誰也不可以信任。
他越來越驚恐,猛然以手肘頂開簡試圖逃離,但是簡的手掌卻將他的攻擊擋住,轉而一把將他扯入懷中緊緊抱住。
「別緊張!沒有誰能傷害你。」
簡一隻手扣緊肖巖的腰,另一隻手將肖巖的腦袋按向自己。
肖巖卻奮力掙扎了起來。
「老大,你要小心,這個傢伙挺厲害的,差點踹斷我們的脖子!」
那聲「老大」幾乎要將肖巖的大腦劈開,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簡竟然是他們中的一員!
「寶貝,我還在生氣你用槍指著自己腦袋的事,你知道疼的方法不僅僅是扭斷你的手腳,還包括……」簡一把將肖巖抱了起來,手掌肆無忌憚地揉捏著他的臀部,曖昧與情色的氣息蔓延開來。「滾床單。」
簡仰著頭,淡定的眉眼,慵懶的笑容。
傑瑞和其他兩個人笑出聲,而凱西則因為簡的到來而呼出一口氣。
肖巖騰起腿,猛然踩在簡的膝蓋上,沒想到簡卻反身將他重重撞在牆上,溫柔的眼神霎時凶狠了起來。
「警告你,如果你繼續用海茵伯頓教你的東西來對付我,我會狠狠幹你!幹到你想死!」

70、

「你不妨殺了我!因為無論什麼樣的理由都無法說服我!」
手臂上輕微的刺痛傳來,是凱西給他注射了什麼東西。
肖巖的眼前一片暈眩,身體不斷失去力量,而簡卻牢牢地撐住他,當他完全失去力量時將他橫抱了起來。
視線模糊,肖巖努力保持清醒,但思緒卻旋轉著陷落。
「我們走。飛行器呢?」
「正等著我們。」傑瑞嘆了一聲,「還以為這一次順帶能暗殺總統呢!」
凱西充滿鄙視地看了傑瑞一眼,「暗殺總統有什麼意思?一個總統死了,還會有另一個總統替換上來,什麼都不會被改變。」
「克萊爾怎麼辦?她好像被困住了。」
「她的對手是誰?」
「海茵伯頓的屬下——麗芙,還有一個叫馬克的大個子。」
簡微微蹙眉,「如果是他們倆,克萊爾要嘛已經死了,要嘛就被擒住。我們沒有時間回頭,溫恩少校應該已經接到消息趕回來。」
「好吧,如果克萊爾還活著,我相信她一定有辦法逃脫。」
眼前是一個被炸彈炸出的大洞,外面可以看到慌亂一片的中央廣場,四散著攻擊平民的喪屍正在被特殊任務部隊清理,其他武裝部隊也顯得狼狽不堪。
遠處的總統府正在塌陷,這是只有內部爆炸才能達到如此徹底的效果。
「老大,你幹了什麼?」
「我只是覺得總統大人一直住在那麼奢侈的地方實在讓人不爽。」簡莞爾一笑,回頭向已經破敗的特殊任務部隊總部行了一個軍禮,「再見,夏爾。」
他帶著肖巖進入了飛行器,夏爾的塔樓發出指令。
「K92飛行器請回話!」
「這裡是K92飛行器,我是特殊任務部隊第三隊、第四隊和第五隊的指揮官簡沃利斯,緊急任務離開夏爾,目的地沈冰上校所在十四號基地,請打開航線。」
簡微笑著有條不紊回答塔台。
「任務代碼。」
「J207。」
「航線開啟。」
簡低下頭,手指撫過肖巖的額頭,他安靜地靠在簡的肩膀上,睡得十分深沉。
「我知道你很喜歡海,這一次我會送給你一整片的海。」
簡溫柔地吻上肖巖的頭頂,飛行器瞬間衝出夏爾,馳向天際。
傑瑞用手肘頂了頂沉默中的凱西,語氣雖然調笑,眼神卻十分認真,「我說凱西,你真的捨得離開這裡?」
「為什麼捨不得?」凱西的目光冰涼。
「他才是你理想中的父親。」傑瑞仍舊不死心地逗弄著凱西,手掌覆在他的腦袋上,將他的髮絲攪亂成鳥窩,「你注入海茵伯頓體內的那一針加速劑,只怕會讓艾維爾中將寒心。你對肖巖說你研究的是加速劑,其實你真正研究的是抑制劑,加速劑只是無意之下的產物,但卻被科爾那傢伙秘密送去了潮湧。」
「所以簡找了一個機會解決了科爾。」凱西冷冷揮開傑瑞的手,十分用力而低沉地回答,「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堂堂正正站在艾維爾的面前!」
傑瑞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加入了一個比夏爾更加危險的組織。凱西,你是為了艾維爾中將,簡是為了以後的日子能為所欲為逍遙放肆,那麼我跟著你們是為了什麼?」
「因為你是我們的『家人』。」

三個小時之後,夏爾的動亂被平息。
高登少將順利經由緊急通道離開了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
眼前的滿目狼藉令他握緊了拳頭。死傷武裝士兵無數,隨處可見平民的屍體,坍塌的樓體墜毀的磁浮車,碎裂開的投影廣告螢幕發出嗤嗤的聲響。
溫恩少校和凌霄少校已經完成清剿工作,來到高登少將面前覆命。
聯絡器彈出全息視屏,國防部長的臉色十分難看。
「高登少將!你知不知道前來保護總統的特種兵竟然沒有指揮官!」
「什麼?」高登少將露出驚訝的表情,「我明明派出了簡沃利斯中校!」
「你應該查一下出入夏爾的記錄,簡沃利斯中校在三個小時之前因為任務離開了夏爾!」
「這不可能!他根本沒有任何任務!」
「高登少將,你應該慶幸總統安然無恙,否則我一定會與謝里夫上將建議解除你的職務!」
此時此刻,高登少將的臉色一片慘白,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把拉過身旁的聯絡官潔西卡,「我問你,肖巖少尉呢!你不是說伯頓上校會保護他撤離的嗎?他們人呢!」
潔西卡嚥下口水,「報告,少將……我多次試圖呼叫伯頓上校,但是沒有回應……」
「你為什麼不予以報告!」
一直待在高登少將身邊的瑪亞開口回答:「是我阻止潔西卡向您匯報,為了不耽誤少將您的撤離。」
高登少將咬著牙槽瞪視著瑪亞,這個部下一向有些不大正經,但卻對任務意外地執著。
此時瑪亞的眉心正輕微地顫抖著,他將高登少將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同時也正不可自已地擔心著肖巖。
高登少將一把將聯絡官推開,幾近怒吼地下達命令:「溫恩!凌霄!你們馬上去找肖巖!就算把整個地球翻過來都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溫恩聽見肖巖和海茵失去聯繫已經十分緊張,而凌霄看了一眼溫恩,似有不解。
「肖巖少尉合成了X-2!在這場襲擊之前,他一直待在總部接受保護。」
「什麼!」凌霄驟然明白了過來,「也就是說潮湧組織這樣大張旗鼓地入侵夏爾其實是為了把我們調離總部!他們的目標不是總統而是這個研究員!」
就在這個時候,馬克與麗芙押著一個女人來到了高登少將面前,她的雙腕被高密度鈦金緊鎖,臉上的表情仍舊不屑而高傲。
「閣下!這就是潮湧組織的『女巫』克萊爾!」馬克毫不留情地推了克萊爾一把。
克萊爾扯起唇角,「嗨,少將。你是不是還在心中期盼著,海茵伯頓能夠帶著那個可愛的研究員死裡逃生啊?」
「你什麼意思?伯頓上校怎麼會失去聯繫?肖巖少尉在哪裡?」
高登少將對這個看似尤物的女人沒有半分憐惜,一把將她拎了起來,扯著她腦後的髮絲,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凱西在為你們研究X-2?其實他一直借用你們夏爾的資源享用你們的研究成果,合成了一樣有趣的東西,它可以加速特種兵體內X病毒的活躍性,成百倍地消耗特種兵的體能,新城代謝也是百倍遞增,這意味著身體的肌肉、骨骼還有臟器都在迅速衰退。我打賭現在你們找到海茵伯頓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什麼……凱西……」
「沒錯,他一直被你們當做不可替代的腦力資源,這傢伙平素囂張,要他待在軍部這麼多年裝得也很辛苦吧。勸你們快點找一找,也許還能和海茵伯頓說再見。」
麗芙上前狠狠一拳打在克萊爾的臉上,「說!伯頓上校在哪裡?」
克萊爾搖晃著來到麗芙的耳邊,緩慢的嗓音滑過她的耳廓,「你應該問,他的屍體在哪裡。」
溫恩不再浪費時間,「第一隊!跟我回去總部搜尋!第二隊駕駛飛行器進行壁外搜尋!所有飛行器包括我們自己的飛行器都必須命其返航!如果拒絕返航就把它擊落!」
「溫恩少校!」麗芙拉住溫恩,對他所謂「擊落」的命令感到不解。
「對方已經劫持了肖巖!我寧願他死,也不願意他的大腦落在潮湧組織的手上。」溫恩扯出一抹苦笑,「這傢伙別看很努力,其實很懶……要他無止盡地思考自己討厭的問題就和要了他的命一樣!」
克萊爾扯起唇角,「太遲了,老大已經帶著他的小寵物離開夏爾,你們根本不可能追上。」
「你的老大到底是簡沃利斯還是凱西?」
「你說呢?哈哈!」

溫恩已經帶人沿著通道尋找,當他們來到那對雙胞胎的屍體前,溫恩嘖了一聲。
「繼續向前!」
「少校!這裡有間研究室被鎖死了!但是從門窗觀察,沒有發現伯頓上校和肖巖少尉!」
溫恩瞇起了眼睛,「裡面一定有什麼!」
他打開聯絡器,發出指令,「恢復2號研究室主控系統!」
綠燈亮起,滑門打開,溫恩帶著兩名特種兵進入,其餘人繼續搜查。
溫恩輸入代碼,掃瞄整個研究室,終於在一個未啟動的反應裝置裡檢測到活體。
反應裝置緩緩升起,他們終於看見了靠著玻璃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海茵。
他看起來十分頹然,握緊的拳頭即便在昏迷的時刻也不曾鬆開。
「快把他抬出來!」
醫療部隊迅速趕到,對海茵進行緊急救護。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我剛才摸到他的脈搏了!」溫恩的眼睛裡燃燒起希望。
海茵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身體疲軟,正在高熱,全身都被汗濕。
「心跳緩慢!心跳下降至危險值!」
「高熱溫度42.85!」
「你們要救他!」溫恩緊張地拉住醫療部隊的負責人,「他對於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我知道,請冷靜!少校!」
海茵被送入特殊搶救裝置,經由飛行器去往軍部醫療機構。
幾分鐘之後,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都趕到了現場。
「伯頓上校的情況如何!」
「他的身體狀況很危險,無論心跳、脈搏甚至於大腦反應都處於十分混亂的狀態。我們試圖穩定他的身體機能,但一切努力都徒勞無功。再這樣下去……一個小時他都撐不下去。」
「可是他已經在那個反應裝置中待了三個小時!如果真的會死,他早就死了!報告他的血液測試結果。」
比起其他人的慌亂,艾維爾中將顯得沉穩而冷靜。
「血液測試顯示,伯頓上校體內的X病毒活躍性正在不斷上升!但病毒數目卻在下降!」
艾維爾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克萊爾說過,凱西合成了病毒加速劑,海茵如果被注射了這種加速劑,X病毒活躍性上升並不奇怪,它們消耗了海茵的體能,他的指數應該是體溫下降內臟器官失去活性,海茵的心跳和脈搏雖然混亂,但始終沒有低於每分鐘三十下。病毒數目下降更令人費解。」
「中將……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實時觀察海茵的血樣。」
艾維爾中將親自檢測海茵的血樣,每隔五分鐘,他會對海茵體內的X病毒進行跟蹤觀察檢驗。
醫療部隊原本表示海茵在這樣的指數下不可能撐過一個小時,但他在隔離器中已經堅持了三個小時。
艾維爾中將突然走出檢驗室,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準備高濃度營養液!他需要營養才能挺過去!每分鐘必須保持三十毫克的攝入量!他不需要任何醫療救護!他需要的是能量!」
高登少將看向艾維爾,他知道對方一定發現了什麼!
「高登!你聽著!我相信除了凱西的加速劑之外,海茵體內還被注射了另一種病毒!」
「什麼病毒?」
「X-2!肖巖少尉一定完成了他的研究!」艾維爾中將的目光中閃爍著燃燒世界的神采,「這太不可思議了!海茵體內的X病毒受到加速劑的影響,不斷複製,但注入他體內的X-2病毒幫助海茵的身體抵禦X病毒的侵襲,構築起一道特別的免疫防線!這就像發生在海茵體內的戰爭!海茵需要能量來挺過這場戰爭!」
「可是如果X病毒無法起作用,海茵就失去戰鬥能力了……不過只要能活下去,這些都無所謂。」
高登少將閉上眼睛呼出一口起來。
「你胡說什麼?X-2將代替X病毒為海茵提供能量!X-2將通過日常的營養攝取來儲存能量,甚至於像喪屍那樣通過日光也能蓄能!當海茵睡眠的時候和人談話的時候,這種病毒不會像X病毒一樣無止境地消耗他的體能,它就像個能量儲存器,最重要的是它與海茵的基因同步,它將成為海茵身體的一部分!」
「你是說……」高登少將的後半句話哽在喉中不知道如何表達。
「我的意思是……我無法估量他撐下來之後能保持多少戰鬥能力,但是……特種兵所謂『十年』的限定,在海茵身上已經不存在了。」
「這是真的?」
高登與艾維爾齊齊轉身,對上溫恩、馬克還有麗芙驚訝的表情。
「如果……海茵能夠醒來,這一切就是真的。」
所有人望向隔離器,除了等待,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連續進行十幾個小時研究的艾維爾中將早已疲憊不堪,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有人摘掉了他的終端連接器。
艾維爾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高登少將單手撐在自己椅背的姿勢。對方靠得很近,可是這樣的姿勢卻沒有令艾維爾感到任何的壓迫。
「凱西給海茵注射了加速劑,你必須救海茵才能矯正他的錯誤。」
「凱西不會犯錯。」艾維爾用力看著高登的眼睛,沒有絲毫地動搖,「他注射給海茵的加速劑是經過周密計算的,所以海茵一定不會死。」
高登無奈地別過頭去,「艾維爾,我知道當你的妻子和兒子艾利克斯因為雷諾丁的背叛而死,你很痛苦,所以你看見和艾利克斯長得相似的凱西就對他難以控制地信任。可他不是艾利克斯!潮湧取走他的DNA培育出凱西就是為了讓你掉以輕心!」
「他會回來的,高登。」
「艾維爾,這個世界上沒有兩片葉子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凱西永遠不是艾利克斯!」
「我知道,所以我說的是,凱西一定會回來。」
「你會被軍事法庭審判的,艾維爾。」
「你要告發我嗎?」艾維爾仰起頭。
「那個人永遠不可能是我。」高登閉上眼睛,轉身離去。

宛如在黑暗中經過漫長的旅行,伴隨著劇烈的頭痛,肖巖睜開了眼睛,柔和的光線形成曼妙的視覺,肖巖感受著身下的柔軟,鼻間是淡淡的屬於青草的氣息。
「這一覺,你睡的可真久。」
慵懶的嗓音拉長了聲線,俊美的容顏映入肖巖的眼中。
當那雙狹長而充滿魅惑的雙眼越來越清晰,肖巖瞬間驚醒。
他猛然坐起身來,一拳揮了過去,「簡沃利斯——」
拳頭輕鬆地被握住,肖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對方幾乎不用任何力氣就扣住了他,輕而易舉一根一根地掰開了他的手指,緩緩放置唇間,吻上他的手背。
「別這麼生氣,親愛的。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才把你帶出來,你應該好好享受這裡的一切。」
簡的眼眸深邃,彷彿要將肖巖吸進去一般。
環顧四周,肖巖這才發覺這裡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溫室,房外是茂密的樹林,日光錯落有致,樹蔭之下是幾隻蜥蜴靜靜地趴著。抬頭仰望,湛藍無垠的天空似乎要從高處流瀉而下,瞬間將肖巖的目光淹沒。
「親愛的,吸一口氣。」簡的手指掠上肖巖的眉骨,緩緩靠近。
肖巖下意識撐著身體後退,但卻被簡一把摟住。
空氣中是樹葉的清香,沁人心脾。肖巖想起自己第一次撿起樹葉覆在鼻尖的味道。
「這裡的氣味和夏爾經過層層過濾的完全不一樣。我瞭解你,肖巖。你從不願意成為被圈養的羔羊,你喜愛所有無邊自由的事物。」
心臟微微一顫,肖巖緩緩握緊了拳頭。
「你所鍾愛的一切,我都會送給你。」
簡的懷抱很緊,卻控制了力道沒有讓肖巖感覺壓迫。
「你到底是誰。」
「我是簡沃利斯。」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簡輕笑一聲,側身靠坐在肖巖身邊,摟上他的肩膀,「這個問題可一點都不浪漫。」
「你與潮湧組織到底是什麼關係?」
「當你問這個問題之前,不妨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在你心裡,潮湧是怎樣的?」
「恐怖組織,人類公敵。當初就是潮湧炸彈襲擊了儲存彗星病毒的深紅星病毒管理委員會才導致了末日浩劫!」
「夏爾把你教的很好。」簡忽然在肖巖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下,「只是他們並沒有告訴你,那個時候政府也發現了彗星病毒致命性的另一面卻是希望。他們想要獨佔病毒來進行永生研究。」
「而你們為了打破這種獨佔,所以讓彗星病毒蔓延至全人類嗎?」
肖巖毫不躲閃,他體內的X-2早就代謝了,現在的他只能任由對方擺佈,任何反抗都沒有意義。
他還記得海茵是如何教導自己。當局勢不受控制之時,就要耐心等候,直到機會來臨。
他現在需要的是機會。而機會建立在完全瞭解局勢的基礎上。
「好吧,短時間內要扭轉你的看法是徒勞,不過我相信以你聰明的小腦袋一定會做出理智的判斷。」
簡側過臉,那是極為浪漫的姿勢,肖巖卻別過頭去,對方的唇蹭過他的臉頰。簡並沒有生氣,他很享受這種與肖巖幾乎沒有距離的接觸。
「來吧,我帶你四處看一看。讓你知道我是多麼費力地討好你。」
簡拉著肖巖起身,一臉神秘。
這正好隨了肖巖的心願,他需要瞭解自己到底在哪裡。
來到玻璃溫室門前,滑門感應到簡的存在自動打開。
肖巖的腳踩在泥沙之上,小巧的草葉傾倒在他的腳邊。肖巖下意識仰頭,有鳥兒自天空掠過。他的手撥開枝葉,簡笑著轉身,手指伸了過來,指尖是太陽的光暈。
肖巖下意識後退,但卻被對方強硬地拉了過去,他從他的髮梢摘下了一隻青蟲。
伸出手,肖巖接住了那隻肥胖的昆蟲,它很柔軟,身體帶著一絲涼意,緩緩蠕動著,奇特的觸感隨著肌膚湧入大腦。夏爾中幾乎沒有任何昆蟲。
「它會吐絲結繭,長出翅膀,成為一隻飛蛾。很奇特吧,同一種生物兩種截然不同的形態。」
簡拉著肖巖繼續向前走,而肖巖則小心翼翼地托著那隻青蟲,直到路過一片低矮的樹叢,肖巖將它放在一片樹葉上。
「你的表情可真虔誠。」
肖巖沒有理睬他。
「走吧,我們連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沒有走完。」
肖巖跟在簡的身後,漸漸地空氣中是潮濕的氣息,帶著微微的鹹味,記憶被觸動,肖巖想起某次和海茵的小隊執行任務時從海面掠過……
他們走出了樹林,看見了一整片細膩潔白的沙灘,碧藍色的海水呈現在肖巖的面前,與天空融為一體,寬廣到視線無法企及。
肖巖露出怔然的表情,一步一步緩緩向前,透明的海水沒過他的腳背,海螺的碎殼在他的腳邊,他蹲下來,雙手沒入海水之中。
簡在他的身邊蹲下,聲音隨著海風湧入他的耳廓,「我知道你喜歡海,所以特地把你帶來這裡。」
忽然意識到什麼,肖巖猛然站起身來。
他沿著沙灘跌跌撞撞地奔跑起來。
為什麼是海?
為什麼是海!
沙灘上留下一連串的足跡。
簡的雙手插著口袋,不急不徐地沿著肖巖的足跡向前。
終於來到了沙灘的盡頭,肖巖眼前是一片礁石,海浪週而復始地拍打著,遠方依舊是無盡的蔚藍。
肖巖站立在岩石邊,身體失重一般向前傾倒。
「你做什麼!」
簡一把將他拉了回來,緊緊地摟住他的腰,一步一步退回。
「這是一個島……是一個島……」
「沒錯,這是一個島。」
肖巖緊緊閉上了眼睛。
簡的臉頰蹭過肖巖,吻上他的唇角,「所以你哪裡也去不了。」
「放開我。」
「我可以放開你,但如果你再做剛才的事情,我不會再給你機會離開房間,我會無休止地讓你感受到我的存在。」
肖巖很明白對方所謂感受存在的方式是什麼,類似的威脅已經令他麻木。

71、

「我只是沒有站穩而已。就算跳進海裡,我也不可能游到陸地上去。」
肖巖的聲音完全冷漠。
「這片海域有無數個小島,但距離這裡最近的小島搭乘飛行器需要十分鐘,而我們距離大陸則更遠,至於夏爾的壁外基地,你就更不用想了。」
簡的聲音含著笑意。
他把他帶來這裡,不是給他自由,而是為了斷絕一切後路。
肖巖掙扎著從簡的懷裡離開,轉身漫無目的地走著。
簡提到了飛行器,肖巖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這座島上不可能沒有飛行器,如果真想要逃走,他必須弄清楚這座島所處的位置,並且擬定計劃如何登上飛行器,即便沒有辦法到達夏爾,他必須知道最接近的基地在哪個方位。
「你真的很容易就振作起來了啊。」
肖巖微微一頓,簡的視線瞬間讓他感到自己被看穿。
「為什麼總要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把這裡當做度假。陽光、沙灘、海風,幾百年前消失的悠閒生活,在這裡回歸。」
簡一步一步靠近,當他曖昧的氣息將肖巖籠罩時,他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後背抵在了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上。
樹影籠罩在簡的肩頭和臉頰,靜謐而富有神秘感。
「閉上眼睛,肖巖。這不是被過濾之後的空氣,而是真正的海風。」
悠長的嗓音宛如催眠一般,肖巖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就在簡的唇覆上來的瞬間,舌尖挑開緊閉的心緒不斷深入,下一刻整個覆了上來。
身體戰慄著所有感官驟然緊縮,X病毒引誘著肖巖,理智即將脫離思想的韁繩,某種渴望在血液中橫衝直撞。
肖巖一把捧住簡的臉頰,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滿足般用力拉住對方,他不斷地從簡的口腔中獲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而簡的親吻則更加用力,不斷變化的角度,極具技巧性地壓制著肖巖,似乎就是為了讓他在被X病毒帶來的快感淹沒之時記清楚到底誰在親吻他。
肖巖身上屬於研究員的便裝被對方解開,簡退出了肖巖的口腔,而肖巖則無法滿足地吻著簡的臉頰和脖頸。
揚起下巴,閉上眼睛,簡難耐地一笑,「你可真是個壞孩子……」
就在那一刻,海茵的側臉輪廓宛如利刃一般雕刻在肖巖的思緒之中,心臟被刺中,劇烈疼痛了起來,肖巖驟然驚醒,手肘狠狠砸向對方的臉頰。
而簡依舊輕鬆地躲了過去,但他的手臂並沒有鬆開肖巖,而是將他抱了起來。
脫離了地面,肖巖的反抗顯得幼稚而無力。
簡的雙眼帶著戲謔的目光,不斷碎吻著肖巖的臉頰、耳廓,他越是掙扎,簡的親吻就越曖昧。
「你現在的反抗是為了引起我的興趣嗎?」含笑的聲音在肖巖聽來簡直就是嘲諷,他狠狠瞪著簡,對方則堂而皇之地含住他的鼻尖,輕輕咬了下去,「我早就被你吸引了,所以那些多餘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做。」
「如果你想要我的大腦,現在就取走!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也不需浪費時間!」
那瞬間,簡的眸子瞬間冰冷,就連海風拂過臉頰灌進毛孔中的都是陰寒。
肖巖的後背在發涼。
「你好像把我對你說的話忘記了。」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一日自己用槍頂住下巴卻被簡阻止,簡當著肖巖的面捏碎了那把槍。
下一次如果你再敢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疼痛。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死,我寧願你是被我幹死的。」
「幹死」兩個字從簡的指縫間擠出,碾壓著肖巖的神經。
這個男人一直對所有人露出風流不羈甚至於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態度,從而忽略了他的殘忍和陰蟄。
「你想要看大腦,那麼我帶你去看看——活生生卻脫離了人體的大腦!」
肖巖被猛然拉起,踉蹌著跟在簡的身後。
穿過樹叢,那些本來毫無警戒心的動物感受到簡散發出的氣息,紛紛遠離。
他們穿過玻璃室,進入地下。眼前是陰鬱的通道,鼻間蔓延著某種令人壓抑而不悅的氣息,簡走在前方的背影猶如鬼魅。
終於有些微的光亮投射而來。
當肖巖看見牆壁上無數正在運轉中的全息顯示以及全方位感應覆蓋的監視器,他明白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基地,並且先進程度絕不亞於夏爾的主控。
「這裡的主控處理速度是夏爾的一點五倍,只有大腦接入速度超過三億兆速的阻斷者才有入侵這裡的可能。當然,只是『可能』而已。」
簡回頭,冷冷看了肖巖一眼。
所有通道節點感應簡的存在自動開啟,也就是說如果只有肖巖一人,他根本連進入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廣闊的地下空間呈現在肖巖的面前。
這裡是數據的海洋,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推理與運算。
含著棒棒糖的少年抱著手臂走了過來,一臉囂張。看見肖巖的瞬間,那雙放肆的綠色眼眸笑成彎彎的縫隙。
「肖巖!你醒了!」
他張開雙臂正要抱上肖巖,肖巖卻向一旁挪動了半步。
以往自己對凱西的一切信任,現在都變得可笑之至。
凱西並不生氣,瞟了簡一眼,「老大,這裡是我的地盤,閒人勿進。」
「我們的客人一直叫嚷著要奉獻他的大腦。」
凱西微微一愣,若有深意地看了肖巖一眼,按著腦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我們和瓦倫丁的走狗可不一樣,以取走他人的大腦為樂,這樣的愛好太低級趣味了。」
肖巖不動聲色蹙起眉頭,瓦倫丁是誰?如果簡和凱西不恥取走研究員的大腦,那麼他們把自己虜來這裡的真正意義是什麼?
「我不想要你看見這些東西。」
凱西的目光停留在肖巖的臉上,抬起手腕有節奏地打了三個響指。
所有全息數據顯示儲存,然後驟然消失。
此刻,肖巖終於有機會將這個地下基地看個清楚。
成百……不,上千的大腦被儲存在營養器皿中,無數神經感應纖維穿透它們,連結在一起。
灰白的大腦肖巖夢中的一模一樣,每一個都分不清楚歸屬,它們脫離了本體,被主控代碼控制,強制性思考。
肖巖握緊了拳頭,壓抑著胃部不斷上湧的衝動,但是他的臉色已經蒼白。
遠處某個營養皿忽然亮起了紅燈。
凱西望向那個方向,蹙起眉頭,「我也是一名研究員,很想將他們的折磨都停止。但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大概會被瓦倫丁定義為叛徒吧。」
那個培養皿中的大腦已經死亡了。
「對於……死掉的大腦……你們如何處置?」
「哈,你真可愛。」簡的手指勾起肖巖的下巴,身體略微前傾,「對於死掉的人類,夏爾是如何處理的?」
「遺體將被合成拇指大小的晶體,便於家族保留。」
「非常人性化。潮湧組織也是十分人性化的哦。」簡眨了眨眼睛,「已經死掉的大腦將被製作成營養液,供給其他還在運轉中的大腦。看吧,即便死亡也如此有意義。」
肖巖睜大了眼睛看著簡,「……他們是人類。」
「對,他們是人類,我們也是人類。不同點在於,潮湧組織認為自己更加有優越性。親愛的你知道為什麼人會吃各種動物可是卻鮮少吃自己的同類嗎?」
「……」
肖巖知道那個答案不會是自己想要聽到的。
「因為人類自覺優越於這個星球上所有的生物。」
低溫令肖巖顫抖了起來,他甚至無法想像這些大腦如今還剩下什麼。
「你確定要奉獻出自己的大腦嗎?」
簡的手指輕輕托著肖巖的臉頰,拇指緩慢地撫摸著肖巖的臉頰,他的目光太過深沉,彷彿無論如何躲避都不可自己地被碾壓,肖巖的雙腿彷彿被灌鉛一般動彈不得。
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攬了過去,凱西的聲音這冰冷甚至漂浮著試劑氣味的空間裡意外地鎮定心神。
「別再逼他。」凱西用力地瞪著簡,擋在肖巖的面前。
「好吧,好吧……」簡聳了聳肩膀,打了個響指,所有立體影像再度啟動,數據飛躍,在不斷變化奔馳的數據之間,隱隱能看見幾個紅色的小點,又有大腦不堪重負死去了。
「你還能走嗎?」簡輕笑著問。
這樣的無所謂令肖巖反感。
他揮開簡的手,儘管重心不穩,他還是朝著通道走去。
這與善良或者不善良無關,他現在連自己的大腦也未必能夠保住,所以同情別人是毫無疑義的。
簡來到肖巖的身邊,節點的滑門自動打開,微暖的空氣灌了進來。
他們行走在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通道中。
肖巖忽然止住了腳步。
「你讓我看到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恐懼嗎?」
「沒錯。」簡抱著手臂悠閒地靠著牆壁,「因為你似乎習慣於把某些話放在嘴上,我想要你清楚地知道這樣的習慣令人不悅。」
「如果你不打算取走我的大腦,那麼大費周章將我從夏爾帶出來的原因是什麼?」
肖巖心中湧起另一種設想,大腦在脫離人體的情況下保存期限並不長久,他們此刻沒有打開自己的顱骨,很有可能是想要圈養他,等到需要的時候再取出利用,這只是避免資源浪費的方法。
「我想要給你不一樣的視野。時間會證明一切。」
肖巖本想問,你們到底和潮湧組織是什麼關係,因為從凱西的語氣中流露出的是對潮湧的不認同。可他們不是作為潮湧的間諜潛入夏爾的嗎?
但肖巖也知道,除非簡想要回答,否則自己就算將刀架在簡的脖子上,這傢伙也只會一臉高深莫測。

夜晚來臨,肖巖躺在柔軟寬大到誇張的床上,抬起頭便能透過透明的玻璃頂看見星河璀璨的蒼穹。
夏爾給每個人的空間都是有限的,比如肖巖房間裡的那張床,如果他多翻一個身,就會掉下來。但現在的這張床幾乎和他從前的臥室一樣大。
仰望頭頂的夜空,肖巖此時此刻才深深感受到這個世界遠比他想像中要浩瀚的多。
如果沒有簡躺在他的身邊,他會更加享受此刻的一切。
「很諷刺吧,那些居住在夏爾中的人,一生都看不見這樣的景色。他們享受現有的一切,安逸著失去追逐的野心。」
簡緩緩側過身,凝望著肖巖的側臉。
「我也沒有野心。」
簡笑了,「如果沒有野心,怎麼會用這樣渴望的目光看著天空?」
肖巖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回顧今天所見到的一切。
這裡就算不是潮湧的大本營,至少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基地。所有基地都將建立在洋流相對平靜的區域,為了避免被夏爾偵查,這座島距離陸地一定有相當的距離。依照潮湧組織的能力在一個獨立的環境中自給自足完全沒有問題。明天自己必須更加小心地觀測太陽從升起到落下的方位,甚至於天空中的星座,海浪以及植被,這些都能幫助他定位這座小島在地球上的大致方位。他還必須弄清楚這座島上的飛行器到底在哪裡,以及整座島的構造。
「你在想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
「撒謊。」
「好吧,我在想伯頓上校。」
「他已經死了。」原本柔軟的聲音冰涼起來。
「他還活著。」肖巖的回答平靜卻篤定。
下一刻,身旁的男人猛然翻坐到肖巖身上,低垂下眼簾,雙手壓在肖巖的耳邊,壓倒性的氣勢,肖巖連動都來不及動一下。
「我太寵你了。」
突然,對方吻了上來,凶狠到將他壓碎。
肖巖的手掌頂住對方的肩膀,試圖翻身,但在簡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猛然抓住簡的髮絲,肖巖的掙扎奮力得彷彿世界末日,簡終於粗魯地終止了這個親吻。
「殺了我……或者拿走我的大腦……都可以……」
「混蛋!」
簡猛然起身,手指探進肖巖的後腦,扯起他的頭髮,瘋狂地吻了上去。
身後的傷處快速地癒合,簡鬆開了肖巖,任由他倒回去。
「下一次,如果你再要求我殺了你,我會派人去夏爾,將所有你認識的人,包括你在研究院的同事,你的同期生還有跟你說過話的聯絡官甚至於特種兵,取出他們的大腦,送到你的面前!」
簡絕美的五官霎時猙獰而扭曲。
肖巖的呼吸與心跳逐漸脫離X病毒的控制,恢復了平靜。
他知道,簡沃利斯並不只是恐嚇他,而是真的會做到。

此時的夏爾,艾維爾中將正在觀察著血樣。他身旁的高登少將顯得十分侷促。
「喂,到底怎麼樣了?別告訴我海茵這傢伙會永遠躺在隔離器裡!」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躺在隔離器中的男子手指輕顫,眼睛張開的瞬間銳利到要將整個空間穿刺,一陣抽吸之後猛然坐起。
各項指標飆升,卻在臨界點驟然回落。
所有醫療人員衝了進來。
「伯頓上校!」
他們剛打開隔離器的瞬間,海茵猛然撞開所有人,在按鍵上點了一下,他的戰鬥服緩緩升起。
「伯頓上校!我們還需要檢查您的身體!」
拉過戰鬥服,俐落地披上身,沒有任何人能夠攔下他。
血液檢測室中,艾維爾中將離開終端,一把握住高登少將。
「他成功了!」
「誰?什麼成功了?」
「肖巖少尉成功了!伯頓上校體內的X-2已經完全與身體融合,不但構建了新的免疫防線並且代替原本的X病毒成為能量供給體!」
就在這個時候,醫療兵衝了進來。
「閣下!伯頓上校醒了!他正要離開這裡!」
兩位將軍愣了愣,還是高登少將先反應過來,打開聯絡器,下達指令。
「溫恩!凌霄!伯頓上校已經清醒!你們必須攔住他!」
而溫恩則張大了嘴巴,直到全身散發出嗜血殺意的男子幾乎走到他的面前,溫恩才回覆,「這真的是伯頓上校……嗎?」
金棕色的髮絲被一絲不苟地紮在腦後,無與倫比的深邃瞳眸泛著寒光,窒息感蔓延開來。
就在海茵走過溫恩與凌霄身邊時,還是凌霄先反應過來。
「伯頓上校!你不想知道在你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嗎?」
海茵伯頓停駐了步伐,「高登少將在哪裡。」
呆愣著的溫恩呼出一口氣來。
「少將在他的辦公室等你,他已經為你調出了當時的影像。」
此時的高登少將有些緊張地十指交握,艾維爾中將告訴他,現在的海茵他的體能正處於峰值,而他的大腦也將比從前更加敏銳。
中央科學院必須知道X-2的所有研究細節,而這個病毒的研發者卻被劫持,唯一最清楚整個研究的就只有海茵伯頓,因為他一直駐守在肖巖的思緒外沿,海茵的出身並非武裝部隊,而是中央科學院。
高登少將已經感覺到了肖巖對於海茵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他清楚地知道海茵不會留在夏爾,除非找到肖巖,這個男人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辦公室的門被粗魯地拉開,砰的一聲嵌進牆面,高密度納米牆留下一道淺淺的凹痕。
不要小看這道凹痕,特殊任務部隊裡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
辦公桌前的高登少將表情雖然平靜,目光卻不由自主看著輕微變形的滑門。
「看起來你比從前更加強悍了。我也應該接受X-2。」
「監視器影像。」海茵沒有絲毫與對方寒暄的意向。
高登少將的表情嚴肅起來,手指輕輕一點,立體影像緩緩擴散。
螢幕上出現的是肖巖走投無路背靠著牆,槍口抵住自己下巴的影像。
他仰起了脖子,緊閉的眼睫沒有絲毫的顫抖,嘴唇抿出剛毅的線條,令人毫不懷疑他那一刻的決心。
高登少將瞥了海茵一眼,「你真應該看管好自己的配槍。」
下一刻,只聽見「砰——」地一聲槍響,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片段,高登少將仍有一種心臟裂開的錯覺。
海茵注視著螢幕的目光卻沒有絲毫顫動。
高登少將露出失望的表情,「呵,我還以為看到這一幕至少你會露出一點點受到驚嚇的樣子。」
螢幕中,簡沃利斯死死扣住了肖巖的手指,奪過了那支槍。
當他抱起肖巖離開時,刻意看向監視器,扯出他一向放蕩不羈的笑容。
口型說的是:再見,夏爾。
「簡沃利斯才是真正的主謀。」
當他們向軍方上報這個訊息時,整個上層都震動了。後來針對簡沃利斯以及凱西的報告指出,他們的身份記錄看似詳盡,但經過更加深入的調查,終於在檔案系統中找到些許入侵修改的痕跡。
他們兩來自夏爾城外。
「是啊,他進入特殊任務部隊四年,戰功彪炳,而且依照常理越是離經叛道的人是臥底的可能性就越低,反而像你這樣深藏不露卻又令人深信不疑的傢伙比較像……」
「他被帶去哪裡了?」
海茵面色沉鬱地將那段影像再度重放,最後畫面總定格在簡沃利斯的笑容上。
高登少將感受到空氣中殺意,全身汗毛不自覺豎起。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追捕簡沃利斯,也許只有海茵伯頓。
「我們不知道。」
「他的體內有微芯片。」
「他的芯片信號完全消失了。所以目前有三種可能。第一種,他體內的微芯片已經被損毀,因為潮湧也能料想到我們會用芯片來定位;第二種,他已經死了,微芯片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指數的情況下會自動失效。最後一種也是最樂觀當然可能性也是最小的猜測,他被囚禁在某個信號遮蔽的地點。軍部高層已經做出指示,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把他帶回來,哪怕只剩下他的大腦。」
「他的大腦不會被取出。」

72、

我從不知道你也有這樣盲目樂觀的時候。」高登少將按了按眼角。
「因為簡沃利斯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女巫克萊爾在哪裡?」
「哈……」高登少將按住自己的腦袋,「別告訴我你想要刑訊她的大腦!這個女人很強悍,已經有三名刑訊部隊的菁英在進入她的大腦之後神經細胞受損。你知道我的話什麼意思吧?」
「克萊爾在她的大腦中把他們都殺死了。」
「所以……」
「所以我要進入她的潛意識。請馬上安排。」
那一瞬間命令的語調讓高登少將微微一愣。
「她是女巫克萊爾,她的潛意識可不像肖巖那麼不設防!你不記得當初你和沈冰在雷諾丁中將的潛意識中面對的一切嗎?沈冰到現在受損的神經細胞都沒有恢復!」
「請準備,少將。」海茵終於傾下身來,金棕色的髮絲在辦公室的光線下冰冷卻炫目,他眼部的輪廓本就細緻到挑戰人類審美的極限,高登少將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與自己的部下對視。
「你瘋了……想一想肖巖少尉付出了什麼代價才讓你活下來!」
「閣下,」海茵側身,用手指從自己的肩膀的血肉之中取出了一個隨身硬碟,他的動作俐落而果敢,沒有絲毫令人血肉模糊的不適感,「這是肖巖少尉的研究數據,不論我發生什麼,都不會阻止夏爾對X-2的繼續研究,會有越來越多的特種兵脫離X病毒的桎梏。」
高登少將握緊那粒隨身硬碟,神色嚴肅了起來,「我應該把它交給誰?」
「你信任的人。」
「我信任的人?我已經不再相信任何我曾經信任的人了。簡沃利斯是來自潮湧的高級間諜,這件事總統已經知曉,我正在等候降職處分。」
「但此刻你仍舊是特殊任務部隊的領導者。」
「我現在只剩下好奇,到底謝里夫上將會派什麼人來取代我呢?」

一個小時之後,刑訊部隊黑暗的隔離囚室中,美豔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
當海茵伯頓走進囚室的瞬間,克萊爾的瞳孔不自覺一陣收縮,那是拒絕相信眼前一切的信號。
她的雙手被高密度鈦金束縛,雙腿被融合的鈦金包裹除非捨棄雙腿否則她無法脫離,頸部的特殊裝置只需要刑訊部隊輸入指令就能自動折斷她的脖頸。而她臉的下半部分也被戴上了鈦金面罩,無法襲擊任何人,也無法自我了斷。在潮湧組織中,她是暗殺的高手,一個身材高大行動卻並不靈敏的馬克,克萊爾絕對不會放在眼裡,但是她低估了麗芙。麗芙不僅僅靈活多變,更加與馬克配合到天衣無縫。這就是海茵伯頓當時放心離開的原因。
「我不需要你告訴我任何事情,因為我會自己找。」
克萊爾一直輕視一切的目光,在那一刻終於緊張了起來。
海茵取出終端連接器,如同殺伐大開的死神,沉默的鐮刀劈開克萊爾的思緒外沿,以不可抵擋之勢斬斷所有思緒連結。
這根本不是入侵,而是屠殺。
克萊爾開始止不住的顫抖,海茵甚至還沒有進入她的思緒深層,克萊爾即將承受不住。
「我有幾百萬種方法,讓你的神經細胞遭受比那些刑訊專家殘忍萬倍的折磨。我沒有耐性和時間。」
海茵的聲音在克萊爾的腦海中響起,毫無溫度,彷彿從地獄深處蔓延而來。但這個固執的女人卻什麼都不肯說。她的思緒層被壓迫到產生裂縫,海茵猛然衝了進去,黑暗無邊的潛意識中,無形的殺虐四起,但對於海茵來說毫無疑義。
他就像深刻而不可剔除的幻影,無論克萊爾的潛意識如何凶險,根本無法觸動這個男人。
他半跪下來,猛然一拳砸了下去。
有什麼被拖拽而出,整個世界天崩地裂。
「警報!警報!思想主體心跳過快!」
「警報!警報!思想主體神經細胞受損!」
「警報!警報!思想主體意識下降!」
刑訊部隊的幾個觀測員驚訝萬分,他們被授命一定要看護好伯頓上校的大腦,一旦感受到異常就要將他與克萊爾的神經細胞聯繫斷開,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克萊爾處於危險之中?
他們該怎麼辦?
老天!
海茵伯頓驟然睜開眼睛,中斷了神經細胞聯繫。
而對面的克萊爾低著頭,顯得狼狽而虛弱,她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的力量。
海茵來到觀測員的面前,信手輸入幾個代碼,囚室中的克萊爾彷彿終於得到氧氣一般,發出一陣呼吸。
心跳正緩慢恢復,但主體意識卻依舊停留在較低水準。
所有刑訊部隊的觀測員看著海茵。
「他……是不是成功從女巫克萊爾的大腦中提取到了訊息?」
「……還是說,他在克萊爾的大腦中把她給殺了?」
「女巫克萊爾還會醒過來嗎?我們該如何向上級匯報?」

此時的肖巖,平躺在一片白色的沙灘上,頭頂是棕櫚樹的陰影,臉上罩著一頂沙灘帽,身邊放著無數本紙質書。
簡緩緩來到他的身邊坐下,
海鷗和海浪的聲音糅合在一起,天地無限高遠。
簡輕笑著,指尖勾起帽簷,緩緩低下身,就在他的氣息觸上肖巖唇角時,閉著眼睛的肖巖終於開口。
「如果你敢這麼做……」
「你又能如何呢?」
那個吻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肖巖牢牢閉緊了嘴唇,但簡的舌尖強悍而有力。這個吻沒有強迫的意味,進入之後也只是一陣挑逗便遠離。
「那天晚上我不該對你留情。應該狠狠地進入你,就算那裡裂開了流血了,只要我將X病毒注入你的體內,你很快就會癒合。而我帶給你的疼痛,你會永遠記住。」
簡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肖巖的黑色髮絲,純血統的亞裔已經不多見了,他柔軟的黑髮有著別樣的魅力。
「如果你真那麼做了,我會用自己的腦袋去撞海礁。」
「別這樣,海礁對我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簡的手指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撥弄著肖巖的髮絲。
肖巖閉上眼睛別過頭去,而對方的手掌卻暗含力度將他的額頭固定在原處。
「我從小到大沒有聽過任何童話,第一次接觸到童話是某次執行任務之後我的部隊在一座廢棄的圖書館裡休息。我翻到了一本童話書。那是一個關於美人魚的故事。」
簡的嗓音很獨特,隨著潮起潮落的聲響,被海風模糊了聲音。
「美人魚會用自己的歌聲來迷惑經過這片海域的漁夫,將他們拖入深海。但有一次,小美人魚因為同情心救了漁船上的一個少年。這個少年日復一日地乘著漁船回到那片海域尋找著那隻小美人魚,而小美人魚避而不見。終於有一日,小美人魚忍不住問他,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請你實現這個願望之後不要再跟著我了。」
簡停了下來。
「少年的願望是什麼?」
「我以為你沒在聽。」
「你編不出故事了?」
「……少年的願望是變成海中的礁石。他說,這片海域太空曠了,沒有島嶼和礁石,小美人魚沒有棲息之所。他希望當她累了的時候,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停留。」
「所以小美人魚把少年變成礁石了?」肖巖用無所謂的語調問。
「我不知道。」
「你果然在耍我。」肖巖嘆出一口氣。
「……那本童話的結局頁沒有了。」
「你沒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嗎?」
「不需要。沒一個童話都有屬於每個人理想中的結局。而我,也畢生尋找著屬於我的海礁。」
肖巖蹙起了眉頭,他下意識開始思考簡說出這個童話的意義是什麼?也許這個童話本來就是簡編造的故事,他所指的海礁又是什麼?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故事,但你喜歡我送給你的書嗎?」簡的話成功終止了肖巖的思考。
「你是怎麼找到它們的?紙張是脆弱的東西,兩百多年它們應該都被風化了。」
「兩百多年前的圖書館,有許多書籍是被真空保存的。它們並沒有被損壞。」
「所以你就將它們偷了出來?這會加速它們的毀損!」
肖巖露出暴殄天物的表情,怪不得那些書頁泛黃的厲害,特別不該帶它們來海邊,海風中的濕度會讓它們受到更大的傷害。
「沒有什麼能永久保存,至少你現在擁有它們。」
簡的笑幾乎要融化在風中。
他緩緩起身,走向不遠處被插在沙礫中的一根棕櫚樹枝幹。
「你還是沒有放棄要從這裡逃離嗎?」
肖巖的手指一緊,對方發現了什麼?
「利用樹影來大致估算經緯度,非常古老,但不可否認也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影子最短的方向,就是子午線。而太陽最高的正午,樹影長度比樹高能得到緯度。反正你不需要知道最確切的坐標,你只是想知道離你最近的夏爾基地在哪裡。」
肖巖的背脊一片冰涼,竟然被簡看穿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小把戲?」簡的手指撫弄著枝幹的頂端,海風撕扯著他的髮,「我和你一樣,也很喜歡閱讀古舊的東西。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就在這個,簡手中的聯絡器彈開投影影像,是傑瑞。
「嘿,老大,海茵伯頓還活著。」
聽到這個消息,肖巖的背脊略微一顫。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心緒震顫,每一個細胞都在雀躍。
但肖巖卻竭盡全力保持平靜,閉著眼睛,唇角卻不可自已地輕陷。
X-2並不是一種能被廣泛應用的病毒,它必須根據每個人體質的不同細胞的極限能力等作出精確的調整。而肖巖為海茵注射的,正是研究海茵血樣之後得到只適合海茵的X-2!
簡回過頭,看向肖巖。草帽遮住他的臉,看不見表情。
「他已經摧毀了我們三個基地。」
「嗯。」簡點了點頭,「他應該是從克萊爾的大腦中獲取了這些訊息。」
「還好降落地點是臨時決定的,克萊爾並不知道我們會回到哪裡。但遲早,他會找到這裡。」
「他正在趕來這裡,那三個基地都靠海。他知道肖巖喜歡海。我們準備轉移。」
傑瑞挑了挑眉梢,他沒有想到那個毫不起眼的研究員的喜好竟然能決定這麼多細節。
簡說完這句話之後,回到了肖巖的身邊,手指輕輕撫弄著他的耳朵。
「喜歡這裡嗎?」
「我愛死這裡了,能讓我一直留在這裡嗎?」
「請求駁回。」
肖巖用帽子拍開身上的沙粒,懶洋洋站起身來。
簡拔起那隻棕櫚樹的葉桿,「你可以留著這個作紀念。」

飛行器在天空中徘徊,沙粒被揚起,在日光下如同鑽石風暴。
肖巖伸手遮住眼睛,簡握緊他的手腕,將他帶入機艙。
他們逐漸遠離小島,看著它逐漸變成藍色大海中心漂蕩著的圓點。
肖巖的額頭抵在玻璃上,隨著飛行器的高度不斷上升,肖巖的眼睛裡除了蔚藍再沒有其他的顏色。
機艙裡只坐著四個人,肖巖、簡、傑瑞還有上次潛入夏爾的特種兵。
凱西和另一個人駕駛飛行器。
「我們要去哪裡?」
「一個特別的地方。」凱西就坐在肖巖的對面,眼睛裡難得的謹慎,「然後你會見到一個特別的人,這個人將決定你的大腦是繼續待在你的顱骨裡,還是應該被取出來。不要做任何衝動的事情,肖巖。」
肖巖承認「特別的人」讓他對此行產生了興趣,至於凱西的後半句,肖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最後他的大腦還是被取了出來,那意味著他將有機會接觸終端,他會用最後的力量做他可以做到的事情,比如入侵他們的主控。
看著肖巖一副沉思的模樣,凱西知道他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只能無奈地呼出一口氣。
簡的手指在肖巖的臉頰上彈了一下。
「別聽這傢伙胡說。我將要帶你去見的,是我們的父親。」
「你們的父親?」
簡的表情有些複雜,甚至帶著戒備。
「你和他,一定會有很多話題。」

一個小時之後,特殊任務部隊到達了這個海島。
溫恩的小隊打開地下研究室的門,當他們看見成千上百的大腦浸泡在營養皿的情形,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十分鐘之後,溫恩來到海灘邊,海茵站立在一片潔白的細沙之中,彎下腰撿起散亂一地的書本。
「上校……潮湧組織的人全部撤離了。地下研究室中發現了許多大腦……我們是不是應該確定肖巖少尉的大腦是否也在其中?」
「不需要,簡沃利斯把他帶走了。」
海茵的手指翻過紙頁,那些泛黃的痕跡帶著淡淡屬於紙張的氣息。
溫恩不明白海茵怎麼會這樣確定。
「這是《海洋生物通覽》。一般人不會看這樣的書,除了肖巖。」
「哈?」溫恩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
「如果我是簡沃利斯,也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取悅他。」
「什麼?」溫恩的表情依舊呆傻,「你要取悅誰?」
海茵沒有回答他,只是拎著那幾本書走向飛行器,烈烈的海風中,海茵閉上眼睛輕吻上手中的書頁,彷彿他嘴唇觸上的是腦海中那個人溫潤的指尖。
「所有飛行器向各個方位散開!打開搜索裝置!」
馬克和麗芙坐在機艙裡,馬克的臉色顯得很難看。
「喂,你怎麼了?」麗芙抬腿踹了對方一腳。
「聽說肖巖就在這裡!簡沃利斯還用一個玻璃溫室來關住他!可是我們晚來了一步……我現在看見老大的臉色就害怕。」
「你怎麼知道肖巖被簡沃利斯關在玻璃溫室裡?」
「……老大說的。他一走進那個房間就知道了。」
馬克還記得自己跟隨海茵進入那間玻璃溫室,寬大到誇張的白色大床,馬克不由得臉紅心跳。
天啊,只是囚禁一個小小的研究員,用得著……這麼過分嗎?
海茵的眼簾垂下,彷彿要壓垮一整個世界,他微微仰起頭,下巴在耀眼的日光下極富有力度。他單膝跪坐在床邊,手掌覆在被褥之上,那正好是被子掀開的地方,他低著頭似乎在感受什麼。
當馬克試圖轉移方向好看清楚海茵的表情時,冷漠的上校已經起身,向他發出追蹤的指令。
「如果是那樣,我覺得老大這個時候說不定還鬆了一口氣呢!」
「為什麼?」
「至少肖巖他還活著,這比什麼重要,不是嗎?」

這對於肖巖來說是一段漫長的飛行,因為他的眼睛裡除了海水還是海水,沒過多久就開始愛睏。
他強迫自己清醒,試圖記下任何可能的地標。
但最終,他還是睡著了過去。
簡的手掌伸過來,輕輕將他攬入自己的懷中。
凱西則呼出一口氣,「這傢伙堅持的可真久,飛行器都繞了整整三大圈,連我都快無聊到吐了。」
就在那一刻,飛行器全速前進,降落在一片荒蕪的海域。
簡抱著肖巖緩緩下降,一艘潛艇浮出水面。
他們在深海中航行。無數奇特的海洋生物從他們身邊游過。
凱西悠閒地為自己倒了杯紅茶,配上新鮮出爐的點心,一臉享受午後時光的貴族模樣。
「嘿,簡。如果父親要取出肖巖的大腦……你打算怎麼做?」
一旁的傑瑞也望了過來。
簡摸了摸下巴,「那就讓肖巖也成為他的子女。」
「呵——」凱西冷笑一聲,「那比永生的難度還要大。」

肖巖的身體在黑暗之中不斷下墜,直到一個強有力的懷抱將他緊緊抱住,不斷收攏的力道,幾乎要將他捏碎。
對方輕柔地吻著他的脖頸,在他的耳邊輕語。
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忍耐,要活著。
肖巖知道,他的潛意識深處,海茵永遠存在。
驟然睜開眼睛,肖巖看見華麗的帳慢,深沉卻雍容的色彩,令肖巖怔然了很久。
猛然坐起身來,肖巖心想不好!自己怎麼又睡著了!
當他掀開被子,從床上翻下來時,感覺到牆壁上投射出微藍起伏的光暈,似乎有什麼緩緩掠過。
肖巖猛然回頭,赫然發覺落地窗外竟然是無邊深海!只有在文獻資料中才看到過的海洋生物正成群從他的眼前經過。肖巖下意識來到窗邊,仰頭能看見日光匯聚的痕跡。現在還是白天!
他到底在哪裡!
「孩子,喜歡你的房間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彷彿從時光的縫隙中傳來。肖巖倒抽一口氣轉過身來。
他的面前是一個身著寬大毛衣看起來十分悠閒的男子,側坐在他的床沿。
他的年紀應該與艾維爾中將差不多,知性與理性交融的氣質。白皙的肌膚,英挺猶如文獻中教堂雕塑的鼻骨,優雅而深邃的眼睛,而眼角的那顆痣讓肖巖肩膀一震。
「簡……」
這不是簡,簡才二十多歲而已!
「再過二十年,你所認識的簡,應該就是我現在的樣子。餓嗎,孩子?」
面前的男子十分禮貌,壓低放緩的嗓音有效地紓解了肖巖的緊張情緒。
肖巖搖了搖頭,他沒有絲毫食慾。
「我早就對凱西說過,不要隨便使用神經麻醉類藥物,無論怎樣宣稱對人體無害,最終還是會產生副作用。」
怪不得自己會睡著!原來是凱西動了手腳!
「這裡是……海底嗎?」
「你的問題不應該是這個,你真正想問的是『面前這傢伙到底是誰』。」男人的笑很有魅力,與簡的曖昧囂張背道而馳,更富有深度,令人忍不住不斷回味和感受。
「好吧,你是誰?」

73、

但是肖巖的戒心依舊沒有放下,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和他所有見過的人有著絕對性的不同。但到底是哪裡不同?
男人笑著側過頭似乎是為了將肖巖看的更加清楚,手指觸上他黑色的短髮,髮梢從他的指節掠過,那一刻彷彿無數翅膀拍打著從肖巖的心臟上飛過。
「你是純血統的亞裔,和你一樣血統的人類還不到萬分之一。畢竟兩百多年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繁衍生息,人類對血統已經沒有那麼執著了。」
肖巖雖然沒有後退,但隱隱感覺到壓迫。
「真的很想有一個像你這樣血統純粹的孩子。」
這個時候,肖巖終於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簡沃利斯的父親!」
「是的,我不只是他的父親,也是他的創造者。長久以來,這些孩子們陪伴在我的身邊,幫助我度過了黑暗而孤獨的歲月,他們稱呼我『父親』,時間久了,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快不記得了。讓我想想……啊,我的名字是瓦倫亭希恩。」
肖巖想起潮湧組織一直在利用「彗星」病毒研究所謂永生。
「你……你活了多久?」
「兩百七十二歲。」
這是一個驚悍的數字。
「……」肖巖盯著對方的眼睛,確認對方說的應該是真的。
「彗星病毒讓喪屍的身體不斷復原,並吸收熱量合成身體所需要的養料,想想兩百多年後的今日喪屍依然沒有消亡,這難道不是造物主給人類的提示嗎?X病毒也是在彗星病毒的基礎上合成的,我利用這種病毒不斷復原自己受損的器官,達到了長生的目的,但人體有一個最為重要的器官,我永遠修復不了。」
「大腦。」
總所周知,喪屍沒有思考只有本能,因為它們的大腦萎縮了。
「你果真很聰明。所以我需要你用難得的思考能力替我解決這個問題。」
男人的手指點了點肖巖的太陽穴,然後輕笑了起來。
「不要這麼緊張,我會給你時間認真的思考。你是打算回到夏爾永遠生活在地下,還是像簡一樣,自由自在地生活?聽說海茵伯頓還活著,因為你研製的X-2病毒,他現在成為夏爾特種兵之中第一個脫離十年壽命枷鎖的人,再度創造了神話。不過對我而言,這個神話屬於你,而不是他。」
這是極大的褒獎。
肖巖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你是獨一無二的,孩子。」
瓦倫汀的手掌覆在肖巖的臉頰邊,手指緩緩深入他的髮絲之間,這是一個過於溫情的姿勢,但肖巖知道所謂的獨一無二指的並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大腦。
「無論我採集多少屬於你的基因,都無法保證他能完整地擁有你的思想。」
男人起身離開了這間房間,凱西在幽深的走廊中靠著牆,眉眼間掩藏著深深的不安。
「父親。」
「試著取出他大腦中的訊息,但不要傷害他。」
「明白了,父親。」
「你知道最安全的方式是在什麼時候嗎?」瓦倫汀溫和地看著凱西。
「當他睡著的時候,父親。」

隨著太陽落山,窗外變得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彷彿黑洞一般隨時要將肖巖吞沒。
肖巖降下了窗簾,整個房間雖然寬大,但卻倍感壓抑。
食物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簡端著餐盤走入房間,卻沒有看見肖巖的蹤影,他微微嘆了口氣,環顧一星期終於找到靠著牆角的肖巖。
「我知道這裡沒有陽光和沙灘,你感覺不自由。」
簡再肖巖的面前蹲下。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要裝作理解的樣子。」
簡的手指在肖巖的眉心一彈,「我保證,很快自由就會來臨。無論是你還是我。」
他將餐盤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與肖巖面對面坐著,舀起一勺食物,送到肖巖的唇邊,「嘗一嘗,這是我熬出來的粥,和夏爾裡的味道完全不一樣。你需要嘗試不同的東西,用眼睛看不同的事物,然後用你優秀的大腦去思考。」
肖巖沒有任何反應。
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不介意含著它們餵進你的嘴裡。」
肖巖終於微微張開了嘴唇。讓他接受對方的親吻而發狂,他寧願沒骨氣的把對方送來的食物吃完。只是此刻,肖巖的舌尖嘗不出任何味道,吃了沒幾口,就開始反胃。
簡沒有強迫他而是帶著餐盤起身,肖巖仍舊坐在原處,長久地一動不動,彷彿與牆壁結合在一起的雕塑。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透過監視器觀察房間的傑瑞終於忍不住了。
「這傢伙根本沒有一點要睡的意思!我要迷昏他!」
就在傑瑞打算輸入代碼的時候,一旁的凱西攔住了他。
「這傢伙現在連東西都吃不下了,你還想再用一次?別說老大饒不了你,我也饒不了你!」
傑瑞悻悻然,打開一堆零食開始狂啃。
「誰進入他的大腦提取訊息?」
「我。」凱西舔了舔嘴。
終於,在傑瑞將所有的零食囤貨都吃完之後,肖巖緩慢地歪過腦袋睡著了。
傑瑞摸了摸飽脹的胃,按下按鈕,肖巖的房間裡瀰漫起淡淡的香甜氣味。
「你釋放了什麼?」
冰冷而富有壓迫感的聲音在傑瑞的耳邊響起,驚的他不斷打嗝。
「不……不是……麻醉類藥物……是穩定劑……讓他的大腦保持平靜……否則你還沒給他連上終端,他就會醒了!」
簡的臉色稍稍放鬆。
「如果他明天的食慾還沒有恢復,我會讓你和他一樣吃不下東西。」
傑瑞望著簡離去的背影,冷汗直流。
凱西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無論是對於我們還是對於簡,肖巖都很重要。」
傑瑞呼出一口氣,「知道了!」

再度推開房門,簡小心翼翼將肖巖從地上抱起,放回到床上。
「我會在這裡看著你,有任何異常,我會中斷你們之間的連結。」
簡的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與謹慎。
「知道了!我也不會允許自己傷害他!」
神經細胞校準,凱西進入了肖巖的潛意識。
穿過他的思緒表層,凱西輕鬆地不斷深入,毫無防備的思緒對流層,所有想法、訊息、以及記憶都靜止。
關於X-2的研究,凱西不費吹灰之力全部攝取。
「凱西,情況怎麼樣?」
「他是根據海茵伯頓的血樣和彗星病毒的研究最終合成X-2的,可是我在這裡找不到任何相關研究!」
凱西能找到的相關片段也只有海茵如何陪著肖巖訓練。不知是不是因為記憶美化了現實,凱西總覺得這些片段中的海茵剝落了冷酷的外殼,無論是手指掠過臉頰的動作,還是教導肖巖格鬥的每一個瞬間,都與凱西所認識的那個冷峻甚至於對世界都不為動搖的海茵大為不同。當凱西解析另一個片段時,他承認自己的思緒被衝擊了,張大嘴巴露出「我的天啊」的表情。
「凱西,發生什麼了?」
凱西扯了扯嘴角,「簡……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了……」
「那我就中斷連結了。」
「別……也就是海茵伯頓曾經十分……這個……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
即便聽聲音,凱西也能感受到簡唇角上陰冷的笑意。
「我還是替你們中斷連結吧。」
「別!就是海茵曾經非常用力地吻過肖巖,畫面很火爆……記憶很深刻……呵呵……」
「如果在思緒對流層也找不到目標訊息,建議你進入他的潛意識。」
「收到。」
雖然凱西表示自己還想多看兩眼,說不定有勁爆畫面。但簡的聲音聽起來越平靜,凱西知道他越可怕。
離開思緒對流層接近潛意識,凱西的身體沒入一片藍色的平靜海洋。
他緩緩下潛,雙手撥開水流,驚訝地發現一個更為寬廣的空間。
緩緩從高空落下,腳尖踩在細膩綿軟的沙粒上,凱西拍了拍胸口。
「你看見了什麼,凱西?」
「他的潛意識太平靜了,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凱西行走在沙粒之上,抬頭便是碧藍一片的海水,世界在肖巖的大腦中沒有明確的界限。大多數人的潛意識十分陰暗,而這個空間卻明亮到不可思議。凱西彎下腰來,捧起砂礫,試圖解析,才發覺那都是散亂零星的記憶,比如肖巖的父親離家之前他的母親替丈夫整理衣領的畫面,比如他的父親在立體影像前為他講解那些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
當他不斷前行,終於看見一個坐在沙粒上仰望天空的身影。
「我好像找到他的意識本體了……」
「很好。」
沉厚的嗓音響起,不知何時,瓦倫汀來到了凱西的身後,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抬起頭微笑著看向嚴陣以待的簡,用口型寬慰他:別擔心。
得到父親的肯定,凱西不斷走向那個身影,他必須小心翼翼,決不能激起對方的反抗意識。
可越是靠近,凱西就越發感覺不對勁。
對方金棕色俐落的短髮,堅毅的側臉,富有力度的身體姿態……怎麼看怎麼和亞裔的肖巖相差甚遠。
凱西的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後退。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原本靜坐的男子緩緩起身,冷峻的面容散發出天生的壓迫感。
直到對方距離他越來越近。
凱西承受不住壓力,猛然跌坐。
對方的手伸了過來,按在凱西的頭頂,那一刻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凱西。
瞬間,凱西的指數在投影螢幕上不斷波動,心跳臨近上線,思緒紊亂。
「糟了!快中斷連接!」
負責監視器指數的傑瑞正要切斷連接,瓦倫汀卻制止了他。
「再等一等。」
簡皺著眉頭盯著肖巖的表情以及所有數據。
他的心跳依舊平緩,呼吸酣長,脈搏和體溫與正常無異。
完全沒有抵抗的特徵,為什麼凱西看起來如此紊亂?
凱西張大了嘴巴,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他的肩膀顫抖,思考無法進行,這一刻他明白自己被禁錮在肖巖的潛意識裡。
「傑瑞!讓我離開!傑瑞——」
下一刻,海茵毫不留情扭斷了他的頭顱。
神經細胞訊息迅速歸結為零。
傑瑞看向瓦倫汀,「父親……凱西在肖巖的大腦中被扼殺了……」
瓦倫汀不以為意地一笑,「一個能研究出X-2病毒的傢伙,他的思緒當然也複雜之極。」
凱西脫離終端之後,眼睛緊閉眉心顫抖的厲害。他的表情充滿恐怖,就連呼吸都哽咽在胸腔似乎無法釋放。
瓦倫汀來到凱西的面前,「孩子,聽我說,沒有人能遏制你的呼吸,你的身體永遠聽從你的大腦掌控。」
他的語調非常平緩,凱西彷彿瞬間沉入對方灰藍色的世界中。
隨著憋在胸腔裡的氣息吐露而出,他的心跳和體溫終於趨向正常。
「告訴我,你從肖巖的大腦中得到了什麼?」
瓦倫汀慈父一般托起凱西的手掌,輕輕替他放鬆手臂上的肌肉。
「我得到了部分X-2的研究訊息……這傢伙確實很有想法……但是我一直找不到關於海茵伯頓的血樣研究,於是我進入了他的潛意識……」
凱西頓住了,他用力地吞嚥口水,綠色的眼眸彷彿玻璃球面即將碎裂。
「你在他的潛意識裡找到了目標訊息嗎?」
瓦倫汀的手指安撫在凱西的額頭,舒緩他的情緒,鼓勵他說下去。
「……我看見了……海茵伯頓!那傢伙就在肖巖的大腦裡!他一定是入侵了終端!他找到我們了!他扭斷了我的脖子!說不定夏爾已經發現這裡了!他們會派出特殊任務部隊!我們必須離開!」
凱西歇斯底里起來。
「噓——噓——你還活著。海茵伯頓不可能入侵這裡的終端,因為他根本沒有找到我們。」
「不!我看見海茵伯頓了!那一定是海茵!他的身手我很清楚!」
恐懼的眼淚從凱西的眼角滑落。
瓦倫汀看向沉睡中的肖巖,他的平靜與凱西的惶恐形成兩個極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簡將中斷連接器從肖巖的頭上取下來,瞇起眼睛,「凱西說,他是在進入肖巖的潛意識之後才遇到海茵伯頓。如果真的是海茵入侵終端,他會在肖巖的思緒外沿就對凱西進行阻截。潛意識是無比複雜的地方,凱西說過肖巖的潛意識平靜到沒有任何攻擊力。」
瓦倫汀摸了摸下巴,露出瞭然的表情,「但沒有任何人的潛意識是毫無防禦允許其他思緒進入的。肖巖的自我防禦,就是他腦海中的海茵伯頓。這只是一個思念體而已。」
「不可能!我和那傢伙對視了!那傢伙的眼神!動作!氣勢!都和現實中的海茵伯頓一模一樣!」
凱西因為父親和簡對自己的懷疑而焦急。
「我們沒有懷疑你見到的任何東西。而是肖巖……他對海茵伯頓有著非比尋常的信賴,他將所有關於海茵的訊息記得太過清楚,所以他創造出來的思念體也愈發接近現實。」簡的眼神沉黯,手指沒入肖巖的髮絲之間,唇上扯出無奈的弧線,「他將海茵伯頓當做自己的守護者,所以他的思想也以海茵伯頓的方式進行防護。」
凱西終於理解了簡的意思。他呼出一口起來,一臉疲憊不堪。
「不管怎樣……我再不想進入這傢伙的潛意識了……下一次,換簡吧。如果有誰能夠與海茵伯頓為敵,也只有簡了。」
簡的手指在肖巖的鼻尖上點了點。
「我更希望下一次你在他的潛意識裡看見的是我,而不是海茵伯頓。」

第二天,肖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就躺在床上,他出神地望著頭頂的奢華帳慢,感受到身旁的體溫。
一個溫柔的吻落在他的臉頰上。
「早安。」
「……你們又對我做了什麼?」
前一刻自己還坐在牆角,這一刻卻從睡夢中醒來。
肖巖的警覺心前所未有的攀升。
而簡卻掰開了肖巖握緊的拳頭,親吻著他每一根手指。
「肖巖,我們私奔吧。」
「你的大腦燒壞了嗎?」
簡掰過肖巖的身體,與他面對面側躺著。
「我說,你和我一起,離開這裡。不管瓦倫汀也不管夏爾,過我們自己的生活。」
「……這算是新一輪……談判手段嗎?」
簡的唇觸上肖巖,卻並沒有深吻,蜻蜓點水一般,卻泛起無數漣漪。
肖巖猛然將簡推開,十分戒備地看著簡。
「其實你喜歡這樣的親吻對吧,真是純情。」
「你真無聊。」
而監視著他們的傑瑞不解地看向瓦倫汀。
「簡……到底在想什麼?」
瓦倫汀高深莫測地一笑,「這不是很明顯嗎?我親愛的簡喜歡上了這個聰明的亞裔年輕人,並且想方設法地引誘他。」
「您不擔心嗎……萬一簡真的帶著肖巖離開呢?」
「那就讓他們離開。無論去到哪裡,簡最終都是要回到我的身邊。因為,他是我的孩子。」

這一天,肖巖依舊沒有吃下什麼東西。
沒有終端,也沒有任何可供消遣的娛樂,肖巖無聊到想要撞爆自己的腦袋。
簡走了進來,「我帶你到處轉轉?別這麼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我萎靡不振?
你試一試被關在這種地方!陰暗而壓抑的海底!還有一大堆等著把你的腦袋剖開的傢伙!
但肖巖還是跟著簡走了出去。對這個海下基地瞭解的越多,他才越有資本離開。雖然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其實你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器著,所以才對我一臉冷淡?」
肖巖沒有說話,他用心地觀察著這個地方。這裡是海水之下,如果他要離開,需要的不再是飛行器,而是潛艇。潛艇到底停靠在什麼地方,自己要如何到達?既然有潛艇,同時也意味著這裡有相應的砲擊系統,如果他駕駛潛艇離開,只怕一枚魚雷就能讓他成為海底遺跡。
想到此,他為自己的未來默哀。
「我需要你的幫助。」
簡的聲音壓得很低,迎面而來的是帶著兩名部下的傑瑞。
「嘿,老大……」
傑瑞的眼神有些複雜,似乎在說今天怎麼出來遛寵物了。
簡只是眨了眨左眼,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對誰都一樣拋媚眼。
傑瑞輕咳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窘迫,「老大,我們商量過很多次了,別再用那種讓人感到壓力的眼神看我,我會胃抽筋的。」
「不是腦子抽筋就行。」簡笑著拍了拍傑瑞的肩膀。
看起來簡似乎對傑瑞都有些防備,又或者在防備傑瑞身邊的人。
當他們離開之後,肖巖才緩慢開口。
「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能夠幫你。」
「海茵伯頓有沒有教過你,凡是不要太早下結論?」
不知道何時,簡繞到了肖巖的面前,他的手指勾過肖巖的下巴,慵懶而半垂落的眼簾之下是銳利而鋒芒的目光。
肖巖的心緒沉落下來,他知道簡需要的「幫助」絕不是輕鬆能夠做到的。
「你應該向凱西求助。任何我能做的事情,凱西都能辦到。」
更不用說凱西也是X病毒的感染者,此時此刻他的體能是肖巖的幾倍,輕鬆就能捏爆肖巖的腦袋。
「這裡每個人都稱呼瓦倫亭希恩為父親,知道為什麼嗎?」
「他培育了你們。」
「所以他是我們的神。」
「然後呢?」
「對於人類來說,神祇需要存在於精神的世界,況且他也不是真正的神。」
抿起嘲諷的唇線,簡的眼睛裡對於瓦倫亭希恩的敬意蕩然無存。其實他才是最擅長隱藏的人,無論海茵伯頓多麼令人難以直視,他的心思卻遠不如簡那麼難以揣摩。
「這又是你為了取得我的信任準備好的圈套嗎?」
「應該說,這是我為他準備好的圈套。知道為什麼這麼多所謂的『孩子』卻稱呼我為『老大』嗎?」

74、

「當然不只是因為你的戰鬥能力。」肖巖心中隱隱產生了一個猜測。
簡笑了起來,眼角的淺淺的笑紋與瓦倫亭希恩出奇的相似,唯一的不同在於風度。簡有著某種動人心神的氣質,而瓦倫亭希恩則是歲月沉澱的深不可測。
「說一說你的猜想。給你一個提示,一切與瓦倫亭希恩所謂的『永生』有關。」
肖巖思索了片刻,「這裡所有人都是被刻意挑選的基因繁殖出來的個體,無論體能還是智能都在普通人類之上。但被X病毒感染的胚胎卻並不那麼容易成活,所以你們都是經過X病毒淘汰的完美培育體。而你的基因,來自瓦倫亭希恩本身。」
肖巖看著簡,他不知道在這裡他是否能安全地討論這一切。
下一刻,簡將肖巖壓在牆面上,「抱緊我。」
「什麼?」
牆面一道滑門打開,肖巖墜跌了下去,那是一個垂直空間,足足五、六米高,落地的瞬間,肖巖被簡穩穩橫抱著,就連震顫都沒有感覺到。
這是一個簡潔的房間,除了床和書桌之外,就只有一整面的書架,而書架上則是無數紙質書。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比起浩瀚無邊的終端資訊庫,我更酷愛翻動紙頁的感覺。關於這一點愛好,我們還是很相似的。」
簡將肖巖放在自己的床上,半跪在他的面前,微仰的臉龐在透明的白色光線下近乎純淨的俊挺。
「現在,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這裡是簡的房間,肖巖一邊好奇地環顧四週一邊開口。
「X病毒並不能讓人體永不衰竭,瓦倫亭希恩的永生只是替換自己受損或者衰老的器官而已。無論皮膚、內臟甚至於四肢,他都可以用自己的基因培育出相融合的個體然後予取予求,但是他無法替換自己的大腦……」
「好吧,再給你一個提示。我體內的X病毒已經接近峰值。」
「所以……你現在的身體處於最佳狀態!他要的不是你身體的某個部分,而是……你身體的全部。」
「對,他會將自己的大腦拿出來,植入我的顱骨,從而控制這具年輕有力的身體。如果沒有意外,他從我這裡得到了至少十年朝氣蓬勃的生命。對於他來說,我根本不是什麼『孩子』,而是一個培養皿,甚至於被他圈養的羔羊。你覺得我應該讓這個上帝主宰我的一切……不對,應該說取走我的一切嗎?」
「……你想要做什麼?」
簡沃利斯絕不會任人宰割,就算那個人是他的「父親」。
「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這裡的主控系統只有你的大腦接入速度能夠做到入侵,我要你關閉除了供氧系統之外的所有運轉系統,包括砲擊。瓦倫亭希恩手上有一種制約我能力的藥劑,這才是他控制所有人的真正『神力』。」
果然,肖巖早就想到瓦倫亭希恩培養出這麼多智力非凡並且擁有特種兵作戰能力的「孩子」,必須有一種比所謂親緣更有利的控制方法,否則自由是人類的天性,他無法永遠掌控他們。
「你想要偷取藥劑?」
簡搖了搖頭,「偷取藥劑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
「所有思考在系統中都會留下痕跡。瓦倫亭希恩是不可能保留藥劑實物,他只會在需要的時候臨時配製。他在用X病毒感染我們的時候,特別為這個病毒留了一個代碼,攻擊我們的心臟,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必須注射他配製的藥劑來抵抗這個代碼,要知道失去心臟和失去大腦一樣嚴重。我需要徹底清除這個病毒代碼,你明白了嗎?」
啊哈,肖巖湧起仰頭大笑的衝動。
他的世界變化太快,前幾日自己被簡沃利斯劫持,此刻這傢伙卻在向自己求助?
「你願意加入,還是不願意?」
「如果失敗了,我會失去大腦,對吧。」肖巖十分用力地看著對方的眼睛,想要知道這傢伙到底有幾成成功的把握。
「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遲早他也會失去耐心取走你的大腦。」可是簡還是無所謂地笑著,彷彿計劃敗露也無所謂。
「那麼如果我們成功了呢?」
「我說過,我想帶著你私奔。」
他的手指掠過肖巖的鼻尖,寵溺的意味,他們即將去做的可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這傢伙還是一副這樣的調調!
肖巖別過腦袋,思考了片刻,「要我幫你也可以,我需要你的血液。」
「你要我的血液做什麼?」簡盯著肖巖。
「你和我的血型一致,我可以借由輸入你的血液來感染X病毒。我不想在碰上瓦倫汀精心培養的刺客時毫無反抗的能力。如果我們能離開這裡,我會為自己合成X-2,我也會對那個代碼病毒解碼然後將它排出。如果你給我,我們就成交。」
「我不能給你我的血樣。」
肖巖白了他一眼,這傢伙果然心存不軌,自己要是相信了他就是十足十的傻瓜。
「萬一我失敗而你有機會離開,那個代碼同樣會要你的命。但是我可以為你拿到X病毒樣本。」簡的表情十分認真,這讓肖巖片刻動容。
但是肖巖的感動來的快去得更快,他不會忘記自己之所以會在這個鬼地方的原因。
「真可笑,當初我死都不願意你被X病毒感染。」簡的唇上是自嘲的笑容。
「因為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X病毒再不是什麼致命性的神話。」
簡低著頭笑了起來。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需要打消瓦倫亭希恩的懷疑。」
「什麼?」
突然,簡跨上了床墊,一把將肖巖壓了下去。
「你這個混蛋!」肖巖的神經頃刻繃緊,一直以來這傢伙都不是紳士!
簡笑著親吻肖巖的臉頰和脖頸,刻意發出曖昧的聲響,用力到幾乎將他的血液都吸出來。
「簡沃利斯——你去死吧!」
「就算你感染了X病毒也不是我的對手!」
這句話真他媽的欠揍!
半個小時之後,肖巖冷著臉走在通道裡,而簡一臉笑意跟在他的身後。
迎面而來的凱西瞥見肖巖頸上的紅痕,發出輕蔑的哼聲。當他經過簡的身邊,壓低嗓音說:「你應該向父親解釋,為什麼將他帶離監視器範圍。」
「你喜歡和人親熱的時候被許多人盯著看嗎?」
凱西抿了抿嘴唇,不說話。

那天夜晚,端著餐盤進入房間的簡看見肖巖依舊坐在牆角,雙手垂放在腿邊,空洞的目光望著玻璃窗外的深海。
「知道這種行為表示你很脆弱缺乏安全感嗎?」
「我只知道後背有依靠的感覺讓我能更加專注地思考。」
肖巖盯著簡的餐盤。
「好了,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不過在這之前,你得乖乖把飯吃完。」
簡將餐盤放在了肖巖的膝蓋上,肖巖穩住餐盤的瞬間,感覺到什麼東西抵在了他的大腿上,那是微型注射槍!
感覺到接觸面的細胞微微一顫,病毒溶液進入了他的身體。
「你需要體力。」
從那一刻起,肖巖的心臟驟然緊縮,血液在身體內狂奔,就連呼吸似乎被壓抑在喉間,不得釋放。
「怎麼?還是吃不下東西嗎?我覺得這不是因為凱西的神經麻醉劑,而是你的心情不好。海底確實是個讓人感覺壓抑的地方,但你得適應。」
簡舀起一勺燕麥漿送入肖巖的口中。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吃不下東西,簡刻意準備了流食。強忍住胃部翻湧的不適,肖巖將一整晚燕麥漿喝了下去。
「需要我在這裡陪著你嗎?」
肖巖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他曾經聽麗芙提起過,被X病毒侵蝕的過程是極為痛苦的,全身疼痛並且沒有任何止痛藥劑能夠將它停下,彷彿所有骨骼被打斷之後的重組。
肖巖握緊的手指,肩膀顫抖著。他不能呼喊不能尖叫,甚至不能用力地皺起眉頭,因為瓦倫亭希恩可能在看!
肖巖的身上出了不少冷汗,腿部因為疼痛而不斷蹬踹。
「會好的,很快就會好。」
一整個夜晚,肖巖都在簡的懷中顫抖,直到後半夜疼痛到達巔峰,他只能不斷地回憶著關於海茵的一切。自己第一次在廢棄的核電站裡不小心親到海茵。他拼了命的回憶那短暫到只有一瞬的觸感,那是他人生中最狼狽也是無論時光倒流多少次都不後悔的經歷。
肖巖的手指抓緊床褥,他不能掙扎不能顫抖,他告訴自己這些疼痛都比不上那一次海茵踩碎自己的肩膀,骨骼刺穿血肉,疼痛碾壓神經。
他可以熬過去,他一定可以熬過去!
汗水浸濕了他的背脊,扣緊床單的指骨幾乎要捏碎他自己。簡的手覆在肖巖的手背上,用力地似乎為了掩蓋他的顫抖。但在漫長的忍耐中,肖巖沒有一刻試圖扣緊簡的手。
這一切就似他一個人的孤軍奮戰。
「你又贏了,肖巖!」
簡鬆開了肖巖,傾下身來,兩人的臉頰靠在一起。
「比起瓦倫汀,你更加殘忍。」
終於,肖巖的肩膀緩緩放鬆,疼痛在漫長的忍耐之後遠離,他的臉頰歪到了一側,呼吸逐漸拉長。
簡的手指掠開他汗濕的額髮,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肖巖一直沉睡著,直到他耳邊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
他猛然坐起身來,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明亮卻壓抑的房間。
聽覺被無限放大,他幾乎能感受到玻璃牆另一面海洋生物劃開水流的聲響,低沉嗚咽,玻璃輕微地共振。
低下頭,簡撐著腦袋側躺著,目光悠然地落在他的身上。帳幔在肖巖的背上留下一整片的陰影,而他卻仰起頭望著光亮的方向。
「我是不是應該說恭喜你,成為我的同類?」
「我們本來就是同類。」肖巖將枕頭按在簡的臉上,「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呢?」
他不想看見這張充滿誘惑力的臉,曾經有那麼一瞬,肖巖被痛苦命逼到幾乎對這個男人屈服。X病毒讓肖巖對任何事物的記憶比從前更加深刻,而簡的親吻成為這記憶的起始頁。
「現在。」
說完,簡扣住肖巖的手腕挪開了枕頭,翻身下了床,將一件白色外套扔在肖巖臉上,「我們走。」
「什麼?監視器在……」
「監視器已經停留很長時間了。」
簡帶著肖巖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在那裡取出了一個終端。
肖巖吸了一口氣。
簡按住他的肩膀,玩世不恭的表情全瞬間沉斂,他以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叮囑肖巖:「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停下該停下的一切。一旦瓦倫亭希恩發現你,他會毫不留情地刺穿你的潛意識,毀掉你所有構架你思緒的支撐,到時候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肖巖瞪向簡,意思是你這傢伙怎麼不早點說清楚這件事的危險等級。
但對於肖巖,就算注定醒不過來他也沒有了退路。瓦倫亭希恩一定會發現簡做的一切,這傢伙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肖巖並不在乎,但對於他自己而言在沒有比這更好地機會能離開!
義無反顧,肖巖毅然進入了主控,所有訊息彷彿塵埃被他的思想撞開,宇宙爆炸般的思想躍進,瞬間,整個基地陷入了一片黑暗。通過入侵主控,他終於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內窺探到這個海底基地的全貌,包括那個潛水艇的所在,以及如何達到通道,他開始搜尋瓦倫汀配製藥劑時留下的思緒痕跡,但無論怎樣搜尋都徒勞無功,他甚至開始懷疑瓦倫汀根本沒有通過終端而是用最原始的手動方式進行藥劑配比,就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一股力量正沿著他的思想外沿進入他的大腦,肖巖心中驚顫,糟了!一定是瓦倫亭希恩!
累積了兩百多年的思緒以從未有過的強度輕而易舉的俘獲了肖巖。
「三億兆的大腦接入速度果然是入侵主控的最佳人選。我想這就是簡把你帶到我面前的目的。」
腦海中是瓦倫亭希恩的低語,彷彿謝幕的預告。
肖巖的思緒被擠壓拆分,這看起來漫長的過程,在現實之中不過轉瞬。
意識對流層對他的阻撓毫無作用,瓦倫亭希恩進入肖巖的潛意識可謂不費吹灰之力,他的精神世界正逐步土崩瓦解。
「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
微涼沒有起伏的音調一點一點拾回肖巖破碎的思緒。
「和現實世界不同,思考的寬廣超乎你的想像。」
現在他接受的不是什麼防止大腦入侵的訓練,而是生死存亡之戰!
當瓦倫亭希恩終於來到肖巖的潛意識中,他發覺這裡竟然是一片漆黑的虛無之地,方向已經不再有意義。
原本現實中的一切在思想的世界中同樣也會有相似的表現形式,比如說重力。可是在這片空間裡,他只是漂浮著,就連撤離的方向也不復存在。肖巖用他的大腦顛覆了現實中的一切,衝破思緒的定式這往往是研究學者們取得突破的要旨。
瓦倫亭希恩扯起唇角,兩百多年了,他終於等到了一個有趣的對手。
就在他準備無限延伸自己的思緒時,赫然發覺有人正在解讀自己的思想本體!
此時凱西已經進入了終端,趁著瓦倫汀入侵肖巖的時候進入了他的大腦,貪婪地不斷抽取訊息。
瓦倫亭希恩必須從肖巖的思緒中撤離,他不斷延伸自己的思緒,衝破了肖巖的思緒邊界,他終於成功退離。
而此時,他才赫然驚覺,由始至終自己都停留在肖巖的思緒對流層,他以為自己曾經到達過對方的潛意識,但那只是這個年輕人為他構築的騙局而已!
他竟然被一個年輕人給騙了!
被愚弄的衝擊瞬間平復,他現在要做的是揪出那個妄圖從他大腦裡偷東西的小賊!
但瓦倫汀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肖巖的思緒竟然逆襲,不斷攀附上他來不及完全撤離的思緒,他分析解讀訊息的能力快到令人難以想像,當瓦倫汀狼狽地退回思想本體時,凱西已經見好就收迅速撤離終端了。
「得到了嗎?」傑瑞笑著問。
「你說呢。」凱西抿起唇角。
驟然間警報響起,所有通道鎖死。
就在這個時候,退出終端的肖巖輸入了某個代碼指令,這是他在夏爾的研究室裡記錄下的一種病毒,攜帶訊息與主控系統中的代碼結合,終止了通道鎖死命令。
簡一把拉起肖巖,「我們走!」
「可是我還沒得到……」
「不需要。」
簡帶著肖巖奔跑在通道之中,瓦倫汀是不會讓主控系統一直停留在癱瘓狀態的,他們正在與時間賽跑!
幾個身著黑色戰鬥服的男子衝到了他們面前,抽出了利刃。
他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肖巖也第一次認識到簡真正的實力。上一次與海茵的對峙,這傢伙絕對有所保留。
前一刻他的手肘狠戾地將其中一人的手腕頂碎在牆壁上,肖巖只聽見「喀啦」的聲響,後一刻簡騰空而起抬腿踩裂了另一個人腦袋。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五、六個潮湧的刺客衝了上來。
「簡沃利斯——你這個叛徒!」
簡的唇上是惡劣的笑容,朝肖巖眨了眨眼睛,「讓我看看,海茵伯頓都教了你什麼。」
其中一個刀刃砍向肖巖的肩膀,不經思考,身體自然做出了反應。肖巖側過身去,手腕向上抬高他的刀刃,另一隻手擰過他的小臂,跨開腳步,猛然將他撞在了牆壁上,不等對方恢復平衡,肖巖以手肘頂裂對方的脊椎,緊接著奪走他的刀刃反手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
血液噴濺在他的外套之上,肖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肖巖嚥下口水,並沒有膽怯失控。分不清場合的同情只會讓自己送命,而殺死他的人是不會抱有半分憐憫的。
而簡已經解決了三個人。
剩下的兩人警戒地看著他們。
「幹的不錯。」
肖巖本來以為自己的動作很慢,但其實那一連串的組合攻擊他幾乎是在一秒鐘內完成。
簡望向阻攔者,一步一步上前,而他們則一步一步後退。
殺戮氣息如影隨形。
「讓開,或者死在這裡。」
那兩人互相對視,隨即握緊了刀刃,帶著必死的決心衝了上來。
肖巖做好了準備,可是簡卻一腳踩在牆壁上借力飛躍,右手的手肘頂裂了其中一人的頸骨,翻身的瞬間避過揮至眼前的刀刃,落地時扣住對方的手腕,扭曲了他的骨骼,猛然將刀刃回刺進他的咽喉。
「很遺憾,你們做了錯誤的選擇。」
簡低頭看了他們一眼,沒有絲毫的憐憫。
「我們走!」
肖巖跟上簡。
「我們去哪裡!」
「潛艇。」
「你的藥劑怎麼辦?」
簡回頭眨了眨左眼,標誌性的動作,「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肖巖咬牙切齒,「這一點都不浪漫!」
當他們奔入一處轉彎地帶,簡猛然一把將肖巖拉了回來,並藉著肖巖的肩膀一躍而起,正欲踹中迎面而來的傢伙,沒想到對方躲了過去。
「你沒有可能從這裡通過。簡,你太讓父親失望了。他給了你一切。」
四名殺手擋在他們的面前,全身散發出不同尋常的氣勢。
肖巖能感覺到,這四個人和剛剛被他們結果的傢伙實力絕對不同!
簡的鼻間發出不屑的哼聲,對肖巖擠了擠眼睛,「寶貝,忘記向你介紹,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幽靈騎士』謝爾登。」
肖巖眉梢一顫,謝爾登的名號比女巫克萊爾還要響亮,眼前的傢伙臉色蒼白,這與簡的白皙完全兩種風格,十分病態,銀灰色的髮絲垂落,充滿殺意的目光仍舊從髮絲間投射而出。但肖巖不得不說這傢伙的五官卻有著貴族式的優雅,讓人不自覺想起電影中的吸血鬼。
謝爾登緩緩開口:「簡沃利斯交給我。肖巖就交給你們。隨便折斷他的手腳,只要不弄壞他的腦袋。」

75、

三名刺客衝了過來,全然無視簡的存在。
就在簡身體移動的瞬間,謝爾登忽然來到了他的身側,看似傾斜實則重心仍在掌控,他的刀刃斜砍向簡的側腰。
簡握住他的刀身,借力從他的頭頂翻過,作勢要頂碎謝爾登的脊椎,就在謝爾登防禦的瞬間才發覺簡的腳跟直落落砸在其中一個刺客的頭頂,喀啦一聲,他如同失去發條的機械,跌落在地。
而謝爾登的刀刃卻貫穿了簡的胸膛。
血液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看來你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寵物。」謝爾登的唇上是嘲諷的笑意。
剩下兩名刺客來到了肖巖面前,簡調侃的聲音傳來,彷彿被謝爾登刺穿胸膛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有兩個,你應該對付的了吧。」
謝爾登微微上前,刀刃在簡的身體裡挪動,與肌肉相觸發出令人神經崩潰的聲音。
「你還有心管別人嗎?」
而簡卻扣住了對方的手,用力後退,扯出了刀刃,血肉癒合的聲音十分響亮。
肖巖面前的兩名刺客同時出手,試圖按住他的肩膀。
而肖巖卻反扣住他們伸過來的手,一個向上騰起,以身體的旋轉力度令他們二人的肩膀脫臼。
但這兩名刺客卻感覺不到疼痛般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是迅速後撤至安全距離緊盯著肖巖。
肖巖沒有主動攻擊,他並不知道這兩人的身手到什麼樣的程度,於是安靜地等候他們出手。
謝爾登笑了笑,「我們低估了你的小寵物。」
「別再一直叫他小寵物,你會後悔的。」
說完,簡猛然出現在謝爾登的面前,手指併攏,猛然戳進了對方的胸膛,捏住了他的心臟。
而肖巖則緊張地盯著這兩名刺客,隨著互相交替眼神,其中一人揮動刀刃騰空而起,肖巖知道這傢伙的目的是砍下他的手臂。攻擊的軌跡在肖巖眼中清晰無比,他的肩膀繃緊,手臂擦過刀刃,手掌直落落頂在對方的下巴上,他的腦袋瞬間後仰,折斷。
「喀啦」一聲,攻擊他的刺客睜大了眼睛,還在反應肖巖做了什麼,無力地倒在了肖巖的腳邊。
謝爾登皺起了眉頭,如果被簡抽出自己的心臟,即便是體內的X病毒也無法合成出一個新的心臟,他不得不狠下殺手,揮刃試圖砍斷簡的手臂。
簡瞬間抽離,刀刃揮了個空,謝爾登摀住自己的胸口,向後退了半步。
「這樣我們算不算扯平?」
簡囂張的笑了起來。
「就算你能離開這裡,無論你躲到世界的哪個角落,父親都會找到你!」
「那就來吧,反正他也從不曾把我當做他的兒子。」
剩下的刺客被肖巖的身手威嚇,他一直聽說的是簡帶回來的不過夏爾的研究員,但為什麼這個研究員……不遜於任何一個受訓多年的殺手?
肖巖拎起地上的刀刃,輕輕一甩,血液沿著刀鋒飛濺,緊接著肖巖衝了上來。
刺客以為肖巖即將揮刃,於是抬起手臂阻擋,但是他完全按想像不到的是肖巖在他面前改變的行動,以刀刃製成自己的身體,猛然踩在刺客的手上,而他的刀刃直落落嵌入自己的喉嚨裡。
鼓掌聲響起。
簡攬上肖巖的肩膀,朝謝爾登眨了眨眼睛,「現在,二對一,你覺得自己有贏的可能嗎?」
「除了贏,就只有死,你難道不明白嗎?」
說完,謝爾登衝了上來。
他的右手揮刃刺向簡,而左手卻掐上肖巖的脖頸。
這傢伙的行動太快,以至於當他冰涼的指尖觸上肖巖肌膚的瞬間,根本來不及反應。
腦海中是當初海茵伯頓的手指在訓練室掐住自己的畫面。
學會應用身體的轉向力。
身體自然反應,肖巖右手扣住謝爾登的虎口,左手擰過他的手腕,身體跟著放低重心,一個轉身,謝爾登的左手狠狠被卸了下來。
而簡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謝爾登的刀刃,狠狠刺入他的胸膛。這一次,簡絲毫沒有放鬆,眼睛裡是毀滅一切的戾氣,刃柄被按入謝爾登的體內,他倒在了地上。
「殺了我。」謝爾登看著簡,他的左腕還在不斷失血。
簡撿起地上的左手,按回他的斷腕,X病毒正在加速他的癒合。
「希望你尊敬的父親能饒過你的性命,或者你可以代替我成為他的身體。」
簡覆在謝爾登的耳邊輕聲道。
謝爾登的睜大了眼睛,還在思索簡話語中的意義。
通道裡傳來奔跑的腳步聲,簡一把拉過肖巖繼續向前。
「你是不是確定封死了這裡的砲擊系統?」
簡一邊跑一邊問肖巖。
「我確定!現在的終端系統太過高級,反而對兩百多年前網路系統中最常見的基礎病毒沒有防禦能力,除非瓦倫亭希恩親自將他從系統中清除!但那需要手動計算,就算他有兩百多年累積下來的智慧起碼也要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將病毒清理!」
「那麼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
他們進入了潛艇,關閉了閥門,簡拉著肖巖趕向駕駛室,而肖巖赫然發覺凱西、傑瑞還有四、五個人已經等在裡面了!
肖巖心想不好,只怕他們早就發現了簡的計劃,正在潛艇裡等著他們送上門!
但凱西卻滿臉擔心地跑上前一把抱住肖巖。
「還好你們趕來了!要是你的腦袋被謝爾登那個傻瓜切下來了我永遠不會原諒簡!」
那一刻,肖巖的心臟一陣顫動,他幾乎下意識就拍著凱西的背脊像從前一樣安慰他。但是肖巖的手在半空中還是停住了。
簡的唇上是一貫的笑容,「你太看不起我了吧,凱西。訊息得到了嗎?」
「得到了!」凱西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們走!」
凱西戴上終端,潛水艇緩緩行駛出它的停泊地。
肖巖在這一刻總算明白了一切。
簡一直密謀從瓦倫亭希恩這裡偷取解救自己的藥劑,凱西與傑瑞是他的同謀。簡劫持肖巖的動機其實是借助他比常人快上三倍的大腦來入侵這裡的主控,並且牽制瓦倫汀的思緒,而凱西就能順勢潛入瓦倫汀的大腦偷取他想要的訊息。
潛水艇不斷遠離,肖巖的起伏的心緒沉靜了下來。
他被這群騙子給利用了!
「下一步,我們該找個地方合成藥劑。每一年的秋天總是疼到死去活來。」凱西一直碎碎念。
「你們想要去哪裡?」
「我需要合成去除病毒代碼的藥劑,而你得合成X-2……不如我們去攻佔某個研究基地怎麼樣?」傑瑞的語氣半開玩笑,餘光中泛著寒意。如果肖巖不照著他們所說的合成X-2,傑瑞會毫不留情地將他從潛水艇中踢出去。
「你的腦袋壞了嗎?」凱西冷冷瞥了傑瑞一眼。
「什麼也別擔心。我們自由了,肖巖。」
簡似乎有些疲憊,靠著肖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拉的很長,這是他第一次在肖巖面前睡著。
潛水艇在一座孤島前上浮,肖巖看到了一架飛行器。
離開深海的感覺無以倫比的暢快,肖巖站在潛水艇上方深深吸了一口氣。海風陣陣,頭頂上海鳥的聲音鮮活而明快。
「喂!傻瓜!你再不跟上,我們就把你扔在這裡。」凱西皺了皺鼻子。
那一瞬,肖巖彷彿又回到了從前最為單純的年月,而凱西還是那個凱西。
「走吧,寶貝。」
簡攬上肖巖的腰,極為不安分地捏了兩下。
肖巖甩開簡,跟在凱西的身後。
飛行器帶著他們遠離孤島。
這一次,他們向著大海更深處飛翔。
「我們是要去陸地嗎?」
「你猜。」簡再度故弄玄虛。
眼前逐漸出現一片綠色,肖巖低下頭來,這樣的植被覆蓋和植物群落,原處的山脈,在肖巖看來都無比眼熟。這裡是他第一次見到海茵的地方!
心臟不可自已地躍動起來。
「真的什麼都能吸引你的注意力啊。」簡淡淡地笑著,手指寵溺地沒入他的黑色髮絲。
「能打開艙門嗎?我想聞一聞樹林的味道。」
肖巖的手指敷在玻璃上,一臉嚮往的表情。
凱西看了簡一眼,簡點了點頭。
就在艙門打開的瞬間,肖巖迅速抬起了安全裝置,朝艙門的方向撞去。
幾乎是在同時,簡一把扣住了肖巖的肩膀,溫柔的目光在瞬間凶狠起來。
「你想幹什麼!」怒吼聲在樹林上方久久不散。
傑瑞不說二話就要關上艙門,肖巖卻一腳踹在傑瑞的手指上。
「啊!」雖然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卻讓傑瑞疼得大叫出聲。
聲音引來了樹林間的喪屍,他們仰著頭,露出興奮的表情,追著飛行器不斷跳躍著,甚至有幾個爬上了樹,伸長了手臂,卻仍舊距離飛行器很遠很遠。
「看見了沒有!你就算跳下去無數的喪屍也會圍上來!你以為自己能把它們殺光嗎!」
傑瑞憤恨地看著肖巖,忽然一拳揍在他的臉上,「媽的!我就知道你這傢伙不安分!」
他的拳頭被凱西攔了下來。
「我去駕駛艙!」傑瑞憤然離開,走之前還冷冷瞪了肖巖一眼。
肖巖被拉了回來,簡扣住他的脖子,狠狠抵在玻璃窗上,「我不再相信你。」
「我也不相信你。」
肖巖直落落看著簡。
「老大,這裡距離二號基地太接近了,我們是不是得繞一下。」
二號基地至少有一整支特殊任務小隊在駐守,以簡現在的人力還不足以抗衡。
凱西故意當著肖巖的面說。
「繞過去。」
肖巖閉上眼睛,為自己的衝動感到懊悔。他應該忍耐再忍耐,他可以等到飛行器降落,甚至於假裝加入簡還有凱西,然後製造機會離開,而不是剛才,衝動毀掉了一切機會。
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有多麼想念海茵。
想念他冷漠到令人抓狂的表情,想念他強勢而不容拒絕的懷抱,還有他……親吻的力度。
肖巖已經不在乎海茵對自己真實的態度是什麼。
他只是想再見到這個男人。
就在這個時候,飛行器一陣震盪,凱西發出「哦~」的聲響。
「喂!傑瑞!你好好駕駛行不行!故意嚇人這招已經不管用了!」
但是卻沒有收到傑瑞的回覆。
「怎麼回事?」凱西的臉色變了。
簡彷彿明白了什麼,忽然從腳踝處取出一把匕首,拉著肖巖的髮絲拉向自己。
「喂!簡!你要做什麼!」凱西驚恐地看著這一切,試圖將肖巖拉到自己身邊。
「他身上的微芯片將夏爾的人引來了!凱西!你去接替傑瑞!他的大腦被入侵了!」
飛行器的高度正不斷下降,凱西不說二話打開駕駛艙坐了進去。
而簡的刀尖挑開了肖巖頸間的肌膚,血液沿著脖頸流了下來,肖巖發出悶哼聲。
「噓,很快就好了!」
簡在肖巖的耳邊呼著氣,尖端挑起那個微芯片,肖巖頸間的傷口迅速癒合。
「好了,已經取出來了。」
「嗤」一聲,微芯片在簡的手指間成為了金屬粉末。
「現在他們沒辦法再跟蹤你了。等到我們這一次甩掉他們,就沒人能找到你了。」
「簡,快救我!」
駕駛艙傳來凱西的呼救聲。
簡的神色瞬間緊張,對一旁的人說看好肖巖之後就進入了駕駛艙。
飛行器終於穩定了高度。
「對不起……簡……剛才有人入侵了我的思緒,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傢伙差一點就進入我的潛意識了……」
凱西心有餘悸,簡則冷哼了一聲。
「能入侵你的人寥寥無幾吧?」
飛行器急速向前,肖巖回頭時已經看不見追逐者了。
趁著簡還沒有回來……
現在機艙裡有四個人,這一次再也不能衝動了。
肖巖猛然抬起腿,果然對面的傢伙試圖按住他的膝蓋而肖巖驟然抬起安全裝置,他身邊的人試圖將安全裝置按回,可是肖巖卻一拳打向他的腹部。雙腿蹬踩向對面那個傢伙,對方抬起雙臂抵擋,而肖巖抬起了安全裝置,打開了門,一躍而出。
可惜還是被拉住了。
肖巖費盡力氣用力蹬踹,終於掉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間,簡從艙門跳了下來。
「肖巖——」
他的髮絲在風中凜冽,慵懶的表情充滿驚恐。
「不要讓腦袋著地!」
肖巖驟然醒悟,在空中翻身,雙腿落地的瞬間骨頭折斷的痛楚令他瞬間跌落在地。
雖然同樣摔斷骨頭,但明顯簡沃利斯對疼痛的忍耐高出肖巖太多。此刻他已經來到肖巖身邊,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走了?」
壓低了的嗓音,不寒而慄的陰冷蔓延上肖巖的背脊。
「你不可能永遠困住我!」
脛骨復原的肖巖抬起膝蓋,簡卻趁勢扣住了他的小腿,一把將他掀起,壓在了樹上。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得意我捨不得對你下手?你錯了!肖巖!我已經看透了你的固執,你認定的事情就算全人類都滅亡了也不會改變!」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得到的東西!你已經握住了自由!為什麼就不能放了我!」
「我得到自己想要的?」簡挑起眉梢,冷笑了起來,「對,從現在開始,我要得到所有我想要的!」
簡的吻狠狠壓了下來,他的腰身擠入肖巖的雙腿之間,肖巖奮力掙扎了起來。簡毫不在意他每一次將自己骨頭捶裂的拳頭,扯下了他的褲子。
肖巖知道,這一次對方再不會放過自己,他掐緊了簡的脖子,捏上他的頸椎,還沒來得及用力,簡扣住他的手指,猛然捏了下去。
「唔——」
他的指骨被捏碎了,雖然比起脛骨碎裂這種疼痛根本不值得一提。這個男人已經不再在乎他是否疼痛,怒火完全磨滅了理智。
肖巖用自己的手肘去擊打簡的側頸,對反的手迅速扣住他的手腕,猛然向後,手肘狠狠撞擊在樹幹上。
這一次肖巖疼到無以復加。
而簡已經大力掰開他的口口,即將攻城略地!
就在這個時候,肖巖的餘光注意到不少喪屍已經圍了過來。
它們搖晃著的身體,雙眼中是見到久違食物的渴望。
而簡絲毫不顧及這些,直到四五隻喪屍不顧一切撲了上來。簡終於迫不得已放開肖巖,一把擒住其中一隻喪屍,狠狠將它壓在另一隻喪屍的臉上,所有撲上來的喪屍都被他踹了出去。
成山的喪屍圍了上來。
聽見遠處的傳來一陣爆炸,是簡的飛行器因為失控撞上了山體,肖巖本能地肩膀一顫。
「你不是想要跑嗎?這裡有成千上萬的喪屍等待著你!」
喪屍們的包圍圈越來越小,而肖巖卻一步一步後退。
「你去哪裡!」簡一把將肖巖拉住。
「它們要吃的是你,不是我……對不起,簡。」
又不斷有喪屍衝了上來,即便沒有武器,它們在簡沃利斯的面前也是脆弱不堪,只是如山一般湧來的氣勢,瞬間將簡淹沒。
一個又一個解決它們,喪屍的殘骸不斷堆積,而簡卻看不見肖巖的蹤影。
「肖巖!肖巖你在哪裡!肖巖!」
簡沒有聽見任何來自肖巖的回答,他只是在喪屍的縫隙間看見肖巖奔跑離去的背影。
所有喪屍對肖巖完全沒有反應,彷彿肖巖是它們的同類。
因為早在被簡帶離夏爾之前,肖巖就完成了病毒「雪倫」的研究。他給自己注射了這種特殊的病毒,讓喪屍將自己當做同類從而免受攻擊。
他必須逃走,越快越好。以簡的能力很快就能擺脫那群喪屍追上自己。
一個踉蹌,肖巖摔倒在地,沒有猶豫,他爬起來繼續向前。
就在那個瞬間,頭頂的日光被折射,空氣被切開。
肖巖迅速側過一邊,一個身著黑色戰鬥服的身影落下,他的刀刃沒入泥土之間。
只要自己晚哪怕零點一秒,他的腦袋就被削落。
對方緩緩抬起頭來,銀灰色的髮絲隨著那個動作輕搖,肖巖看見對方泛著寒光的眼眸。
「謝爾登……」
謝爾登不說二話,再度來襲,一腳踹向肖巖。
肖巖抬起手臂阻擋,差一點被對方踹飛。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你知道那群喪屍困不住他太久。」
刀刃揮落,肖巖驚險地閃開,身後的樹幹被整齊地削落。
肖巖的心臟狂跳起來,他不確信自己是否是謝爾登的對手,這傢伙會追來,且目標不是簡,只能說明他要帶著肖巖的人頭回去向瓦倫汀覆命。
謝爾登雙手握住刃柄,「讓我看看,你從海茵伯頓那裡學到了多少!」
刀刃刺了過來,肖巖剛要閃躲,謝爾登忽然鬆開左手一把按住他的胸膛,無法躲避的肖巖被刀刃貫穿,釘在了樹上。
痛苦地發出低吼,肖巖扣住刀刃要將它拔出,而謝爾登卻從背上抽出了另一柄,毫無表情地揮向他的脖頸。
他要死了……
無法接受這樣的命運,肖巖發瘋一般抽出了將自己釘在樹幹上的刀刃。
頭頂上傳來飛行器的引擎聲,一個身影從天而降,彷彿流星衝破大氣層的束縛終於撞入了它的歸宿。
就在刀刃觸上肖巖脖頸的瞬間,謝爾登的手腕被削了下來,一腳踹了出去,接連砸斷了五、六棵樹,最後被一根樹幹穿刺。
眼前的背影如此熟悉,撐起他渙散的意識,毀天滅地的氣勢鋪陳開來。

76、

「海……海茵……太好了,你還活著……」
肖巖睜大了眼睛,貪婪地看著對方。
海茵瞬間來到他的身側,按住了他腹部的傷口。
低垂的眼簾,萬物飛逝。
他的手掌覆上肖巖的臉頰令他張開了嘴巴,唇舌相觸的瞬間,神經崩裂開來。
海茵的親吻太過用力,他的懷抱甚至將肖巖的肩膀擠碎,以至於到後來海茵死死扣住肖巖的後腦按向自己,那力道簡直要將肖巖的腦袋都捏碎。
無止境地親吻,濃重的被佔有的感覺在血液中奔馳。
飛行器仍舊在他們上空徘徊。
馬克伸著腦袋向外望去,「嘖嘖嘖……親的可真久……」
麗芙一把將馬克拎了回來,「小心老大戳瞎你的眼睛!」
遠處被釘在樹幹上的謝爾登終於跌落了下來,摔落地面時半張臉沾上塵土,他的左手將刺入自己的樹幹抽出,而他的右手仍然留在被砍落的地方。
「老大!我們該走了——」
馬克的腦袋大吼了起來。
海茵一把抱起肖巖,忽然將什麼東西揮了出去,是謝爾登的刀刃。
它刺穿了謝爾登的額頭,無情而決絕。
肖巖耳邊是呼呼風聲,一切那麼不真實。
真的是海茵找到自己了嗎?
當海茵跨入機艙時,馬克與麗芙伸手將肖巖拉了進來。
「歡迎回家!肖巖少尉!」
「你這隻菜鳥!讓我們找了你好久!」
「小子!你發什麼呆呢!」馬克好笑地拍向肖巖的肩膀,一如既往地大力,還好現在的肖巖再不擔心被拍碎骨頭了。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當然是真的!」麗芙眨了眨眼睛,「需不需要上校再給你個熱吻呢?」
肖巖望向海茵的側臉,風從敞開的艙門灌進來,拉扯著他的髮絲。他深刻的側臉線條,讓肖巖的眼睛發酸。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老大為了找到你去了多少地方!我們的日子幾乎是在飛行器上度過的!現在終於可以回去夏爾,在安穩的床上好好休息了!」
「先去十四號基地進行補給。」海茵冷冷下發指令。
「十四號基地……那樣也好過在天空中飄著……」馬克揉了揉鼻子。
這一切來得太快,肖巖仍舊感到不可思議。而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冷銳的氣息一直壓迫著他……來自海茵伯頓。
人生能有幾次這樣的劫後餘生?
剛才那瘋狂讓肖巖心旌動搖,可是現在海茵伯頓的冷靜卻讓他不知所措。
馬克和麗芙安靜了下來,話題也變得嚴肅起來。
「肖巖,你是第一個從潮湧組織手中逃脫的研究員……我打賭……回到夏爾還有的是麻煩。」
肖巖明白麗芙指的是內部審查,他將接受刑訊部隊的盤問,三個月能無法從事任何研究工作,如果刑訊部隊有任何懷疑,他甚至可能被迫離開中央科學院,成為一個普通的夏爾公民。
「沒有人會找他的麻煩。」海茵冷然開口。
當飛行器停入通道時,瑞文中校親自迎接他們。
「伯頓上校!許久沒見!聽說你成功營救了中央科學院的肖巖少尉!」
就在那一刻,海茵一把拉過肖巖的手腕,「我需要對這個傢伙進行血液測試。」
「測試……什麼?」瑞文中校一臉茫然。
「我懷疑肖巖少尉感染了X病毒。」
「是潮湧組織做的嗎?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瑞文中校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所有人目送著氣壓極低的伯頓中校扯著肖巖的手腕快步行走在通道裡。
他的力氣很大,幾乎讓肖巖脫臼。可是在對方這樣的盛怒之下,肖巖連喊疼的勇氣都沒有。
他知道海茵是絕對反感自己被X病毒感染,上一次他使用X-2的時候,差點被誤認為自己注射X病毒的海茵殺死。
「我沒有辦法……如果不是X病毒……我可能已經死了!」
下一刻,肖巖被用力地扯進了對方的懷裡。
這是海茵伯頓的懷抱,肖巖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這樣抱緊自己。
「你要如何折磨我……才肯罷休呢?」
咬牙切齒的語調,揪心刻骨,瞬間肖巖的眼眶一陣酸楚。
「什麼……」
肖巖睜大了眼睛,腦海中不斷分析著海茵的這段話。
「你讓我注意你,讓我不得不看著你,當我費心盡力保護你,你卻對自己的生命毫不珍惜!」
「……伯頓上校……」
「別叫我上校!我不是你的上校!」海茵的手掌按住肖巖的臉頰,強迫肖巖看著自己,「你怎麼可以拿著我的配槍抵住自己的腦袋!」
一向冰冷到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眸子,竟然充滿了所有肖巖未曾在這個男人眼中見過的情緒,它們翻滾著,壓抑多時不知如何爆發。
肖巖張了張嘴,「我……我沒有辦法……你知道我有多麼害怕……」
「所以我讓你不要管我!我讓你走!那是命令!你為什麼不聽!」
「你要我丟下你嗎?你從來沒有丟下我!原來那是上校下達給我的命令嗎!」
「是的,我給你的命令只有一條。」
「什麼?」肖巖顫著聲音問。
「絕對不能死在我之前。」
肖巖愣住了,他搖了搖頭,有些不解地望著對方。
「還有,同樣的命令我不會再說第二次。你不是我,所以你永遠體會不了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想像著自己最重要的人極大的可能性……被殺死是什麼感覺。」
最重要的人……肖巖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整個世界被折斷了骨頭般呻吟著擠入這個男子的眼中。
「你總是讓我的忍耐變得毫無意義。」
海茵的唇落了下來。
這一刻,他沒有受傷,海茵的親吻只有一個理由。
他想吻他。
極盡所能的親吻,從一開始的霸道和強迫到充滿情慾的意味。這是肖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被壓在冰冷的牆面上,可是世界卻在瞬間陷入火海。
一扇滑門打開,某個聯絡官走了出來,看見這一幕的瞬間傻了眼。
海茵不由分說拉起肖巖跨進了那個房間,房門被鎖死。
肖巖被推到了沙發上,額頭撞上沙發扶手,雖然並不疼痛卻分不清方向,他剛撐起身,屬於海茵伯頓的氣息籠罩上來。
他一把將肖巖壓在沙發上,扯開他的衣領,親上他的脖頸,他的手掌的力度直達骨髓。
肖巖從沒有想到這個全然失去理智的男人竟然會是海茵。
彷彿壓抑了太久終於爆發,一切瘋狂到不可收拾。
海茵的手指撥開他的髮絲,露出他光潔的額頭。
「你會遵守我給你的命令,少尉。」
「是的……上校……」
肖巖的呼吸哽在喉間,他莫名地恐懼起即將發生的一切,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又或者說他隱隱知道這個男人一旦將封閉的一切發洩出來,將遠遠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
突然,他被對方翻了過去,手臂下意識撐在扶手上,他剛試圖爬起身,褲子被粗魯地扯了下來。
「海茵!」肖巖睜大了眼睛回過頭去,對方的雙手大力掰開他的身體,低下頭親吻上他。
「哈!」倒抽一口氣,這是肖巖做夢都未曾想像過的場景。
肖巖能清楚地感受到海茵的唇留下燎原的星火。
他一路向下,直達那個讓肖巖最為窘迫的地方。
「停下!海茵!停下……」
「我是上校,你無權對我下達任何命令,少尉。」
一貫無情的聲線黯啞而低沉,似乎有什麼破繭而出,要將他一口吞沒。
他的大腿挑開了膝蓋,緩緩擠了進去。
這樣的體會肖巖從不曾感受到,「求求你出來!那裡很髒……求……」
海茵的髮絲若有若無蹭過肖巖的肌膚,鼻間噴出的氣息繚繞,這讓肖巖幾乎崩潰。
他拍打著沙發,試圖掙扎,而海茵卻按壓著他。
肖巖的呼吸完全凌亂,誰來打暈他……結束這一切。
對方終於退了出來,轉而是他的手指。
「不……不要!」
簡沃利斯也對他做過同樣的事情,目的是什麼肖巖再清楚不過。這樣只是為了某個地方能夠順利進來!
海茵低下身,咬著肖巖的耳廓,他的後頸,手指的動作越來越快,對於海茵來說只是輕微的旋轉,對於肖巖來說卻是誇張到要將他的身體撕裂。
門口的聯絡裝置響起瑞文中校的聲音。
「伯頓上校!請問發生了什麼?」
肖巖緊張了起來,生怕瑞文中校忽然進來。作為二號基地的指揮官,他的授權碼可以打開基地所有房間。
「我在做愛。」
海茵的聲音對於肖巖來說彷彿宣告了命運。
門那端的瑞文中校頓住了,他僵直著背脊轉身,看向麗芙和馬克。
「剛才……是伯頓上校的聲音嗎?」
馬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我還想要問老大怎麼做到從來都不解決呢……」
麗芙狠狠白了馬克一眼,用盡量平穩的語氣對瑞文中校說:「可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建議這間辦公室的聯絡官換一個辦公場所。」
「可是我剛準備好血液測試……」
「還是準備一間研究室吧,我想……肖巖少尉需要為自己合成X-2。」提起這個,麗芙的表情明顯嚴肅了起來。
此時,肖巖感覺到對方的手指離去,瞬間空虛的感覺令他不知所措,就在下一刻海茵誇張的部位觸上他,心臟被高高掛起,肖巖還未及驚呼,對方急不可待地狠狠刺入,身體被擴張到極限,肖巖張大了嘴巴不敢呼吸,彷彿一喘氣就要破裂。
完全撐開,血絲奔湧。
身後的男子挺動了起來,輕微到令人膽顫心驚,肖巖咬緊了牙關,每一刻的感覺清晰到令他崩潰,而對方的耐心消耗殆盡,進出的幅度越發脫離控制。
「求你……求……」
他捶著拳頭叫喊著求饒,對方卻置若罔聞,明明是重複的動作,每一次卻有著不同的體會,折磨著他的神經卻又在心底燃燒著某種渴望。
他的心臟就跟著要衝出身體。海茵伯頓最讓人不可企及的理智徹底崩盤,被包裹的熱度和柔軟讓他忘卻了一切,只有深入。疼痛到無以復加,而X病毒卻讓肖巖的身體迅速復原,他想要自己就此暈過去,可是對方卻毫無間隙地攻擊著,進入還不到十分鐘,肖巖感覺就像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他只能張大嘴巴呼吸,某種感覺奔湧向全身。
海茵低下身來,角度的變化令肖巖發出悶哼試圖扣緊什麼,而海茵的手臂就撐在他的耳邊,他下意識扣住海茵的手腕,報復一般捏到他的骨頭發出碎裂的聲響,耳畔邊低啞而極度壓抑的喘息聲卻又令他心跳接近極限,對方的力度令他崩潰,他的身體被翻了過來,旋轉時他驚恐地摟住海茵的肩膀,雙腿簡直要被折斷。海茵冰藍色的雙眼燃燒一般,越是得到就越是難以滿足,他將肖巖的雙腿扛上肩膀,俯衝而下,簡直要將他的身體撞穿。
他的淚水狂飆而落,他知道求饒沒有任何意義,只能無助地緊緊摟著對方。
看不見那男人的表情,他只知道對方埋在他的頸間,狠命地攝取著,要將他的血肉都吸乾一般。
肖巖咬緊了牙關,而海茵含著他的耳廓,終於開始說話,那陣氣流湧入肖巖的耳廓,進入思緒深處,掀起另一輪浪潮。
「如果想要我結束這一切,就取悅我。」
命令式的語調,如果沒有失控的呼吸,肖巖根本無法想像這個男人已經被慾望吞沒。
他只能笨拙地去親吻海茵的下巴,艱難地夠到他的嘴唇,拉開了下一場瘋狂的序幕。
「唔……唔……」
海茵狠狠將他壓在沙發上,他的一條腿被放了下來,這樣的角度海茵得以進入更加深的地方。
肖巖的眼角眼淚狂飆,他已經釋放了三次,而海茵卻沒有任何結束的預兆。
他會死在這裡……
肖巖迷離的雙眼無助地看著對方,他第一次見到完全被慾望掌控的海茵伯頓。
他揚高了下巴,緊閉著眼睛,高貴而野性,如此沉淪的神態。
沖頂的瞬間,熱流注入他的身體,他抓緊了對方的肩膀害怕著被灼傷。
他們喘著氣,海茵碎吻著他的臉頰。
「這也許是你被感染X病毒唯一的優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此刻的海茵伯頓竟然有了溫柔的表情。
他的身體不會被對方弄壞,所以這並不是結束,而是瘋狂的開始。
他的呼吸還沒來得及平復,對方在他的體內再度膨脹。他驚呼一聲,海茵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便驟然將他抱起,無止境地沖刺開始,肖巖的身體隨著對方的動作起伏,他第一次明白海茵伯頓會將他毀滅。
雖然身體不會被弄壞,但從不代表神經能夠承受這樣的刺激。海茵還沒有攻頂,肖巖的下巴無力地靠在海茵的肩膀上昏睡了過去。

幾個小時之後,馬克和麗芙路過那間辦公室。
「那個,我們是不是應該叫他們起來吃晚餐?紅酒小牛肉……肖巖的最愛……」
「老大會扭下你的腦袋。」
「……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人告訴他們『節制』,他們可以一直做到死……」馬克擔心了起來。
「我們之中沒有誰比老大更懂得什麼是『節制』。」
麗芙踹了馬克一腳,兩人快步離開。
可惜麗芙這一次錯了。

當肖巖略微恢復神智,他發覺自己完全被對方抱坐在身上,又是一番令他崩潰的折磨。
這一次,肖巖整整昏睡了三天,麗芙甚至擔心地給他注射了三支營養劑。
而海茵伯頓就坐在肖巖的身旁,不斷瀏覽著立體影像。
「老大,簡沃利斯的飛行器失控後撞上山脈,我們的人去調查時,沒有發現任何潮湧組織的成員。」
「凱西的控制能力是一流的。」
「另外,潮湧組織派出了大批殺手四處搜尋簡沃利斯,原因不明。」
麗芙的目光落在肖巖的身上,她的意思是肖巖一直被簡沃利斯劫持,也許他知道原因到底是什麼。
此時,年輕的少尉半邊臉壓在枕頭裡,滿臉倦容。微微露出被子的脖頸上青紫痕跡一片。
他發出輕微的呢喃聲,小半截肩膀露出了被子,麗芙不由得低下頭,她懷疑肖巖的身上估計每一寸肌膚都被伯頓上校確認了專屬權。
「另外,瑞文中校為肖巖少尉準備了研究室。」
「嗯。」
雖然麗芙認為肖巖很難意識清醒地合成X-2。
「不要了……上校……不要了……」沉睡中的少尉發出極為脆弱的懇求聲。
海茵微微側過臉,摟過喃語中的肖巖,手指輕輕捋動他的髮絲。
隔著投影螢幕,麗芙看不清楚上校的表情,但是她很知趣地離開了房間。走在悠長的通道中,麗芙唇上的笑容越發難以掩飾。
海茵的吻輕輕落在肖巖的額角,與前幾日的失控完全不同。肖巖的腦袋漸漸縮進被子裡,直到海茵只看見幾縷黑色的髮絲。海茵垂下眼睛,輕輕撥開被子,看著那一小節露出來的鼻尖,一點一點向下,又將被子按在他的下巴之下,否則筋疲力盡的肖巖將被被子悶死。
肖巖的腦海中充斥著海茵不可拒絕的親吻和極盡佔有,甚至不自覺地一陣肩膀輕顫。這個時候,海茵會側過身雙手抱住他,手指輕柔地撫過他的額頭,似乎是為了告訴他,別這麼害怕。
終於,肖巖從沉睡中醒來,房間裡一片漆黑,身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心臟跳動的聲音強悍而有力。
瞬間,被佔有的畫面湧入腦海,不可抵抗的力量絕對的氣勢,肖巖下意識向一旁躲過去,但還是沒有脫離對方的懷抱…
他很幸運,體內的X病毒救了他的命,否則依照海茵伯頓不顧一切的方式,他已經死了。
身邊的人略微動了動,肖巖立即緊張了起來。
床頭亮起柔和的燈光,他這才意識到這裡已經不是那間瘋狂的辦公室了。
輕柔的吻落在他的後頸,一貫冰涼的嗓音在那一刻似乎有了些許溫度。
「你需要吃點東西。」
只是聽見對方的聲音,肖巖的血液再度沸騰起來。
理智被燃燒殆盡的瘋狂讓肖巖清楚地認識到那不是構築在大腦中的幻覺,每一次親吻和進出都讓他難以呼吸。
他從沒有想過,海茵伯頓可以失控到這個地步。這個男人很危險,肖巖本能地想要閃躲。
「回來。」海茵的手背輕輕滑過肖巖的臉頰,緊接著扣住他的肩膀將他拉了回來。
腦袋撞上對方強勁的胸膛,肖巖生怕再來一次擦槍走火。
「你不需要害怕。」海茵低下頭來,彷彿從一道縫隙中尋找肖巖。
「你……你不止一次入侵我的大腦……我從沒有想過你會如此失控……」
哪怕是他們在夏爾的最後一次親吻,海茵也沒有跨越界限。
「因為普通研究員的身體根本承受不起特種兵的力量,我不想你因為我而送命。」
對方的氣息繚繞在肖巖的耳邊,危險的預感在肖巖心中成倍遞增。
承受不起?送命?
這傢伙是想要做到怎樣的程度?
「……你是什麼時候想要對我做這些……」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什麼叫做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見到你也不過兩年前!兩年叫做很久以前?
肖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在精神上依賴著這個男人,他仰慕他的強悍,但肖巖才剛將這一切貼上愛情的標籤,海茵伯頓已經迫不及待地用實際行動宣誓了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海茵的聯絡器亮了,來自高登少將的訊息。
「親愛的伯頓上校,我很高興聽到你成功營救了肖巖少尉的消息。」
肖巖背著身,略微拉高了被子,他不想被對方看見自己和海茵躺在一起的畫面。伯頓上校滾床單的對象,還是個男人,他一定會成為夏爾的風雲人物。
「軍部希望伯頓上校你能夠盡快回到夏爾。凌霄少校的部隊在駐守二十四號基地時遭遇襲擊,損失特種兵十二人。」
什麼?損失特種兵十二人?
難道他們和當初簡沃利斯的部隊一樣遭遇了生化武器襲擊?
「請告知具體情況。」
全息圖像切換至當日二十四號基地受襲的情形。
肖巖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潮湧組織三架飛行器正追擊一架運輸飛行器,一路來到二十四號基地上空。

77、

基地緊急打開通道,就在運輸飛行器進入之後準備關閉通道,但卻發現通道節點失控,三架敵方飛行器尾隨而入,在通道內進行狂轟亂炸,甚至穿過通道進入基地。
這三架飛行器最後都在基地內被成功擊落,但如同潮湧組織的一貫作風,他們飛行器的機艙裡裝著的全是喪屍。
肖巖雖然和凌霄少校幾乎沒有見過面,但能成為少校,他的作戰能力絕對不遜於溫恩,就算這些喪屍會造成一定的損失,但十二名特種兵……這也太誇張了!
就在艙門打開的瞬間,肖巖明白了原因。
以前那些蠢笨被本能驅使的喪屍瞬間四散開來,它們的行動速度就目測比普通喪屍至少提高的五分之一。
特殊任務部隊緊急出動,而這些喪屍彷彿擁有智力一般,竟然懂得攻擊特種兵的脖頸。當第一個特種兵被咬斷頸骨之後,其他特種兵確認了當下的情形,警戒了起來。以前這些喪屍只知道撲向自己的獵物,而現在它們竟然懂得藏匿、相互配合甚至組織攻擊!簡直就和士兵一樣!
遭遇行動迅速的喪屍對於特種兵來說並不致命,一旦它們相互配合情勢瞬間逆轉。
比如影像上這個年輕的特種兵,就在他全力追擊一隻喪屍時,另一隻喪屍從他的頭頂落下,他下意識揮刃刺向頭頂,被他追擊的喪屍卻回過頭來一把將他撲倒,瞬間又有四、五隻喪屍撲了上來,他雖然殺死了撲倒自己的那隻,但其他喪屍迅速上前抓住他的四肢令他動彈不得,最後他的腦袋被一隻喪屍咬斷,畫面一片血肉模糊。
肖巖並沒有別過頭,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這已經可以被歸為Level 3了!
「肖巖少尉,不用躲進被子裡,我已經看見你了。」高登少將難得沒有露出絲毫調侃的笑容。
推開被子露出腦袋,肖巖也一副坦蕩的樣子。死豬是不需要擔心被開水燙的。
「作為一個優秀的研究員,你對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有怎樣的看法?」
「所有病毒……都在不斷進化適應環境以及宿主……但是如果它們是被潮湧組織刻意釋放,我認為對二十四號基地的襲擊實際上是一個實驗。這些行動迅速並且……有一定智力的喪屍應該是潮湧組織的實驗成果。」
「你的猜想很正確。」高登少將點了點頭,手掌劃過畫面進行切換。
此時立體影像上的畫面,是那些喪屍在二十四號基地任意肆虐一個小時之後,忽然紛紛抱住它們的頭顱,砰——地一聲,它們的顱骨裂開,黃色的腦漿飛濺在螢幕上。
肖巖的肩膀顫了顫,他並不知道海茵在那間辦公室裡要了他整整兩天,之後他昏睡了兩天,已經四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他的胃在受到那個畫面刺激時,開始乾嘔。
「所以伯頓上校,當這個消息傳到夏爾,人心惶惶,你的特殊任務部隊是夏爾戰鬥力最強的作戰部隊,軍部給你的命令是在明天日落之前趕回夏爾。」
說完,聯絡中斷。
肖巖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間,他們現在就要動身。
當他拉開被子,才發覺自己和海茵什麼都沒有穿。對方肩膀硬朗的線條,優雅而性感的鎖骨,還有陰影下碩大的昂揚此刻微微挺立著,肖巖的體內一陣燥熱,狼狽地別過頭去,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衣服在哪裡。
海茵緩緩起身,絲毫不吝嗇在肖巖面前展示自己身形的力度,手指在某個位置輕輕一點,一套被軍裝緩緩從牆面中退出。
「謝謝。」
肖巖低著頭不敢去看海茵。
當肖巖終於穿上軍裝時,才發覺海茵依舊未著一縷坐在床邊,微仰著下巴,視線落在肖巖的身上。
「上校,我們該出發了。」
肖巖強壓下自己的心跳,這個封閉的空間裡屬於海茵伯頓的氣息蔓延,無時無刻不在撩撥著他的心緒,彷彿有什麼時而擠壓著他的心臟時而如同指尖掠過,就在他想要細細感受時又消失不見。
海茵終於起身,他來到肖巖的面前,替他整理起衣領,撫平他的肩章。
肖巖低著頭,不期然對上那個十分雄壯的部位,現在它顯得十分安靜暗含攻擊力,但眼前的尺寸已經讓肖巖心有餘悸,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將它容納,肖巖覺得實在不可思議。
是啊……他疼得要命……
海茵套上戰鬥服,動作俐落而迅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走吧。」
打開房間門,他們行走在通道裡。
因為二十四號基地遭遇襲擊的原因,整個二號基地也處於緊急備戰狀態。
瑞文中校快步行走而來,「上校,我沒有時間送你們離開!希望你們順利回到夏爾!」
「謝謝,瑞文中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跟在瑞文中校身邊的那個聯絡官一直低著頭,整張臉都漲成了紅色。
因為肖巖不知道,當那個聯絡官辦公室的門終於打開時,昏睡過去的肖巖是被海茵抱著離開。他的身上蓋著沙發上裝飾用的薄毯,露出來的小腿上滿是痕跡,聯絡官的鼻血差點沒有噴出來。
更不用說當聯絡官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才發覺一片狼藉。沙發扶手在肖巖掙扎時被掀翻,到處是白色的斑點,空氣中濃厚的氣息。
聯絡官還記得伯頓上校冰冷的目光,他知道如果自己多說一句廢話一定會死在對方的刃下。

三架飛行器起飛前往夏爾。
海茵與肖巖是最後登機的兩人。
只是海茵打開的是駕駛艙的艙門,「你在磨蹭什麼,少尉。」
肖巖趕緊跨進機艙,幾乎在同時,他被海茵一把拉了進去。
這是最富有戰鬥力的飛行器,
「上校……駕駛員……」
「你和我。」
轟地一聲艙門關閉。
飛行器離開通道。
肖巖一陣興奮,他又一次和海茵共同駕駛。
系統啟動,航線設定,引擎鎖定。不知道是不是海茵在遷就他,還是他與海茵的思緒本就合拍,兩人甚至沒有校準神經細胞,飛行器就平穩地離開了基地。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與海茵的大腦通過駕駛系統連結在一起。
機艙裡的馬克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以前駕駛飛行器的都是我。」
麗芙抬腿踩在他的臉上,「你這個傻大個!如果潮湧組織的人入侵飛行器控制系統,你覺得是你靠得住還是肖巖靠得住?」
「當然是我!」馬克十分自信地說。
「哈……」麗芙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但我們應該不會遇上潮湧組織吧?看看飛行器的標誌,我們可是海茵伯頓的部隊!」
肖巖正專心致志地感受著這套飛行系統,海茵的唇忽然落在了他的唇角,沿著唇縫滑進去。肖巖下意識側過臉,不斷變換的系統數據之間是海茵優美的眼睫,他被迫接受對方的氣息,飛行器在那瞬間一個猛然急墜。
馬克伸手頂住機艙,瞪向麗芙,意思是:誰說這傢伙駕駛技術比我好的?
但海茵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不斷加深含著肖巖,就在飛行器即將撞上一棵兩三百年樹齡的銀杏時,驟然拔高掠過。
肖巖的心臟幾乎脫離掌控,而海茵總算退離了他的口腔。
「上校!你……」
「你應該學會專注,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哪怕一隻喪屍已經咬住了你的脖頸,作為一個駕駛員,你也必須做到心無旁騖。」
海茵的側臉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剛才的情慾跌宕只是錯覺。
肖巖在心裡大罵一句「媽的」,他現在再不會天真的以為對方只是單純為了教他「專注」。
他們飛過一整片沙漠,駛向接近風化的山巖地帶。這樣奇特的地貌吸引著肖巖的注意,也許他終身不再有機會看第二次。日光成片地滑過,留下大片陰影,光與影的忽然,系統中顯示在岩石之中有異常情況,肖巖還未及反應,海茵已經啟動砲擊系統,幾枚導彈炸了下去。
岩石炸裂的瞬間,兩架飛行器從滾滾煙灰中飛了出來。
瞬間,海茵的部隊進入戰鬥狀態。
兩架己方飛行器出現引擎偏差,在同一時刻,肖巖感覺到有什麼進入了他的操作系統,是阻斷者!
「少尉,專心駕駛飛行器。」
幾乎就在瞬間,雙人駕駛系統所有的負擔全部落在了肖巖一個人的身上,而海茵的思緒離開本體,入侵兩架引擎偏差的飛行器,開始遠程駕駛操控。
遠程操控需要極為強韌的思考能力,更不用說還是兩架。肖巖完全體會到了海茵伯頓的強大。
就在這個時候,敵方飛行器對肖巖進行導彈襲擊。
他不得不全力提升速度,飛行器在山巖的縫隙間穿梭,利用凸起的岩石擋下了對方的連續襲擊。
「使用砲擊系統,少尉。」
肖巖的思緒不斷擴展,迅速達到砲擊系統,下達攻擊指令很簡單,他還必須在瞬間構造打擊角度,否則狂轟亂炸很有可能傷及跟在他們身後的戰友。
一枚激光導彈射出,炸落一大片山巖。
馬克按住自己的眼睛,表示對射擊偏差的惋惜。
但他沒想到的是一架敵方飛行器被落下的山巖撞擊,就在下一刻,第二枚導彈穿透碎石,命中目標。
麗芙輕哼一聲,「不要小看肖巖,他的腦子可比你靈活。」
肖巖單人駕駛雙系統並且在未經訓練的情況下操縱砲擊,如果說已經是奇蹟,那麼海茵在遠程操控部下飛行器的情況下還對剩下那架地方飛行器進行入侵,並使它墜毀,這簡直就是神。
墜毀的飛行器艙門被猛然拉開,十幾隻喪屍逃竄而出。
那就是高登少將所說的變異種!
利用飛行器系統對它們的奔跑速度進行測試,肖巖不由得咋舌。
「麗芙!你代替我駕駛飛行器!」
「是,上校!」
麗芙進入駕駛艙之後,海茵便一躍而下。
「上校他要做什麼!」
肖巖頓時緊張了起來。
「別擔心,他只是去試一試變異之後的喪屍有多厲害。」
果然,海茵剛落地,那些喪屍便衝了上來。
海茵抽出雙刃,壓低重心,瞬間砍斷喪屍的腿,但兩隻喪屍躲過之後,同時對海茵發起進攻。
它們的移動速度太快,觀測這一切的肖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幾乎在同一刻,利刃的尖端從它們的後腦刺出,海茵再度刷新了肖巖對於人類反應能力極限的認識。
海茵回到駕駛艙,手掌覆在肖巖的肩上,低下頭來,「是否記錄?」
那是極為性感的低沉嗓音,肖巖嚥下口水,「是的,上校。」
「很好。」
通過剛才的記錄,將成為分析這些變異喪屍行動模式的重要數據。
「它們還沒有達到人類的智力。」肖巖粗略地瀏覽剛才的戰鬥畫面,並且緩慢回顧。雖然它們能有組織性地進行攻擊,但攻擊形式和肖巖在二號基地受襲的影像回顧中極為相似。肖巖猜想它們在被釋放之前一定接受了一定的訓練。
只是光行動速度提高五分之一這點來看,對特殊任務部隊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殺傷力。
在日落之前,海茵帶領的三隻小隊順利回到了夏爾。
只是通道中待命的武裝部隊令肖巖感覺到莫名的壓抑。
就在他跨出飛行器的瞬間,武裝部隊的士兵迅速上前,扣住他的肩膀。
但他們並不是肖巖的對手,輕鬆就被肖巖揮開。
「你們要幹什麼?」
「少尉,我們是奉命來押送你去刑訊部隊。」
「什麼?你們刑訊部隊未免也太急不可待了吧!」馬克怒氣沖沖擋在了肖巖的面前。
而其他特種兵也目露殺意。
海茵伯頓對於特種兵就像屹立在思想深處的高峰,就在這座山差一點崩塌的時候,是肖巖的X-2挽救了他們的信念。更不用說X-2的研究對於整個特殊任務部隊來說也是意義非凡。
刑訊部隊是軍部所有分隊之中最不討人喜歡的部隊,就算是清白的士兵經過他們的審查之後也會萌生退伍的意願。
海茵伯頓緩緩來到肖巖身邊,「艾維爾中將在等你,有關變種喪屍。」
「伯頓上校!我們奉希緹少將的命令前來帶肖巖少尉……」
海茵的眸子冷冷看了過來,那名士兵瞬間哽住了咽喉說不出話來。
特殊任務部隊離開了,而刑訊部隊卻呆立在通道裡,久久不得動彈。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肖巖已經做好被刑訊的準備,他的大腦中沒有任何不為人知的秘密,除了對海茵超乎尋常的感情。
許久沒有回到中央科學院,這裡比起一年前要冷清許多。研究員也換上了新面孔。
這是第一次他來到艾維爾中將的辦公室。與高登少將辦公室中的簡潔不同,艾維爾中將的辦公室繁複充滿了最新科技的氣息。
他靜坐在一片數據奔馳的海洋之中,投影螢幕閃爍時在他的臉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亮。
「請坐,伯頓上校,肖巖少尉。」艾維爾中將的手指在空氣中點了點,肖巖的面前流動的鈦金屬瞬間融合成一張桌子,聯絡官端著兩杯紅茶走了進來。
「我們對伯頓上校留下的微芯片內的訊息進行了研究,因為每一個特種兵的體質、X病毒的活躍程度都有所不同,所以他們需要的X-2病毒也會有細微的差別。但這些細微的差別決定X-2是否能取代他們身體中的X病毒。因為研究的機密性,只有少數幾個資深研究員進入了這個項目。從你被潮湧組織劫持,到今天你回到夏爾,我們也只完成了溫恩少校和凌霄少校的病毒配對。」
「其實在這段時間,我也有了一個新的構想。」
「什麼構想?」艾維爾中將偏過頭,撐著下巴。
「我們可以通過量化建立模式。」
「但那需要十分複雜的運算。其他研究員表示這是不可能完成的構想。」
肖巖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艾維爾中將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可以?」
「我只是覺得如果硬性運算的話,需要的量化接觸確實龐大。但凡是都有規律,我們所有的量化數據可以建立在X病毒的基礎上……」
就在這個時候,艾維爾中將面前的投影螢幕打開。
「閣下,我是謝里夫上將的首席聯絡官。」
對方在螢幕上行了一個軍禮。
「你好。」
艾維爾中將換了一個坐姿。
「謝里夫上將需要與伯頓上校談一談。」
「我知道了。」
艾維爾的目光透過立體影像落在海茵的臉上,對方明明聽見了談話內容,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謝里夫上將要和海茵談什麼?
肖巖好奇地望了過去,但海茵的眉眼如常,是啊,要從這傢伙的臉上得到任何訊息如同天方夜譚。
「我會看護好肖巖,你什麼也不用擔心。他是我們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
這時候,海茵才起身,他看了肖巖一眼,離開了艾維爾的辦公室。
「肖巖……」艾維爾中將吸了一口氣,「現在中央科學院和特殊任務部隊的立場十分尷尬。」
「因為簡沃利斯,還有凱西?」
「是的。所以軍部不允許任何一個可能是潮湧組織的人滲入到這兩個最為精要的部隊。」艾維爾中將調出影像,看著海茵走出中央科學院,乘坐上謝里夫上將派來接他的磁浮車,按下了螢幕上的某個按鈕。
「我知道現在的你幾乎和特種兵一樣強悍,但你不可能與整個夏爾為敵。孩子,你明白嗎?你擁有其他人沒有的天賦,所以他們在對你抱有希望的同時,也會害怕你。」
辦公室的門滑開,刑訊部隊出動了一整個小隊,帶著槍,指向肖巖。
「我明白,閣下。」
艾維爾中將看向那個帶領刑訊部隊的少校,眉頭緊皺,一向以睿智儒雅著稱的中將露出慍怒的表情。
「看來希緹少將真的沒有管教好自己部下的能力,竟然在一個中將的辦公室裡亮出武器。怎麼,你們是要槍決我嗎?」
「不是的閣下!請不要誤會!肖巖的危險性……」
「是肖巖少尉!而且他沒有任何危險性。我出於職責將我完全信任並且引以為傲的部下交到你們的手上,同樣一旦在肖巖少尉在刑訊部隊出現任何意外,不管有意或者無意,出於職責,我同樣會讓你們整個刑訊部隊付出代價。」
在艾維爾中將的威嚇之下,他們收起了槍。
肖巖跟著刑訊部隊離去。
他被帶出中央科學院時,不少研究員都停下研究來到門邊,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他就是肖巖少尉!是他合成了X-2!」
「我聽說就應對潮湧組織生化武器的降解藥劑也是他研製的!」
「可是他為什麼還是個少尉?」
「好像是為了避免被潮湧組織注意!」
「天啊,又是刑訊部隊!是不是所有做出貢獻的研究員都會被他們迫害?」
肖巖鎮定下心神,告訴自己。
沒關係的,什麼也不用害怕。他的立場從沒有改變,瓦倫汀所謂「永生」的謊言並不能引誘他,心底無愧也就無懼。

78、

他被送入特別的磁浮車,來到了刑訊部隊總部。行走在這個部隊的總部之中,肖巖發覺它並不如想像中那般陰冷潮濕。通道中的燈光也是明亮的暖色,空氣中是神經舒緩劑的味道,能夠輕易讓人放下戒備。
只是路過的一間間囚室上「審訊室」的標誌提醒著肖巖,這是夏爾最為黑暗的部隊,馬克甚至稱呼希緹少將為「大腦殺手」。
他們沒有將肖巖帶入任何一間囚室,反而來到最底層的某間辦公室。
聯絡官站立在門前,向肖巖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滑門緩緩打開。
當肖巖站在門口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
暖色系卻並不刺眼的陳設,與所有軍部辦公室嚴謹自律的風格全然不同。柔軟的會客沙發,田園風格的茶桌,甚至於辦公桌前還有一小盆太陽花在人造日光的照射下綻放著最為自然的姿態。
一個身著軍裝的身影背對著肖巖,他的手中似乎端著一個馬克杯,咖啡的醇香在這個空間裡蔓延。
這就是希緹少將。此時肖巖只能看到他深棕色的短髮以及挺拔的背脊。另外,他有著十分漂亮的手指,端著馬克杯的儀態悠然自得。
士兵們站在肖巖身邊,嚴陣以待。
「這並不是對犯人的審訊,我只是和肖巖少尉聊一聊天而已。你們可以出去了。」
「可是閣下……肖巖少尉的體內有X病毒……」
「所以他可以強而有力地扭斷我的腦袋之後大搖大擺離開夏爾?」
希緹少將終於轉過身來。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灰藍色的眼眸帶著笑意,但仔細體會能感受到他並不是真的在笑,那只是公式化的表情而已。而眼眸深處的犀利彷彿能瞬間將某個人的心念看穿。
任何秘密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他是夏爾最年輕的「閣下」,三十一歲的少將。
所有士兵接到命令之後退離了這間辦公室。
終於只剩下肖巖與希緹。
「你真的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希緹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看著肖巖。
「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你是說三億兆速的大腦?這是海茵伯頓的大腦速度。當年他從退出中央科學院轉入特殊任務部隊的時候,可是引起一片輿論嘩然。」
「我聽說過那件事。」
「事件的起因是雷諾丁中將的大腦,聽說他的潛意識暗黑無邊,雖然海茵成功退出,但沈冰上校卻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而雷諾丁中將在被發現投靠潮湧組織之前,也曾經為夏爾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我明白。」肖巖嚥下口水。
「別緊張,少尉。沒有把這次大腦刑訊安排在審訊室裡,我就是不希望你緊張。我會親自對你的大腦進行問詢,最大限度地避免擾亂你的思想,保證你的意識結構不受到任何破壞。人的大腦是十分微妙的部分,特別是像你這樣的研究員,思考複雜程度越高,也就越是脆弱。」
「謝謝,閣下。」
希緹用的是「問詢」而不是「刑訊」,雖然他要做的事情是一樣的,但對於肖巖來說意義完全不同。
「我會請我的副官作為這次問詢的監視器員。一旦你的指數出現任何不適,我都會退離。」
「我明白了,閣下。」
十分鐘之後,一切準備就緒,肖巖被注入了神經穩定劑,為了讓他保持舒緩減少對進行問訊者的排斥。
肖巖與希緹的神經細胞對接,希緹順利地進入了肖巖的意識外沿。

此時的海茵走進了一間十分莊嚴的辦公室,一個兩鬢泛白的男子正低著頭坐在沙發上下著國際象棋。
優雅的五官,風霜雖然蔓延上男子的眼角眉梢,卻仍舊能感受到他非同尋常的氣勢與風度。
「閣下。」海茵繃緊了背脊向對方敬了一個軍禮,隨即雙手背在身後,眼神漠然地看向前方。
「這裡沒有任何人,你可以叫我父親。」
謝里夫上將抬起頭來,屬於軍人硬朗的目光柔軟起來。
海茵沉默不語。
「很久沒有和你下過國際象棋了。最後一次好像是你十歲的時候。」
海茵還是沒有說話。
「當我聽說你出事的時候,曾經懇求艾維爾一定要救你。我很後悔沒有竭盡全力阻止你進入特殊任務部隊。」
「我從沒後悔過,閣下。」
海茵的目光沉斂沒有一絲波動,他的五官與謝里夫上將出奇地相似,只是更多了幾分雋美典雅的細緻。
「我很感激那個年輕的研究員,但我們是軍人,理智永遠凌駕於情感之上。」
「你是故意引我來這裡,你把他交給了刑訊部隊。」
「對不起,孩子。我必須這麼做。軍隊不允許出現第二個雷諾丁。」
「虛偽的騙子。你說你感謝他救了我,可是你連他的名字都記不得。另外,他永遠不會成為第二個雷諾丁,因為他從不屑所謂『永生』。」
說完,海茵快步離開了謝里夫的辦公室。
謝里夫閉上眼睛按住額頭,「這個孩子……」
聯絡官走了進來,「閣下,需不需要關閉通道阻止上校!」
「不用了,讓他去吧。我必須要確定那個年輕人和潮湧組織沒有半點聯繫,否則對他付出全部信任的海茵會受到傷害,沒有任何病毒能癒合這種傷害。」

此時的希緹少將已經進入了肖巖的思緒對流層。
這是一個極為廣袤的空間,各種數據彙集如同洋流交織在一起,這表明肖巖的思緒不但富有邏輯性並且極有整體性,大部分記憶的片段在這裡都被體現出來。
「我已經進入了你的思想,肖巖少尉,請保持放鬆狀態。現在我們開始問訊。第一個問題是測試性問題。關於你對父親的印象。」
此時,希緹解讀到的記憶片段是一個孩子躺在床上,他的父親在一旁為他講解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那是一個儒雅溫和的中年男子,有著十分令人嚮往的嗓音。
「很好,記憶呈現方式正常。第二個測試性問題,你理想中的對象。」
希緹眼前的中年男子逐漸幻化為一個美麗性感的金髮女人,她還穿著中央研究院的制服,半開叉的裙子下面是誘人的雙腿,行走時搖曳生姿,笑容燦爛無比。
「不得不說,少尉,你的品位很不錯。最後一個測試性問題,你第一次見到伯頓上校的情景。」
希緹感覺到自己忽然被禁錮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透過機艙的窗戶看見揮刃斬殺喪屍的特種兵,海茵伯頓的身影一閃而過,可是僅僅那一瞬間而已,流暢而迅速的動作清晰無比,就連那雙在冷靜而充滿殺意的雙眼彷彿身臨其境,希緹少將甚至有一種自己將被斬首的錯覺。
「看來少尉對伯頓上校的記憶十分深刻。三個測試性問題反應正常。下面進行問訊,肖巖少尉,我問你的問題不論有多麼私人,希望你能像一本攤開的書一樣坦誠,任何我在這裡看到的一切,只要與潮湧組織無關,我不會告知第三個人知道。請你告訴我,當你面對潮湧組織的劫持並且走投無路時的所有細節。」
希緹少將瞬間感覺到下巴處一陣冰涼,耳邊是下定決心之後絕望卻堅定的心跳。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讓這些傢伙取出我的腦袋!我永遠只思考我想要思考的問題!如果我的大腦將成為傷害海茵的武器,我選擇結束它!
扣下扳機的瞬間,希緹少將的心臟跟著提起,但簡沃利斯制止了他。
希緹少將還是第一次在問訊過程中產生謝天謝地的想法,不然這個傻瓜研究員就真的轟掉自己的腦袋。
「告訴我,肖巖少尉,你在被潮湧組織帶走之後發生了什麼。」
那些他身處潮湧組織時所有的對話都原封不動地展現出來,包括簡沃利斯對他的引誘,包括一些限制級的畫面。如果不是因為肖巖,希緹少將相信自己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感受到簡沃利斯的親吻。
雖然隸屬於不同的部隊,希緹不是沒有聽說過簡放蕩不羈的生活。
他很懂得如何讓對方心猿意馬,如何在平靜的心緒中掀起浪潮。從抿吻到舌尖的撩撥細緻入微。希緹第一次為自己的心理素質喝彩,臉不紅心不跳地略過了一切。
而真正的重頭戲則是瓦倫汀的出現。這是夏爾兩百多年以來第一次直接的認識到潮湧組織的幕後黑手到底是怎樣的人物。所有瓦倫汀對肖巖說過的話都被完整地記錄下來。這對於夏爾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消息。
「肖巖少尉,坦誠告訴我,你當瓦倫汀告訴你彗星病毒將帶來永生之後,你是否考慮過要加入他的研究。」
這是最為關鍵的問題。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任何人能夠撒謊。
希緹少將看見的是一個年輕人拼了命從飛行器中義無反顧地跳下。
他的心緒在強烈的風中狂歡。
哈——我出來了!我自由了!你們就是一堆狗屎!
哪怕此時他正腦袋墜向地面。緊接著是簡沃利斯跟著他跳下來的畫面。而肖巖擺脫簡的契機竟然是一群喪屍,而他卻絲毫沒有受到這群喪屍的攻擊。
「少尉,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喪屍對你視而不見。」
因為肖巖早在特殊任務部隊總部受訓時就以玩樂般的態度合成了「標記病毒」,這種病毒令喪屍對他失去了辨識能力,而雪倫殉職之後,肖巖完成了這個病毒的研究,病毒「雪倫」已經趨於穩定。在那一刻,希緹少將很好地壓抑了自己的驚訝。如果他情緒波動太大將會影響到肖巖的思緒。
此時此刻,他全然明白為什麼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會對這個年輕的少尉如此在意。
「少尉,我將進入你的潛意識。請不要對我做出任何攻擊性排斥,我保證這次的問訊很快就要結束。」
希緹少將驚訝於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全然信任與毫無反抗,也只有這樣接受的姿態才能保證他的大腦不受到任何傷害。希緹少將穿越意識對流層,進入了肖巖的潛意識。
他必須承認,肖巖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想像。這個年輕人潛意識內的柔軟與平靜。
與他審訊過得所有人不同,肖巖的潛意識寬廣而明亮,柔軟的細沙,踩在腳下全然的舒適。但是作為一個有經驗地刑訊專家,希緹知道絕對不能在他人潛意識中具現自己的思緒,這樣將很容易遭到扼殺。他緩緩鋪陳開來,化作柔軟的沙粒融於這個特別的世界。
這裡是肖巖最為珍貴的記憶,希緹少將不得不承認自己片刻的失神。因為從肖巖的眼中,他感受到了海茵的瘋狂與執著,甚至於產生自己也被這段記憶侵佔的錯覺。
就在那個瞬間,所有的一切忽然崩塌,頭頂的海水彷彿被太陽蒸發一般消失,柔軟的沙礫漸漸失去光澤,就在希緹少將以為他將遭遇肖巖潛意識阻截的時候,赫然發覺自己已經離開了肖巖的潛意識。
「怎麼回事?」
希緹少將瞪向自己的副官。這不是肖巖對他的排斥,彷彿是肖巖的意識忽然消失了。希緹少將的第一反應是系統中斷。
「肖巖少尉的神經細胞沒有反應了!」
「什麼?」希緹少將取下連接器來到副官身邊。
投影螢幕上所有關於大腦活躍性的檢測數據全部歸為零。
「是不是系統與肖巖的大腦斷開聯繫了?」
「不……是他的大腦……停止思考了……」副官一臉怔然望向希緹。
「讓開!」希緹少將推開副官,不斷測試系統,重複試圖與肖巖的神經細胞對接,但始終沒有反應,「你們給他注射的神經穩定劑的劑量到底有沒有問題!」
「閣下,您再三叮囑說這一次的審訊必須十分謹慎!所以我們連穩定劑都檢查了三遍!」
「那麼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希緹少將思索片刻,「準備進行意識喚醒!」
副官調整神經介入模式,對肖巖的大腦進行微刺激,微弱到幾乎沒有的電流一旦通過一些微妙的位置能夠將大腦失去活性,比如說植物人喚醒。
但肖巖依舊毫無反應。
「這到底怎麼回事?」副官的背脊一片冰涼。
他們使用了所有神經細胞喚醒方式,肖巖的大腦數據依然接近零。
「除了維持身體最基本的呼吸,他的大腦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跡象!」副官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一般的人類大腦,哪怕是在深度麻醉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毫無反應,現在的情形幾乎等於肖巖的大腦驟然消失一般。但是腦部掃瞄顯示他的大腦清楚地顯現在螢幕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希緹少將按住自己的腦袋,「我已經很小心不去觸碰所有可能的敏感訊息來降低他潛意識的抵抗……根本沒有任何傷害到他的可能。就連神經穩定劑也沒有問題……」
副官嚥下口水,「閣下……我們……」
「通知醫療部隊迅速趕來!再拖下去他可能會出現呼吸衰竭的情況,那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的!」

當海茵趕到刑訊部隊時,看見的是醫療部隊抬著隔離器進入飛行器的情形。海茵的身體細不可查地搖晃,緊接著在艙門關閉的瞬間衝了上去。
「伯頓……伯頓上校……」負責此次救護的醫療部隊上尉露出驚訝的表情。
「肖巖少尉的情況怎麼樣!」
在得知肖巖的大腦完全喪失思緒波動之後,海茵沉默了起來。整個空間極為壓抑,幾個醫療兵甚至產生了缺氧的錯覺。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那裡,半個小時之後,他們來到了謝里夫上將的辦公室。
希緹少將正站立在謝里夫的辦公桌前匯報所有情況。
「希緹少將,你確定在肖巖少尉的大腦中沒有發現任何叛變或者動搖的訊息?」
「閣下,我確定沒有。」
希緹少將並沒有提及簡沃利斯對肖巖毫無掩飾的取悅,因為謝里夫問的是肖巖的立場而不是簡沃利斯做了什麼。
「那麼你必須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謝里夫的目光越過希緹的肩膀,他的身後是冷笑著的高登少將以及嚴肅冰冷的艾維爾中將。
希緹少將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用平靜的語氣做出報告,「閣下,我確定自己的問詢並沒有對肖巖少尉的大腦做出任何傷害。」
「但是他現在醒不過來了,希緹,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有可能對他造成傷害,這也是我一直不贊成將他交給刑訊部隊的原因!然後我還幫助你們調走了海茵伯頓!現在我不僅不知道如何面對中央科學院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特殊任務部隊!肖巖不是一個簡單的研究員!他不僅救了伯頓上校也給了整個特殊任務部隊希望!今天他甚至還在跟我談論著如何為X-2的配對建立模式,這個模式一旦成功……不僅僅是現有的特種兵,還會有更多的年輕人自願加入這個兵種!」
高登少將沒有說話,因為艾維爾已經說出了所有他想說的話。
謝里夫垂下眼簾,良久才開口說:「我相信希緹少將在對肖巖少尉的問詢過程中沒有任何問題。」
「什麼——」高登少將在衝上去之前被艾維爾拉了回來,「他也許只是個少尉,但是他研究出了潮湧針對特種兵生化武器的藥劑!他救了多少特種兵!他還救了伯頓上校!海茵伯頓就像特種兵心中的一個信念,如果他死了會造成怎樣的影響!這個年輕人能走到現在,雖然不是我親自訓練,但卻是整個特殊任務部隊看著他成長起來!你們覺得從潮湧組織手上逃脫簡直像奇蹟一樣不可思議,所以你們懷疑他覺得他死在潮湧手上才是最正常的結果!」
「少將!」謝里夫上將的聲音沉了下來。
艾維爾扣住高登少將的腰,將他帶出辦公室,「你需要新鮮空氣冷靜一下。」
謝里夫呼出一口氣,「一個少尉而已……掀起這麼大的波瀾。但現在我們需要他完完整整地甦醒過來,我們需要他,不僅僅是特殊任務部隊或者中央科學院。」
「我很抱歉,閣下。」
「你不需要抱歉,你只是行使自己的職責而已。」
「不……高登少將說的是事實。肖巖少尉有著非常敏捷的大腦……也許有一些事情只有他可能辦到。」
「現在我們只能在內心禱告,希望醫療部隊能夠使他醒過來。」

此時,醫療部隊正在對肖巖進行全面的檢查。他的所有內臟器官都沒有收到損傷,大腦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病變。
海茵站立在隔離器前,靜靜地注視著肖巖。
他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在另一個不可觸及的世界裡做著美夢。
海茵的手掌覆在玻璃上,緩緩握成拳頭。
「我需要肖巖少尉的血樣。」
「什麼?」
所有醫療兵忙得手足無措,但實際上卻沒有任何進展。
海茵直接在投影螢幕上按下某個按鈕,肖巖的血樣被抽取,海茵帶著那一小管血樣快步離開。
他來到中央科學院,走過一排排的研究室,一路上所有研究員們感受到強烈的低氣壓下意識貼著牆避開這個彷彿隨時會控制不住而爆發的男子。
艾維爾中將的辦公室幾乎是被踹開的,聯絡官嚇了一大跳差一點按下警報。
「伯頓上校……我很抱歉……」
「你確實應該抱歉,但我暫時還不會把你的腦袋扭下來。」
聯絡官聽到這樣威脅性的話語更加緊張,艾維爾中將以手勢示意聯絡官暫時離開。
「那麼我的腦袋還在肩膀上的理由是什麼?」
「我想要確定,簡沃利斯給肖巖的是不是X病毒。」
海茵將肖巖的血樣送到艾維爾中將的面前。
對方的眼睛瞇了起來,立即起身。
他親自對此進行了分析。
「這確實是X病毒,但也不完全是X病毒。它在X病毒的基礎上添加了一個病毒代碼。病毒代碼也是為病毒添加附加功能的主要途徑。如果對病毒DNA的計算精巧天衣無縫的話,可是以讓X病毒攻擊人身體的某種功能,比如說細胞造血功能,心臟膜瓣,骨骼甚至於……」

79、

「甚至於關閉大腦的思緒功能。」海茵已經瞭然。
「不錯。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的肖巖他的大腦並沒有停止運轉,只是他不再思考了。」
「所以要去除這個代碼。」
「海茵!你也曾經是中央科學院的學員!你難道不明白病毒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嗎?它一旦進入人體……就像是人體的一部分!無論是誰製造了這個病毒,他的目的都不是殺死病毒的宿主,所以他的手上一定有抗病毒藥劑!只有這個東西才能讓肖巖醒過來。失去思考能力並不可怕,而是我們無法估量這種神經細胞終止會對他的大腦產生怎樣的傷害。所以必須盡快找到病毒製造者。」
「簡沃利斯。」
艾維爾中將按住額頭,「我在謝里夫上將哪裡聽到了希緹的報告,簡沃利斯帶著凱西離開了潮湧組織,他們也成為了潮湧的目標。簡沃利斯是潮湧組織的首領瓦倫汀最理想的軀殼。我們不會那麼容易找到他。」
海茵驟然轉身。
「你要去哪裡?海茵!」
「刑訊部隊。」
事實上,自從肖巖失去意識之後,希緹就一直不斷回顧著他真個問訊過程。他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失誤了,到底是什麼導致了現在的一切。
他承認自己不甘心,因為他至今還記得肖巖帶給他的感覺。他的手指掠過海浪,他逗弄著瓶中的寄居蟹,甚至於他眼中名不見經傳的小野花也有著別具一格的魅力。從沒有人像肖巖一樣去看這個世界,所有被忽略的一切在他的眼睛裡被無限放大直到你發現原來這是這麼有意思或者這麼美好的事情。
他希望這個年輕的少尉醒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幾名刑訊部隊的武裝士兵被扔了進來,狠狠摔在他的腳下。
希緹起身,無需抬起頭,他也猜到對方是誰。
「伯頓上校。」
摔倒的士兵們紛紛爬起來護衛在希緹的身邊。
「我必須找到簡沃利斯的所在地。」
「所以你想要審訊女巫克萊爾。但是上一次你刑訊她的大腦傷害了她的神經細胞,我不認為她有能力接受你第二次刑訊。」
「你來審訊她,不是我。」
希緹低下頭來,手指不斷撫摸著茶杯的邊沿。
「如果從她那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是不是能讓肖巖少尉醒過來?」
「是的。」
希緹不由分說和海茵一道來到了克萊爾的囚室。
「打開點燈光,你們不覺得這裡太暗了嗎。這樣可不利於心理健康。」
希緹優雅地在克萊爾面前坐下。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對克萊爾進行審訊,每一次在他即將接近答案的時刻,這個女人都會狠厲地殺死他,而他也總在千鈞一髮之際退出她的思緒。希緹是所有刑訊過克萊爾的人員之中唯一一個神經細胞未曾受損的。
克萊爾抬起眼睛,看向希緹的目光中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煩,這個傢伙雖然不像海茵伯頓那樣不留餘地,他的狡猾幾番交鋒下來從克萊爾的腦海中抽取的了不少的有用訊息。
而刑訊與問訊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進行刑訊時,刑訊專家會在被刑訊的腦海中製造一系列幻覺起到折磨對方心裡的作用。而問訊只是普通的一問一答,問詢者根據被問詢者自然湧現的記憶來做出判斷,這需要被問詢者的配合才能達到目的。
「我知道你有多討厭我,同樣我也不怎麼喜歡你。你的大腦不是什麼瑰麗美好的地方。不過如果你配合一些,我可以早一點離開你的大腦。」
希緹的副官為克萊爾注射了雙倍的穩定劑,開始進行指數監視器。
兩人神經細胞校準,這一次希緹在克萊爾的思緒外沿徘徊了近乎整整半天時間,這讓克萊爾的防備越來越疲憊,而希緹進入克萊爾思緒對流層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阻力。
這是為了在得到有用的訊息之前盡量不去破壞克萊爾的意識。
希緹不斷深入,克萊爾果然開始反抗,就在這個時候瓦倫汀的形象出現在克萊爾的腦海裡。
「你知道嗎,我的孩子,你犯下了太多的錯誤。」
「父親……」
就在克萊爾的意識停頓的瞬間,希緹進入了克萊爾的潛意識。
黑暗之中血腥意味濃重。希緹時不時能解析到克萊爾接受的所有殺戮訓練,她並不是在正常的環境中成長,她所珍惜的只有一起在地獄中忍受一切的同伴。
就在克萊爾的潛意識層對希緹的存在進行擠壓反抗的時候,簡沃利斯的形象出現在其間。
克萊爾本能地認為這個形象是幻覺的時候,周圍的一切卻變成了簡的房間。
簡躺在自己的床上,臉上還蓋著一本書。
「嘿,我就是喜歡這些古舊的東西。捧著書的感覺比終端系統好太多了。」
克萊爾一步一步上前,在簡的身邊坐下。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這要問你為什麼來我的房間。」簡慵懶地翻了個身。
「真好……我還能見到你。」克萊爾疲憊地在簡的身邊躺下。
「嘿,忘記告訴你了,瓦倫汀正在準備著要取走我的身體。」
「……我們該怎麼辦?」
「嗯……我和凱西還有傑瑞已經準備好要離開這裡了。你的決定呢?」
「當然是和你們一起走!只有你們才是我的家人。」
「可是我們去哪裡呢?不能讓瓦倫汀找到啊,那樣太麻煩了。」
「有個地方叫做塔希提……」克萊爾閉上眼睛滿臉的安逸,「聽說那裡的珍珠很漂亮……」
「啊,你可以有一堆首飾,像一個普通女人一樣打扮自己。」
隨著克萊爾潛意識的逐漸沉淪,希緹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否則她的意識一旦崩潰就更加糟糕。
還好他從肖巖的記憶中得到了許多有關簡還有瓦倫汀的訊息,否則他真的不知道如何給克萊爾設下圈套。
當他離開審訊室,就看見海茵抱著手臂靠著牆的身影。
「塔希提。你可以試一試在那裡能不能找到簡沃利斯。」
海茵立即動身離開夏爾,飛行器在刑訊部隊總部外靜候多時,希緹少將為海茵的行動力感嘆。跟隨他去的除了麗芙與馬克之外,還有凌霄少校的部隊。
「替我看好肖巖。」海茵一把拉過瑪亞的衣領。
瑪亞瞭然地點了點頭,「放心,他是我的兄弟。」

夏爾的醫療部隊被層層戒備,就在這一天的夜晚,謝里夫上將親自來到肖巖的病房,病房外守候著的是一臉正色的瑪亞少校,而病房內則是按著腦袋十分苦惱的艾維爾中將。
「閣下!」當艾維爾醒過神來的時候,謝里夫上將已經來到了隔離器前。
他略微側過臉,十分出神地望著眉眼平靜的肖巖。
「就是這個年輕人,讓海茵失控了。」
艾維爾緊張了起來,他不確定謝里夫上將話語中的意思。海茵帶領一支特種兵小隊離開夏爾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進了謝里夫上校的耳中。幾乎只有軍部上層的人才知道海茵伯頓是謝里夫上將唯一的兒子。以海茵的軍功和能力被拔擢為少將,但海茵卻拒絕了晉陞。
「但我卻很感激他,他讓海茵……看起來像個普通人。我第一次感覺到海茵有了想要得到什麼的意願。」
「閣下……」艾維爾鬆了一口氣。
「我記得這個年輕人的名下有三個重要的研究項目。」
「是的,第一個是對於潮湧生化武器的研究,項目已經終結。第二個是關於標記病毒的研究,雖然項目未終結但是根據希緹少將的報告,肖巖少尉給自己注射了標記病毒並且在逃離潮湧組織的過程中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第三個則是X-2,就單個個體而言,肖巖少尉也成功了,現在的問題是要進行這個病毒的普遍性合成研究,一旦成功,特殊任務部隊將得到大量擴充,對於壁外清理以及對潮湧組織的追捕將起到決定性作用。」
「所以很諷刺,他還只是個少尉。」
「我們只是想要保護他。」
「現在不需要了,幾乎整個軍部都知道中央科學院裡有一個天才少尉。你說的沒錯,我們需要希望,無論是對於把每一天當做末日的特殊任務部隊還是人員損失慘重的中央科學院。如果他醒過來,就任命他為少校吧,他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閣下……」
「你覺得少校的軍銜太低了是嗎?但我不想這個孩子一飛沖天,他爬的太快去的太高,就會很容易忘記自己是誰。」
謝里夫微微一笑,起身離去。
艾維爾望著謝里夫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在擔心嗎?凱西現在正和簡沃利斯在一起。海茵將於簡對峙,很有可能也會與凱西正面衝突。」高登少將不知何時來到了艾維爾的身後。
「此時此刻,我仍然相信凱西。這個孩子總想要在我面前證明一些東西。特別是我對他的信任度。」艾維爾緩緩轉過身來,靠著牆,審視著高登少將,「那麼你呢,高登。你還一如既往地對簡沃利斯有信心嗎?你將肖巖借給他,但現在的結果卻顯示他百分之九十以上背叛了你對他的信任。」
「我對簡沃利斯從沒有百分之百的信任過,甚至於百分之六十都沒有。我只信任一點,他比我更想要顛覆潮湧。」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對於肖巖體內的病毒,他到底有什麼解釋。」

特殊任務部隊的飛行器在一個小時之後,來到了南太平洋上空。
「目標確定,塔希提。」
他們的身下是如同海上珍珠一般的島嶼。
凌霄少校下令進行掃瞄,系統發現一處地下建築。凌霄帶領自己的隊員登陸。
「老大,你說簡沃利斯真的就在那個地下基地裡嗎?跟著他的可是凱西!說不定他們會在基地裡釋放生化武器之類……」馬克望著這座美麗的熱帶島嶼,平靜的自然風光之下暗藏殺機。
「你和麗芙在空中待命。」
海茵來到了艙門前。
「老大!」麗芙一把拉住了海茵,「我不相信凌霄少校!畢竟他曾經是簡沃利斯的部下!」
「他通過了希緹的問訊。」
說完,海茵跨出了機艙,直墜而下,當繩索拉升至極限時,他落在了海島的沙灘上。
「老大選錯了著陸點?」馬克看著海茵不急不徐地在沙灘上行走著。
「他從沒有錯過。」
此時的凌霄少校帶著部下炸開了那座地下基地的入口,進入時發覺這裡空空如也。
「簡沃利斯!你給我滾出來——簡沃利斯!」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投射在黑暗的牆壁上。
簡沃利斯慵懶到欠扁的臉龐投射在畫面上。
「嘿,讓我猜猜看……」簡雙掌合十,指尖抵在唇上,「衝進來的應該不是以冷靜著稱的伯頓上校,而是我的老部下凌霄。」
凌霄仰著頭,瞇著眼睛,這才注意到在這面牆的對面,似乎有個機器正在運轉,它散發出光線在牆面上形成圖像。
「我喜歡所有復古的東西,包括這個玩意,兩百年前,人們叫它投影機。很不錯,對吧。凌霄,我知道因為我你受到了軍部的質疑,挫傷了你身為軍人的尊嚴,不過如果不是因為我,你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被刑訊的經驗,這可是獨一無二的體驗。」
簡沃利斯一副「你得謝謝我」的表情。
凌霄瞬時咬牙切齒,揚起刀刃就要揮向投影機。
「嘿!這可是個古董!不要毀壞他。」
簡越是預料到凌霄的反應,凌霄就越是氣憤,投影機被刀刃刺穿,七零八落。

此時正行走在沙灘上的海茵,伸出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陽光從指縫間穿透在砂礫上留下陰影。
遠處,一個男子躺在棕櫚樹下面朝大海的身影。
是簡沃利斯。
「以前不是很明白肖巖為什麼那麼喜歡躺在沙灘上曬著太陽,什麼也不做懶洋洋待上一天。」簡拉長的嗓音和著海浪聲響起。
「給我抗病毒劑。」
海茵的眼中的冰冷與這裡溫潤的海風彷彿兩個世界。
「你知道他每次回來我的身邊,我都會感到很心疼,因為他總是把自己曬傷。手臂上,腿上紅色的一片。我要很小心很小心地把藥擦在他的肌膚上,不然他會皺起眉頭,就算疼他也不會告訴我。」
簡撐起了上身,靠著棕櫚樹拍了拍身上的砂礫。
「我不想聽你廢話。」
「別這樣,伯頓上校。以前我們還在同一個部隊的時候就不怎麼說話,甚至還有那麼多人把我看做是你的繼任者。當然,自從你接受X-2之後,我這個繼任者明顯很多餘。」
「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你的目標不是肖巖,而是潮湧。」
「哈,看來高登少將把一切都跟你說了。我費盡心思把肖巖帶離夏爾,就是為了借用他的大腦速度來對付瓦倫丁希恩。但沒有想到注射給肖巖的X病毒卻被瓦倫丁動了手腳。」
「如果你的手上沒有抗病毒劑,就告訴我瓦倫丁在哪裡。」
簡並沒有回答海茵的問題,而是懶洋洋地拋出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你確定我不在那個地下基地,而是在海邊呢?」
他一步一步上前,來到日光之下。
他的散漫不羈與海茵的冷銳不可動搖形成鮮明的對比,彷彿兩個極端。
「因為肖巖喜歡海。而夏爾本來就在地下,你在地下待的太久,不甘願見不到日光。」
「你真瞭解我。」
簡輕笑一聲,在那個剎那,海茵的身影驟然來到他的面前,利刃割裂開日光,觸上簡脖頸肌膚的剎那,微笑著的男子一個巧妙到難以置信的轉身,躲過了攻擊,而他拔出腿部匕首的動作快到追隨而去的視線近乎碎裂。當匕首的尖端即將抵上海茵的後頸時,海茵猛然回身側擊,只聽見十分尖銳的金屬撞擊聲,海茵的利刃擋在了簡的匕首前。
「X-2讓你比從前要矯健許多啊。」簡摸了摸下巴,「不愧是肖巖的傑作。」
一個陰影籠罩在他們的身上,即使不用抬頭海茵也知道他的頭頂是一個飛行器,靜音引擎,一看就是凱西的傑作。
「你不會願意他永遠睡下去。」海茵的聲音在烈日之下冰冷異常。
「是的,我不願意。所以海茵伯頓,我不需要你付出太過沉重的代價,我只要一樣東西。你的血樣。」
簡將一個血樣容器扔向對方,海茵穩穩地抓住。
「肖巖很固執,他不會把自己的研究透露給任何人,哪怕是曾經多年的朋友凱西。我們需要X-2,只要給凱西機會研究你的血樣就行了。放心,我們沒打算去夏爾把事情再搞的一團糟。」
海茵的刀刃在掌心一劃,血液順著容器流入底部。他將它扔回給簡。
「謝謝你的贊助,我相信我們還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簡的手指一按,繩索猛然衝向天空,與飛行器相連結,在他上升至海茵無法抵達的高度時,一個玻璃瓶落了下來。
「我很想他。」簡在半空中停頓了下來,髮絲被風拉扯著,「保護好他。我不想後悔將他還給夏爾。」
海茵伸出手,沒有挪動半步,穩穩地抓住了那個玻璃瓶。
簡的飛行器剛準備離開,凌霄的部隊就追了上去。
那是海上的狂轟亂炸,五、六枚導彈被發射出去。
海茵漠然地回到駕駛艙。
「老大!我們是不是也去追捕簡沃利斯?」馬克大聲問,看見簡沃利斯不由得恨到牙癢癢,巴不得也送他一枚原子彈。
「掩護凌霄少校。」
馬克雖然不明白海茵的命令,但他從不懷疑。
他們緊隨在凌霄少校的三架飛行器之後。
果然,當簡的飛行器進行一個急速迴旋之後,終於發射了一枚導彈。
但是那枚導彈在空中忽然解體,變成一組速度極快的小型導彈,分散相不同的方向,目標卻直指凌霄的三架飛行器。
幾乎就在同時,海茵的飛行器猛然來到最上空,連續發射一排導彈擋在了凌霄的飛行器前,射擊的精準度令人咋舌,那排小型導彈被完全命中,在天空中炸裂開來。
「哇喔~」駕駛艙中的凱西發出驚訝的呼聲。
「小看伯頓上校,你會吃虧的。」簡好笑揉了揉凱西的腦袋。
凱西瞬間加大引擎動力,以普通飛行器雙倍的速度飛離,加速時的空氣波動甚至將追趕來的飛行器推離航向。
就這樣,簡沃利斯消失在凌霄的攻擊範圍之外。
「媽的!」凌霄的拳頭差點砸開艙門。
「返航。」海茵俐落地下達了命令。
「伯頓上校,我們以後可能再沒有機會鎖定簡沃利斯了。」聯絡器裡響起凌霄極為失望頹然的聲音。
「以後你還有很長的時間。」
海茵的這句話意義非常,凌霄和溫恩是除了海茵之外,在特殊任務部隊中最先接受X-2的特種兵。

而此時的簡,單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碧海。
「在想什麼呢。」
「想肖巖。」沒有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簡的側臉甚至有些落寞。
凱西白了他一眼。
「我甚至不知道你怎麼會喜歡上他。」
「這難道不都是你的錯嗎。」
「我的錯?你喜歡上誰,關我什麼事!」

80、

「是你把肖巖調入自己的研究室,如果不是那樣我根本沒機會見到他。」
「我的研究室裡有很多研究員!他們鮮少沒有被你染指,相反肖巖還是唯一一個不曾動搖讓我感到安慰的傢伙!」凱西幾乎吼了出來。
「是啊……在夏爾我應該上他。」簡一臉悻悻然。
「你現在想上他的話,我可以送你去夏爾。」
「不需要那麼著急,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
「嘿,簡。」
「嗯?」
「他不適合你。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隨心所欲,甚至於你的生存和死亡。但肖巖不行。」
「不是他不適合我,而是我不適合他。所以我不會做蠢事。」簡緩緩閉上自己的眼睛。
「什麼蠢事?」
「比如像瓦倫丁那樣以為顛覆世界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即便一切翻轉過來,我在肖巖心目中的印象也不可能改變。」
「算你有自知之明。」凱西輕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抗病毒劑被送回夏爾,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下,醫療兵為肖巖注射了藥劑。整個過程,不僅僅艾維爾和高登,就連希緹也在一旁親自觀測肖巖的大腦動向。
隨著藥劑推入肖巖的身體,在所有人的屏息凝視之下,肖巖的神經細胞訊息反應在投影螢幕上劃出痕跡,緩慢活躍起來。
他發出輕輕地呢喃,側過身去。
希緹少將站在螢幕前輕笑了一聲,「這傢伙正在做夢呢,這可是潛意識活動的標誌。」
高登與艾維爾互相對視,紛紛呼出一口氣來。
醫療部隊表示肖巖的各項指數正常,現在只需要等待他醒來就可以離開。
艾維爾親自對肖巖的血液進行檢測,發現其中影響大腦思考能力的病毒代碼正逐漸剝落。肖巖也從隔離病房被轉移到了普通的房間。
「這個抗病毒藥劑是凱西研製的。這是否讓你欣慰?」高登少將扯起唇角,笑容中若有深意。
「簡沃利斯再度逃走了,只有你知道他的去向,你會覺得欣慰嗎。潮湧將會不遺餘力地追捕簡,他成為了絕佳的誘餌,而你只需要靜候瓦倫丁希恩出現。」
「這要嘛是機會,要嘛就是災難。」高登自嘲地一笑,「但要生存下去,也許孤注一擲是必然。」

飽飽地睡了一場的肖巖終於砸了砸嘴巴,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有人就躺在自己的身旁,手臂繞過他的脖頸,而他的後腦枕在一個堅實而溫暖的地方,對方的手指正緩慢而不知疲倦地撫過他的額角。
肖巖慵懶地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眼前富有力度的下巴線條令肖巖微微一愣。
這……是個男人。
當肖巖看清楚對方是誰的瞬間,全身細胞戰慄,差點從床上摔下去,還好對方一把拉住了自己。
「伯……伯頓上校!」
怎麼回事!自己怎麼會和伯頓上校躺在一起?
「你醒了。有沒有任何不適?」
肖巖這才發覺這裡並不是自己的房間,太過簡潔沒有任何生活氣息,正在趕來的醫療兵讓肖巖意識到這裡是醫療部隊。
而海茵身著軍裝側躺在自己的床邊,摟住肖巖的姿勢彷彿要將他擠進自己的胸膛裡,肖巖的呼吸哽在喉間。
這是個什麼狀況?難道自己又被踩碎了肩膀或者扭斷了手臂?他怎麼覺得自己更像是被撞傷了腦袋?
一位醫療部隊的少校來到肖巖面前,對他進行了一系列檢查,甚至讓他做了幾道測試題,很顯然肖巖的答案讓他們很滿意。
「這些都是邏輯能力、空間能力還有推理能力的思緒測試題,我想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的海茵仍舊側坐在自己的床邊,看見對方低垂的眉眼優雅卻絕對富有力度的手指來到自己的面前,近乎溫柔地掠開他的劉海,肖巖連心跳都死死按捺住,生怕一個不小心,對方會扭斷他的手臂。
好不容易負責治療肖巖的史蒂文森少校為他講解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肖巖仍舊一副茫然的模樣。
「你說……我被簡沃利斯擄走了?簡沃利斯是潮湧的臥底?就連凱西也是……」
肖巖整個人愣在原處,他還記得自己和凱西在中央廣場打鬧的情形,隨著對記憶的深入挖掘,肖巖的腦海中閃現出自己坐在某個牆角,內心充滿警戒,而簡沃利斯端著餐盤來到他的面前為他注射X病毒的情形,這一切斷斷續續無法銜接,一切碎裂到如同散沙,越是試圖理清思路越是凌亂。
身邊的人傾下身來,單手撐在肖巖的腰側,另一隻手托住肖巖的臉頰,溫熱的呼吸牽引著肖巖的思緒,「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海茵伯頓……」
就在下一刻,他感覺到對方觸上自己的唇角,舌尖不容拒絕地擠入他的唇縫,一個極為徹底的含吻讓肖巖睜大了眼睛。對方的親吻越來越深,將肖巖的思緒席捲得七零八落。腦海中驟然出現自己被狠狠壓在沙發上侵犯的畫面,激烈的衝撞,瘋狂到幾乎殺了他的進出,恐懼感侵襲,肖巖頓時掙扎了起來。
他捶打著海茵的肩膀,身體自然而然地反應,按住對方的肩膀,抬起雙腿試圖反壓制,但卻被海茵牢牢地按回到床上。
海茵離開了他的嘴唇,看著他的目光與記憶中的目光相似卻又不同。
「為……為什麼……」肖巖張了張嘴,那一刻自己的肩膀被海茵作為借力的落腳點被狠狠踩裂的痛楚湧上心頭,肖巖幾乎縮到床的邊緣,再差一點就要掉下去。
海茵的臉微微側過去,視線的轉移中某種意味似乎要將肖巖的思緒切開一般。
「什麼『為什麼』。」
當然是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有多討厭我,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比如在核電站裡不小心蹭了你的嘴唇一下你差點要我的命!比如那次你一腳踩碎我的肩膀!比如你在酒吧裡扭到我的肩膀脫臼!
但肖巖只是仰著頭,一句話說不出來。
因為他有一種錯覺,海茵的眼中有太多深不可測的東西,脫離了自制內斂的控制,衝垮一切將他吞沒。
「你已經是我的了,記得嗎。」
並非命令式的語調,海茵撐著上半身一點一點靠近肖巖。
腦海中再度翻滾起無數被親吻被佔有的畫面。
而那個瘋狂到失去理智的男人,肖巖怎麼樣也不相信是海茵伯頓。
他皺起了眉頭,伸手按住自己的腦袋,他有許多記憶的片段,它們零散著相互交織,肖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將它們匯聚成流。
自己跟隨海茵的部隊執行任務的情景,海茵帶著自己在廢舊的樓宇間穿梭……下一刻出現在腦海中的卻是自己在餐廳裡被潮湧的殺手刺穿腹腔,意識游離的最後一刻有人不顧一切親吻他的力度感,睜開眼睛的瞬間他對上的是海茵冰冷地壓抑著惶恐的目光。在肖巖下意識探究的時候,出現的又是海茵如何訓練自己的片段,這個讓肖巖以為自己不值一提的男人正拖著他的腿,極有耐心地一步一步帶著他攀巖而上……以及那個脆弱毫無反應力的海茵伯頓將體重完全壓在肖巖的身上,他將海茵推入反應器時那近乎絕望卻又義無反顧地離去……
這些是什麼?這些到底怎麼發生的?
心中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到底怎麼回事?
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腦袋,越按越緊,甚至能聽見輕微的「咯咯」聲。
海茵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聲道:「停下來!」
肖巖猛然抬頭,看著對方。
「你的體內還留有X病毒,你會捏碎自己的顱骨。」
肖巖嚥下口水,海茵緩緩鬆開了手,低下頭來,「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的……我的記憶連不起來……剛才史蒂文森少校所說的一切好像發生過,我記得……我都記得……可是我卻連不出完整的片段……」
各種記憶混雜在一起,肖巖露出迷惑而彷徨的眼神。
「什麼都不要想。」
簡單的一句話,就像終止符一般將肖巖混亂的大腦停了下來。
海茵的手掌按著肖巖的後腦,將他壓在自己的懷裡,肖巖心中所有的不安瞬間回落。
「調整你的呼吸。」
隨著海茵微涼卻並不冰冷的聲音,肖巖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他的耳邊是海茵沉穩的心跳聲,他感到自己的一切也跟著沉穩下來。
「控制你的思想,不要恐懼它,那些都是你已經經歷過的事情,抗拒並不能抹殺它們的存在。」
這一切對於肖巖來說就像催眠,強烈的記憶逐漸沉澱,浮上來的片段輕靈而令他安心。
他想起自己躺在某個黑暗而封閉的地方,蜷縮在被褥裡,腦袋因為發燒而混沌。海茵側坐在他的身邊,手掌覆在他額頭上的溫熱是這個世界裡最為清晰的感受。

肖巖記憶混亂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艾維爾中將那裡,他親自來到醫療部隊。
「嘿,肖巖。你應該記得我是誰吧?」艾維爾中將坐在肖巖的對面,溫和地笑著。
肖巖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不是很確定地回答,「您是艾維爾中將,中央科學院的領導者……」
這讓艾維爾中將略微放鬆了起來,他和肖巖只見過幾面,如果他能認出自己,證明肖巖確實並非失憶。只要他的邏輯能力和記憶力都沒有受到影響,那麼中央科學院幾個急需要肖巖的研究項目將不至於被擱淺。
但艾維爾也注意到肖巖一直靠著床的另一邊,似乎是為了將位置留給一旁的海茵,而不是毫無芥蒂地靠著海茵,這讓艾維爾略微擔心了起來。
「如果是關於記憶方面的問題,希緹少將才是專家。我們必須請他幫忙。」艾維爾看向海茵建議道。
這個時候,瑪亞帶著一個小巧的盆栽走進了這間房間,「嘿……你還好嗎?你還記得我是誰,對吧?」
肖巖蹙著眉頭,盯著瑪亞,驟然間瑪亞倒在血泊裡的畫面鋪天蓋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幾乎從病床上跳起來,「瑪亞——你的腿!你的手!瑪亞……」
身邊的海茵按住了他的肩膀,瑪亞吐出一口氣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人造義肢,「嘿,別擔心!我很好!你看,我還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呢!雖然這些都是人造的,但皮膚的感覺還有活動的敏銳度和從前沒有不同!」
「……你的頭髮怎麼剪掉了?」肖巖歪起腦袋,開始搜尋著關於瑪雅頭髮的記憶。
「嘿!我只是覺得自己短髮比較帥氣而已!你不用費腦子去想啦!」瑪雅趕緊上前阻止肖巖,如果可以他希望肖巖永遠不要記起自己剪掉頭髮的原因。
「怎麼可能!你明明愛死自己的頭髮……」
就在瑪亞不知道如何阻止肖巖對那段記憶的追溯時,溫恩、麗芙以及馬克來了,他的大嗓門瞬間分散了肖巖的注意力。
肖巖也在苦惱,每一個來看望他的人,比如麗芙和馬克,甚至於溫恩少校他都能認出來,對每一個人也能想起相處的許多情境,像是自己第一次見到溫恩少校,他作為教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晰。從麗芙與馬克的談話之間,他也回憶起了凱西和簡的叛離,雖然意料之外,但隨著自己深入的挖掘,很多細節都被回憶起來,比如凱西在房間裡假裝被潮湧組織暗殺的畫面,肖巖還記得那種錐心刺骨的心痛,他是那麼想要救他,可是結局卻是他將藥劑注入了海茵的體內,之後的記憶混亂了起來,這樣的變故明明難以接受卻又那麼真實地存在。腦海中龐大的記憶碎片始終無法被整合成完整的思緒流體。
海茵起身,替肖巖取過軍裝,「我們要去一趟刑訊部隊。」
那裡有許多用於檢驗意識包括記憶在內的特殊設備,而醫療部隊並不是思考方面的專家。
當海茵的手臂繞過肖巖的肩膀,屬於這個男人的氣息縈繞在他的四周,肖巖感到莫名的壓力,心底深處卻又克制不住想要接近對方的衝動。可就在這一刻,海茵捏碎他骨骼一般的親吻畫面猛然撞擊著他的思想,肖巖一把拉過自己的衣領,翻身下床,「謝謝。」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海茵伯頓?冰冷的?無情的?不可接近的?還是現在這個雖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卻意外溫柔的男人?
他不是應該冷冷地說「很髒」,或者「你不做到什麼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折斷」之類的話嗎?
現在海茵不只躺在他的床邊,還為他穿衣服,天啊!這一定是找死的節奏!此時的溫柔是為了下一刻更加慘痛的教訓?
肖巖的世界觀崩裂。
到底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切恢復正常?雖然肖巖已經無法對「正常」做出定義了。
終於有人來解救了他。
「親愛的肖巖,你還沒有忘記我吧!」
一位身著女性軍部制服的女子抱著一大束鮮花站在門邊,她線條優美的小腿瞬間吸引了肖巖的注意力。
「……莉莉?」肖巖愣住了,天啊!他的女神竟然出現在面前,還捧著一大束花?
「太好啦,他們說你的記憶出了點問題,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記了。」
「怎麼會!我們可是同學!」
「更新一下你的記憶!」莉莉的手指快要點在肖巖額頭上的瞬間,海茵的目光令她不由得僵住了手腕,「我已經是艾維爾中將的聯絡官了。」
「恭喜……你……」肖巖想起瑪亞曾經提起過,莉莉通過了聯絡官考核。
感受到老大全身流露出的低氣壓,麗芙抱過花聞了聞,「這個不是人工培植的?」
「你的鼻子可真靈,這是我的朋友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帶回來的,以肖巖的個性不會喜歡夏爾裡的人工植物,千篇一律的香味,就連開放的姿態也一模一樣。」
「你可真瞭解我!」
瞬間,肖巖感到自己的手腕疼的厲害,是海茵的手指用力地扣住他。
原本雀躍的心情瞬間萎縮,肖巖嚥下口水擠出一抹笑:「替我謝謝他們。那個……我要去刑訊部隊了,聽說我的記憶問題只有希緹少將能夠幫忙。」
麗芙收到了肖巖的求救信號,「刑訊部隊啊!那可不是什麼做咨詢和療養的好地方,我和你一起去吧!」
得救了!如果讓他和伯頓上校繼續待在一起,他一定會精神衰弱而死!
於是海茵走在最前面,而肖巖則遠遠跟在他的身後。
「嘿,麗芙……伯頓上校他怎麼了?」肖巖低下頭小聲地在麗芙耳邊問。
「什麼怎麼了?」
「今天我醒過來的時候,他竟然就在我的床邊!這實在也……」肖巖閉上眼睛摀住自己的心臟,做出誇張的表情,「我差一點就休克了。」
「這樣你就休克?」
「他是海茵伯頓!」
「好吧,對於伯頓上校,你記得什麼?」
「你警告我說如果我再盯著他看,你會戳瞎我的眼睛。」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麗芙皺起眉頭。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肖巖一副「你怎麼會不記得,讓我很委屈」的表情。
「好吧……好吧……」麗芙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有呢?」
「他有潔癖。馬克花了十幾分鐘清理軍靴上喪屍的殘骸,伯頓上校才讓他進入駕駛艙!還有,我只是不小心蹭了一下那傢伙……的嘴唇,不不不,我幾乎沒有碰到,他差點殺了我!」
肖巖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情緒卻有些激動。不難看出,在他心裡伯頓上校絕對屬於接近等於主動送死的範疇。
「我確定現在如果你不小心碰了上校的這裡,」麗芙點了點自己的唇角,壞笑著說,「他不會殺了你。他會把你撲倒,然後我又得去為你準備營養劑了。」
「準備營養劑?為什麼?」
麗芙用力捏了捏他的臉蛋,「你這傻瓜般的樣子可真可愛!」
他們乘坐磁浮車,一路飛馳,肖巖望向車窗外,發覺記憶中的夏爾有很多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我記得那個地方應該是一個商場,它的巨型LED螢幕怎麼沒了?什麼時候開始修繕的?」
  因為潮湧組織挾持飛行器入侵,整座城市正在重建。」海茵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響起。
肖巖側目,在醫療部隊裡,他沒有機會好好觀察海茵,現在海茵的側臉和記憶中的重疊在一起。這個極其俊美的男子有著線條精緻的眼角,感覺到肖巖正看著自己,海茵傾斜過身,手掌撐在肖巖耳邊的玻璃窗上,緩緩靠近。
肖巖手足無措了起來,他趕緊轉過頭,而對方的唇錯落在了他的脖頸上,肖巖下意識聳起了肩膀,對方的氣息掠過他的肌膚,彷彿有什麼蹭過他的心臟,一切思緒驟然下墜。
上校……求你不要再這樣了……雖然你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我還是比較喜歡美女……
老天!海茵伯頓的態度從「靠近我就殺了你」到時不時就要親上來是怎樣的飛躍?
這部分的記憶一定要整理齊全,否則的話……肖巖確定自己會屍骨無存。
麗芙輕咳了一聲,肖巖這才發覺窗外是刑訊部隊的總部。

希緹少將已經等候多時了。
肖巖環顧希緹的辦公室,而海茵與希緹似乎在交談什麼。
「嘿,老大沒你想的那麼可怕。他救了你很多次。」麗芙寬慰道。
「嗯……」肖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海茵一把將自己扛上肩,在無數喪屍中突圍而出,果決而冷酷。
希緹少將和海茵的談話結束,他微笑著來到肖巖面前。
「很高興看見你醒過來,少尉。或者我應該稱呼你肖巖少校。」
「什麼?」
到底是少尉還是少校?我的腦子現在很亂,無論是誰都好,不要把我的腦子弄的更亂!
「看來伯頓上校還沒有告訴你,因為你傑出的研究能力,艾維爾中將已經簽署了你的晉陞令,作為少校,你將繼續自己的研究,並且親自挑選你的研究助手。」
「我傑出的……研究能力?」
「是的,我看得出來你的記憶有些混亂,不過不用擔心,我會幫助你進行調整。」希緹少將的微笑很淡定。
「所以我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醫療部隊的診斷結果說我並不是失憶,而是記憶混亂?」

81、

「是的。很高興這一次是幫助你理清記憶的順序,而不是問詢。你的思想曾經完全終止,這就好像終端忽然停止運作了一樣。當終端再度重啟,那些已經被保留並且整理歸類的文件還會在原處,這就相當於你的長期記憶,越是久遠的你記得越清楚。但是終端裡那些正在進行的研究可能還來不及保存,再度重啟時會提醒你是否恢復,這就是你的短期記憶以及正在逐漸變為長期記憶的部分,它們被打散為零碎的片段,交織在一起,你要沿著無數的線索將它們拼湊起來,如果想要完全恢復,將會是浩大的工程。」
肖巖點了點頭,小時候的事情甚至於在中央科學院裡的事情他都記得很清楚,真正開始凌亂的,是他第一次離開夏爾。一切就像散落的拼圖,他看見細節卻不知道整體。
「更不用說你超乎常人的大腦接入速度,這使得你大腦中容納的訊息比常人要多數倍,所以一旦記憶的連續性被破壞,你的記憶恢復整體性的難度就更大。艾維爾中將希望你盡快勝任研究工作,所以我也沒有太多寒暄的時間。」希緹少將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笑著轉向海茵,「伯頓上校,很抱歉我需要請你和麗芙上尉離開一段時間,我保證在三個小時之後,肖巖會思路清晰地走出這裡。」
「但願你的承諾不會像上一次一樣。」
海茵望向肖巖,對方別過臉避開了他的視線。
希緹少將笑容不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們刑訊部隊的紅茶可是一流的。請二位好好享受。」
終於,房間裡只剩下他們二人,肖巖微微呼出一口起來。
希緹少將很愜意地靠著自己的辦公桌,單手撐著桌面,他本來就很擅長讓人放下心防,更不用說他獨特的帶有安撫性質的嗓音。
「似乎伯頓上校令你很緊張。」
肖巖乾笑了一下。
難道他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希緹放下茶杯,來到肖巖對面坐下。希緹的五官雖然不如海茵細膩深邃,但相當俊朗,他有著菁英般的氣質,並能很好地收斂自己的壓迫感。
「其實你混亂的並不是所有記憶,而是近一到兩年之間發生的事情,越新的記憶就越是破碎,因為人的記憶也像是一棟建築,越深的越穩固。」
肖巖點了點頭。
「我沒有辦法為你理清所有片段,因為它們太零碎,而我不瞭解你的生活,所以無法幫你銜接所有訊息。我只是奉命,必須讓你準確完整地記起你所有的研究項目。」
希緹是個很有耐心並且很有邏輯性的傢伙,在他的引導下,肖巖逐漸理清了自己的第一個研究項目也是目前被軍部廣泛應用的項目,針對潮湧生化武器的降解劑。為了不給他的大腦造成負擔,希緹並沒有急著引導他恢復一切,而是點到即止。
距離約定治療時間結束還有半個小時,希緹為肖巖倒了一杯茶,「我確定你並不想那麼快出去與伯頓上校見面。」
「……因為伯頓上校和我記憶中的……有所差別。」肖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所謂「差別」。
「哈哈……」希緹摸了摸下巴,「你應該記得我對你進行過問詢。」
「是的……雖然一時之間理不清自己被問詢的原因。」
「這個原因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就我解讀到的關於伯頓上校的記憶來說……」希緹的身體緩緩前傾,覆在他的耳邊,「但願你不會被他弄壞了。」
肖巖肩膀一顫,下意識開始解釋所謂「弄壞」的含義。
  而希緹少將卻低頭抿著紅茶,笑而不語。
時間到了,海茵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一臉冷肅地看著兩人面對著面喝茶的樣子。
「哦,伯頓上校。經過我的引導,肖巖已經想起了自己的研究項目,非常大的飛躍。」
  海茵盯著希緹的笑臉沒有絲毫反應。
「但是生活中的一切,比如說他認識了某個人,和誰親吻和誰滾床單之類的事情……我就無能為力了。畢竟這些訊息的邏輯性不強,而且十分『感性』。只能在今後的生活中慢慢梳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巖覺得希緹的笑容……有些幸災樂禍。

他們離開了刑訊部隊,來到了軍官公寓。令肖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公寓已經從以前狹小的學員公寓換到了這個雖然談不上十分寬敞但卻各項設施齊全的高級公寓,最讓人興奮的是他竟然有了自己的浴缸!以前他想要好好泡個澡,還得去凱西那裡。
想到凱西,肖巖有些低落。彷彿一覺醒來,他的人生就完全轉變了。許多他以為自己擁有的東西,比如說朋友還有愜意的自由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電子新聞裡關於中央科學院凱西中校在潮湧的襲擊中身亡的消息,當然肖巖記得這傢伙令人髮指的所做作為,這種新聞只是為了給民眾一個「結果」而已。再來就是……伯頓上校幾乎片刻不離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唯一讓肖巖覺得慶幸的是明明一向看不起技術兵的特種兵對他卻超乎意料地熟悉和熱情。並且從即刻起,他的公寓門外二十四小時被特種兵守護,甚至於他不小心把茶杯撞落都能讓他們十分緊張。肖巖很得意地發覺自己成為重要人物了!
他需要測試……並且適應這一切。
「喂,你在想什麼呢!」麗芙好笑地問,「你這傢伙看起來就像這輩子沒見過浴缸。」
肖巖朝麗芙揚起笑臉,現在麗芙可是唯一能讓他感到徹底輕鬆的人,肖巖忍不住開起玩笑來:「親愛的,我們可以一起躺在溫熱的水中,享受彼此的肌膚,然後……」
麗芙一把摀住了肖巖的嘴巴,乾笑著看向門口,「老大!」
肖巖肩膀一顫,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懼,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會通知軍需處的人把浴缸拆掉。」海茵冰涼的聲音響起。
「哈?為什麼?」
海茵沒有說原因就離開了肖巖的公寓。
「麗芙!為什麼要拆掉我的浴缸!這個公寓只有浴缸是真正有價值的存在!」
「誰要你開不該開的玩笑?」麗芙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用力戳了戳他的腦袋,「最重要的是不要拖我下水!」
「我的浴缸該怎麼辦?」
「好吧,你只要把對我說的那番話原封不動地對老大說一遍,我想你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留下它。」
「什麼?對伯頓上校說這些?他會捏碎我的骨頭!他會殺了我的!」
「哦,我確定不會那麼嚴重,頂多三、四天你得躺在床上休養生息而已。」麗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肖巖的公寓。
百般無聊地肖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到底自己和海茵伯頓之間發生了什麼?
閉上眼睛,尋找著所有相關的記憶碎屑。他感覺誰覆在了他的身上,再度睜開眼睛的瞬間對上了海茵的眼眸,如同燃燒中的冰海,他的嘴唇被對方佔領,他的雙腿被拉開折起,按壓在對方的腰側,當那個親吻越來越失控,肖巖的腰被抬起狠狠按向對方,那個極富有侵略性的部位滾燙地抵著他的小腹,彷彿要將他刺穿一般。
「哈!」肖巖倒抽一口氣,差點從床上翻下來。
呼吸瞬間紊亂,他用力捶著自己的腦袋,他知道那不是幻想而是曾經發生過的現實,只是……海茵伯頓真的對自己做過這些事嗎?明明一副無可動搖的表情,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瘋狂?
無數片段凌亂地在他的眼前浮光掠影般飛逝而過,他各種狼狽不堪被對方遏制佔有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回顧,肖巖的呼吸徹底亂了。
為什麼那些違背底線甚至於完全暴力的行為被海茵加築在自己的身上,他除了掙扎之外卻對這個男人沒有絲毫的恨意?
肖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他忽然覺得失憶比起他現在的情況都要幸運很多。

此時的特殊任務部隊正在進行內部會議。
所有少校以上的指揮官坐在會議室裡,而高登少將則一臉嚴肅。
「現在,特種兵在與變異喪屍交戰的過程中,已經損失了二十六人。從特殊任務部隊成立到現在,這是最高數字。我們是獵人,如今卻成為了獵物。諸位對此有什麼看法?」
「以前特殊任務部隊注重的是單兵作戰能力,也許現在我們需要讓一直保持獨立機動的特種兵也學會相互合作。」凌霄少校表達出自己的意見。很快其他指揮官們也議論紛紛。焦點主要都集中在什麼才是有效的訓練方法。以前特種兵訓練時就算和十幾個喪屍戰鬥都沒有關係,危險都能被教官所控制。可現在哪個教官敢說在變異喪失面前能保證受訓者的安全?
「我想到了!」溫恩忽然興奮了起來,「肖巖的大腦模擬系統!只要收集變異喪屍的數據,我們的特種兵就能在大腦中模擬戰鬥場景!這個系統超厲害的!你們也知道肖巖剛接受訓練的時候有多……可是三個月之後,這傢伙在沒有接受X病毒的情況下單人就能一次解決兩隻喪屍!我們特種兵的單兵作戰能力已經不可能再大幅提升了!我們需要的就是反應能力!」
溫恩的建議讓其他指揮官都興奮了起來。
「是啊!肖巖能解決潮湧組織的生化武器!能讓喪屍把他當做不存在!能合成X-2,一個模擬對戰系統,他一定可以做到!」
在場知道肖巖處於記憶混亂狀態的人並不多,這是謝里夫上將特別要求保密的消息。因為肖巖在被問詢之後陷入昏迷已經激起了軍部兩隻核心部隊的不滿,這種不滿決不能繼續擴散。
高登少將調閱出了希緹少將的報告,報告內容讓他略微舒展開眉頭。
「關於這個提議,我會很鄭重地向艾維爾中將建議。」

當特殊任務部隊的會議結束,海茵來到餐廳,看見的是肖巖暢快淋漓吃著馬鈴薯焗小牛排的情形。
「喂,你打算把它們全吃完嗎?小心消化不良!」麗芙好心地勸誡。
海茵在肖巖的對面坐下,瞬間肖巖的喉間一哽,悶紅了臉到處找水,狼狽的讓麗芙扶額。
「他吃了多少?」
「他已經吃了一份香蕉鬆餅,一份黑椒小羊排,這份馬鈴薯焗小牛排已經是第三……」
麗芙的話音還沒說完,海茵來到肖巖的身後,手掌按在他的胸口,看似輕鬆地一拍,肖巖嘩啦一聲吐了出來。
「你吃的太多了。」
咳嗽了半天,肖巖不由得擔心在海茵伯頓面前嘔吐可是致命的錯誤,這次是什麼地方?拜託不要再扭他的肩膀了!
神奇的是,海茵對他沒有任何暴力舉動,只是將那個盛滿嘔吐物的餐盤推遠。
「回去吧。」
「是。」肖巖用劫後餘生的表情看了一眼對面的麗芙,對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回到房間,肖巖忐忑地打開浴室門,發現浴缸還在,立即心花怒放。
聯絡器彈出一個畫面,是艾維爾中將的聯絡官莉莉。
「明天早上八點整,您將出席中央科學院的內部會議。」明明是公式化的語調,莉莉卻在畫面中眨了眨眼睛,肖巖的心情頓時放鬆。
「內部會議?那不是只有主管研究項目少校等級以上的人員出席的嗎?」
莉莉的笑容暗含深意,「因為從明天開始,您就是少校了。」
肖巖還沒醒過身來,通訊結束。
浴室中傳來水聲,肖巖推開門發現海茵正側坐在浴缸邊,低下身來,手指在水中一掠而過。
海茵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每次都這麼悄無聲息!
「那……那個……」
難道海茵要用他的浴缸……這怎麼可能?
「你明天有會議需要出席,早點休息。」
說完,他起身來到肖巖的面前,他身體前傾,側過臉的畫面令人心跳加速,直到他的嘴唇輕觸上肖巖的額頭。
「晚安。」
裊繞的蒸汽彷彿在空氣中靜止。
當肖巖回過神來,心臟一陣劇烈地跳動,他差點沒腿軟跌坐在地。
海茵伯頓親了他?
就連那用命令式的語調說出的「晚安」都那麼讓人……心猿意馬……
完了,肖巖!這一定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世界!
躺進溫熱的水流之中,肖巖的思緒渙散起來。
微微嘆了一口氣,肖巖覺得昨天他不過是個被人看不起的B級學員,明天他即將被晉陞為少校?這是時光穿梭嗎?
還有海茵,自己一方面渴望將所有與之相關的記憶全部串聯起來,又下意識有些畏懼。
緩緩地,他想起那一日自己被高登少將正式宣佈成為少尉的情形,所有人向他敬禮,而他視線的終點卻在海茵伯頓的身上。
這個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冷淡然,但肖巖記得自己感受到一種期許,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
他是他的目標,他抬頭仰望時,懸崖的至高處。

第二天清早,軍需官將一套嶄新的少校軍服送到了他的公寓,看著肩章,肖巖感覺到的不是虛榮,而是重量。
他走出門,兩名特種兵跟了上來。
在他跨入軍部磁浮車之前,不由得微微一愣,因為海茵已經坐在裡面了。
「伯頓上校!」肖巖不確定自己需不需要敬禮。
「嗯。」
海茵的手伸過來,扣住肖巖的肩膀,一把將他拉了進去。
額頭撞在對方的肩膀上,肖巖趕緊坐直,斜著眼看著對方。
今天的海茵也穿著軍部制服,筆挺的衣領,哪怕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也是氣勢逼人。
對方忽然轉過臉來,肖巖一陣緊張望向窗外。
「如果你想看我,就看。」
對方的直接讓肖巖想要撞死自己。
肖巖不想自己顯得太不自然,就在他回過頭去的瞬間,海茵的吻壓了下來,彷彿從高空墜落一般,肖巖不知所措,只能抬手撐住前方的座椅。和之前那個半帶強迫意味的親吻不同,這個吻帶著試探的意味,肖巖被那種小心翼翼的情懷所誘惑,忘記反抗的瞬間,親吻的力度加深,他整個口腔充滿了海茵的氣息,心臟失控地跳動著,血液彷彿要從血管中崩裂出來。他不斷地後退,而海茵的手掌伸過來扣住他的後腦帶向自己。
海茵緩慢變換著角度,被纏繞吸允的力度也在不斷變化著,充滿引誘的意味,甚至於肖巖回吻了上去,轉而壓在了對方的身上。而海茵鬆開了扣著肖巖後腦的手,沿著背脊緩緩向下,揉捏上肖巖的臀瓣。
磁浮車忽然停下,提示聲響起:「已到達中央科學院。」
肖巖猛然一愣,撐起上身,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把海茵伯頓壓在身下。對方的髮絲凌亂地散在坐墊上,緩慢睜開的雙眼簡直要將肖巖的心臟撐開,真是性感到要命!
肖巖嚥下口水,天啊!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肖巖感到自己的臉頰燙的厲害,這是他人生中最為窘迫的時刻!
磁浮車的車門已經打開,前座上兩個跟隨肖巖的特種兵已經下車。
肖巖手足無措正要跨出車門,沒想到海茵卻一把拉住了他。
對方緩緩起身,手指觸上他的衣領,將褶皺拉平。
肖巖嚥下口水,海茵的眉眼太過接近,這樣銳利的男人在他面前展露出近乎溫柔的姿態,肖巖覺得他不死對不起上帝!
又是一吻落在他的唇上,沒有深入,但卻有著寵溺和親暱的意味。
「去吧。」海茵將他推了起來。
「是……上……」
話還沒有說完,車門關閉,所有旖旎心緒在瞬間被斬斷。
肖巖窘迫地回頭,兩名特種兵一臉坦然,但肖巖確定他們一定看見了全部!
走進中央科學院,每一個研究員看向他的目光和他最初的記憶已經產生巨大的差別。有欽佩的、羨慕的,當然偶爾也有嫉妒和探究的。
他來到會議室門前,聯絡官向他點了點頭。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如此高程度的會議,手心已經泛起一層薄汗。
你可以的,肖巖。
就算是菜鳥也有騰飛的一天!
你會被晉陞為少校絕不是偶然。
有一個更加寬廣的世界正等待著你!
肖巖跨了進去。
在那瞬間,所有端坐在圓桌前的軍官紛紛起身,向他敬禮。
「歡迎加入我們,肖巖少校。」艾維爾站立在所有人的中央,這一句話正式宣告了肖巖肩上的責任。
肖巖在一個臉上都是鬍渣,眼睛下面泛著烏青的頹廢少校身邊坐下。
「在座的諸位都知道變異喪屍的事情,現在這已經成為整個軍部首要。高登少將對我們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希望能夠研發出一套在模擬與變異喪屍作戰的系統,幫助特種兵提高反應能力以及適應新的戰鬥形式。他特別提到了肖巖少校在特殊任務部隊總部接受保護性監管及訓練時,曾經為自己設計了一套腦內模擬作戰系統,高登少將希望肖巖少校能夠改良這套系統,並將它應用到對抗變異喪屍的實戰中。」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投注在肖巖的身上。儘管臉上的表情平靜,心裡卻汗流滿面。

82、

他才剛上任啊,不是應該有什麼適應期嗎?怎麼這麼快就一個項目落到他的頭上了?
還有那個什麼模擬系統……肖巖用力在大腦中思索,零星能找到片段,但具體細節他根本理不清頭緒。
「洛赫少校,系統技術方面的支持就交給你了。眾所周知,肖巖少校大腦與終端對接的速度是三億兆速,我們需要一個處理速度更快的系統適配肖巖少校的思考速度,這樣才能提高效率。」
洛赫少校?就是那個在十六歲時設計了飛行器雙人駕駛系統的傢伙?他在哪裡?
「哦,知道了。」
毫無生氣的聲音響起,肖巖側目。洛赫竟然是眼前這個……頹廢男人?
「另外,肖巖少校,你的部門剛剛成立,需要新鮮的血液,這次會議之後,聯絡官會為你送上一份研究助理的備選名單。」
研究助理?他自己還是凱西的研究助理……
「不需要頭疼,所謂的研究助理不過是被你指使的對象而已。他們只需要滿足三個條件,第一,聽話。第二,聽話。第三,還是聽話。」洛赫的聲音就像半死不活的某種植物,永遠處於極度缺水狀態,彷彿再多說一句話就要斷氣。
「別聽這傢伙瞎說,研究助理滿足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永遠將自己的研究主管放在第一位。有了這個信念,他們會為了你的研究成功赴湯蹈火前仆後繼。」
肖巖的右邊是一個有著亞麻色微捲髮絲的少校,他的軍裝衣領打開,一隻手臂就架在肖巖的座椅靠背上。
「瑞茨少校,除了肖巖少尉的模擬對戰系統之外,我們今天需要討論的第二個項目就是關於軍用飛行器。聽說簡沃利斯和他的組織成員研究出了一種新型飛行器,不但做到了引擎靜音,並且速度是普通飛行器的兩倍。而他們的砲擊系統……」
艾維爾中將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每個人的面前展開立體影像,簡的飛行器攻擊凌霄的導彈十分先進,如果不是海茵當機立斷,凌霄的整個小隊可能覆沒。
「瑞茨少校,近兩年來,你的部門鮮少貢獻研究成果,我不得不考慮你是不是太過懶散了。」艾維爾瞇著眼睛看著瑞茨,對方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可以將飛行器的速度提高到現在的二點五倍。」
肖巖頓了頓,身旁的人雖然懶散,但話語中的自信絕不是假的。因為沒有人敢在這麼多的菁英面前吹牛。
「那麼飛行器的砲擊系統呢?」
「思考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瑞茨揉了揉腦袋。
「如果你能開發出一套比這段影像上更加優渥的砲擊系統,我可以給你放一星期的長假。」
瑞茨毫無興趣地搖了搖頭,「我的生命可不止短暫的一星期。」
「或者我也可以將你派往四十六號基地,那裡的指揮官正在進行輪換。」
四十六號基地位於北極圈,那個基地不大,物資補給雖然充分但並不豐富,最重要的是……很無聊。
「我選擇那一星期的長假。」瑞茨坐直了背脊,嚴肅的表情讓人想像不出剛才這傢伙懶散的模樣。
「很好。」艾維爾的目光再次回到肖巖的身上,「另外關於X-2的研究必須繼續下去。我們希望這種病毒不將是使用於個別特種兵,而是能被整個軍部廣泛應用。肖巖少校,你肩上的責任很重,但是在座所有部門都將鼎力配合。無論你有任何需求,請不要猶豫地提出來。」
「是的,中將。」
會議進行了一整個早晨終於結束。
肖巖呼出一口氣,而瑞茨則歡樂地摟上肖巖的肩膀。
「怎麼了?一副鬱悶的樣子?又是模擬系統又是X-2的廣泛應用研究,聽起來雖然頭疼,但這裡每一個人誰身上沒有三、四個研究項目?看開點就好。」
「難道要像你嗎?從去年到現在,你的部門已經累積了二十六個未完成的項目。」
洛赫的眼睛渙散地瞟過瑞茨。
「你就很好了嗎,總是像完成臨終遺願一樣完成所有研究項目,然後艾維爾那個老謀深算的傢伙只會給你下達更多的研究。你到底有多久沒睡過覺了?我打賭你死的一定比我早。」瑞茨一副「我早就看透」的表情。
「你這麼不願意思考,得老年癡呆的機率比我大的多。」
這兩個人一來一去互相損,讓肖巖惆悵了起來。
曾今他和凱西也是這樣。只是,自己已經成為少校了,而凱西卻離開了夏爾。
「喂,肖巖!今天是你成為少校的第一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藍色鬱金香狂飲啊?一定有很多美女等著撲到你的身上!」瑞茨已經開始盤點軍部裡的美女,甚至他還有個排行榜。
「瑞茨少校,建議你不要這麼做。」洛赫遊魂般的聲音響起。
  「為什麼?你就是見不得我暢快吧!」
「如果是你自己在藍色鬱金香狂飲,我毫不懷疑你會很暢快。但是如果被伯頓上校知道你帶著肖巖少校去狂飲,我確定你一定活的沒有我久。」
「……」瑞茨搭在肖巖肩上的手臂放了下來,「呵呵……是哦……」
「為什麼要提起伯頓上校?」肖巖頓住了。
「為什麼要提起伯頓上校?」瑞茨學著肖巖的語氣順帶聳起了肩膀,「年輕人,伯頓上校在中央科學院的大門前吻你,這種行為基本上和在你身上打烙印沒有什麼區別。我想我們還是保持工作上的合作和溝通,生活上還是必須明確界限。不管怎樣,我要比這個頹廢大叔活的久!」
「走吧,我可以跟你去藍色鬱金香狂飲。」洛赫搭上瑞茨,半帶強迫地將他拉走了。
「誰要跟你去狂飲啊!那些美女根本就不可能接近我了!你簡直就是隻巨型犬!還是有狂犬病毒那種!」
「狂犬病毒已經被滅絕了。」
看著他們越走越遠,肖巖呼出一口氣。
艾維爾中將交給他的這兩個項目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他可以什麼都理不清,但是這兩個研究他必須弄清楚。他知道整個夏爾只有一個人能夠幫他。
於是,肖巖再一次來到了刑訊部隊。
交響樂曲聲傳來。
聯絡官將門打開,希緹閉著眼睛靠著座椅,手指和著節拍在桌面上輕輕敲打。
隨著肖巖走近,音樂聲逐漸褪去,當肖巖來到他的面前時,一切安靜到只剩下呼吸聲,而希緹少將則睜開了眼睛,他注視著肖巖良久,唇角緩緩翹起。
「我打賭,海茵伯頓看著你身著軍服的樣子,一定很想把它脫下來。」
肖巖下意識抿起嘴唇,擅長觀察的希緹少將露出玩味的笑容。
「還沒有整理好和伯頓上校的記憶嗎?」
「沒有。」
「是沒有還是不想呢?」希緹的笑意更加玩味。
肖巖選擇性忽略這個問題。
「哦,那我提醒你一點。」
「什麼?」
「千萬別在連結終端的情況下睡著。」
「啊?」肖巖一臉茫然,自己是有在睡前戴著終端聽音樂的習慣。
「伯頓上校會沿著終端入侵這裡。」希緹的手指在肖巖的眉心彈了一下,「然後狠狠地上你。」
肖巖退後了半步,腦海中瞬間充斥著海茵在夢境中親吻自己,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現實中無法紓解的衝動在夢中肆無忌憚地爆發。
「哈哈!」希緹聳著肩膀笑了起來,「才剛開完軍部的會議,他們沒有為你舉行什麼就職儀式或者晉陞派對嗎?」
肖巖搖了搖頭,「我需要您的幫助,閣下。」
「是關於你的研究項目?」
「是的,閣下。」
「真讓我失望,我還以為你是想要我幫助你理清楚起關於伯頓上校的一切呢。」

肖巖在希緹的辦公室裡待了一整個下午。
離去時,希緹少將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肖巖少校,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來請求我的幫助。」
「……我很抱歉耽誤了你的時間……」
「不,你沒有耽誤我的時間。相反,進入你的大腦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但是每當你像一本攤開的書任我閱讀,這讓我經常湧起毀掉你的衝動。我有著良好的自制力,但不代表其他人和我一樣,也不代表每一個進入你大腦的人都懷抱善意。」
那一瞬,氣質溫文的希緹目光陰鬱令人不寒而慄。
肖巖愣住了,因為對方所展現出來的氣質太過溫和,以至於他全然忘記了眼前的男人是夏爾大名鼎鼎的刑訊專家。
「這真的很遺憾。」肖巖低下頭。
「遺憾什麼?」
「作為刑訊專家,你是夏爾中真正的『阻斷者』。我以為自己有機會向你好好學習。」
希緹少將的唇角緩慢地勾起,「我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想法。」
「閣下,您答應成為我的導師?」肖巖喜出望外。
「我有點累了,少校。我想要聽完我的交響樂。」希緹少將緩緩閉上了眼睛,「少校,希望你能夠學會自己控制一切。」
「……謝謝。」
肖巖起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在沙發前坐下,扯了扯太過舒服脖頸的衣領,然後他愣住了。對面的書桌背後什麼時候多了一面書櫃,上面整整齊齊放置著一排紙質書。肖巖興奮地將它們一本一本拿下來,有《海洋氣候通覽》、《浮游的生物》、《城市沙漠化》甚至於還有一些古舊的名著,比如《紅與黑》,還有一些書用肖巖不熟悉的文字撰寫,這讓他產生探究的興趣。
「喜歡嗎。」
「當然喜歡!」肖巖一回頭,就看見海茵抱著手臂倚牆而立的身影。
「你……怎麼進來的?」
「因為我的安全等級。」
肖巖在心裡扯了扯唇角,餘光瞥見桌上的玻璃缸,生物循環微系統仿造出沙灘、海水及日照效果。一隻小小的寄居蟹懶洋洋地待在沙粒上,偶爾搖一搖它的小鉗子。肖巖的心中湧起無比熟悉的感覺。
來到玻璃缸邊,故意使壞,將寄居蟹翻了過來,可憐兮兮地掙扎著,這讓肖巖的唇角湧起一抹笑意,等到這小東西累了,他才大發慈悲幫它翻回去。
「我記得……這好像是你送給我的。」
「嗯。」
「很奇怪……我記憶最清楚的部分停留在你踩裂我肩膀的時候,可能是太疼了,所以難以忘記吧。」
「很晚了,睡吧。」
海茵走過他的身邊,肖巖以為他會吻自己,卻沒想到他只是離開了。
心忽然空洞起來。
直到滑門關閉的聲音響起,肖巖緩緩呼出一口氣。而走到門外的男子靠著牆壁仰起下巴,毫無波瀾起伏的面容似乎有什麼太過壓抑。

第二天,對於肖巖而言,是忙碌的一天。他將要挑選自己的研究助理。根據中央科學院的人員配置,一個少校可以配備六名研究助理。
肖巖看著自己寬敞到不習慣的研究室,呼出一口起來。所有助理候選名單都在終端系統中。肖巖進入系統的瞬間不由得呆了,這個系統的運轉速度似乎比從前更快,甚至於在零點零一秒之內,研究室內所有終端瞬間啟動,普通研究室裡只有六個終端處理器,而這裡,竟然配製了十二個終端處理器。
系統中傳來洛赫少校的聲音,「肖巖少校,歡迎登入系統。」
「洛赫少校?您升級了我的系統?這麼快?」
「您的研究分秒必爭。如果有任何問題,歡迎反應。」
肖巖興奮了起來,彷彿得到了一個絕佳的玩具,試著做了許多複雜的運算以及實驗猜想。就在他忘乎所以的時候,聯絡官再度提醒他關於研究助理的事。
肖巖趕緊調出名單,這些大多是資深研究員,還有許多是學員時代的前輩。肖巖除了瀏覽他們所取得的成就之外,甚至調閱了他們的研究報告。無論是洛赫還是瑞茨,他們選擇助理的標準對於肖巖來說理解不能,他不需要那些被束縛在框架中的研究員,他需要一個可以隨時質疑他讓他保持清醒、隨時為他展現另一種思考方式的人。
肖巖將這份名單從頭看到尾,最後還是關閉了終端。
他走出研究室,兩名特種兵跟了上來。
這些研究員已經形成了既定的思考模式,並且習慣聽命於他們的研究主管,肖巖覺得他需要更加活躍不受拘束的思緒。
「少校,請問您要去哪裡?」
「學院。回憶回憶我往昔的無憂時光。」
肖巖的雙手插在軍褲口袋裡,悠閒地走到教學區。
無數年輕而朝氣蓬勃的面孔從他身邊走過。
肖巖覺得空氣在流動,和研究室裡死氣沉沉的感覺完全不同,他的臉上是久違的笑容,彷彿時光倒流,他可以暢快地和同期生談論著和學術完全無關的事情,然後凱西嚷嚷著衝上來責怪他沒有按時提交項目報告。
就連大腦也跟著飛馳起來。
「快看啊,是肖巖少校!」
「你知道嗎?他從前也是個B級學員!可是那些A級研究員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卻做到了!」
「他的身後怎麼還跟著特種兵?」
「笨蛋,當然是因為少校對於夏爾來說很重要啊!潮湧組織還曾經劫持他呢!」
隨之而來的欽佩和仰慕的目光讓肖巖臉紅起來。
再這樣接受注目禮,肖巖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重溫校園時光。他低著頭,回到公寓,用終端訂購了三套學員制服。肖巖將門外的兩名特種兵叫進來,要求他們換上學員制服。肖巖得意地看見他們的臉上露出狐疑不解的表情,雖然他們嚴肅的表情跟學員制服真的很不搭。
當他再度回到學院的時候,非常舒服地發覺再沒有人注意到他了。
現在299號授課室應該正在教授病毒變異學。肖巖命令兩名特種兵守在門口,悄悄進入教室,肖巖來到一處空置的座位,連入終端。螢幕上顯示著一個冠狀病毒的基因鏈,教授的要求聽課的學員們針對這個病毒製作抗病毒劑。
這道題對他而言簡單的過分,他隨意地四下望了望,發現後排一個年輕學員正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如果下課之前不提交答案,這個學員將無法完成這個課時的學分。
就在解答時間還剩最後一分鐘的時候,少年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揉了揉額頭,他的投影螢幕上數據不斷變化,在最後一秒提交答案。
少年發現肖巖正注視著自己,挑著眉頭瞪了過來。
肖巖趕緊別過頭去,當他再度望向對方的位置時,少年已經不見了。肖巖趕緊走出教室,兩名特種兵跟上來,他穿過學員們的肩膀,終於找到了那個少年,他正抱著腦袋,無聊地向前走。
半個小時之後,肖巖跟著他走到了機械物理學的教室。肖巖再度選擇坐在他的側前方。教授正在講解飛行器引擎原理,少年依舊是昏昏欲睡的模樣。這使得肖巖能夠毫無顧忌觀察他。
十八、九歲的年紀,白皙的皮膚,略微上挑的眉梢不耐煩抿緊的唇線,肖巖忽然想起了凱西。肖巖進入科學院的第一年,凱西是他的同期生。那時候的凱西掌握任何知識都輕而易舉,為了修滿學分又不得不來到教室上課,孩子氣地經常在課堂上睡覺,惹得教授不悅,可是偏偏每一科的最終測驗又能以第一名的姿態通過。幾乎兩、三個月凱西就跳一級,當肖巖剛完結自己的初級課程時,凱西已經畢業了。
就在肖巖懷念過去時,少年已經睜著大大的眼睛瞪著他。
好死不死,教授又通過終端向肖巖發問,根本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的肖巖愣住了。
少年露出狡黠的笑容,似乎在說:你這傢伙死定了。
肖巖回顧了一下那個問題,十秒之後終端根據他的思考生成答案。果然,少年露出些微驚訝的表情,肖巖的內心小小得意了起來。要知道以前還是學員的時候,自己可懶得思考這樣的問題。可現在,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炫耀很可笑。
這門課程結束,所有學生陸續離開。
肖巖剛走出教室門,忽然有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把拉起他的衣領,兩名特種兵就要衝上來,肖巖打了個手勢,他們這才僵在原處,蓄勢待命。
「喂!我知道你這傢伙一直跟著我!你根本不是我的同期生!」
少年擺出挑釁的表情,彷彿正要發飆的小獸。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的同期生?」
「我從沒有見過你!你一定是高年級生!我看見你解開教授的那道題了,從你啟動終端運算程序到得到答案,只用了十秒!那個喋喋不休的老頭也要花上十二秒呢!」
「那是因為教授必須放慢解題速度讓你們看清楚他的思路。」
「我才不需要看清楚他的思路,又刻板又拖沓!」
「所以你就在課堂上睡覺?」肖巖低著頭笑著問。
少年比他矮了半個頭,就連這個身高差距也讓肖巖想起了凱西。那傢伙一直抱怨自己長不高。
「哼,你看你教育人的語氣!我就說你是高年級生!你一直跟著我幹什麼!我故意在學院裡繞了半個小時才去下一堂課,你一直就跟在我身後!」
「哦?你怎麼知道?」
這傢伙一直沒回頭啊。
少年抬起手腕拍了拍聯絡器,肖巖明白了過來。這小子是從聯絡器的金屬表面看見了肖巖。
「我跟著你,是因為覺得你很有趣。」肖巖瞇起了眼睛,「你似乎很聰明。」
「我本來就很聰明!」
「有很多人說我也很聰明,不如我們比一比。怎麼樣?」
「行啊!但是得有賭注!我要是贏了你,你要替我做一整個學年的終端測試!」
「可以。那如果我贏了呢?」
「你贏了……你說你想怎麼辦!」
「我還沒想好,可是以比完之後再說嗎?反正一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不如說一說我們的比賽規則。每個人考對方一題,先難住對方的算贏。但有個必要條件,就是出給對方的題目自己必須有能力做出解答。」
「有意思!我們圖書館一決勝負!」少年的好勝心被肖巖激起。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關你什麼事?」
「難道你希望我稱呼你『喂』或者『臭小子』嗎?」
「……勞倫。」少年不情願地開口說。
「什麼?」肖巖壞笑著假裝沒聽清。
「沒聽清就算了!」
勞倫轉身,走向圖書館。肖巖向兩名特種兵做了個保持距離的手勢。
五分鐘之後,他們在圖書館中找到兩個相鄰的座位,開始比拚。

83、

不知道勞倫這小子是不是故意挑釁,竟然要肖巖在一分鐘之內分析出一架飛行器要如何規避總統府的砲擊系統完成突襲,目標是炸掉總統辦公室。
肖巖一滴冷汗落下,心想自己要真的解答出這道題會不會被懷疑是潮湧組織的臥底?
就在勞倫得意洋洋的時候,肖巖連入終端,倒計時開始。總統府的砲擊系統十分高超,是整個中央科學院的傑作,上一次潮湧組織襲擊總統府,兩架飛行器雖然撞上了西翼,但並沒有成功抵達總統辦公室。
勞倫明顯是要肖巖做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肖巖閉上眼睛,思考奔湧,投影螢幕上的畫面不斷翻轉,數據如同光線般一閃而過,但模擬場景中的飛行器依舊在火炮中徘徊不得接近,勞倫抿起了唇角。
時間過去的很快,勞倫故意提示,「喂,還剩下三十秒了哦。」
已經有不少人圍在他們身後看起了熱鬧。
「快看啊!有個傻瓜想要用一架飛行器撞擊總統辦公室呢!」
「這怎麼可能!總統府的砲擊系統可是瑞茨少校的成名作!」
「還有二十秒了!」
飛行器在畫面上閃過一個刁鑽的角度,忽然開始攻擊,總統府的火炮隨著它的飛行軌跡自動瞄準,飛行器猛然拔高,功率是正常飛行的三倍,幾乎貼著夏爾的穹頂迅速滑過,而砲擊竟然來不及轉動,飛行器再引擎因過熱失去動能之前狠狠從總統辦公室的窗子上撞了進去。
「喔——」
「老天啊!」
所有圍觀者發出驚呼。
勞倫愣住了,原來前面的九分鐘,肖巖的飛行器像是無頭蒼蠅一般亂撞只是為了摸清楚砲擊系統的襲擊範圍和角度,搜集數據,最後一分鐘才是真正的突圍。但到底要怎樣迅速的大腦接入速度才能做出這樣瘋狂的軌跡運算?
「勞倫,我完成了哦。」肖巖朝對方眨了眨眼睛。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用九分五十五秒就能完成,你用了九分五十八秒!」
肖巖忽然很想知道瑞茨少校聽到這番話是什麼反應。還好上一次總統府遇襲,瑞茨就已經升級了主控,現在還想要在十分鐘內攻陷總統府,肖巖知道那才是真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下面輪到我來出題了。」肖巖閉上眼睛,終端隨著他的大腦勾勒出潮湧組織曾經使用的生化武器樣本,去除了一些複雜成分,並且給予了一定提示,「這種成分一旦進入特種兵的體內,就會對X病毒產生影響,其結果是降低細胞供氧能力。你試試看,能不能在十分鐘之內製造出解毒劑。」
雖然肖巖很想給他完整的生化武器樣本,但這個研究的保密等級是橙色,一旦一些關鍵性成分出現在系統中,會直接引起報警。這道題雖然沒有一個研究項目那麼龐大,但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們至少也要花上半個小時才能解答,肖巖給了他十分鐘的限制……其實有點欺負人。
勞倫冷著臉連入了終端,順帶向肖巖做了一個鄙視的手勢。勞倫果然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傢伙,竟然入侵了某個教授的終端,偷取了一套運算模式,節省了至少十分鐘的運算時間,然後游刃有餘地得出了答案。
時間只用了八分鐘。
「這是作弊吧!」
旁觀的學員叫出聲來。
勞倫瞥向肖巖,「你最初設定的條件裡可沒有說不允許入侵別人的終端。」
「這是學術的不誠實!」
其他學員也質疑起勞倫來。
教授的終端設置雖然遠不如研究室裡那麼複雜,但這小子能在三分鐘的時間內入侵,證明他的思想迅速並且活躍。
「確實,我沒說不允許入侵別人的終端。」
「輪到我出題了!」勞倫擠出一抹壞笑,肖巖用病毒給他出了道考題,而勞倫彷彿要在同一個領域和肖巖較勁一般,也出了一道關於病毒的題目,「有本事你在十分鐘內合成這個病毒的抗病毒劑啊!」
這個病毒乍一看只是一個相對複雜攻擊性強的免疫病毒,類似一百五十年前的HIV,只是這種病毒更惡劣,一旦被感染死亡將在幾個小時之內。
肖巖起了興致,不過十分鐘太過寬裕。肖巖覺得是時候挫一挫勞倫的銳氣,瞬間將自己與終端的對接速度提升到極限,只可惜圖書館的系統不如研究室裡的處理速度快,肖巖花了自己想像中雙倍的時間才得到答案。
「天啊,五分四十一秒!這是神的速度嗎?」
勞倫眼神中明顯閃過一絲動搖,但仍舊死要面子。
「喂!我是為了能讓這場比賽繼續下去才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
肖巖抿起笑,而勞倫卻十分不順眼。
「你笑什麼!」
「感謝你手下留情啊!」肖巖摸了摸鼻子,「不過,現在輪到我出題了哦。」
「你出啊!」勞倫仰起下巴,一副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的表情。
肖巖覺得不能再對這囂張的小子手下留情了。突然,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個場景,自己和海茵的小隊被困在某個密閉的房間裡……
好吧,看看這小子將如何逃出生天!
用了三十秒的時間,肖巖虛構了一個和當時一模一樣的房間。
「勞倫,你被困在這間房間裡。氧氣將在十分鐘內耗費殆盡,你手中沒有任何工具,不過你有一把技術兵專用的配槍。祝你好運。」
肖巖並沒有將注水的細節也複製,因為當初自己是靠特種兵頂住門才得以逃脫,但是勞倫沒有這樣的條件。肖巖只想知道這傢伙在緊急情況下會如何應對。
「除了一把槍就什麼都沒有了?這樣怎樣開門?也沒見到門上有識別裝置啊!」
「這樣的門要如何打開?難道用槍射擊嗎?」
「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勞倫確認了肖巖對那扇門的設定之後,不由得冷哼起來,「這種只有電影中才能看見的門,虧你設計的出來!」
「我喜歡舊電影。它們是很重要的文獻。」肖巖淡淡地笑著。
投影螢幕上,勞倫仔細地檢查這扇門的電路之後,果斷地將手中的槍拆了出來,將能量轉換裝置與門連接,扣下扳機,門開了。
「喔!這樣也可以!」
「如果是在真實的情況下,估計我會用那把槍自殺!」
勞倫看向肖巖,扯出得意的笑容,「但願你還能想出更有難度的考題。不過我承認,這道題還是挺有意思的。」
肖巖知道自己給勞倫的時間太過充分了,畢竟在現實情況下是不可能借助終端來分析這扇門的電路,他必須用自己的大腦去分析每一道電路的走向和功能,但是他能想到借助配槍中的能量轉換器,是十分有實戰意義的。儘管視線望著勞倫的方向,肖巖的腦海中卻是當自己在水下尋找著跌落的配槍,海茵來到自己身邊,一把將他帶起。他還記得在混沌的水下瞥見海茵側臉的短暫瞬間,這個男人不需要任何表情也不要任何溫柔的風度,也能霸佔他的目光甚至思緒。
那一瞬間,肖巖知道自己在不可控制地想念著那個男人。
「輪到我了。這一次你別想輕鬆過關。」勞倫竟然合成出一個虛擬的病毒樣本,而這個樣本正是彗星病毒中保證喪屍能從太陽那裡獲得能量的基因!
「你的考題是什麼?」肖巖掩飾自己心中的驚訝,這個序列只在高年級的病毒學實踐課才會提及,這堂課是軍方特別設計的課程,目的就是為了讓高年級學員思考,他們中有誰能提出開創性見解的將會被中央科學院調入重要項目。
「降低這種病毒的光合能力。」勞倫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差點沒狂笑出聲,這熊孩子不就是要他製造冷凝劑嗎?
「你要我在多長時間內完成?」
「五分鐘。」
「五分鐘只是用於降低它的光合作用,對吧?」
「是。難道你還能在五分鐘內做出其他什麼來嗎?」
肖巖搖了搖頭,「我只是確認你的考題罷了。」
製造冷凝劑很簡單,真正難的部分一直是冷凝劑的原料和穩定性,這才是冷凝槍無法大規模應用於與喪屍戰鬥的原因。
不需要五分鐘,肖巖只需要兩分鐘就配置出了一種藥劑,勞倫的病毒在藥劑的影響下處於低溫非活躍狀態,並逐漸失去接受熱量的能力。
勞倫頓了頓,這明明是許多高年級學員都頭疼的試題,甚至於沒有幾個人能配製出這樣穩定的藥劑……
「喂!你這傢伙到底是……」
勞倫的話還沒問出口,肖巖打斷了他,「下面輪到我了。」
閉上眼睛,肖巖在終端系統中構建一個虛擬的房間,房間唯一的出口被密碼器控制,這是一個十二位密碼,而密碼每一秒都在變化。
「勞倫,你有五分鐘的時間離開這裡。」
勞倫露出嫌惡的表情,「你這傢伙就喜歡設計密室嗎?還是你其實有什麼變態傾向,就喜歡把人囚禁起來?」
他的話惹來圍觀者的笑聲。
肖巖並不在意,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告訴你,這世上沒有我解不開的密碼!」
說完,勞倫進入了終端,開始演算。他這才發覺密鑰絕對複雜,包含了空間函數各種變量,物理中力學與電磁學等等,涉獵之廣令勞倫微微蹙起眉來。
那一刻,肖巖終於有了幾分羞恥心,彷彿一個大人在欺負孩子。
但勞倫還是超出了肖巖的想像,他在還剩十秒的時候,解開了密鑰,輸入密碼。
明明已經顯示密碼正確,勞倫還是無法將門拉開,終端顯示他的力量已經到達普通人類的上限,但這扇門紋絲不動。
「媽的!」勞倫揮起拳頭用力捶在立體影像上。
時間到。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是解開密碼了嗎?」
「或者,密碼不正確?」
「但是沒有顯示密碼錯誤啊!」
勞倫瞪向靜靜注視著這一切的肖巖,「喂!到底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我計算錯誤?」
「你的計算非常精妙,分毫不差。」肖巖扯起唇角,那笑容在勞倫看來無與倫比地欠扁,「但我只是叫你從這間房間出去,沒有叫你計算密碼。」
「什……麼……?」勞倫露出不解的表情。
「根據我的設定,這扇門根本就沒有上鎖。」肖巖進入模擬場景,來到門前,用力向前一推,門就這麼開了!
而勞倫卻費盡了力氣要將門拉開,因為他把它當成了夏爾中隨處可見的滑動門!
「你耍我!」勞倫起身一把拉過肖巖的衣領,揮起拳頭砸向他的鼻骨。
肖巖輕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忽然起身將他反壓倒在座椅上,速度之快在學員們看來簡直是瞬間移動。
「媽的!你根本就不是這裡的學員!你是特種兵對不對!」
勞倫的半張臉被壓在椅背上,看起來滑稽又狼狽。
肖巖驚訝於自己的身手,腦海中忽然閃現出在某間訓練室中,自己被海茵伯頓扣死在地面上的情形,他的雙手被壓在身後,對方的膝蓋抵在自己的腰際。他能感受到當海茵略微低下身時力道的變化,以及對方沉穩的呼吸若有若無掠過後頸,他甚至有種錯覺,對方即將吻上來。
「喂!你他媽快放開我!我的手臂就快斷了!」
勞倫的呼喊聲讓肖巖回到了現實。
他鬆開了勞倫,對方捂著肩膀戒備地看著他。
「你到底是什麼人!莫名其妙地和我比賽打賭,然後又用這種題目來耍我!你根本不是這裡的學員!」
肖巖嘆了口氣,「我沒有耍你。你習慣了夏爾的滑動門,於是看見每一扇門都覺得它是側向打開而不是被推開。這樣的定式思緒會阻礙你在研究中的思考,你會被束縛在特定的思緒邏輯中,無法突破瓶頸,永遠被關在玻璃瓶底。」
勞倫愣了愣,正要說什麼的時候,漠然中略帶壓迫感的聲音響起。
「您今日的娛樂是否告一段落,肖巖少校。」
肖巖肩膀略微一頓,僵硬著轉過身去,看見的是身著軍部制服的海茵伯頓,而他兩名負責守護自己的部下跟在他的身後,臉上是窘迫的神色,畢竟被老大看見他們這些特種兵竟然穿著學員制服守在圖書館的門口,實在很……
一瞬間,整個圖書館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投注向海茵的方向。
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一句話。
勞倫盯著肖巖轉身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外,整個圖書館驟然喧囂了起來。
「天啊!那個人是肖巖少校!勞倫,你可真行!竟然出題考肖巖少校!」
那一瞬間,勞倫忽然發起火來,猛然衝了出去。
「肖巖——」
兩名特種兵輕鬆地將他攔了下來,任由他掙扎著卻無法上前。
肖巖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來。
「你果然在耍我對不對!看著能力不如自己的人落入你設計的陷阱,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我不是在耍你,我只是在尋找自己的同伴而已。」
「什麼?」勞倫皺起眉頭。
「軍部要我挑選研究助理,但我不需要助理。我要的是一個當我費盡心思要將門拉開的時候提醒我試著推一推那扇門的傢伙。」
「啊……」勞倫愣住了,忘記了掙扎。
說完,肖巖跟在海茵的身後離去了。

磁浮車的車門向上開啟,肖巖坐了進去,而海茵就坐在他的身邊。
手腕上的聯絡器彈出畫面,聯絡官的臉出現在肖巖的面前。
「少校,請問您的心中是否有了助理的人選。」
「嗯,勞倫。」
聯絡官的眉頭蹙了起來,「很抱歉少校,我在人員名單裡沒有找到勞倫,您是否要再看一眼名單?」
「他不在名單上,他是科學院裡的學員。」
「……您確定啟用一個學員作為自己的研究助理嗎?」
「是的,我確定。當我成為凱西的助理時,我也只是個學員,而且還是個B級學員。」
「明白。」
磁浮車已經停在了公寓門口,夜幕即將降臨,所有路燈亮了起來。
就在肖巖跨出車門的那一刻,海茵一把抓住了他。
「一起吃晚餐。」
肖巖沒有拒絕的權利,海茵已經更改了目的地,他們將去往二號塔台。
「喂!」
磁浮車的速度極快,肖巖不明白在二號塔台他們能吃什麼!
「從那裡,可是以看到夏爾外的日落。」
「真的?」
這對於肖巖來說是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體會。
塔樓為他們打開了第一道門,因為沒有飛行器停靠,所以整個飛行通道內漆黑一片。
肖巖摸著牆向前走去,即便他知道通道內根本沒有任何阻礙物,他還是無法像海茵一樣坦然地邁出每一步。
「把手給我。」
海茵的聲音在這片黑暗中意外地清晰。
肖巖伸出手,他不知道對方在哪裡,胡亂揮舞著忽然被用力扣住了手腕。
「我們走。」
感官在那瞬間被無限放大,肖巖能清楚地感覺到海茵手指的溫度,他指腹與肌膚相觸的感覺很特別,彷彿血液經流時,奔湧著要衝出肌膚纏繞上海茵的指腹。
不得了……肖巖……這真的不得了……
「到了。」
「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通道最外側的緩緩開啟,橙色的光線沿著縫隙不斷湧入,肖巖最先看清楚的是海茵包裹在軍裝下的小腿,修長而有力,在地面上留下優雅的陰影。
視野逐漸開闊,遠處的山巒岩石在橘紅色的日光之下令人挪不開眼。
不斷有鳥群向著山巒間的樹影飛去,在天空中拖拉出無數斷斷續續的線條。
而太陽,即將落入山巒之下。
肖巖睜著大大的眼睛,直到身邊有人遞上來一包餅乾。
「你的晚餐。」
「啊?」肖巖接過餅乾,而海茵已經在通道邊緣坐了下來,「你說一起吃晚餐就是吃壓縮餅乾?」
「軍部已經改良口味了,而且為了適應特種兵的營養需求,熱量是從前的五到六倍。」
剛咬下去一口的肖巖趕緊將餅乾吐了出來,「熱量這麼高!那不是要肥死!」
如果所有特種兵都使用X-2的話,他們的能量將來源於外部食物攝取以及日光,只是當他們出任務不能保證日照的情況下,食物的熱量將十分重要。
「我以為好歹也能有片抹了果醬的麵包,這才能算是晚餐吧?」肖巖小聲嘀咕著,在距離海茵較遠的地方坐下。
「你想要怎樣的晚餐?」
「啊……」肖巖沒有想過對方會問自己的意見,「也沒什麼。這樣好的景色,總想著要是有一杯紅酒……」
肖巖看了海茵一眼,這些沒有意義,海茵不可能忽然找來一杯紅酒,自己也不是等待被取悅的女人。他還是撿起一旁的壓縮餅乾,狠狠咬了一口。
海茵說的沒錯,口味確實改良了,是奶油香草味的,就連口感也很鬆軟。肖巖以前曾因為好奇,啃過一塊,為了保證營養成分減少添加劑,那塊餅乾除了鹹味肖巖沒吃出別的味道,更不用說乾的要命的餅乾渣從肖巖的喉嚨滑下去……那是肖巖印象中最為恐怖的食物之一。
那一刻,某個場景湧入他的腦海之中。

84、

「你曾經將奶油夾在麵包裡,那是配給給校級軍官的食物,對嗎?」
「不好吃嗎。」海茵將肖巖手指間那片咬下一半的餅乾,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下去。
那一聲脆響,肖巖的世界被震出無數的縫隙。
他的眼前是海茵以一貫從容的表情以小刀將奶油抹入麵包的動作。彷彿他在執行一個精巧的任務。
不斷重複著,無法從腦海中遮蔽。
「我沒有紅酒和牛排。」
明明是沒有邏輯性的回答,肖巖卻意外地理解他話語中的意思。
雖然你很喜歡紅酒和牛排,但在那個物資緊缺的時候,我能給你的只有抹了奶油的麵包。
肖巖無奈地嘆一口氣,其實我想問你的是你怎麼可能會為別人準備麵包還有抹奶油?雖然對這個問題的執著很好笑,但肖巖卻克制不住想念起自己從海茵手中接過麵包時那種複雜而微妙的心情。那和坐在教室裡偷偷看著莉莉的背影不同,和在酒吧裡欣賞火辣的脫衣舞血脈噴張的心情也不同,他小心翼翼地壓抑著,不斷否決著,可是最後的最後每一次不期然想起,他唯一確定的就是那不是害怕的心情,甚至帶著某種難言的期待。
「嘿,那塊餅乾我吃過的。」肖巖揚了揚眉梢。
海茵的聲音依舊淡然,「我吻過你。」
仍舊是沒有必然邏輯性的對話,但肖巖在那一刻卻產生一種無與倫比的優越感。他記得海茵對所有人的疏離,記得麗芙與馬克曾經討論過他近乎病態的潔癖,但那一句「我吻過你」讓肖巖知道自己在這個男人的領域之內,他會毫無原則的包容他,遷就他。
日光終於隱沒,一切沉入黑暗。
「走吧。」
海茵俐落地起身,當不留一絲光線之時,外面的世界也變得空洞而可怕。
頭頂的閘門即將落下,肖巖趕緊起身跟上海茵。
一切光線被斬斷。
這傢伙就不能等等我嗎!
習慣性伸出雙手在黑暗中摸索,不知是不是錯覺,回去通道閘口的道路比他想像中還要漫長。
直到他的手掌觸上什麼。
「伯頓上校?」
肖巖這才確定自己觸上的是對方的背脊。
扣住自己的手指從無欲的冰涼到微微滾燙起來,被按壓住的肌膚彷彿被打下烙印,肖巖的心緒不安起來,彷彿這個引導著自己的男人隨時會轉身將他吞沒入腹。黑暗之中的呼吸聲尤為響亮,肖巖的心跳正逐漸被打亂,當他下意識掙脫對方,海茵只是略微收緊手指,肖巖的手腕就幾近碎裂般疼痛了起來。
「我不會放開你。」
「上校?」
對方忽然停下了腳步,肖巖嚥下口水。
「你曾經把我塞進一個狹小的反應裝置,你不知道我每一刻的惶恐與絕望,你只是大搖大擺地做你自己,揮霍我的耐性。」
平靜到令人害怕的語氣,彷彿某種壓倒性的先兆。
「……我……我記得和你在一起發生的每一件事,上校!我只是需要時間把它們串聯起來而已!」
肖巖知道海茵真正在意的是什麼。有時候自己沉睡在夢中那些場景和片段不斷上湧,每一次海茵觸碰自己的感覺都清晰無比,他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離去的背影肖巖很清楚自己很認真地看著很深刻地記著。這個男人佔據了他太多的注意力,以至於再度醒來時肖巖有種全然的不適應。
「把它們串聯在一起的意義是什麼?它們一直就在你的大腦裡。還是說,你無法將它們串聯起來,所以你就不是當初的那個肖巖了?」
肖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海茵伯頓質問,在他的印象裡,這個男人只有命令,哪怕是關心和保護,也是用一種感覺不到溫度的方式表達。而此刻,他漠然的外殼正發出脆響,隨時破裂。
一股力量籠罩在肖巖的身上,他的身體向一旁撞去,好不容易維持平衡時,肩膀已經撞在了通道的牆面上。
「伯頓上校!發生……」
他的唇被按壓,張著的唇間是對方肆無忌憚挑釁的舌尖,熱烈而難以自已的欲戀決堤而出,肖巖無法構築出任何一層堤壩來防守,潰不成軍。
對方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游弋,視覺被蒙蔽,使得他所有的感覺都集中於對方掌心的溫度。
很燙。
他無法思考,只有拼了命地掙扎。各種掙脫式的襲擊、肘擊,抬膝紛紛被對方擋下。
腦海中不斷有畫面閃現,肖巖頹然地發覺自己一切反抗的技巧竟然都是對方教授的。
為什麼?
印象中一直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海茵伯頓會不遺餘力地教導他這些?
為了保護他。
為什麼這個男人會用這種全然佔有的形式來壓迫他?
因為恐懼。
可為什麼會恐懼?
因為海茵伯頓執著於要擁有的,只有他。
所有的問題答案都如此顯而易見,肖巖知道自己無處可逃。
親吻的力度不斷升級,肖巖的腦袋隨著對方親吻的方向而移動,一切理智被口望擊潰,肖巖的軍褲被對方褪下,一雙手捧著他的口瓣向上一抬,耳邊傳來軍褲落地的聲響。肖巖被迫仰起頭,對方的親吻蔓延至他的下巴,用力地落在他的頸間。他的雙腿被打開,左腿的腳尖無力地點在地上,右腿被抬高到幾乎斷裂的位置。
「試著享受這一切,少校。」
宛如冰冷中燃燒的火焰,耳邊是屬於海茵伯頓命令式的語調。
肖巖全身肌肉一陣口口,因為對方的手指擠入了最令他難以啟齒的部位。
「不……伯頓上校……你一定……」
你一定不是海茵伯頓!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對方的手指旋轉,用力地按壓,彷彿要撕裂他一切的柔軟與脆弱。
肖巖無法呼吸,手肘頂住牆面試圖反抗對方,如同懲罰一般,肖巖再度脫力地被按回到牆面,那一刻他的脊椎差一點被震碎。
對方毫無預兆地猛然擠進來,身體被驟然插入,肖巖驚恐萬分捶打在對方的肩膀上。
「乖,我已經進來了。」
冰涼而暗啞的嗓音,無數渴望的細絲徘徊在其間,將肖巖牢牢網住。
「扭斷我的脖頸,或者抱緊我。」
這是一個根本沒有選擇的選擇題,肖巖只能抱緊了對方的肩膀,將自己的下巴抵在對方的肩頭。
「感受我,然後記住我。」
海茵在肖巖的身體內緩慢抽動起來,極為用力,彷彿要與他合二為一。
海茵說的沒錯,在這樣的黑暗裡,他除了海茵什麼也感受不到。對方的形狀,他的強悍、執念甚至於無可避免的衝撞不斷刺激著肖巖的大腦。
他的腿被放了下來,根本無法站立,靠著牆緩緩坐了下去,他的雙腿被架在了海茵的肩膀上,再度插入那一刻全然沒有了最初的緩慢與忍耐,對方的力量將他的身體頂離地面,他只能惶恐地撐在對方的肩上。
「不要……不要這樣……」
肖巖的語言支離破碎,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求饒。
對方停了下來,吻上肖巖緊閉的眼睛,觸上他的鼻尖,輕輕抿著。
肖巖能感受到對方輕側的臉,嘴唇觸碰間帶著安撫的意味。這樣的溫柔難以想像來自海茵伯頓,而這樣的溫柔與方才的強悍形成鮮明的落差,令肖巖不自覺沉淪。
就在他下沉的那一刻,他的身體被猛然翻了過來,對方在他的體內幾乎旋轉了一星期,肖巖不由得驚叫了起來。他跪在地上,黑暗遮掩了他的羞恥心,他更多感受的是對方抬起他的腰再度插入的力度。不斷被插入卻叫囂著希望被毀滅,肖巖覺得自己瘋了,徹底地瘋了。
他的身體前後挪動著,他曾經用手臂撐著上身試圖逃離,但結局卻是被對方更用力地按回來。他的膝蓋承受不住而顫抖,大腦一片混沌,終於跌落下去,他的額頭枕在雙手上,而對方的卻遲遲未曾到達頂點。
肖巖的思緒沉淪,任由對方予取予求。

當他再度恢復知覺時,身下是柔軟的床,自己被人緊緊擁在懷中。
平靜的呼吸在空氣中蔓延,肖巖緩緩回過頭,看見的是一張陷入枕中俊美的側臉。
如此無害而寧靜的性感,肖巖的喉頭著火一般嘶啞起來。
倒吸一口氣,他想起了那黑暗通道之中的一切。身體驟然緊繃,撐著上身,肖巖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翻身下床。
全身一陣冰涼,肖巖這才發覺自己未著寸縷。
而床上的男子單手撐起側臉,緩緩睜開了眼睛。
「時間還早。」
對方的目光垂落,優雅而動人心魄,肖巖嚥下口水,不斷在腦海中思索著。
聯絡官辦公室裡瘋狂的兩天兩夜讓肖巖怔然。
海茵終於起身,而肖巖趕緊伸手摀住自己的小JJ,他相信這個場景是可笑的,但他卻不得不做。海茵卻伸手將他拉了過去,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拉開。
肖巖極不情願地死死摀住,看什麼看啊!我有的你都有!你他媽的還比我的大!
海茵根本聽不見肖巖的腹議,他只是看著肖巖的小JJ,在對方的視線之下,肖巖可悲地再度起了反應。
對方的鼻息若有若無掠過他的身體,這簡直是要命的撩撥。
「這……這是早上……」
而且上校你根本不該對我做那些事!也根本不該出現在我的房間裡!最重要的是……肖巖知道通道裡的那一次絕不是他和海茵之間的第一次!
等等,昨天在通道裡……
「我……我昨天怎麼回來的?」
「我抱你回來的。」
肖巖石化。
他還是申請駐守北極的基地吧!他在夏爾已經沒法混了!
「恨我嗎?」海茵仰著頭,他的目光太過柔軟,那是全然陷落的開始。
「不恨……」幾乎沒有思考,肖巖就說出了答案。
那一刻他更加清楚地明白這個男人強迫自己的原因。
海茵讓肖巖意識到,無論他對他作出多麼過分的事情,肖巖都抱著一種包容的態度。
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被另一個男人擁抱意味著被折服。肖巖簡直可以想像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瑪亞身上,別看這傢伙平日裡大大咧咧,他一定會和對方拚命的!
肖巖呼出一口氣,手指輕輕沒入海茵的髮絲之間。無論這個男人如何冷硬,始終有柔軟的地方。
突然,肖巖的小JJ被一陣柔軟溫暖所包裹,當他低下頭來時,心臟彷彿要炸裂般!肖巖覺得自己一生的震撼都難以超越此時此刻!海茵將他的下身全部含住,輕緩地口吸,肖巖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舌貼著他的肌膚滑過。
天啊!
肖巖低著頭,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在所有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海茵竟然……
隨著電子鬧鐘的聲音響起,肖巖猛然沖頂。
粘稠的液體沿著海茵的臉頰湧出,肖巖閉著眼睛享受著那無與倫比的一刻。
「你的新任助理在研究室等你。」
肖巖這才注意到自己在對方臉上留下了什麼……這就是傳說中的顏射?
當他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時,海茵已經平靜地起身走入了浴室。
「上校!伯頓上校——為什麼……」
肖巖跟著進入浴室,看見海茵正低著頭沖洗臉上的污漬。
「什麼『為什麼』。」海茵取過肖巖的毛巾,擦了擦臉。
「為什麼幫我口……口……」那兩個字他是在說不出來。
「你想問的不只是口交。」
海茵卻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彷彿那件肖巖都做不到的事情,對於海茵來說卻如同吃飯睡覺一般理所當然。
「……」肖巖的心卻隨著對方的聲音冷靜了下來。
「還是你要問昨天在通道裡我上了你。」
海茵將肖巖的毛巾放回原處。
「上我和為我口交是意義是完全不同的。」這一次肖巖不再膽怯,迎上了海茵的目光。
「那麼你相信我給你的答案嗎。」
海茵走出浴室,手指在空氣中一點,他的軍裝從牆壁中出現。微微低下頭,將軍衣披上肩,自制內斂是形容這個男人的標籤,可是他……
「是的,我相信。」
「我是你的男人,除了上你,我也會取悅你。」海茵的手掌覆在肖巖的心臟上,「問問你自己,你最信任的人是誰。無論發生怎樣的危險,你千方百計最想要回到誰的身邊。如果你問我為什麼上你,作為一個男人你在我這裡全然喪失了自尊,你會想要殺了我嗎?」
肖巖肩膀一頓。
他沒有想過……他一分一秒都沒有恨過海茵。
海茵的手掌覆上他的臉頰,「不管你是否能理清楚我們之間的過去,但有一點從未改變。」
「什麼?」
「你想要屬於我。」海茵的吻落在肖巖的眉心。
是的,他信任海茵。他還記得當喪屍在基地橫行,他被困在房間裡,腦海中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海茵伯頓。
「你就快遲到了,少校。」
當肖巖醒過神來時,海茵正將他衣領上的最後一粒扣子扣上。

從肖巖跨入中央科學院的那一刻起,他就發現周圍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
「嘿,少校!」瑞茨一把攬上肖巖的肩膀,「沒想到你也遲到了啊!不過作為研究部門的主管,遲到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呵呵……」肖巖在心裡感激起體內的X病毒,如果不是它,經過昨天那麼激烈的……運動,他可能早就死了,而不是像此時此刻精神抖擻地行走。
「建議你預約心理醫生看一看,現在的精神治療很先進。」
洛赫少校走過肖巖的身邊,他的腳步一點聲音沒有,嚇了肖巖一大跳。
什麼心理醫生?
「啊,我們聽說昨天在飛行通道裡發生的事情了!看見少校你安然無恙實在太好了!」一個上尉向肖巖敬禮之後離開。
肖巖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果然自己被伯頓上校抱出去的事情傳遍了中央科學院了!搞不好整個夏爾都知道了!
天啊!他們會怎麼為這段經歷添油加醋?說他被伯頓上校幹到不省人事嗎?
「還好你的研究室很明亮。」瑞茨揉了揉肖巖的後腦。
其他路過的研究員也十分同情地望著肖巖,兩個女研究員小聲議論了起來,她們以為自己的聲音肖巖聽不見,但X病毒令肖巖的聽覺無比敏銳。
「原來就算是天才也會有軟肋呢!」
「真是可愛啊,竟然暈過去了!」
「是啊,一點力氣都沒有,被伯頓上校抱著離開通道呢!」
肖巖已經快瘋了,他在心裡不斷抓著自己的頭髮,咆哮著要所有人都閉嘴。
「喂,什麼幽閉空間恐懼症之類的,你也太菜了吧?希緹少將都說願意親自為你提供心理輔導了。」瑞茨來到了自己的研究室前,跨進去的瞬間一把被肖巖拉了回來。
「什麼?」
瑞茨疼的一張臉慘白,「喂!肖巖少校!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體內有X病毒!」
「什麼幽閉空間恐懼症?」肖巖瞪向對方。
「就是……昨天下午你不是和伯頓上校去考察飛行通道嗎?然後你在通道裡昏倒了,是伯頓上校抱著你離開的!塔樓的聯絡官問你發生什麼了,伯頓上校說你只是不喜歡黑暗和禁閉而已……可是到了暈倒的地步,不是幽閉空間恐懼症是什麼?」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乾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啊……」
瑞茨一副虛弱的樣子靠著牆緩緩坐倒,「我的脊椎斷裂了……我不能走路了……我無法工作了……我要申請療養……」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肖巖已經深深瞭解這傢伙的性格,他抬腿踩在瑞茨的肩膀上,低下頭露出邪惡的笑容,「我知道你的脊椎好好的……如果你那麼想它斷裂,我可以幫你。」
「不……不用了……」瑞茨雙手撐住肖巖的腿,緩緩放下,沿著牆回到自己的研究室,就在擠入滑門之前,他高喊了一聲,「你的腿真性感!」
肖巖正要上前踹他,無奈滑門已經合攏鎖死。
無奈地搖了搖頭,幽閉空間恐懼症什麼的當真好過被海茵做到昏過去。
自己的研究室在通道的盡頭,一個少年模樣的傢伙靠著門一臉不爽。
「喂!少校!你遲到了!」
肖巖的唇線上揚而起,「喲,你來報到了?」
勞倫別過臉去,「是啊!丟臉死了!有個因為幽閉空間恐懼症昏倒的主管!」
「如果真覺得丟臉,你可以回去繼續做學員哦。」
滑門感應到肖巖的存在,自動滑開。肖巖的雙手揣在口袋裡,勞倫跟在他的身後擠進了研究室。
當肖巖啟動系統的瞬間,無數運算界面以及高速接入標誌令勞倫張大了嘴巴。
「我的神啊——」
「這套系統並不是神,操縱它的才是神。」肖巖朝勞倫打了個響指,「小子,別摸魚了,過來輸入體徵訊息!以後這就是你的驗證代碼了!」
「什麼?你是說我也可以使用這套系統了?」
「是啊,還是說你不想用?」
肖巖抓住勞倫的手腕,將他的手掌按向識別螢幕,瞬間勞倫的指紋、掌紋甚至於基因樣本採集都在瞬間結束,並且生成了報告。
勞倫立即興奮地接入終端,將高年級學員的幾道經典複雜難題輸入系統,根據他的思考模式,系統竟然在六秒內給出答案,「哇!這簡直是神的速度!」

85、

「沒有時間供你玩樂了,勞倫。知道我們這個研究室裡的兩大重點項目是什麼嗎?」
「模擬對戰系統,還有X-2!我也能參與這些研究嗎?」
「是的。今天我們就要開始模擬對戰系統的數據收集了。但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過程。」肖巖抱著手臂靠著一張實驗台,看向勞倫。他的笑容高深莫測,年輕的助手剎那失神。
「……任何一項研究的突破都伴隨風險,歷史上為了得到結果而送命的學者數量不少。」勞倫吸了一口氣,認真地望向對方的眼睛。
「行了,我們走。」肖巖提起一個箱子走出門。
「去哪裡?」
「訓練室。我已經邀請了溫恩少校、凌霄少校還有麗芙上尉。」
「天啊!他們都是特殊任務部隊裡的高手!」
勞倫再度興奮了起來。
當肖巖來到訓練室門前,他們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溫恩一把攬上肖巖的肩膀,悠哉地低下頭來看著勞倫,「哦,肖巖,這就是你的小尾巴?」
勞倫睜大了眼睛,發出一聲感嘆,「你真漂亮!」
溫恩愣了愣,隨即臉上玩笑般的表情變得凶狠起來,眼看他就要發火,麗芙和肖巖趕緊將他拉住。
「喂!別跟小孩子計較啊!」
「他的意思是讚美你長的很帥氣!只是詞不達意!」
本能對危險的感知令勞倫向後退了兩步。
而溫恩瞬間恢復了略帶笑容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向勞倫,手指輕輕點在勞倫的鼻尖上,明明看似輕巧的動作,勞倫卻不斷後退,他感受到自己的鼻骨快要裂開,這痛覺提醒著他對方無論看起來多麼無害甚至於有著令人卸下防備的外表,但他是個特種兵,是個能輕鬆就將自己殺死的特種兵。
「別鬧了,溫恩。他可是肖巖的助手。」麗芙上前挪開了溫恩的手腕,擋在勞倫面前。
「好吧,好吧。」溫恩打了個響指轉過身去,「反正我有的是機會修理他。」
勞倫打了個寒顫,而肖巖卻抱著手臂很快意地欣賞著這個小傢伙臉上的表情,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遇上海茵時,也是直直看著對方,還被麗芙警告說挖出眼球呢。
第一次……見到他嗎?肖巖扯起唇角淡然一笑,果然無論發生什麼只要是關於那個男人,自己是不可能忘記的啊!
凌霄不以為意地揚了揚下巴,「不要浪費時間,我下午還有任務。」
肖巖拎過勞倫的衣領,將他帶到了觀察室,將箱子打開,裡面竟然是一把槍!
「槍……我們要槍做什麼?」勞倫驚悚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好笑。
「怎麼,你想親自給變種喪屍安裝傳感裝置?」
肖巖取出槍管和能量轉換器,俐落地組裝,一套動作流暢得讓勞倫挪不開眼。
溫恩與麗芙已經進入了訓練場,而凌霄則與肖巖待在一起,一旦出現任何意外,他都能進入訓練場支援溫恩與麗芙。
肖巖所處的觀察室距離地面五米高度,被一層高密度鈦金屬玻璃所隔離。肖巖按下按鈕,玻璃緩緩滑開,肖巖將槍架穩。
「需不需要我來?」凌霄問。
「是啊,還是讓凌霄少校來吧!」勞倫明顯很不安,萬一肖巖幾槍都沒有命中喪屍他們就不能及時關上玻璃,要是喪屍跳進來的話,他們都會沒命的!
「這槍是我設計製造的,我想我比凌霄少校更懂得應用它的功能。」
肖巖的語調很平靜,勞倫卻平靜不起來,他懇求地看著凌霄,深深表達了他對肖巖射擊技術的質疑。
但凌霄已經開始倒數了,「三……二……一!」
按鈕被按下,一隻變種喪屍猛然衝了出來,無論速度還是力度都令溫恩與麗芙嚴陣以待。
只聽見扳機扣下,「啪——」地一聲,電光火石的瞬間,肖巖命中了喪屍的後背,感應器順利進入了它的肌肉。那隻喪屍瞬間改變了行動方向,左腿在地面上猛然一蹬,衝向肖巖的方向。
猙獰的五官,已經糜爛開的臉部肌肉,泛黃的獠牙。
「天啊——」勞倫嚇得跌坐在地。
而肖巖俐落地關上了玻璃,喪屍砰地撞在觀察室。
「喂,小鬼,你沒尿在身上吧?」肖巖扛著槍咧著嘴笑得囂張。
「你……你才尿在身上呢!」
勞倫的雙腿已經發軟了。他還記得數月前潮湧組織在夏爾裡策劃的恐怖襲擊。那天他正在學校教室裡,教室外傳來喧嘩聲,當時授課的教授並沒有在意,只是當喧嘩聲逐漸轉變為慘叫時,一切都晚了。一隻喪屍衝入了教室,一口咬斷了教授的脖頸,所有的學生尖叫著四下逃竄,而那隻喪屍飢餓的吃著教授的血肉,一雙空洞的眼睛興奮地看著所有學生。勞倫呆傻在原處根本無法動彈,如果不是一個及時趕到的特種兵,他已經死了。
而剛才撲向觀察室的喪屍明顯比他在教室裡遇見的更恐怖。
「喂,你在發什麼呆呢?還不去關心數據?」
戲謔的聲音響起,勞倫這才發覺肖巖蹲在自己面前好笑地看著他。自尊心受損的少年一把按開對方的臉,打開投影螢幕,喪屍的行動模式正原封不動地傳入系統,形成數據,被分析歸納。
整個過程中,溫恩一直側立在一旁,而麗芙與喪屍不斷周旋。在兩分鐘之後,這隻變種喪屍的手臂被麗芙扭斷,而它的腦袋也被她死死踩在腳下。
「真的……太厲害了!」勞倫感嘆道。
就在此時,肖巖再度打開了玻璃。
凌霄按下按鈕,第二隻喪屍瘋狂地衝了出來。
勞倫的心臟提了起來,而肖巖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第二槍射了出去,命中了喪屍的胸膛。
簡直例無虛發!
勞倫承認對肖巖有了小小的改觀,「我還以為你只有腦子好用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凌霄卻對肖巖的能力見怪不怪,「所有軍部正在使用的冷凝槍都是肖巖少校親自校準。他的射擊能力在軍部絕對能排入前十。」
勞倫看著肖巖的背脊,忽然明白這傢伙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經歷。
「嘿,有沒有覺得你的主管很帥氣?」肖巖將槍管扛上肩膀,扯起唇角一笑,那股不正經的味道卻讓勞倫的呼吸突然一緊。
「這有什麼?過兩年我會比你還厲害!」
肖巖哈哈笑著,手掌按住勞倫的頭頂,用力地揉著,「你確定兩年就可以?」
「放開我!」勞倫掙扎了起來,可是當他低下眼睛時,肖巖手掌的溫度卻令他意外地安心。
觀察室外,麗芙放開了原本的那隻喪屍,兩隻自由的喪屍開始配合,儘管溫恩的實力非凡,但將這兩隻變種喪屍制服,他們竟然花費了整整五分鐘。
肖巖瞇著眼睛深思了起來。
單隻變種喪屍並可怕,但難度最大的地方就在於這些喪屍具有一定的智力,兩到三隻組合起來的威脅力成倍遞增,特種兵們必須學會如何阻斷它們的攻擊。
一整個上午,都在進行數據收集的過程。肖巖甚至模擬了各種各樣的作戰場景,比如說在城市、基地、森林等等。到後來凌霄也加入溫恩和麗芙,採集的數據也越來越複雜。
當這一天的數據採集結束,溫恩和麗芙幾乎累趴下,訓練室裡也再沒有多餘的變種喪屍了。
肖巖拎著箱子走在通道裡,勞倫跟在他的身後。他開始忍不住好奇這個系統到底會被設計成什麼樣子。
當肖巖將對戰系統的原始模型調出來時,勞倫完全驚呆了。
「這簡直就是現實的再版!就連被殺死的感覺都這麼清晰!這個系統真的是你設計出來的嗎?」
肖巖揉了揉他的腦袋,「拜託你別玩了,我們必須在一個月內完善系統,確保它能被特殊任務部隊使用,否則他們將懷疑你作為我助理的勝任能力,然後你就要回到無聊的課堂裡繼續聽教授講座了。」
「天啊!那簡直是地獄!」
勞倫積極了起來,肖巖給他的工作是導入所有場景數據,事實證明這個小傢伙有著比遜於多年經驗研究員的思考能力,甚至思考的比他們更加謹慎全面。
有了勞倫這個助手,關於模擬系統的研究事半功倍。
海茵的部隊是率先使用這套模擬系統進行訓練的部隊。經過一星期的大腦訓練,海茵的部隊外出執行任務的效率高出以往許多,派出的小隊全員回到夏爾。這讓中央科學院對肖巖的研究再度肯定。
而肖巖知道,模擬系統並非大問題,自己必須盡早解決體內的X病毒。他將收集模擬系統數據的任務交給了勞倫,不過很顯然,勞倫很不願意和特種兵們打交道。
「那個……我真的要去特種兵們那裡取回數據收集器嗎?」
「不然呢?」
「他們可以通過系統將數據發送過來啊!」
「你不知道這間研究室的系統是獨立的嗎?」
勞倫低下頭,「如果我被溫恩少校殺了呢?」
肖巖這才明白勞倫還記著上次溫恩嚇唬他的事情。
「好吧,你應該知道軍部通過了一條法令,那就是所有研究員都要和其他武裝部隊一樣進行訓練,而且研究員的訓練的教官還是特種兵。當初訓練我的就是溫恩少校,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也會訓練你吧?」
「……那我寧願被喪屍吃了。」
「相信我,比起被喪屍吃了,你更願意被溫恩訓練。不如趁著這次採集數據的機會,和溫恩打好關係,等到被特種兵訓練的時候,他也會多『照顧』你一點啊!」
肖巖瞇著眼睛,明明覺得自己壞透了,可是臉上卻一副「我真的是為你好哦」的表情。
「那……好吧……」
勞倫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研究室。肖巖的神情沉冷了下來。他知道所有關於X-2的研究都是不允許其他人參與的,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助手。
肖巖閉上眼睛,將自己研究X-2的過程一點一點的拼接起來,包括南極對彗星病毒的研究以及對海茵的血樣分析。當一切明朗起來,他的思路無比地清晰。他採集了自己的血樣,分析X病毒在體內的活躍程度,開始配製X-2。這是一個精力極為集中的過程,他明白自己必須有足夠的耐心,這個結果絕不可能一蹴而就。

此時的勞倫來到海茵部隊的休息室前,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咬緊牙關按下手指。生物訊息顯示了他的身份,滑門打開的瞬間,儘管勞倫無數次地祈禱不是溫恩,但天不遂人願,一身黑色戰鬥服的溫恩單手撐著門好笑地看著勞倫。
「喂!助手,有什麼事嗎?」
勞倫抬頭的剎那,愣在了原處。
溫恩原本齊肩的髮絲被剪成了平頭,瞪著勞倫的雙眼刻意一副凶狠的樣子,卻沒想到勞倫的眼睛竟然紅了。
「你……你的頭髮呢?」
「剪了。我又不是瑪亞,以前只是覺得像馬克那樣的髮型得時不時去修剪很麻煩,現在覺得那頭半長不長的頭髮傷自尊,索性剪掉了。」溫恩一副「關你屁事」的表情。
「是因為我說你漂亮嗎?」勞倫原本害怕的表情此刻卻顯得十分認真。
「是啊!有哪個男人喜歡被人說漂亮?」溫恩輕哼了一聲。
「可是現在的髮型太難看了吧!」勞倫叫嚷了起來,「你到底有沒有審美觀啊!」
溫恩繼續瞪著勞倫的表情,勞倫反應過來,向後退了兩步,衣領還是被溫恩給拉住了。
「你說誰沒有審美觀?啊?」溫恩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
「對……對不起……」勞倫結巴了起來。
麗芙嘆了口氣,來到這兩人身邊,「少校,我說你為什麼就不能誠實一點告訴勞倫,今天執行任務的時候,你的頭髮被某隻喪屍的膿液噴中,你覺得很噁心,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把頭髮剪掉了?」
溫恩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勞倫的眼睛裡滿是「你耍我」。
哼了一聲,溫恩鬆開了勞倫,「你是來取走數據收集器的?」
「是的……」勞倫仍舊本能地害怕著溫恩,向麗芙的方向靠去,只可惜他的願望沒有達成,溫恩拎著他的肩膀將他帶入了休息室。
「嘿,把你們身上的數據收集器交上來!快點快點!這小子和我們每多待一秒就多害怕一分,他若是嚇破了膽,我們會被中央科學院追究的!」
所有人將數據收集器從身上摘下來,放在勞倫面前的桌子上。溫恩大喇喇回到沙發前坐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皺緊的眉頭陰鬱的表情,充滿殺氣。
勞倫逃命一般帶著所有收集器狂奔而出,走到門邊還嘩啦啦把東西都漏了下來,只能狼狽地蹲在地上亂撿一通,打開滑門快步而出。
滑門再度關閉的瞬間,溫恩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麗芙無語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數日之後,肖巖終於研究出適配自己的X-2。
他將那一小瓶溶有病毒的藥劑置於手指之間,儘管實驗模擬了許多遍這個病毒沒有問題,但肖巖知道這病毒一旦注射入自己的體內會產生怎樣的變量並沒有確切的結果。
「喂,我說少校,你擺弄那瓶藥劑一個早晨了!它被你玩的頭都暈了!」
肖巖呵呵一笑,揉了揉勞倫的腦袋,「模擬對戰系統的升級怎麼樣了?」
「很好很完美!」勞倫很生氣地別過頭去,「你在進行什麼秘密研究?我試圖解讀你的研究數據,竟然無法登入!」
「等你厲害到能破解我設置的權限,你就能加入我的研究了!」
勞倫沒有接受過任何阻斷者的訓練,就算他本人和潮湧組織沒有任何關係,一旦落在潮湧的手上,敵人也很有可能從他的大腦中提取訊息。
肖巖打開了研究室的門,勞倫伸長了脖子,「喂!你去哪裡!」
「去見一個我最為信任的人。」
勞倫的臉皺了起來,碎碎念:「作為你的助理我都不是你最信任的人,你讓我情何以堪!」

肖巖站在門外,抬起頭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他還記得自己曾經去到過海茵的房間,只是那時候自己喝醉了。
他閉上眼睛,想起酒醉的自己是如何漫步雲端一般行走在通道中,而海茵又是如何極有耐心地跟在自己的身後。
當腳步停下,肖巖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前。他知道自己的指紋不可能打開它。
「你好,伯頓上校,我是肖巖。」
門開了。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並沒有身著戰鬥服,也沒有穿著軍裝,今天是他的輪休日。他只是穿著一件單薄的毫無款式的白色T恤,□的休閒褲並不能遮掩他修長而富有力度的腿部線條。
肖巖望著眼前的男子,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記得這個海茵伯頓,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態,彷彿除了無止境的任務他也擁有自己的生活。
海茵的手掌繞至肖巖的腦後,幾乎將他按進自己的懷裡,門外的特種兵被關閉的滑門阻隔,當肖巖回過神來時,發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他的房間。
這間房間的格局和自己的一模一樣,海茵靠坐回自己的床頭,他的枕邊是一本書。
肖巖忍不住一直望著他,這個男人比起商場裡的巨幕立體影像上的男模要更加地吸引人。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靜靜地存在著,就能天經地義地拖拽走肖巖所有的目光。
海茵輕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邊。
肖巖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那是海茵的床,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我會上你,直到你或者我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如果你覺得被我上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容忍的事情,或者你確定你真的不想被我抱,你可以永遠不靠近我。」
海茵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禁慾,甚至於這種禁慾感也迷人至極。
肖巖此刻所有的感覺如同細微的水流在血液中匯聚,他以為曾經那些不受控制的心動只是記憶,而今他的指尖也被牽引一般,他一步一步上前,此刻他想要接近海茵伯頓的心情絕對與記憶無關。
彷彿他生來就注定要與他靠近。
肖巖來到海茵的身邊,躺下時正好枕在海茵的肩膀上,當他的雙腿放上床時,鼻息間是屬於海茵伯頓的味道。
不像他的親吻擁抱那樣富有傾略性和壓迫性,肖巖覺得意料之外的安心。
「我研製出了適配於自己的X-2。我準備給自己注射。我不知道在我接受它之後,是不是能如同每一次模擬實驗一樣醒來。我無法將自己交給中央科學院中的任何一個人,因為瓦倫丁希恩的力量早就滲透進來了,說不定在我適應這種病毒的過程中我就……再沒有明天了。」
「你會醒來。我會在這裡。」
「我應該會像你接受X-2的記錄一樣高熱、心跳失常、失去意識……」
「那是因為我體內的加速劑讓兩種病毒的複製更加迅速。你的危險度遠遠低於當時的我。所以你一定會醒來。」
肖巖閉上眼睛笑了。他知道這個男人對自己永遠有著近乎盲目的相信。
「這是僅適配於我的病毒,所以沒有任何其他人能代替我做這個實驗。」肖巖吸一口氣,將藥劑瓶按入注射槍中,「我希望當我醒來時,就像上一次一樣,看見你。」
「你確定不會像上一次一樣試圖躲開我嗎?」
「我可以躲開你嗎?」肖巖微微一笑,注射槍刺入自己的大腿。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視線開始模糊,他仰起頭來,看見的是海茵的下巴。

86、

對方微微傾下身來,輕吻在他的額頭,那一瞬間的觸感比自己的心跳更加清晰。
他的思想逐漸混沌游離,他的腦袋緩緩向一側歪去,海茵將他摟入自己的懷中。
肖巖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迷宮,眼前不斷回顧著的是自己將海茵送入反應裝置與他告別的記憶。
他明白自己有多麼地想要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那一刻,他不再是所謂的神話,而是他的歸屬。
海茵與房間內配備的終端連結,掃瞄分析肖巖的身體情況,實時監視器。他的各項指數被海茵所掌握。
肖巖的體溫越來越高,海茵小心地起身,將肖巖放在枕頭上。他打開儲物櫃,將營養劑取出,熟練地注射入肖巖的體內。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整個夜晚,肖巖耗盡了海茵房間裡所有儲備的營養劑。
清晨時分,當麗芙帶著大量的營養劑來到海茵房門前時,她有些擔心地望著自己的長官。
「老大……我知道肖巖現在接受了X病毒,你覺得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傷害到他……但是……」
「他需要能量。」海茵沒有給麗芙多餘的解釋,將所有營養劑推入房門,麗芙被隔絕在滑門之外。
接連三天,肖巖少校都沒有回到自己的研究室,當然他的請假理由十分牽強,那就是他需要時間「冥想」,替他發出請假申請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伯頓上校。
洛赫與瑞茨在通道裡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的反應令勞倫不安。
「哦,肖巖少校需要『冥想』啊?」瑞茨不正經地朝洛赫眨了眨眼睛。
勞倫就是再蠢也明白「冥想」一定有其他的含義。
洛赫依舊半睜著眼睛,良久才說出一句話:「或者我們應該進行一個研究——伯頓上校的持久性。」
勞倫不解地小聲問:「肖巖那傢伙一定是偷懶,現在正在什麼地方喝著啤酒看脫衣舞呢!他的冥想關伯頓上校什麼事?」
瑞茨回過頭來,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盯著勞倫,「肖巖少校這輩子都沒機會喝著啤酒看脫衣舞了,而且只有伯頓上校能令他連續幾日『冥想』不出門。」
「什麼?」勞倫歪過腦袋,還在消化其中的因果關係。
洛赫一把拉過瑞茨的後衣領,「走吧,別教壞小孩子。我請你喝啤酒看脫衣舞。」
「狗屁!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放開我!」
就這樣,瑞茨和洛赫消失在通道的盡頭。

此時的肖巖全身被汗透了,他的體溫仍舊徘徊在較高的溫度。
海茵在浴缸裡放上冷水,將肖巖的研究員白色外掛脫下來,除去他貼身穿著的衣物,將他抱起,緩緩送入浴缸中。
「嗯……」
高熱被緩解的舒適感令肖巖發出呢喃聲。
海茵仍舊時不時地為他補充營養劑。
他的大腦仍舊重複著與海茵離別的時刻,每一次轉身離去都是心臟被割裂的痛苦。他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麼,於是扣住浴缸的邊緣。X病毒賦予他的力量令浴缸被捏出細微的縫隙,海茵不由分說反扣住他的手腕,側身躺入冰涼的水中,將肖巖緊緊抱住。
「我就在這裡,就在你的身邊。」海茵覆在肖巖的耳畔輕聲道。
彷彿身邊的人是他力量的來源,肖巖不再尋找支撐,而是下意識側過身來,緊緊抱住海茵的身體。以至於海茵的骨頭發出「咯咯」的聲響,不斷重複著碎裂與修復的過程。
他不曾皺起自己的眉頭,不曾掰開肖巖的手,由始至終極為包容地抱著他,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天夜晚,肖巖的高熱逐漸退落,呼吸正平復,混沌的大腦清明起來。
略微睜開眼睛,他看見的是海茵的側臉,對方緩緩側過身來,手指撥開肖巖濕了的髮,輕輕按摩著他的眉梢,就連冰冷的語調也一成不變。
「你清醒了嗎?少校。」
肖巖猛然一個翻身,騎坐在海茵的身上,他的雙手按壓在海茵的肩上,水流滴滴答答回落的聲音格外響亮。
他貪婪地看著海茵,片刻也不肯挪開目光。
「我不後悔把你留在那個反應裝置裡。如果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會做同樣的事情。」
肖巖臉上的水漬滴落在海茵的臉上,靠著浴缸仰望著肖巖的海茵卻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
「我知道。」海茵抬起手,抹開肖巖臉上的水漬,將此刻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你說的沒有錯,無論我能否把從前的記憶完整地串聯起來,就算我敬畏你的強大,追逐你的背影,我有多麼不想重複被你吸引失去自我控制的生活,但我始終被你吸引。」
「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強大。」
無論說什麼,海茵伯頓的話永遠簡潔。他沒有說出口的意思,只能靠肖巖自己去理解。
「我知道你愛我,上校。不僅僅是想要佔有。否則你可以讓我永遠保持軟弱不堪一擊的姿態,這樣我將永遠依附在你的羽翼之下。你帶我出去見識這個世界的美好與殘酷,你用自由引誘我追求更加強大的方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等到我真的擁有了自由,我會甩開你?」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如果你甩開我,我追上去就好。」
海茵伯頓始終保持著仰視的姿態,而他的仰視從不卑微,相反堅定得就似將肖巖支撐而起的力量。
低下頭來,肖巖用力地親吻上這個男人,明明聽見海茵的骨骼被壓迫到發出顫人的聲響,肖巖第一次產生要將對方毀掉的衝動。
海茵試圖支撐起自己抱住肖巖,而肖巖卻極為執著地將海茵按壓回原處。
他們彼此用力的佔有對方,而海茵坦然地接受肖巖的壓迫。
第一次肖巖覺得自己發了瘋,記憶裡那一遍又一遍離開海茵的片段將他擊潰瓦解,他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拼回來,他全力地掙扎,就是為了找回完整的自己。
此時此刻,他終於在現實中抱緊了這個男人。
肖巖完全失去了控制,海茵的頭骨抵在浴缸的邊緣,在這樣下去,海茵的頭骨很可能被肖巖壓碎。
他不得不伸出雙手扣緊肖巖的手腕,用力地坐起身,將肖巖略微推開。
離開海茵,肖巖用力地瞪著對方,「你在拒絕我嗎!上校!」
「那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只是我不想你親吻的是我的屍體。」
肖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了X-2,這種病毒將身體的爆發力比原來提高了百分之一點二。現在的他真的很有可能壓碎海茵的頭骨。
海茵的雙手緩緩滑到肖巖的腰際,一把將他抱起。
肖巖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而海茵的身上濕透了的白色T恤緊緊貼在身上,充滿力度卻絲毫不誇張的肌肉線條完全呈現在肖巖的面前。海茵沉重地將肖巖放在床上,肖巖伸手掀開他的T恤下擺,從他的頭頂將它扔了出去。
「你在邀請我嗎?少校?」海茵的手掌已經掰開了肖巖的口,用力地揉捏著。
「還是你想被我上?」肖巖扯出一抹笑。
「看來我真的把你寵壞了。」
海茵的唇落了下來,肖巖迫不及待仰起下巴與對方相觸,他極盡所能的回應,而海茵幾乎毫無預兆進入了肖巖的身體。強而有力地貫穿,強大到無法抗拒的衝撞,他所認識的一切被摧毀殆盡,這個男人毫無顧忌地表達著他從來不會說出口的情感。海茵的撞擊沉重到肖巖全身骨骼近乎碎裂,可是每當他離去,肖巖卻又難以自己地用力挽留著對方。
肖巖沒有求饒,他極盡所能地感受著對方,他們廝磨著,用盡全力感受彼此。
直到肖巖的神經再也承受不起,睡了過去。
海茵覆在肖巖的身上,吻著他沉睡中的眉心。他發出輕微的聲響,抱緊了這個佔有自己的男人。

此時的勞倫鬱悶地坐在研究室裡,他的面前是正在使用模擬對戰系統的正是溫恩。作為檢測者,勞倫能感受到溫恩的作戰技術絕對不是「精湛」二字可以形容,每一次重新進入模擬系統,他所創造的記錄都會高過上一次,一整天下來,勞倫有種「該系統已經對溫恩少校不再產生訓練作用」的錯覺。
就在勞倫晃神的瞬間,系統中的溫恩驟然出現在勞倫的面前,銳利的刀刃停留在他的鼻尖。
「喂,臭小子,你的系統升級做得不錯!」
勞倫倒抽一口氣,趕緊從系統中退出,而溫恩也取下終端緩緩站了起來。勞倫十分戒備地看著溫恩,一想到在模擬系統中的那個畫面,他就冷汗直流,掌心全是汗。
「哈哈,你的膽可真小,真不知道肖巖怎麼會看上你做他的助手,說不定哪天你落倒潮湧的手上,不到三秒鐘就叛變了。」
「你……你……反正肖巖他是少校!他什麼都比我強!如果沒有X病毒,面對喪屍他也能活下來嗎?」勞倫被溫恩那看不起自己的態度給激怒了。
溫恩抱著手臂看著勞倫,臉上的笑意完全隱沒,眼神也越發冰涼。
「確實,沒有X病毒,肖巖面對十幾隻喪屍也只有送命的份。但是在沒有接受X病毒之前,他的作戰能力可是高於大部分武裝士兵。一個人同時解決兩隻Level 0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於當年瑪亞被潮湧組織的殺手圍攻倒在血泊裡,他離開了原本安全的控制室,開槍擊中了殺手才救了瑪亞的命,那個時候他和你一樣,只是一個學員而已。」
勞倫嚥下口水,他沒有想過肖巖有過這樣的經歷。
「我不是要你像個傻瓜一樣哪怕面對危險也有勇無謀地衝出去送死,我只是希望你好歹最低限度地保護好你自己。」
「你會是我的教官嗎?」勞倫仰著頭問。
溫恩的手掌忽然伸過來,用力地揉了揉勞倫的腦袋,勞倫根本承受不起那力道,一下子就坐到地上去了,溫恩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真好玩,我不是你的教官,聽說凌霄下個月輪休,應該是他教你們這群剛進入科學院的菜鳥吧!」
「凌霄少校?」
「是啊,那傢伙很凶殘呢!或者你求求我啊!我就和凌霄說說,看能不能把你讓給我啊!」
「耍我很好玩嗎?」勞倫站起身來瞪著溫恩。
「對啊,很好玩!」溫恩忽然低下身來,在勞倫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下,轉過身揚長而去。
勞倫瞪大了眼睛愣在原處,當滑門關閉的瞬間,他受驚一般摀住自己的臉。
「肖巖!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在這個研究室就快待不下去了啊!」

睡了一整天的肖巖轉了個身,腦袋枕在海茵的肩上,這才感覺有什麼東西剛好從身體裡滑出去。
肖巖睜開眼,正好對上海茵的視線。
這傢伙不知道看著自己多久了。
海茵的吻落在肖巖的額頭上。
「感覺怎麼樣?」
肖巖低聲笑著在海茵的鼻尖上咬了一下,「很爽。」
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在海茵面前說這兩個字。
就在這個時候,肖巖手腕上的聯絡器強制彈開了畫面,艾維爾中將的影像出現在兩人面前。而艾維爾剛好看見肖巖在海茵的眉梢吻了一下。
中將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肖巖少校,很抱歉打擾你的『冥想』,不過科學院的研究很需要你。不知道你何時能結束『冥想』?」
肖巖不知道海茵是以什麼藉口為自己申請休假,只能扯著笑容說:「閣下,我的『冥想』已經結束了。」
「我很高興聽到這些。別告訴我你一星期的冥想就是為了和伯頓上校在一起。」
「不,我正要向您匯報,我已經為自己注射了X-2。」
艾維爾中將明顯愣了愣,眉頭蹙起之後緩緩舒展開來,「那麼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檢查自己的各項指數,採集血樣確認X-2與你身體的適合性。」
「如果我的適合度良好,我申請對麗芙、馬克以及溫恩進行X-2的適合性研究,將他們對X-2的反應作為適合公式的量化基礎。」
「你的請求通過。」
當與艾維爾的通信結束,肖巖呼出一口氣來。
「其實你不需要將他們放入適合度研究的首要名單。」
「我必須這麼做。」肖巖十分認真地看向前方,「他們是你最得力的部下。我有預感,瓦倫丁不會沉寂太久。當我找到適合公式的時候,瓦倫丁絕不會繼續沉寂。當夏爾與潮湧不可避免地正面交鋒,我希望你的部下在最佳狀態。」

第二天,肖巖回到了研究室,採集了馬克他們的血樣,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研究。
有了之前的數據基礎和思路,他們的適合性X-2僅僅用了一星期時間就完成。
這一天,肖巖的研究室裡除了麗芙、馬克和溫恩之外,還有高登少將以及海茵。
肖巖十分認真地對他們三人說:「雖然在這之前,已經有我和伯頓上校的成功案例,但我仍然不能保證病毒用於諸位時能百分之百達到效果,它甚至有可能會奪走你們的性命。」
高登少將看著自己的部下,眉頭皺得很緊,「你們是特殊任務部隊菁英中的菁英,我無法想像失去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每一次你們離開夏爾執行任務,我都在忐忑,內心深處期盼著你們還會完整地來到我面前報告。這一次,你們可以自己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X-2,它不是任務,只是中央科學院提供給你們的選擇而已。」
三人齊齊望向海茵,他們等待著一個命令。但海茵的回答卻平靜得意料之外卻又毫不吃驚。
「無論你們選擇接受X-2或者不接受,都是我的部下。你們會被指派和從前同樣的任務,而我給予你們的信任也不會更多或者更少。」
一時之間,整個研究室陷入沉默。
「我接受。反正每一個人需要的X-2都是不一樣的,沒有人能代替我去試。」
麗芙第一個來到肖巖的面前,取過標有自己名字的藥劑瓶,將它推入注射槍,毫不猶豫地注入自己的身體。
馬克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隨後呼出一口氣,也取走了屬於自己的藥劑。
「喂,馬克……你可要想清楚……」肖巖知道馬克這傢伙很少思考,他不希望他衝動之下做出任何決定。
馬克撓了撓臉,呵呵笑了起來,「肖巖,你已經不是從前的菜鳥啦!想問題什麼的,交給你這種腦袋好的人就行,我只要相信你就可以啦!」
溫恩忽然拍了馬克的腦袋一下,順帶將自己那支藥劑取了過來,「你明明是麗芙選什麼你就選什麼!你看清楚藥劑瓶上的名字,那是我的藥!你這個傻蛋!」
「啊!是你的藥!」馬克恍然大悟趕緊和溫恩交換。
頓時原本緊張中的研究室輕鬆了起來。
馬克與溫恩也接受了X-2,他們被送去了專門的觀察室,由肖巖和艾維爾中將共同對他們的指數監測。
躺入觀察室時,馬克拉住了麗芙。
「喂……等我醒來……我還能見到你的,對吧?」
麗芙看著馬克十分緊張的表情,不由得笑出聲,「你這副世界末日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要向我求婚呢!」
馬克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麗芙躺進無菌艙之前,笑著說了聲:「嘿,一會兒見!」
而溫恩沒想到的是,勞倫竟然來了。
「你是履行助手的義務,幫助肖巖監測我們的指數嗎?」
勞倫搖了搖頭,眼睛裡明明有些擔心,卻還是裝出拽得要命的樣子說:「我聽說你很有可能會死掉,所以來見你最後一面!」
「哦,你放心,我已經和凌霄少校說好了,等我醒了,就親自訓練你。」說完,溫恩就要關閉無菌艙。
勞倫緊張地向邁了一小步,「喂!你不會真的死掉吧?」
溫恩唇上扯起大大的笑容,在艙門關閉的最後一刻捏了一下勞倫的鼻子,「要不要和我吻別?」
勞倫沒來得及回應,溫恩已經躺了下去,艙門關閉。
回過神來的勞倫大喊了一聲:「做夢吧你!」
而溫恩躺在那裡笑到肚子疼。
如同之前所預料的,他們三人出現體溫升高、心跳不齊以及意識混沌。
高登少將有些擔憂地說:「也許我不該批准他們三個同時接受X-2,應該累積經驗,確保成功率之後再……算了,現在考慮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站在他身邊的瑪亞卻笑著看向正聚精會神工作中的肖巖,「他們三個對於肖巖來說是特別的,不僅僅是戰友,還是十分重要的朋友。當肖巖說首先在他們身上適配X-2的時候,就說明他已經有了極大的把握。閣下,您覺得肖巖還是當初那個對一切都漫不經心的B級研究員嗎?」
高登少將看著肖巖的背影,他正有條不紊地調動數據,保持與艾維爾中將溝通,沉冷而幹練。他身邊坐著海茵,與終端連接,實時保護著肖巖的大腦。
「不,他是菁英中的菁英。」高登少將十分肯定地回答。
三個人中最先醒來的是馬克。這大傢伙一睜開眼睛就叫嚷著麗芙在哪裡,令肖巖滿臉黑線。
「馬克少尉,你是不是趕著要去向麗芙求婚啊!」肖巖見這傢伙所有指數都處於正常狀態,X-2百分之百適合成功,不由得呼出一口氣。
馬克顧不上不好意思,打開無菌艙來到麗芙的身邊,隔著玻璃看著仍舊閉著眼睛的麗芙,雙拳緊握,肖巖不得不擔心萬一這傢伙耐不住性子把無菌艙砸開可怎麼辦。還好馬克雖然著急,卻沒有做出任何衝動的事情來。肖巖預測,麗芙將在兩個小時之內醒來,而他真正擔心的卻是溫恩。
溫恩的病毒活躍程度相當高,這與他的戰鬥能力成正比。
肖巖呼出一口氣,不斷重複計算著溫恩需要的營養劑含量,儘管知道自己的計算不會出錯,但肖巖還是控制不住地不自信。
發涼的手指被握住,不需要脫離終端,肖巖也知道對方是誰,這個世界上只有這一個人能令他即便面臨地球毀滅也淡定從容。與麗芙還有馬克不同,溫恩體內的病毒情況是最為接近海茵,病毒活躍性更加靠近臨界點。儘管為溫恩注入了足夠含量的營養劑,但他的身體將被耗空,無法堅持到X病毒被X-2取代。除非這個過程在他的身體還未被完全摧毀之前完成。

87、

肖巖的腦海中掠過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把他嚇了一跳。但肖巖迅速冷靜下來,開始了龐大而複雜的運算。當他得出結果時,他的喉頭一陣緊張,下意識更加用力地握住海茵的手。
「相信你自己,堅持你的決定。」
肖巖閉上眼睛,耳邊屬於海茵的聲音清晰而極有力度,所有的一切塵埃落定,肖巖向艾維爾中將發出緊急申請,為溫恩注入加速劑。
艾維爾中將的拳頭下意識握緊,原本對肖巖抱有懷疑的態度在讀取他傳送來的數據之後頓時明白了這一切。
被特別配製的「加速劑」被注射入溫恩的體內,他的心跳、血壓等其他指數在瞬間開始了大幅度波動。所有人翹首以待。
在接近六個小時的等待之後,溫恩的所有指數終於恢復正常,這個傢伙彷彿根本不知道所有人差點為他擔心至死一般,緩緩睜開眼睛,摸了摸後腦,懵懂地睜開了眼睛。
馬克迫不及待打開了無菌艙,將溫恩一把抱住。
「老天!我還以為你這傢伙會死呢!太好了!太好了!」
溫恩很輕鬆地按住馬克的肩膀,將這大塊頭推開,「什麼?你竟然比我先醒過來了!我們是不是成功接受X-2了?」
隔著玻璃,溫恩看見肖巖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一刻的感覺是極度奇妙的,溫恩低頭試著動了動手指,那種力量充盈的感覺彷彿一次新生,他的腦海中是自血液的躍動,指端的微熱彷彿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毫無顧忌地呼吸。他知道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但卻有什麼完全不同了。
溫恩推開了滑門,只是略微用力而已,滑門回到槽中時發出「砰——」地聲響,那個凹陷令溫恩呆住了。
「我……沒有用力……」
「溫恩,我們又要重新學習控制自己的力量了。」麗芙抱著手臂靠著牆,悠然地對溫恩說。
「……不只是力量,還有時間……我原本以為自己……」溫恩不可思議地按住自己的額頭,「天啊,當我躺進無菌艙裡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太衝動了……可是衝動一次又怎樣?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的生死一線……但我們又跨過去了!我們又跨過去了!」
麗芙上前伸出拳頭,溫恩吸一口氣,很認真地將自己的拳頭與對方碰在一起。
「是的,我們又跨過去了!」
溫恩別過頭,看見通道的不遠處勞倫的雙手正揣在寬大的白色長袍口袋裡,當他與溫恩視線相對的瞬間,迅速轉過頭去。
「嘿,小鬼,你在擔心我嗎?」
「你才是小鬼呢!」勞倫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向溫恩,眼睛裡的血絲在溫恩看來卻十分清晰。
走到他的面前,溫恩伸長手正要按向勞倫的腦袋,這小子趕緊向後縮起。
「喂!你別亂來啊!要是不小心捏爆了我的腦袋怎麼辦!我的腦袋可比你有價值多了!」
溫恩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指尖勾起勞倫的髮絲,在手中極為小心地捏了捏,勾起唇角低下身來在他耳邊說:「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小腦袋!」
此時的肖巖用力按住自己的眼角,皺緊眉頭,腦袋緩緩向後靠去,而海茵的手掌剛剛好托住了他。
「你累了,需要休息。」
肖巖扣住了海茵的手腕,睜開眼睛,十分用力地與對方的視線相觸。
「我不需要休息,我需要的是事實。整個特殊任務部隊,除了你和簡沃利斯,溫恩體內的X病毒是最臨近峰值的。如果不是那一次凱西將病毒加速劑注入你的體內,我注射給你的X-2可能在你的身體崩潰之前都無法取代X病毒。我甚至開始懷疑,凱西注射給你的加速劑根本就是計算好了計量!你們……一定有什麼瞞著我!」
海茵的眼簾緩緩垂落,直到高登少將走了進來,他才開口說:「這應該由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解釋給你聽。」
肖巖坐直了背脊,兩位軍部的高層在他的面前,肖巖的目光太有壓迫感,高登少將甚至不自在地按了按後腦。
「關於凱西的事情,就有我來解釋給你吧。」艾維爾中將直面肖巖,他一向溫文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傷痛,「你應該知道雷諾丁中將的事情吧。在海茵和沈冰奉命探索雷諾丁的大腦之前至少十年,他已經加入了潮湧組織。十年前的一次研究用喪屍湧入居民區事件就是雷諾丁為方便潮湧組織滲入而製造的襲擊事件。在這場事件中,我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當我第一次見到進入中央科學院的凱西,我發覺他與我的兒子艾利克斯太過相似了,出於好奇,我對凱西進行了DNA檢測,發現……他和艾利克斯的DNA竟然一模一樣!」
「因為……潮湧取走了艾利克斯的基因樣本,對他進行了複製!」肖巖完全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所以某次凱西使用終端的時候,我入侵了他的大腦,得知了這一切。我沒有想到,凱西竟然來到我的面前,直接了當地問我『你是我的父親嗎』?」
「您的回答呢?」
「我只是問他,『我還來得及做你的父親嗎』。」艾維爾中將勾起唇角,笑容裡有幾分苦澀的意味。
「所以,凱西並不僅僅是潮湧的臥底。」
「他並沒有為潮湧效力,也沒有為夏爾出生入死這麼高尚的情懷,他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得到父親的肯定而已。」高登少將的話肯定了肖巖的想法。
「那麼簡沃利斯呢?」肖巖想要知道凱西與簡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簡沃利斯這個傢伙一直以來就超出我的預料,我想要駕馭他,但最後的最後,好像他一直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資源來達成他的目的。」高登少將自嘲地嘆了一口氣,「你一定想像不到,當這傢伙剛剛被提拔為中校時,就大搖大擺地來到我的辦公室,告訴我——他是潮湧組織派來的。我的第一反應以為他要殺我,誰知道他卻說他願意加入夏爾的陣營,但只有一個條件。」
肖巖閉上眼睛,他雖然從來沒有完全瞭解簡,但有一點他知道的非常清楚,「他想要的是自由。一旦潮湧組織覆滅,瓦倫丁希恩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即便是夏爾都無法真正控制他。」
「是的,他給了我一個誘餌,而我被他引誘了。瓦倫丁希恩是一個相當狡猾的傢伙,他有許多個基地,不斷變化著位置,就算是簡沃利斯也無法確定他到底在哪裡,更不用說簡沃利斯和凱西體內的X病毒還有一個十分危險的代碼。簡體內的X病毒接近峰值,這是瓦倫丁將自己的大腦移入簡身體的最佳時刻,所以簡沃利斯就是吸引瓦倫丁出現的誘餌。我要他天衣無縫地離開夏爾,這樣才能與瓦倫丁取得聯繫,但沒想到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就是以喪屍襲擊市區轉移了特殊任務部隊的注意力,然後他將你帶離夏爾,這確實是完全不會引起瓦倫丁懷疑的理由。」
「哈……」肖巖閉上眼睛,他所認知的一切在被顛覆之後又再度被翻轉,「海茵……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切的?」
「當你的大腦失去思考能力之後,我要殺了簡沃利斯,高登少將為了阻止我,說出了事實。」
「少將……凱西是怎樣的我不予置評,但與簡沃利斯合作……無異於與魔鬼同行。」
「通常只有魔鬼才能對付魔鬼,不是嗎?」高登少將恢復了他高深莫測的笑容。

那天夜晚,肖巖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遲遲沒有躺下去。他知道這幾天自己太過疲憊,他應該睡著,讓自己的大腦放鬆一下,但今天他所得知的一切令他無法安眠,他不斷回憶著自己被簡帶離夏爾之後發生的一切,當他換一種角度看待這整件事情時,他發覺一切朝著一個更加難以預知的結果而去。
有人進入了他的房間,默默地在他的身邊坐下,與他背靠著背。
溫暖的力量沿著背脊湧入腦神經,肖巖的唇角緩緩勾起。
「嘿,其實我不該把腦力浪費在那些毫無結果的事情上。」
「是的。」
「我應該盡快完成X-2病毒的適合公式,現在我擁有你的、馬克、麗芙還有溫恩的數據,但這還不夠,我應該考慮採集瑪亞的血樣。」
「嗯。」
肖巖緩緩向後,倒在了床上,張開雙臂,大喇喇看著海茵,「我忽然想起……我很喜歡吻你。」
「不需要想起,這是事實。」海茵傾下身來,手掌撐在肖巖的耳邊。
「那就吻我,讓我睡著。」
海茵撥開肖巖額前的黑髮,這是一個緩慢而溫暖的親吻,沒有任何不可控制的衝動。肖巖的手臂環繞上海茵的肩膀,手指嵌入對方的髮絲間,微微仰起自己的下巴,回吻著海茵,直到肖巖翻身到海茵的身上,嵌在對方的雙腿之間,他重複著抿吻,彷彿無止境的輪迴,直到他睏倦著躺在海茵的身上睡著過去。
  他的腦袋枕在海茵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與呼吸的起伏,肖巖的手無意識地握著海茵的手臂,發出平穩的憩聲。海茵的手掌柔和而緩慢地輕撫過肖巖的頭頂,指尖沿著他的耳廓延伸至脖頸,順著衣領深入而去。肖巖發出輕輕地「嗯」聲,在海茵的胸膛上蹭了蹭,海茵頓了頓,嘴唇碰上肖巖的頭頂。
這一覺,肖巖整整睡了一天。
當他再度醒來時,他發覺自己仍舊趴在海茵的身上。揉了揉眼睛,肖巖撐起身,發覺海茵正看著自己。他不好意思地來到海茵的身側,大搖大擺地躺在對方的手臂上。
「嘿,我說,其實你很享受我在你身邊吧?是不是很有安全感?」肖巖側著頭。
他沒想到海茵竟然用力地咬在他的鼻尖上,年輕的少校頓時皺起眉頭,「哎喲!被咬掉就不能再生了!」
海茵這才鬆開了牙齒,舌尖在肖巖的鼻頭上用力一鼎,少校不爭氣地別過頭去。
「你現在可真得意。」
「當然得意。」肖巖抿起嘴唇,故意睜著澄亮的眼睛看著對方,「雖然我從昏迷中醒來,記得最清楚的都是你帶給我的疼痛,你踩裂我的肩膀,扭脫臼我的手臂,還威脅說要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卸下來!希緹少將說這叫做刻板印象,要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印象可是非常困難的。」
「那是因為你實在學不乖。那次在酒吧,如果我不給你一點教訓,那麼雪倫會在床上讓你終身難忘。」
提起雪倫,肖巖不由得閉上眼睛嘆一口氣。
「可是把我推進聯絡官辦公室裡終身難忘的卻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誰?」
「某個溫柔一點的……性感一點的……」
「莉莉。」
肖巖能聽出海茵的聲音發涼,但他卻並不覺害怕,壞心眼地騎坐在海茵的腰上,低下頭來看著對方,「上校,你已經夠性感了,偶爾也挺溫柔,我只是在向你提出改進方向罷了。」
海茵的手掌隔著軍部制服的褲子十分用力地揉捏著肖巖的臀,冰冷的眼眸中彷彿燃燒著火焰。
「你要試一試嗎。」
海茵猛然將肖巖放倒,一切來得太快,肖巖的腦袋剛倒入枕頭中,軍褲便被剝離。
「喂!海茵伯頓!」
這也叫溫柔!他肖巖果真腦子進水了!
海茵低下頭來,用力含吻上肖巖,那一刻的壓迫感幾乎令他無法呼吸。對方緩慢地擠入他的身體,比起從前的瞬間擴張,這一次磨人到發止!肖巖下意識合攏雙腿,夾住海茵的力量能聽見骨骼的聲響。海茵只是更加用力地抵開他的齒關,囂張地席捲他的舌,用力掰開他的膝蓋,強迫肖巖體會著他進入的每一刻。
這是一場漫長的折磨,肖巖有些憤恨地抬起自己的腰,希望對方能盡快進入,完全沒有疼痛,有的只是不知何時是盡頭的煩悶。
當海茵完全抵住肖巖時,肖巖終於有種得救的感覺,雖然這明明只是開始而已。
海茵退出肖巖的唇,輕聲問:「這樣可以嗎?」
肖巖惡狠狠地瞪著對方,「你是把我當成女人了嗎?」
「也對,反正就算我不溫柔,你也不會受傷。」
海茵忽然大力挺動起來,一切就似狂風驟雨,肖巖的身體隨著對方快速動搖著,身體被完全充斥,即便海茵的動作快到完全失去耐心,但淋漓盡致的暢快感令肖巖不由得抱緊了海茵。海茵順勢將肖巖抱了起來,垂直的角度使得這一切變得更加瘋狂而徹底。
每當肖巖害怕身體被戳穿下意識抬起身體時,海茵會毫無顧忌地將他狠狠按下去。
耳邊的水聲誇張地衝擊著肖巖的大腦,身體不斷被佔領的瘋狂將他的理智耗盡,他將自己完全交給了海茵伯頓。
當海茵緊扣著他的腰帶著他到達頂端時,肖巖的下巴用力地抬起,彷彿破繭而出。
兩人沉重地倒下去,海茵用力地抱著他,厚重地呼吸聲令肖巖的理智緩慢回歸。
側過頭的瞬間,肖巖瞥見電子鐘上的時間與日期,不由得發出驚呼聲,「老天!竟然過去了這麼多天!我必須馬上趕回研究室,勞倫那小子該發脾氣了!」
就在那一刻,海茵將扣住他的腰,將他壓了回去,感覺有什麼流出自己的身體,肖巖有些擔心海茵會再來一次。
「你準備完成X-2的配製公式?」
「是的。當我成功,將會有更多人加入特殊任務部隊,甚至完成全球的喪屍清理,建立更多的城市……然後我們可以離開這裡!抬頭可以看見真正的天空!」
海茵的手指緩緩滑過肖巖的臉頰,他專注地看著這位神采奕奕的少校,「在那之前,你必須學會保護你的大腦。它不僅僅可以用於思考,它甚至是比X-2更加強大的武器。」
「……什麼?」
「你應該知道,與潮湧組織真正的決戰,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思想的最後決戰。希緹少將答應我,會將他所懂的一切完完整整地教給你。」
肖巖驚訝地看著海茵,他知道海茵一定是和希緹少將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進行了一場十分特別的談話。刑訊部隊是夏爾最為神秘的部隊,其成員的大腦接入速度不遜於中央科學院的頂級研究員,但他們所從事的卻是夏爾最為陰暗和狠厲的工作。
「學會希緹教你的一切,哪怕你根本不屑。」
「只有明白陰影的位置,才知道光源在何處。」
海茵這樣的男人去請求另一個人的幫助,肖巖深刻地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多麼地重要。

這一天的研究結束,肖巖離開特殊任務部隊總部,在海茵的親自護送下前往刑訊部隊。這一次刑訊部隊對待他的態度與上一次可謂天差地別。每一個路過的士兵在見到肖巖的瞬間抬起手腕十分用力地敬禮。肖巖百分之百肯定,這些傢伙敬禮的對象是自己,而不是身邊高出兩個軍階的海茵。
「他們是在對上一次問訊令我失去意識感到抱歉嗎?」肖巖小聲問。
「因為你研究出X-2。你體現了整個中央科學院的存在價值。」
儘管沒有看見海茵的眼睛,肖巖能從對方的語氣中感覺到一種被信賴被認同的力度。
希緹少將的辦公室滑門緩緩打開,聯絡官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這一次,希緹少將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在會客沙發前坐下,他的面前是兩杯咖啡,空氣中流淌著濃郁的咖啡豆香味,提神醒腦。
「我想我們並沒有多餘的寒暄時間。根據高登少將的消息,潮湧組織很快就會有所行動。你研究出的X-2和雪倫病毒令喪屍的存在變得毫無意義,無論是身體還是大腦,你都將成為被潮湧攻擊的目標。」
「所以,我需要您將我的思想也變成武器。」
「你知道『阻斷者』的真正定義是什麼嗎?」
希緹將一杯咖啡推送到肖巖面前,他的神態淡然,彷彿所謂的『阻斷者』訓練對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腦入侵者?」
這是對於阻斷者最為通俗的解釋,但肖巖知道當希緹問他這個問題時,答案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
「和大腦有關,但『入侵』這個詞並不確切。」希緹的手指繞著咖啡杯滑過一圈,肖巖的視線下意識隨著希緹白皙而優雅的手指旋轉,「大腦入侵針對的是思緒的客體入侵主體,但事實上,主體同樣可以引誘客體進入自己的思緒進行解析和扼殺。你曾經做到過,在你的潛意識裡。」
「什麼?」肖巖的腦海中完全沒有類似的記憶。
「你不可能記起。」希緹抿了一口咖啡,「因為那是在潮湧發生的事情,你處於昏睡中,潛入你大腦的人是凱西,而你成功地在自己的潛意識中狙殺了他的思想。我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你很有天賦,雖然我不否認伯頓上校的斯巴達式思緒訓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你不需要像那些低級的阻斷者一樣學習如何竊取他人的思緒數據,你真正需要精通的是思緒阻截,當思緒成為武器,它甚至比X病毒更加高效恐怖。少校,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是潛入敵人的大腦扼殺敵人的思緒容易,還是在自己的潛意識中殺死對方容易?」

88、

這是個複雜的問題。
潛入敵人的思緒,意味著自己只是思緒的客體,而對方是主體。思想主體的構築能力及控制力明顯高於客體,客體被扼殺的可能性高於主體,甚至於造成神經細胞損傷。比如當年海茵與沈冰進入雷諾丁中將的思緒,沈冰至今都無法再進入任何人的潛意識。
對於思想主體來說,一旦有敵人入侵,如果阻擋不利,對方不僅僅會取走重要訊息,甚至於混亂思想主體的思考模式,造成難以預料的損害。比如當年肖巖單獨駕駛飛行器遭遇阻斷者入侵,為了將對方的思緒困住,同時也將自己困在了潛意識中。
肖巖蹙起眉頭沉思。
希緹少將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笑出聲來,「我很高興你沒有武斷地給我答案。」
當希緹少將啜飲咖啡時,肖巖也下意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好苦!」
比起咖啡,肖巖確信自己更喜愛紅茶。
「哈哈!」希緹被他的模樣逗樂,沉悶的氣氛輕鬆了起來,「雖然咖啡很適合我,但未必適合你。」
「……所以這就像咖啡,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反應。我擁有三千兆的大腦接入速度,當我思考的時候,沒有人能跟上我的速度,即便是最有經驗的阻斷者,他至少要和我一樣快!我的大腦是我的疆土,我在這裡可以構建一切。所以對於我而言,將敵人引誘到我的大腦中,特別是那些擁有高速思考能力的敵人,我會更有利。」
希緹向後靠著椅背,看著肖巖的眼睛,「我無法評判你的想法是對還是錯,因為對或者錯只有靠你自己來實現。而我交給你的只有方法而已。今天我給你上的第一節課,不是分散思緒讓阻斷者無法在你的大腦裡定位訊息,這些伯頓上校已經交給你了。我要教你的,是如何將一個強大的思念體引誘到你的潛意識當中,反客為主。」
「一個人的思緒越迅速,他的警覺性就越高!他能夠很輕易地拆穿我設下的任何陷阱!」肖巖想起自己與瓦倫丁希恩的那一場殊死較量,如果不是凱西也入侵了瓦倫丁的大腦,自己可能根本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所以你要記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對方看他想要看見的東西,讓他得到他最渴望甚至於畢生在追求的東西。這就是誘餌,當他為了得到更多時,就會自動順著你的誘餌進入你的主體。真正的高手會讓對方自願沉淪,到了那個時候,你不僅僅能將對方的思緒鎖在自己的大腦裡,還能夠堂而皇之地進行解析,探索他不受道德制約沒有常理控制的最為原始的想法。」
肖巖無法想像希緹所說的「誘餌」到底是怎樣的,但他知道一點,要構築出一個「誘餌」意味著自己對引誘的目標有著一定的認識,否則這個誘餌是無效的。
「多說無益。」希緹少將拍了拍手,副官走了進來,帶著兩台無線終端以及監測設備,「我將進入你的思想,讓你感受一下我是如何將你引誘到我的大腦之中。」
肖巖愣住了,也就是說希緹少將打算將先進入自己的大腦,再將自己的思緒引入到他的大腦中去?
希緹少將刑訊過無數的危險人物,他的大腦也必然是一個危機叢生的領域。
「別擔心,你是我的學生,我不會讓你屍骨無存的。」
希緹戴上終端,肖巖吸了一口氣,與對方面對面地坐著,他看著希緹閉上眼睛,全然輕鬆的狀態。
耳邊響起系統提示神經細胞校準的聲音。
肖巖呼出一口氣,淡定地接受希緹的思緒。
希緹進入了肖巖思緒的對流層,他的思想延綿不絕,找不到開頭也摸不到終點,它們交錯纏繞密不可分,最不可思議的是,肖巖在這裡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希緹的刑訊過程,這裡只有生活中的點滴訊息,比如希緹與艾維爾打橋牌的時候,兩人是如何聯合起來讓高登輸得狼狽。再比如他的副官又做了什麼令人無奈的蠢事。又或者他喜歡的咖啡品種等等。希緹果然是操縱思緒的高手,一般人在入侵他人大腦時,思考流都會或多或少地將日常生活中重複的記憶帶入,對於希緹刑訊是他的工作,可是他卻將那些重要的訊息全部隱藏了起來。肖巖不斷剝離希緹的意識分析他的思想,希緹並沒有刻意阻止,就在肖巖沉浸於分解對方的時候,頭頂傳來警報聲。
「警報!警報!通道I節點失效!」
「警報!警報!通道J節點失效!」
肖巖的手指扣緊椅背,他瞬間進入監視器系統,看見的是通道裡突然出現許多只Level 3,門外的特種兵們奮力搏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夏爾還有潮湧的間諜,將他身處特殊任務部隊的消息傳了出去?
可是他離開特殊任務部隊還不到一個小時,潮湧的行動力未免太快了吧?
耳邊傳來希緹少將的聲音,「中斷聯繫!跟我走!」
「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這裡是刑訊部隊不是特殊任務部隊!人員戰鬥力可沒有那麼強悍!」
肖巖正要打開滑門,卻被希緹阻止。
「我知道你覺得自己擁有X-2就可以很神勇地衝出去!但這裡是刑訊部隊,我決不能讓你在這裡出事!你必須和我一起從緊急通道離開!」
「海茵在外面!」
希緹抬起聯絡器,對門外的海茵說:「上校,我們A點見!」
「收到。」
得到海茵的回覆,肖巖終於可以放心地跟隨希緹從緊急通道離開。
希緹按下按鈕,辦公桌下的地面緩緩挪開,肖巖跟著希緹走了進去。
就在他邁入的瞬間,身體一陣失重墜落,他頭頂的光亮驟然遠去,而他墜入一片深不見底,身體因為急速下降簡直要被拉扯至斷裂。
希緹早已不見蹤影。
「歡迎來到我的思想,肖巖少校。」
希緹的聲音在這個無邊空間中響起。
肖巖終於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希緹在自己的大腦中製造的假象,他以Level 3的突襲為誘餌,而所謂的緊急通道就是思緒牽引,他成功將肖巖引誘至了自己的大腦之中。
肖巖第一次覺得思想的世界如此可怕,自己明明解讀的是希緹帶入自己大腦的記憶,而希緹卻將這些記憶締造為場景,令肖巖深陷其中,混淆了希緹的思緒與現實的界限。
無邊的黑暗緩慢散去,肖巖的眼前光明降臨,鼻間是還未散去的咖啡香味,他回到現實了嗎?
「中斷聯繫吧,少校。」
肖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終端取下,此刻的希緹架著腿,悠閒地將咖啡杯送至唇邊。
心臟仍然在狂跳,墜入希緹思緒的失重感肖巖畢生難忘。
「這就是『誘餌』。沒有任何人能在另一個人的腦海中製造出完全沒有破綻的場景。你懷疑過我為你製造的一切,但你沒有戳破它。事實上一旦你打開那扇門,我就必須更加小心地締造一切,包括海茵以及與Level 3交戰的場景。我並不熟悉戰鬥中的海茵,對Level 3的瞭解更不及你。我締造的越多,露出的破綻就會越多。告訴我,肖巖,你在這堂課中學到了什麼?」
「所謂『引誘』就是一場不露破綻的騙局,在這場騙局裡,你引誘我毫無反抗地進入你不下的陷阱,所以這個誘餌一定要是我難以拒絕的,而且你必須小心地引導我,避免構築更加複雜的訊息,如果我一旦識破,就會從你的思想中退出,我將會狠狠將你扼殺在我的思想中。」
希緹垂下眼簾,笑了笑。
「你做的不錯,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份,你的警覺性將會更高,只不過你將我當做你的老師,先入為主地對我信任,也就全然沒有想到這一切的發生是我設下的陷阱。聽著,少校,如果你的敵人足夠瞭解你,他甚至可以在你的思想中偽裝成另一個你極度信任的人,比如說伯頓上校。當然,這只是理論,即便是我也無法在你的大腦中做到這些。哎呀,咖啡已經涼了,今天就到此結束吧,我們下堂課再見。」
肖巖看向手腕上的聯絡器,時間顯示他來到希緹的辦公室還不到半個小時,可是這位少將已經成功讓他的背脊涼透。
「謝謝您的指教,下堂課再見。」
看著肖巖離開的背影,希緹少將低下頭來苦惱地按住自己的眉心。
「天啊,還有下堂課嗎?三億兆的接入速度……在你的大腦裡構建一個陷阱可差點折磨死我所有的腦細胞……」

身後的滑門關閉,肖巖直愣愣地看著站立在不遠處的海茵,依舊挺拔的身姿,無慾而俊美的臉龐,聯絡官正要上前對肖巖說什麼,他卻兩三步走到海茵的面前,按下對方的臉頰,狠狠吻了上去。
極度地用力,粗魯而瘋狂。
海茵並沒有馬上回應他,只是微張著唇任由他攪亂一切。直到肖巖的手掌離開海茵的臉轉而抱住他的肩膀,急切的吻終於褪離了不安,更趨於一種極為認真地親吻時,海茵這才舔上肖巖舌的一側,緩慢將他包裹起來。
吸一口氣,肖巖意猶未盡地結束這一吻,輕輕抵著對方,「對不起。」
「你吻我,是不需要說對不起的。」
肖巖發出輕笑聲,「是啊,我忘了。」
「怎麼了。」海茵的手掌覆在肖巖的後腦上,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一種自己被保護起來的感覺令肖巖無比地安心。
「沒什麼,只不過希緹少將向我展現了他傑出的思考能力罷了。他成功地讓我分不清現實與幻想。」
「所以你吻我,就是為了確定現在你處於現實中。」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沒有人比海茵伯頓更加瞭解他了。他的喜好他的忐忑甚至於他的恐懼,這個男人都一清二楚。
「是的,因為我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用你的吻來欺騙我。」
「當然。」
那一刻,肖巖的心情輕鬆了起來,雙手撐在軍褲的口袋裡,仰著頭悠哉地走在通道中,偶爾轉過頭來對海茵說上幾句話,但每一個表情都顯得快樂毫無負擔。
「我說,好不容易離開特殊任務部隊,我們可以不要那麼快回去嗎?」
「你想吃牛排和紅酒。」
「不,我想去脫衣舞俱樂部!」
「只能去吃牛排。」
「不要這麼嚴肅!你可以表演給我看啊,我絕不會去看別的女人或者男人!」
「只有牛排和紅酒,少校。這是命令。」
「……」
聯絡官呆然地看著兩人離去,身後跟著的將近一個小隊的特種兵竟然沒有一個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露出驚訝的表情。良久,聯絡官才喃語說:「剛才的那個人,真的是伯頓上校?」

一週之後,肖巖正式向中央科學院遞交了X-2的配對公式。而驗證這個公式的則是瑪亞。
當瑪亞成功從無菌艙內醒來之後,中央科學院開始對特殊任務部隊進行X-2的全面使用。海茵的部隊是第一支全部脫離X病毒的特殊任務部隊,所有特種兵們迎來了新的希望。
軍部新聞中心正式向夏爾公佈了這條消息,雖然沒有明確說出研究員是誰,但整個特殊任務部隊都很清楚,每當肖巖從自己的房間走向研究室的時候,一路上總能受到特種兵們極為認真的軍禮。
偶爾跟在肖巖身後的勞倫看著這一幕,摸了摸鼻子說:「都沒有看見高登少將受到這樣的尊重!誰說特種兵看不起技術兵來著?」
迎面而來的高登少將聽見這番話,笑著說:「肖巖少校的成果並不僅僅是某種病毒,他還打破了部隊之間的壁壘,現在的軍部比起從前更加團結。」
高登身後的瑪亞故意裝作疲憊的表情嘆了一口氣,「最近一次的招募,候選士兵的數量竟然是以往的五倍,我們可是菁英部隊,要的是各方面都出色的傢伙!現在光從中選拔就累的人夠嗆,更不用說之後還要對他們進行訓練了!」
勞倫歪了歪腦袋,「你不是接受了X-2嗎?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就累?而且不是有模擬作戰系統了嗎?訓練他們應該比從前更輕鬆吧?」
高登少將愣了愣,頓時笑到肚子都快痛了。
  瑪亞一臉無奈地看著勞倫,「小子,你就是聽不懂我在誇獎肖巖嗎?」
勞倫涼涼地「哦」了一聲,「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
肖巖好笑地拎著勞倫離開,「走吧,小鬼,你還有大把數據沒有處理完成!」
回到研究室,很顯然勞倫的心思並沒有放在研究上。他戴著終端,看著肖巖,欲言又止。而肖巖則故意裝作沒有看見這傢伙期盼的目光。
實在太有意思了!
肖巖覺得自己簡直就像養了一隻寵物。
良久,勞倫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你知道明天是聯邦週年紀念日嗎?」
「嗯。」
「你一定會被邀請參加軍部的晚宴,對吧?」勞倫的腦袋湊了過來,這傢伙難得在他面前這般……低調。
「嗯。」肖巖假裝不知道他的想法。
「可以帶上我嗎?聽說晚宴上,所有女軍官都會穿上性感的長裙!」
果然是年輕男孩啊,肖巖在內心狂笑著看著勞倫一副幻想中的表情。
「你若是女孩子,我倒可以邀請你做我的女伴。可你是個男的。」肖巖按開勞倫湊上來的腦袋。
「……你這是性別歧視!」
「你應該將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做好。1242號片段有誤。」
肖巖將勞倫的工作返還,勞倫複查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找到錯誤所在,他抓著腦袋埋怨道:「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腦袋啊!這麼微妙的差錯都被你揪出來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所做的事情,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肖巖的語調是半開玩笑沒有絲毫斥責的意思,但勞倫卻感覺到莫名的重量,低下了頭。
杵了杵他的臉,肖巖的壞心眼再度作祟。
「不然,你可以請溫恩帶你去啊。」
勞倫睜大了眼睛抬起頭來,「我才不要和那傢伙一起去呢!他一定會揉我的腦袋弄亂我的髮型!然後在大庭廣眾之下找機會嘲笑我!」
肖巖下意識暢想那個畫面,忽然覺得這樣也很不錯。
「你會和伯頓上校一起去嗎?」勞倫忽然開口問。
肖巖頓了頓,忽然想起自己從沒有見過海茵穿著晚禮服的樣子。這傢伙身材修長,氣質也很出眾,一定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吧。
「反正你們也不可能一起跳舞。」
勞倫幸災樂禍的聲音令肖巖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肖巖對於X-2的研究可以說告一段落,他現在真正需要全力以赴的反而是希緹對自己的阻斷者訓練。
當他再度來到希緹的辦公室時,很明顯少將閣下的笑容有些勉強。
「少校,你是來找我喝下午茶的嗎?」
肖巖笑著在對方的面前坐下,不急不徐地說:「您還沒有教會我,如何在將敵人引誘至我的大腦中之後成功地狙殺對方。」
「這其實和引誘對方是一樣的。將你的敵人關入一個他無處可逃的地方,在他意識到自己被限制之前,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希緹抿起唇角,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其實你記得的,伯頓上校曾經這麼對你。」
肖巖一愣,驟然想起自己的思緒曾經被海茵禁錮在他創造的身體中,他被海茵不留情面地侵犯,海茵以這樣的方法逼迫他從這個身體中逃離。
倒抽一口氣,肖巖抬起頭來看著希緹,「所以,當我用自己的意識來囚禁對方時,必須要讓對方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或者,就算不是真的,他寧願沉淪。」
肖巖十分認真地思考著,「所以,這一次你會讓我進入你的大腦為我示範?」
「哈哈,」希緹笑著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你想都別想。我已經給你選定了一個最合適的陪練。」
「誰?」
希緹抬起手腕,對著聯絡器說:「伯頓上校,請你進來一下。」
肖巖驚訝地看著對方,而希緹卻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少校,記住我對你的話,重點就在於當對方被困入你的思想中卻不曾察覺或者甘願沉淪的時候,你就贏了。」
肖巖吸一口氣,要做到「不曾察覺」或者「甘願沉淪」嗎?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方可是海茵伯頓!
海茵來到了肖巖的面前,戴上終端。
「好了,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就直接從伯頓上校進入你的意識對流層開始。我也很想知道,你有沒有能力將伯頓上校困在你的大腦中!」
肖巖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這並不是海茵第一次進入自己的大腦,他不需要任何惶恐。
記住這一切,就是為了困住海茵。
困住他……困住他……我要怎樣辦到?
此時,海茵已經穿過了他的思想外沿,進入了肖巖的思緒對流層。
無數數據與記憶的片段向海茵奔湧而去。
他猛然衝散這一切,沿著肖巖的某條記憶,延伸出另一段「現實」。
那天他們坐在某個高檔餐廳裡吃著牛排的情形再度呈現。當然對於這一切肖巖記得清清楚楚。海茵這傢伙竟然包下了整間餐廳,跟隨他們離開總部的特種兵們護衛在餐廳之外,只有古典音樂緩慢流瀉在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
「嘿,你在我的腦海裡回憶這些做什麼?」肖巖毫無耐心地靠著座椅,面前的牛排和那天一模一樣,就連海茵親自為他將紅酒倒入杯中的聲音都是絲毫不差的重現。
肖巖有種被喧賓奪主的不爽感覺。
只是當他抬眼看見海茵垂下的眼簾時,他知道那是他見過的永遠能輕易迷惑他的風景。
不知何時,守護在餐廳外的特種兵們消失不見,世界靜謐下來。肖巖望向玻璃窗外,夏爾的斑斕夜景彷彿漂浮在海水之中,朦朧起伏。
海茵走到肖巖的身後,手臂繞過他的肩膀,替他將牛排切成小塊。
肖巖低著頭,看著對方的手指。修長有力,優雅到令人忽略這雙手的強悍與執著。
「吃吧。」
海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肖巖面前的紅酒彷彿被撩撥一般蕩出一個模糊的半圓。
肖巖將第一口牛肉送進嘴裡。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又或者他根本沒有精力去品味,他所有的感覺都被身後的男人帶走了。對方的唇落在他的頭頂,滑過他的耳廓,來到他的頸間。肖巖取過自己的紅酒,嚥下醇厚紅色液體的那一刻,海茵狠狠地在他的側頸上一個吮吻。肖巖的肩膀聳了起來。儘管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海茵為他製造出的感覺,好比從前無數次這個男人入侵自己思緒時的所作所為一樣,肖巖發覺自己的掙扎無力而淺薄。

89、

再這樣下去,被困住的將會是他而不是海茵。
但那又怎麼樣呢?偶爾遷就一下伯頓上校吧。肖巖的唇角緩緩勾起,唇線舒展出迷人的弧度。
當他的手指鬆開,酒杯落下,海茵輕鬆地將它托住,送回桌面。
「我想把你永遠困在這裡。」海茵的氣息縈繞在肖巖的耳邊,緩慢中有一種被壓抑著即將放肆而出的熱烈。
「那麼我就永遠無法從希緹少將那裡畢業了。」
肖巖一把摟過海茵,壓下對方的腦袋,用盡全力地回吻。一切熱烈而奔放,肖巖站起身來,狂放地席捲對方,這成為主導權的比拚,海茵一把將肖巖抱了起來,而肖巖也不甘示弱地向下壓去,他的舌滑過對方的上顎,海茵向後倒了下去,猛然一個翻身將肖巖壓在地上。他的衣領被扯開,親吻變得凌亂而放肆,海茵的進入毫無預兆,肖巖用力地按住對方的肩膀卻阻止不了海茵猛烈地征伐。這個男人的渴望毫無節制,在現實中從未有過的誇張姿勢被淋漓盡致地展現,海茵簡直就是要完全地撞入肖巖的身體,直到他碎裂開來為止。
肖巖的神經就快被對方磨損到崩潰,他低著頭,髮絲隨著對方的沖撞而劇烈地搖晃,雙手無力地撐著地面,每當他脫力倒下,海茵的臂膀繞過他的肩膀將他用力抬起,對方更加用力地撞了進來,他只能極致地感受著這個男人的瘋狂。膝蓋幾乎被地面擠碎,再度癒合,肖巖只能試圖翻轉身去,而海茵將他側過身來,將他的左腿幾乎完全按壓在胸膛上,每一次衝入都令他的左腿近乎脫離身體。
「海茵……」肖巖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的神經將因為承受不了而發生昏厥,希緹一定會停止終端。
海茵緊緊攬住肖巖,吻了上去。沒有之前壓迫的意味,更多的是濃厚的情感。
在那一刻,整個餐廳如同泡沫一般坍塌,肖巖看著海茵冰藍的眼眸,直到四周的一切變得明亮起來。
希緹少將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無奈。
「我說伯頓上校,今天這堂課的目的是為了讓肖巖少校學會如何俘獲自己的敵人,而不是……為所欲為。如果你想對他做什麼,我的建議是在現實中,而不是我辦公室裡的終端。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自制力,竟然能抵禦這些『驚豔』場景的誘惑。」
「對不起……是我失敗了,少將。」
肖巖嚥下口水,他的心臟仍舊在狂跳。
「你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是什麼嗎?」希緹原本淡然的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我知道。」
「不,你並不知道。」希緹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彷彿戳破某個屏障一般,「你本應該是個獵人,但你卻成為了獵物。這很危險,少校。」
「我……」
肖巖還想要說什麼,希緹卻沒有給他機會。
「今天就到此結束吧。我們每一堂課都是對腦力極大程度的消耗。你需要休息。希望下一次你再走進我的辦公室,你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
肖巖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一切不是海茵的錯,而是他的意志太不堅定。
離開希緹辦公室的瞬間,肖巖猛然將海茵按在了通道的牆壁上,那陣聲響,震得聯絡官站起身來,而其他特種兵則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是否應該上前。
「如果你想上我,麻煩在現實裡。」
「如果你能堅持到最後。」
海茵的目光平靜到欠揍,肖巖咬牙切齒地瞪了對方一眼,他在生自己的氣。
他氣自己明明每次都無法完全承受對方,卻還是無法抗拒來自這個男人的吸引力,他永遠牽絆他的視線他的神經以及他的渴望。
就在肖巖鬆手的時候,海茵卻握住了他的手指,輕輕抿吻了上去,感受到對方的舌尖觸上自己的指腹,肖巖下意識收手,但海茵的力量大得驚人,肖巖可不想感受骨折的痛苦,只能任由對方親吻上他的指縫,溫熱的氣息在手指間徘徊,肖巖真想狠狠揍對方一拳結束這一切。
可是海茵垂落的眼簾之下彷彿另一個安寧而純粹的空間,肖巖只得發出一聲嘆息。
瞥見聯絡官不知道視線往哪裡放的表情,肖巖同情起他來。
「我要回研究室看看勞倫的數據處理的怎麼樣了。」
肖巖信步走在通道裡,他的身後是屬於海茵伯頓沉穩的腳步聲。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高登少將調侃自己的話。
「有人問我伯頓上校在哪裡。我說,只要找到肖巖少校在哪裡。」
進入研究室之前,肖巖故意將海茵留在了門外,原因很簡單,他不想再被這個男人分心。
「當你想我的時候,這和我在什麼地方毫無關係。」
肖巖狠狠瞪向海因,這傢伙不說實話會死嗎?

勞倫的數據處理的不錯,之前肖巖的研究著重於將X-2代替X病毒,而現在中央科學院給他的研究項目則是雪倫病毒的全面適配。這種病毒能夠使人類在喪屍面前隱形,這在與潮湧的對決中將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肖巖回到夏爾之後,發覺病毒雪倫已經在他的體內消亡,雖然它在自己體內的留存時間已經高達數月,但它對於其他人的是否有副作用以及能否被人體的免疫防線所完全接受,這將成為肖巖的課題。
一直安靜地注視著沉思中的勞倫無趣到就快要睡著。
當他撐著的腦袋第N次差點撞上桌子時,肖巖終於開口了。
「勞倫,明晚的聯邦週年紀念日,你的晚禮服準備好了嗎?」
勞倫大夢初醒,驚訝地看著肖巖問:「你真的會帶我去嗎?」
肖巖輕笑了一聲,「反正我也找不到女伴,只能帶著你去了。」
「你怎麼可能找不到女伴!那是因為沒有哪個女人能承受的了伯頓上校的低氣壓!他會把她們一顆顆熱烈追求你的心凍超低溫標本!」
肖巖仰著頭,無奈地按了按眉心,「是嘛……」
無論如何,這是肖巖進入中央科學院之後,第一次參加聯邦週年晚宴,這樣的晚宴只有各個部隊的菁英以及政要才有機會出席。肖巖雖然只是個少校,但是他的成就有目共睹。這天夜晚,當他回到房間,看見自己的床上平鋪著一套高級定制的晚禮服,而海茵就靠坐在床頭,望著他的方向。
「這不會是你送給我的吧?」肖巖低下頭,手指點在晚禮服的領口。
「不,是艾維爾中將親自為你挑選的。他希望當總統與你談話時你穿著優雅得體。」
肖巖有些失望的輕哼了一聲,心想著早就聽說過總統閣下煩人的長篇大論,如果總統有任何要靠近他的趨勢,他必然不遺餘力地躲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麼你呢?」肖巖與海茵並肩躺下,側著臉仰著頭看著對方,他喜歡這個角度的海茵,彷彿隨時有海水從他的眼中湧出。
「和你一樣。」
這個回答讓肖巖勾起了唇角,「可惜……我們不能一起跳舞。聽說晚宴上跳的是華爾茲,總統閣下的最愛——莊重典雅,華麗多姿。」
海茵驟然翻身來到肖巖的上方,他的手掌有力地撐在枕邊,岩漿般的呼吸流瀉在肖巖的臉頰上。年輕的少校感受到對方蠢蠢欲動的攻擊性,只能用力抵住對方的肩膀。
「嘿——我說,我們討論的不是華爾茲嗎?」
「華爾茲是明晚的事情。」
當海茵低下頭的那一刻,肖巖知道自己今夜只怕難以入眠。

聯邦晚宴是夏爾最為奢侈豪華的一夜。穹頂之下四散而開的煙花,久久不絕的禮炮,民眾們舉杯慶賀,一片歡騰的海洋。
當肖巖帶著勞倫在一整支特殊任務部隊的保護下來到總統府門前,勞倫發出一聲驚嘆。
身著晚禮服的肖巖與一般的高級研究員不同,有著極為挺拔的英氣以及屬於研究員特有的氣質,這令肖巖邁入會場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不少人的矚目。而他身後的勞倫則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天啊……肖巖,那是總統幕僚長!我在新聞上見過他!」
「快看!那是軍部第一發言人芬尼斯上校!」
「哦,我的神啊,那是總統閣下!」
肖巖順著勞倫的視線望去,看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具有親和力的笑容,眼角的紋路也顯得深邃而成熟。這就是夏爾的總統,當他的視線轉向肖巖的那一刻,肖巖很自覺地拉過了勞倫,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喂!肖巖!你做什麼!」
「解救你,除非你想在總統閣下的滔滔不絕中度過今晚。」
可惜,在艾維爾中將及高登少將的陪伴下,總統已經朝著肖巖的方向走來。
「我討厭政治,十分討厭,非常討厭,無聊至極……」肖巖一邊碎碎念,一邊尋找著海茵的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軍部的成員都齊齊向宴廳門口望去。只見一個神情漠然的男子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入人群。所有人下意識向兩側而去,明明是平視,卻令人感覺自己在仰望。
肖巖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剪裁得體的晚禮服將海茵勾勒出簡約俐落卻致命的吸引力,純黑色的禮服將他的金棕色髮絲與藍眸襯托得彷彿黑夜中即將滌蕩一切的日光。
海茵在肖巖的面前停下,微微側過臉,「你這是什麼髮型?」
肖巖莞爾一笑,「根據瑪亞的說法,這是參加晚宴的標準髮型。」
是的,肖巖的劉海被梳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但看起來並不守舊古板,反而多了幾分……按照瑪亞的話,就是「菁英氣質」。
海茵的手指沒入肖巖的髮絲之中,將他的劉海梳了下來,「這才是你。」
總統正欲上前,而海茵的目光越過肖巖的肩膀直入總統的眼中。
向前的腳步停下,總統低下頭來無奈地一笑,對一旁的艾維爾中將說:「伯頓上校的氣場真的越來越強大啦。」
「既然這樣,不如開始一些令人愉悅的事情來緩解上校的低氣壓?」
當總統幕僚長用勺子敲了敲酒杯時,所有聊天聲驟然停止。總統閣下破天荒地沒有發表他標誌性的超長演說,只是抬了抬手腕,華爾茲的音樂緩慢揚起。
晚宴中的男女交握在一起,開始了迴旋。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拍肖巖的肩膀。他本以為回過頭來看見的將會是勞倫,可是對上的卻是身著一襲銀色長裙宛如月下精靈的莉莉。她沒有濃妝豔抹,反而在這明亮的晚宴燈光下顯得自然迷人。
「莉莉……你怎麼會在這裡?」肖巖愣住了。
已經晉陞為首席聯絡官的莉莉與學員時代的青澀不同,有著令人想要靜下心來欣賞的氣質。
「我被艾維爾中將邀請做他的女伴,可惜現在的中將閣下必須為了大家的耳朵而忍受總統的荼毒。」莉莉來到肖巖的面前,向她伸出自己的手,「要不要共舞這一曲。我為了今晚,特地練習了整整一個月的華爾茲。別讓我的努力白費。」
肖巖回頭看向海茵,反正海茵也不可能做他的舞伴,於是肖巖用口型對他說了一句「我一會兒就回來」。
握住莉莉的手,兩人滑入旋轉之中。
海茵沒有挪動半步,只是站立在原地。溫恩一手扯著衣領,另一隻手臂架在勞倫的肩膀上,強迫著對方跟著他來到海茵的身後。
「老大……肖巖這是被他的女神拐走了嗎?」
海茵沒有說話。他似乎處於這場迴旋的中心,被環繞著卻永遠無法融入其中。
溫恩不知何時帶著勞倫走開了。華爾茲悠揚地重複著旋律,所有人不知疲倦地宛如杯中紅酒,蕩至最高點卻又意興闌珊地回落。
肖巖握著莉莉的手,莉莉的目光一寸一寸從肖巖的臉上滑過。
「雖然我不擅長領舞,你也不用這樣看著我。」
「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是因為晚禮服嗎?」
「從一個B級學員到中央科學院的菁英,最為被特殊任務部隊尊重的技術兵,你做到了太多所謂『天才』沒有做到的事情。」
「我不想做什麼天才。但是你的肯定讓我覺得自己對你多年來的注目終於有了結果。」
莉莉笑了起來,成片的燈光都不及此刻的炫目。
「我也不在乎你的天賦,因為真正讓我忘不掉的卻是當喪屍即將把我撕裂,你沒有扔下我。」
莉莉閉上了眼睛,她腳下的步伐已經跟不上華爾茲的節奏,一切即將靜止一般,就在她的唇靠近肖巖時,肖巖被一股力量驟然拉離,他的背脊撞入某個人的胸膛,熟悉的力度感將他毫無反抗餘地地禁錮起來。
肖巖回頭,對上的是海茵冰涼的眼睛。
他剛想說將他從女性舞伴那裡將他拉走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但海茵直墜而下的視線令肖巖所有的話都憋回了喉間。
「莉莉!對不起……」
來不及多做解釋,肖巖曾經摟著莉莉腰際的手被海茵握緊,對方施加在他腰部的力量大到驚人,肖巖不得不跟隨對方而去。
莉莉仍舊站立在原處,有幾分呆然,而呆然之後則是瞭然的表情,她朝肖巖揮了揮手,緩緩退出了這場看似單調重複的旋轉。
不少人都看向了肖巖與海茵的方向,這讓肖巖接連步伐出錯,若不是海茵摟著他的腰將他強行拽回,肖巖早就撞上了其他人。
「嘿!我說!你沒發現大家正看著我們嗎?」肖巖不滿地看著海茵,就算這個男人要捏碎他的手指。
「所以你更要把握節奏別再出錯。」
在海茵伯頓的眼中,兩個男人的華爾茲彷彿沒有任何違和之處。
肖巖太瞭解海茵的執著。
不遠處是和潔西卡流暢舞動而過的瑪亞,這傢伙還壞心眼地朝肖巖眨了眨眼睛。
混蛋!
肖巖朝對方狠狠比了個中指。憑什麼海茵要扣住自己的腰!憑什麼他肖巖要跳女性的舞步!
「與其掙扎,不如出色到讓所有人都接受這一切。」
肖巖凝視著海茵的眼睛,兩三秒之後不由得莞爾。
真不愧是海茵伯頓。
肖巖一個轉身,將自己的手搭在了海茵的腰上,半仰著頭,眼睛裡是有任性到耀眼的神采。
海茵的側臉在光影流轉之下形成窒息般的美感,他的手掌覆在了肖巖的肩上,默認了女性的步伐,可是每一次旋轉交替,他的姿態依舊展現出內斂的優雅,彷彿隨時掙破束縛的利刃。
整個會場宛如連綿不斷的波濤。
肖巖看著海茵,欣賞著這個男人一成不變的表情。
不同於男人與女人輕柔靈巧的傾斜與擺盪,肖巖與海茵之間是一種男性獨有的力度與典雅,他們的側行滑步流暢彷彿海浪帶著日光馳向天空,而後退頓滑步時,海茵略微傾斜身體時,肖巖在對方微側時看向自己的眼睛裡心臟不受控制地被撩動,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跌入海茵的懷裡。
好不容易穩住自己,肖巖引導著自己和海茵的舞步開始了自然旋轉。
周圍的一切成為了浮光掠影,肖巖看著海茵,全世界的自由凝聚於此刻。
肖巖壞心眼地做出並腳式自由旋轉,他以為海茵會摔倒,但對方的小腿蹭過他,十分巧妙地穩住了重心。他只是從他的面前旋轉而過,肖巖的血液卻瞬間湧入心臟彷彿要裂開一般。而海茵則隨著音樂的節拍反客為主,開始了一段交換舞步,一個右旋轉,肖巖幾乎被對方帶入懷中。
「哈哈……你覺得好玩嗎?」
這樣的較勁不同於格鬥練習時肖巖全然被對方壓制的落差,也不是戰場上海茵總是不得不看住肖巖的偏執保護慾,這對於肖巖來說是一種全然對等的交流。
「嗯。」海茵的輕輕一聲回應,按壓在肖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你不覺得這支曲子太長了嗎?」
肖巖十分認真地看著海茵,極為嚴肅地反問。
周圍不斷旋轉著的人影逐漸模糊起來,樂曲聲正在遠去,寬敞而奢侈的會場彷彿正從這個空間中剝離。
「不要這麼快停下來。」海茵輕聲說。
肖巖頓了頓,皺起眉頭,「你知道你已經被我困住了嗎?」
「我知道,你用這支華爾茲困住了我。」
海茵的神情淡然,肖巖猜不透他到底什麼時候發覺他們仍處於肖巖的思緒中。
「你不是應該掙扎著衝破我對你的束縛嗎?」
海茵的額頭低了下來,抵在肖巖的額上,「讓這支曲子再長一點。」
「好吧。」肖巖扯起唇角,閉上眼睛,感受著這個男人的眷戀。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晚宴也好,勞倫也好,溫恩也好,莉莉也好,食物和美酒也好,在這個無邊卻空無一物的世界裡,海茵抱著肖巖,隨著若有若無的華爾茲樂曲聲,緩慢地旋轉著,他們的腳步挪動,肖巖輕輕哼著節拍,直到兩人的身體如同粒子般四散開來,海茵執著地試圖握住肖巖的指尖,而肖巖在消失前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們現實中再見。」
重重地吸一口氣,肖巖感覺神經正從系統中剝離,他取下終端連接器,感受著希緹辦公室的燈光。

90、

他的面前是神情依舊的海茵伯頓,在那個世界裡發生的一切似乎從未真正令他動搖。
一聲輕笑傳來,肖巖側過臉,看著希緹少將向後靠著沙發,一臉閒適的姿態。
「你做得比我想像中要優秀太多,這是第一次,有人困住了海茵伯頓。」
希緹的誇獎並沒有使肖巖驕傲,他冷然回答:「可是少將,我給他的這個陷阱,他隨時可以掙脫。而對於真正的敵人,這樣的方法根本毫無用處。」
「你才剛接觸思緒狙擊多久?難道我指望你逆天嗎?」希緹少將好笑地搖了搖頭,「肖巖,至少這一次的練習有三點值得稱讚。第一,你記住了我對你說過設下陷阱的要點,這個陷阱要嘛對對方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要嘛讓對方甘願陷落。你給了伯頓上校一個美夢,我打賭,如果我不在這裡看著你們,伯頓上校只怕寧願永遠不再回到現實。不論他甘願淪陷的原因是因為你對他來說太過特別又或者是你的陷阱很精巧,至少從理論的角度來說,你做得很不錯。」
「第二點呢?」
「你構築了一個比我之前構築的更加複雜的場景,包括一些你從未真正見過的人物,比如總統閣下。這是極度冒險的行為,隨時可能被拆穿。不過你很聰明,總統閣下的形象是你從海茵的思緒訊息中解析得來的,你將它用於構築出另一個場景引導海茵進入,這確實十分巧妙。」
「最後一點呢?」
「最後一點,不如讓伯頓上校解釋給你。」希緹少將朝海茵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海茵不急不徐地開口,微涼的聲音沿著肖巖的聽覺神經湧入腦海,彷彿他們的思緒仍舊相聯一般。
「你很耐心地埋伏著,當被我的思想壓制時,你並沒有急著反抗,而是迎合我,以『回到現實』為轉折點,將我引入你設計的世界。你從容地將最為普通的生活再現,比如你的研究,比如晚宴前準備禮服,你讓我相信我們真的回到了現實。就算當華爾茲開始,你也沒有急著引誘我,而是以莉莉來消磨我的耐心,使我不受控制地進入你為我設計的那支專門為了困住我的陷阱。」
「但其實在我們開始跳舞之前,你已經察覺到這些並不是現實……對吧?」肖巖有些遲疑地問。
「是的。」
海茵的回答令他閉上眼睛用力地按住腦袋。
「好吧,告訴我,我的失誤在哪裡?是因為晚宴的設置?場景?還是……」
「當我在通道裡親吻你的手指時,我就知道我還在你的思想裡。」
肖巖完全愣住了,「……為什麼?」
「你說過,你相信沒有人能虛構我的吻來欺騙你。同樣的,你也不知道每次我觸摸你時,是什麼感覺。」
肖巖傻傻地看著海茵,良久才低頭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我早就穿幫了啊……」
你這傢伙也太不夠意思了!為什麼不直接戳穿我啊!
希緹少將請咳了一聲,「好吧,不管怎麼樣,這場練習也是發揮了它的作用。至少肖巖,你知道成功的技巧也知道自己失敗在哪裡。我無法繼續教你如何在思想的世界裡殺死另一個人,因為這會對潛入者的神經細胞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但我相信,到今時今日,如果有一個真正的敵人被困在你的思想中,你知道如何狙擊對方。不要同情你的敵人,也不要有任何猶豫,時機只有一瞬。」
「十分感激你傾囊相授。再見,少將。」肖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起身向希緹少將敬了一個禮。
「下一次再見到你,希望你只是單純地來……陪我喝個下午茶。」
「如您所願。」
肖巖和海茵離開了希緹少將的辦公室。
兩人沉默地走在通道中,身後依舊是一整支特殊任務小隊。
「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是在現實,還是被你困在潛意識裡了?」肖巖忽然側過臉望向身旁的冷峻男子。
對方突然低下頭來,嘴唇極富有力度地壓住了肖巖。他的後腦被對方緊緊扣住,不得動彈。海茵用力地在肖巖的口腔中一陣攪動,緊緊貼著他的上顎橫掃而過。當這個短暫的親吻結束時,海茵用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聲音問:「你覺得呢,少校?」
肖巖笑著走向前,順帶伸了個攔腰,「我無所謂——就算被你困住了,也是一場美夢。」

聯邦週年慶即將到來,不僅僅是軍部,夏爾中的普通民眾也在籌備著慶祝活動。
而肖巖卻在研究室裡不斷折磨著勞倫,不斷指出他數據分析中的被忽略的地方。肖巖發覺自己特別享受這個小傢伙從得意洋洋地展現自己成果到被指出缺陷之後失落的模樣。
一天的研究結束了,勞倫伸了個懶腰卻沒有離開研究室的意思。
「還不回去嗎?」
「我必須修正我的錯誤,否則我會睡不著覺的。」勞倫揮了揮手。
肖巖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可愛了起來。就在他正要退出系統的瞬間,通訊畫面傳了出來。
「很抱歉中斷您的研究,少校。中央科學院將召開緊急會議,地點為201號會議室,請您準時參加。」
肖巖嘆了口氣,還想吃一頓精緻的晚餐然後躺在床上聽聽音樂,可是一個會議通知讓一切都報銷。
剛走出研究室門,除了門口站立著的兩名特種兵外,一個抱著手臂靠著牆壁的男子已經等待了他多時。對方望向別處的目光緩緩轉向肖巖的方向,彷彿有什麼進入他的思想深處,掌控著他的一切。
心臟狂跳了起來,炙熱交纏的氣息,瘋狂地衝撞力度,如同潮水般在肖巖的腦海中沸騰。
這個男人用最不可動搖的方式向他昭告對他的所有權,而腦海中關於海茵伯頓的記憶正一點一點串聯成篇,那些讓他驚訝的瞬間,甚至比那些富有邏輯性的實驗記憶更加深刻。
下意識伸出手指撐住牆面,肖巖為自己的驟然心動感到好笑。媽的!心臟亂跳個什麼?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傢伙!
他總是要緊繃起神經才能承受海茵帶他的壓迫性,同時……又不可自已地被對方吸引。
就好比現在,對方冷硬如同刀削的五官輪廓彷彿雕刻在肖巖的眼球之上,對方胸膛起伏時的呼吸,哪怕喉間的一個起伏,肖巖頓時覺得暗啞起來。
「我有一個會議。」
平靜的語氣掩飾著他莫名躁動的心。
「我等你。」
海茵並沒有跟著他,依舊靠在原處。兩名特種兵跟著肖巖繼續前行。
路過某個研究室,肖巖碰上一臉鬱悶地瑞茨。
「我今天約了個軍需處的一個漂亮美眉……這下子全泡湯了!」瑞茨一臉遺憾。
洛赫走過他的身邊,不以為然地補充,「如果這個美眉被你釣上了,那麼她以後的人生才真叫做泡湯。」
「喂,你有諷刺我的時間不如好好睡一覺吧!瘋子!」瑞茨意圖抬腳踹洛赫,但洛赫已經側過身去。
他們三人來到201號會議室,不少少校及以上軍銜的研究主管都已經到了。
大家議論紛紛,猜測著今天的會議議題是什麼。
「難道說是關於明天的聯邦週年慶典?」
「慶典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只需要穿上晚禮服參加就可以了!」
「那麼這個會議是什麼內容?艾維爾中將呢?」
肖巖用手肘頂了頂瑞茨,「喂……艾維爾中將也會遲到嗎?」
「幾乎從來沒有過。」瑞茨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打起了哈欠。
直到最後一位上校進入會議室,滑門驟然關閉,一切鎖死。
肖巖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快步來到滑門前,發現識別系統竟然毫無反應。
「我是肖巖少校,ID1665,識別系統啟動!」
肖巖不斷重複指令,但結局沒有改變。
「喂,怎麼了?」瑞茨來到肖巖身邊。
「識別系統被關閉了,會議室門鎖死。」
瑞茨嘆了口氣,拍了拍肖巖的肩膀,「可能是什麼機密會議,你別……」
「一個連主持人都沒有的機密會議?」肖巖挑起了眉梢,這時候瑞茨也感覺不妥了。
所有人還在議論紛紛。
肖巖環顧四周,冷聲道:「幾乎所有研究主管都被困在這裡了,如果有任何人通過會議室的空氣置換系統投入氣化毒劑,我們所有人將死在這裡,整個中央科學院就徹底癱瘓了。」
肖巖的聲音壓得很低,而瑞茨的臉色也變了。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最大的立體影像驟然彈開,但顯示的卻不是艾維爾中將,而是一個對所有人都很陌生但肖巖卻記憶猶新的男人。他的五官優雅極具貴族氣息,深沉的風度讓人過目難忘。開口說話時醇厚的嗓音宛如綿長的紅酒餘韻。
「晚上好,諸位夏爾的研究菁英們。本來這個時間諸位應該在悠閒地享用晚餐。佔用諸位的休息時間,在下表示由衷地抱歉。」
會議室裡的議論聲更大了。
「這到底是誰?難道說有人要取代艾維爾中將了嗎?」
「可是他沒穿軍裝啊!」
肖巖完全呆愣,目光瞠然。
一旁的瑞茨注意到他的表情,「肖巖!這傢伙是誰?」
男人的目光投注向肖巖的方向,表情彷彿遇見一個許久未碰面的老朋友。
「啊……肖巖,你已經是少校了。我應該恭喜你,還是為你感到惋惜呢?以你的才華,他們竟然只給了你少校的軍銜。」
「肖巖,這傢伙認識你?」瑞茨的疑問更深了。
「他……是瓦倫丁……」
「誰……」瑞茨作為中央科學院的中層管理人員並沒有聽過瓦倫丁的名字。
「潮湧組織的領導者。」
肖巖的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在三秒鐘的寧靜之後猶如遭受轟炸一般,所有人都驚恐了起來。
瓦倫丁微笑著享受每一個人的表情。
「如果我停止會議室的供氧,諸位將半個小時內窒息。」
他的面容彷彿聖堂中的雕像,俊美卻陰鬱。
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的命運掌控在瓦倫丁的手中。
他們無法按響警報系統,無法通知其他部隊前來營救,他們甚至不知道瓦倫丁對中央科學院的控制到達了怎樣的地步。
「但是諸位不用擔心,因為一旦終止氧氣的輸送,我最欣賞的肖巖少校也會死去,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你想要做什麼!」肖巖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這個會議室裡一定有終端,只要讓他進入終端,哪怕無法重啟會議室,至少能通知外界他們出事了。
「嗯……怎麼說呢,還有六個小時,就是零點,夏爾聯邦的週年紀念。我覺得應該與諸位好好慶祝一下。還有半個小時,運輸變種喪屍的飛行器將與中央科學院對接,到時候三十隻研究用變種喪屍將被鎖入樣本庫。我只需要打開樣本庫的門,它們將飢餓地尋找食物。肖巖少校,這對於你的研究將是十分真實可靠的數據哦。我唯一遺憾的只是你體內的雪倫病毒已經被代謝了,祝你平安。」
肖巖的瞳孔頓時一陣收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當然是現場秀啊!讓整個夏爾看一看,中央科學院的菁英們與喪屍決戰的英勇身姿。」
說完,螢幕關閉了。
肖巖飛快地衝向會議室的終端,但瓦倫丁做的太高明了,終端毫無反應。肖巖推測整個中央科學院的終端可能都被關閉了,對方完全斷絕了他與外界聯繫的可能。
不明就以的研究主管們看向肖巖,他們有無數的問題,但是肖巖知道現在不是回答這些問題的時候!
瓦倫丁是個瘋子!兩百多年來對永生的追求讓他覺得自己超然於世!
「大家聽好!我們中央科學院的系統已經被潮湧組織的首腦人物瓦倫丁入侵了!不止是這間會議室,我相信整個中央科學院已經成為一個封閉的空間!」肖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聯絡器,時間顯示六點一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運輸研究用變異喪屍的飛行器將與科學院的喪屍樣本庫對接,而潮湧組織的目的就是釋放這些喪屍!」
研究主管們的表情完全變了,但他們畢竟是校官等級的人物,冷靜下來的速度比肖巖想像中快得多。
或者說作為學者,他們向來恐懼的是未知,既然已經知道即將面臨什麼,他們更多地是去思考應對。
「我的研究室……獨立於中央科學院的系統,如果我們能進入,就有機會將這些變異喪屍鎖在研究室外,等待救援。如果在這裡漫無目的地四下逃竄……結局只有一個。」
成為變異喪屍的獵物。
更不用說,肖巖的研究室裡還儲存著雪倫-3的樣本,如果能拿到這些樣本,他們就能免於喪屍襲擊。
「但你也不能確定你的研究室還能正常運作!」一個少校提出了疑問。
「在我們無法離開這個封閉環境的情況下,這是唯一的機會。另外值得慶幸的是,會議室的門外還有兩名特種兵,而海茵伯頓上校也留在中央科學院內……」
雖然他只是在自己的研究室裡等著。肖巖有些後悔怎麼沒把這個傢伙拉來。
當他們聽見「海茵伯頓」的名字時,眼睛裡閃爍出希望的光彩。
肖巖在心中暗自一笑,海茵不僅僅是特殊任務部隊的靈魂人物,甚至對於整個夏爾來說,他代表著無所不能,儘管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是無所不能的。
以海茵的警覺性,他一定能感覺到科學院內的不妥,說不定當折扇滑門打開,海茵已經守護在門外了。
只是……三十隻變異喪屍,僅僅靠兩名特種兵還有海茵真的能保護好在場所有主管安全撤離嗎?而自己的研究室是否還平穩運作也是問題……不知道勞倫那小子怎麼樣了!他說要留下來的時候自己真應該讓他回去!
肖巖不斷看著聯絡器上的時間,還有五分鐘會議室門就會打開,到底他將面對的是什麼呢?
研究主管們嚴陣以待,而瑞茨這傢伙片刻不離地跟在肖巖身邊。
「喂,你粘我這麼緊做什麼?」
「我知道你體內有X-2病毒,我們這麼多主管裡,只有你有戰鬥力。」瑞茨拉著肖巖的袖口,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而洛赫竟然也站到了肖巖身後。
這些個傢伙!
「我要去會議室門前,你去不去?」肖巖挑起眉梢,絕對認真的意味,就連目光都冷了三分。
「哈?你瘋了?」瑞茨一向被稱為研究院第一美男子,只是此刻看起來呆的讓肖巖想捶開他的腦袋。
「離門越近,接觸到喪屍的機會越大,但離開這裡的機會也越大。這麼多人簡直就是喪屍的大餐,等到它們統統擠入會議室這個相對狹小的空間,我一個人可鬥不過三十隻喪屍。」
說完,肖巖來到門邊,緊緊貼著牆,這是視線的死角。瑞茨不由分說,來到肖巖身邊學著他的樣子。
就在那一瞬,門驟然開啟,肖巖衝了出去,就在他快要出門的瞬間,瑞茨一把將他拉住。「等等我——」
等你媽!
肖巖的腦門上青筋突突,一隻喪屍瘋了一般衝了進來,門外傳來打鬥聲,是守在門口的兩名特種兵正在和喪屍交戰。
「少校,快點離開!」
喪屍敏捷地衝向離他最近的肖巖,瑞茨摔倒在肖巖身邊,傻瓜一樣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肖巖的雙手扣住喪屍的肩膀,手肘用力地橫過來,忽然一個翻身,將喪屍壓在身下,這喪屍掙扎了起來,試圖咬住肖巖的手臂。
「喔……喔……」
喪屍的眼睛瞪著瑞茨的方向,充滿血絲的眼球簡直就像是要爆裂出來。
「肖巖!」瑞茨這傢伙還算有義氣,竟然打算上前幫肖巖拉開那隻喪屍。
「還看什麼?快走!等其他喪屍找到會議室你想走都走不了了!這一隻我還能對付!」
肖巖壓低了嗓音,瑞茨從肖巖的眼中看見了屬於軍人的堅持,他不說二話衝出門去,其他主管緊緊跟上。
門外的兩名特種兵艱難地將四隻喪屍攔在通道的另一頭,只要再多來一隻喪屍他們都應付不了。
「我們去哪裡!」
緊跟在瑞茨身後的幾名主管深深的不安。明亮卻安靜的通道盡頭,不知道有什麼正等待著他們。
「肖巖的研究室!」
「就算到了研究室門前我們也進不去啊!」
「他的研究助理還留在裡面!」此時的瑞茨褪去了最初的慵懶,他擔心著肖巖,也知道肖巖留下來阻擋喪屍就是為了給他們爭取時間,他絕對不能辜負肖巖做出的犧牲。
而此刻的肖巖,一個翻身扭十字,手臂勒緊了喪屍的脖子,而那隻喪屍就似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一般,不斷試圖將脖頸從肖巖的腿間挪開。咬緊牙關,肖巖借助擰動身體的力量,狠狠轉身,喪屍的腦袋被扭斷了。
肖巖迅速起身,不給任何機會發生意外,狠狠踩裂了喪屍的顱骨,他衝出門去,瞥見兩名正在激戰中的特種兵。
「少校!馬上撤離!」
只見又有兩隻喪屍跳躥而來,猛然撞向兩名特種兵,他們應接不暇摔倒在地,狼狽地掙扎。
其中一隻喪屍衝向了肖巖的方向。

91、

事到如今,肖巖已經不可能扭頭逃走了。
那隻喪屍明明張大了嘴巴咬向肖巖的脖頸,卻又在瞬間改變動作手掌抓向肖巖的胸膛。肖巖按住它的手臂,狠狠掰裂,這傢伙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給肖巖完全扭斷它手腕的機會。
它喘著粗氣,發出沉重的聲響。
兩名特種兵已經處於劣勢,肖巖如果不趕緊解決眼前的傢伙,那兩名特種兵只怕會被咬斷腦袋。
這些傢伙在學習,它們從特種兵那裡攝取各種格鬥和殺戮的技巧,肖巖知道如果自己要殺了它,就必須一擊即中,不能給對方學習的機會。
格鬥技巧從來不是最重要的,而速度與果斷才能決定勝局。
腦海中自然而然地閃現海茵的身影,肖巖猛然衝向那隻喪屍,而它也興奮地撲了上來,就在那一瞬,肖巖猛然委□,從喪屍的身下滑了過去,忽然以膝蓋為支點轉了圈,狠狠扣住喪屍的雙腿,猛然將它甩在了牆面上,這傢伙的腦袋發出啪地一聲,裂開了。
它搖晃著站起,似乎失去了平衡,肖巖不說二話,一個側踢將它的腦袋碾裂在牆上。
他轉身的剎那,一隻喪屍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對方貪婪的雙眼欣喜的表情在肖巖面前如此的清晰。
完了!
這個距離太過接近,它只要低下頭就能咬中肖巖的頸動脈。
如同幻影一般,喪屍的腦袋被拍開,速度快到彷彿實驗室裡的離心器,它撞在牆面上,兇猛然反撲,決絕的刀刃閃過,它的腦袋滾落下來。
海茵伯頓站在他的面前,冷眉怒目,「他們叫你走,你為什麼不聽?」
肖巖張了張嘴,還麼來得及開口,海茵已經轉身,刀刃刺入一隻撲上來的喪屍眼睛裡,對方感受到危險瞬間向後退開。它的眼睛癒合的速度快過肖巖的想像。
此時,通道裡傳來令人寒心的悶吼聲,又有喪屍朝著這個方向來了。
海茵和兩名特種兵一起消滅了剩下的兩隻喪屍,他們不打算戀戰,而是朝著肖巖研究室的方向奔跑。
「但願勞倫那傢伙還沒離開!」
「他還沒走。」
突然,海茵一把將肖巖拉了過去,猛然按下他的腦袋,刀刃閃過,原來是一隻喪屍倒掛在通道的節點。
它靈敏地閃過了海茵的攻擊,而身後的喪屍就快追上來。
他的身邊是滑門大開的一個研究室,肖巖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衝了進去。
「肖巖!」那隻喪屍緊跟著他衝了進去。
海茵的速度極快,刀刃所到之處不是劈開喪屍的肩膀就是割裂它們的腹部,但它們有了智力,一直保護著自己的脖頸不被海茵砍斷。
肖巖不斷躲避喪屍的追捕,尋找著什麼。就在他被某樣東西絆倒之時,那隻喪屍撲向他的面門。肖巖一隻腳狠狠踹在喪屍的腹部,將它頂到了半空中,這傢伙俯衝時的力度不容小覷,而就在那一刻肖巖抬起了手腕,他的指間是一把冷凝槍,按下扳機的瞬間,喪屍的腦袋在空中爆裂開來,肖巖一個翻身腦袋按壓在雙臂之間,而喪失剩下的軀幹跌落在他的身邊。
「肖巖!」
海茵的聲音傳來,令人無比振奮。肖巖拉起另外兩把冷凝槍,塞在軍裝的腰邊,衝到門前,開槍射擊。
第一槍擊中了一隻喪屍的大腿,瞬間它的整條腿失去活動能力碎裂開來,而海茵果決地砍下了它的腦袋。有了肖巖的幫助,他們脫離這一小群喪屍的速度極大地加快了。
海茵一把拉過肖巖的手腕,帶著他狂奔在通道裡。
心臟狂跳,不是生死懸於一線的緊張,而是因為眼前男子的身姿。
包裹在戰鬥服之下充滿力度的肩膀,每一次奔跑彷彿將空氣劃開,就算最後一刻來臨,肖巖知道這個男人也不會鬆開他的手。
就在那一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七、八隻變異喪屍衝了過來。
肖巖抬起冷凝槍,瞄準,射擊,一氣呵成,接連兩隻喪屍被它擊落,可是冷凝槍裡的填充液卻空了。
「媽的!」
海茵握緊雙刃,手腕輕微地轉動,他回頭看向肖巖,目光如山一般沉穩,沒有絲毫恐懼。
肖巖點了點頭,讀懂了他眼中的意味。
既然這群喪屍懂得相互配合,海茵與肖巖也可以。
就在最前面的兩三隻喪屍衝到他們面前時,海茵迅猛然起腳踹開其中一隻,揮出刀刃逼走另一隻,而肖巖按住其中一隻的肩膀,抬起膝蓋頂了過去,將這傢伙的內臟都頂了出來,就在那一刻,海茵的刀背抵著肖巖的後頸,一個回轉,正好刺入喪屍的脖子,刀柄旋轉,將它的頸骨斷開。
驟然抽出刀刃,肖巖壓著海茵的手臂,猛然一個空翻,腳跟狠狠踹中一隻撲上來的喪屍頭頂,它的腦袋只落落被他踹了下來。
兩名特種兵解決了一隻喪屍,另外三隻喪屍並沒有離開的意向,而是圍著他們彷彿在思考如何捕捉獵物。
忽然之間,所有的喪屍都衝向了肖巖的方向,三隻喪屍齊齊出現在他的頭頂,肖巖睜大了眼睛,抬起拳頭,砸裂了其中一隻喪屍的下巴,而海茵揮刃正要攔腰砍斷另一隻,誰知道這傢伙忽然握住海茵的刀刃,一個轉身扣住了海茵的肩膀,另一隻狠狠咬向海茵的腦袋。
原來攻擊肖巖只是它們分散海茵注意力的假象!
此時,又有喪屍圍堵而來。
兩名特種兵只能勉強應戰,其中兩隻喪屍將肖巖前後圍住。
它們可不是普通的喪屍,每一分每一秒都驚險之至。
肖巖的餘光時刻關心著海茵,喪屍們明顯發覺海茵是他們之中最難對付的一個,竟然紛紛撲向海茵。海茵踹開一隻,另一隻又撲上來,前面和後面不斷有喪屍試圖咬斷他的脖子。而他身後的那隻喪屍實在太過狡猾,海茵怎樣都無法刺中對方。
就在肖巖被那兩隻喪屍逼迫至牆沿時,海茵毫不猶豫地抬起手腕,將刀刃刺入自己的腹中,貫穿了自己的身體,紮在身後的喪屍身上,喪屍發出尖銳的叫喊聲,肖巖一陣心驚膽寒卻被兩隻喪屍制約,根本無法衝上前去。
「海茵!」
海茵俐落地將刀刃抽出,血液飛濺而起,染紅肖巖的眼睛。
而海茵幾乎沒有痛覺一般,身體還沒來得及癒合,他已經驟然回頭,削下了那隻喪屍的腦袋,大腿極為有力地向後一踹,肌肉緊繃出令人神經陣痛的線條,猛然將另一隻喪屍踹飛。
緊接著回過頭來,半騰空躍起,氣勢逼人。
肖巖很有默契地低下身,海茵的刀柄狠狠砸在一隻喪屍的後腦,而肖巖猛然起身,以手掌擰住另一隻喪屍的下巴,一個翻身,俐落地扭斷了它的脖子。
「海茵!」
肖巖發出驚恐的聲音,一隻喪屍的手狠狠撞進了海茵的腹部傷口,試圖將他的內臟拉出來。
身體裡每一個細胞在震盪,肖巖不知道哪裡來的速度和力量,扣住那隻喪屍的肩膀,在那瞬間將它的整條手臂卸了下來,喪屍仰面發出悲鳴而肖巖狠狠砸碎了它的腦袋,腦漿迸裂開,溢在他的臉上。
海茵靠著牆面,血液沿著露在外面的半隻喪屍殘肢落下。
肖巖衝到他的面前,眼前的慘烈景象讓他心緒跌宕。如果不是為了及時趕過來救他,海茵根本不需要刺穿自己的身體。
「沒有時間了,你馬上走。」
海茵用力推開肖巖,他摔了出去。
「海茵伯頓!你把我當成了什麼?我和你之間只有保護和被保護的關係嗎?」
「我是個男人,你對我無需『有愧』。」海茵的表情淡然,抬手揮開撲上來的喪屍,依舊強勁有力,殺傷力極強。
肖巖沒有說話,逕自來到海茵面前,冷著嗓音說:「首先,我要剖開你已經癒合的傷口,將喪屍的手指與你的內臟分開,然後將斷肢取出。」
說完,肖巖活動著手指,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響,來到海茵的面前。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必須快很準。
肖巖從海茵的手中取過他的刀刃,海茵緊緊握著劍柄,而半跪在他面前的肖巖露出絕不動搖的表情,他不得不鬆開手指。
肖巖的嘴唇抿出極為壓抑的弧度,手指撥開已經破裂的戰鬥服,刀刃沿著斷肢破開海茵的肌肉,肖巖的手伸了進去。
兩名特種兵解決了剩下的喪屍,戒備在海茵與肖巖的身邊。
肖巖的指尖觸上海茵的內臟,它們溫暖而濕潤,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心臟的躍動。肖巖找到了喪屍的手指,將它們一根一根掰開,小心翼翼地將斷肢抽出。
海茵的呼吸由始至終都相當平穩,所有痛覺都被他一一忽略一般。
肖巖扔下那半截斷肢,海茵的腹腔正在癒合,沒有時間確認這一切,隱隱聽見通道中又有聲音傳來。
「走!」海茵一把拉起肖巖,向著研究室奔跑而去。

此時的勞倫仍舊沉浸在數據修復過程中,全然感覺不到研究室門外拚命敲打的眾人。
喪屍越來越逼近,瑞茨恨到將整個夏爾有頭有臉的人都罵了一遍。
就在某一刻,勞倫終於結束了數據修復,與終端斷開聯繫時終於意識到門外發生的一切,他看見玻璃窗上驚恐萬分的研究主管們,他當機立斷打開了滑門,所有人一擁而入,可是就在勞倫關閉滑門的瞬間,一隻喪屍衝了進來。
所有人四下逃竄,這個封閉的研究室瞬間成為這隻喪屍的餐桌。
「媽的!你小子要是早點打開門就不會這樣了!」
瑞茨被喪屍一把按在地上,眼看著它就要咬在瑞茨的肩膀上,只聽見一聲「砰」響,冷凝槍的液體彈沿著喪屍的臉頰打在牆壁上,彈頭裂開,牆壁上頓時出現一個半徑大約五公分的冰面。
恐懼之下,勞倫的槍法凌亂,下一槍差點打中瑞茨。
「你小子瞄準誰呢!」
而感受到威脅的喪屍猛然衝向勞倫,勞倫連連開槍都被對方避過,周圍的研究主管們紛紛抱著腦袋蹲下,生怕被勞倫擊中。
而喪屍已經近在眼前,勞倫咬緊牙關摀住自己的眼睛,就在此刻,滑門打開,特種兵的刀刃飛了進來,穿刺了那隻喪屍的腦袋。
勞倫緩緩放下手臂,側目望向滑門邊,肖巖緩緩走到勞倫面前,踩在喪屍的腦袋上,它還沒有死透,掙扎著意圖爬起,但身體的有半側已經失去活動能力了。
勞倫的眼中,一臉肅然的肖巖抬起刀刃揮過,喪屍的腦袋滾到勞倫身邊,驚得少年一臉慘白。
海茵與另外兩個特種兵已經成功退入研究室,滑門關閉鎖死,剩下的喪屍來到門前,不斷撞擊著,試圖將滑門上的玻璃撞碎。
「怎麼辦……它們會不會進來……這是怎麼回事?」
肖巖淡然地走到勞倫的身邊,抬起他握著冷凝槍的手指向玻璃的方向,「它們爬進來,你就開槍,別告訴我這樣你都瞄不準。」
勞倫深深吸一口氣,原本緊張的心緒回落,他終於意識到此刻的情況,那就是他們所有人都被困在這間研究室裡了。
所有人驚混未定,目光都投注在海茵伯頓的身上。
肖巖將這間研究室裡配備的另外兩把冷凝槍遞送到瑞茨還有洛赫的手中,「這一路我們已經解決了十幾隻喪屍了,就算不得已得從這裡突圍而出,我相信我們還是能活下去。但是這裡人太多……」
「我們明白,我會盡量保證瑞茨不拖你們後腿的。」洛赫一本正經地回答。
「什麼叫做我拖後腿?你給我解釋清楚!混蛋!如果你這傢伙設計的系統真的那麼完備,怎麼會被潮湧組織輕易攻佔?」
在這樣的局勢下,這對冤家還能吵起來,肖巖真想把他們的腦袋拍爛。
「有誰能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嗎!」勞倫是唯一一個沒有進入情境的傢伙,雖然眼前這些研究主管們肩章上的軍銜都令人咋舌,但勞倫此時根本無法燃起對他們任何的敬仰,剛才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

不瞭解發生什麼的除了勞倫之外,還有正在商談如何處置「女巫」克萊爾的艾維爾中將和高登少將。
「什麼?中央科學院緊急會議?我怎麼不知道!」艾維爾在得知中央科學院系統被入侵封閉,幾乎所有研究主管被困的消息之後,驚訝著站了起來。
「肖巖呢!他也被困在裡面了嗎!」高登少將意識到什麼。
「……肖巖……我現在根本聯繫不上他!」艾維爾驚慌了起來,有人能越過他將所有研究主管召集在會議室,中央科學院的主控失效,這件事非同小可,「伯頓上校呢?」
高登試著聯繫海茵,發現數據無法追蹤,他皺起了眉頭,「他應該和肖巖在一起……他從來不會讓肖巖離開他的能力範圍之外。」
這是現在這種情況唯一的安慰。
就在此時,艾維爾中將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夏爾中所有的立體影像螢幕,無論是官方的還是商用的,都被惡意入侵。一個畫面從聯絡器中彈出,顯示的正是中央廣場的政府公告螢幕。
螢幕上是一名男子,他優雅的無關以及富有魅力的氣質令所有人仰頭觀望。
「下午好,夏爾的公民們,很高興在這裡與大家見面。」
民眾們不解地相互議論,紛紛猜測難道這是總統選舉的前奏?某個候選人即將發表演講?
「明天就是夏爾的聯邦週年紀念日了。我十分理解諸位內心的快樂與難以控制的幸福感。畢竟,夏爾是一個溫暖、安寧、平靜的地方,美好到讓諸位完全忘記了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艾維爾看著螢幕上男子嘴唇的一張一合,僵硬地側過臉對上高登的視線,「這是……瓦倫丁希恩……」
高登少將不說二話,聯繫溫恩與凌霄。
「凌霄!你現在馬上前往總統府,保護所有軍政要員!溫恩,你帶領你的部隊前往中央科學院,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算是把中央科學院夷為平地,你也要把肖巖帶出來!」
軍部試圖關閉所有螢幕,但都無法做到。
「夏爾的羔羊們,好好享受天幕墜落前的狂歡吧。」
這句話說完,所有螢幕如同電影一般播放著中央科學院內發生的一切。變異喪屍襲擊中央科學院內的研究主管,他們在生死線上掙扎,在通道間疲於奔命。瓦倫丁如同惡作劇般特寫了肖巖的身影。他每一次躲過喪屍的襲擊都驚心動魄,觀望的民眾們時不時發出驚呼聲,直到一隻喪屍差一點咬斷他的脖頸,畫面驟然關閉,彷彿故意引起所有人的興趣。
「肖巖!」看見這一幕的艾維爾握緊了拳頭,猛然衝了出去。
「艾維爾——」高登追了上去,向瑪亞發出指令。
瑪亞將艾維爾拉了回來,「閣下!請您冷靜!」
「冷靜!我怎麼冷靜!肖巖……他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高登忽然一拳揍在艾維爾的臉上,「肖巖不可能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瓦倫丁希恩會將那一幕放出來,他會向民眾介紹肖巖的所有成就,讓民眾們知道這個解決了X病毒缺陷的天才竟然死在了中央科學院,這樣才能在夏爾所有人的心中種下恐懼的種子!我們都知道,海茵伯頓是不會讓肖巖死的!肖巖也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研究員!你不信任自己的部下嗎!」
艾維爾看著高登的眼睛,呼吸逐漸平穩,冷靜了下來。
「瓦倫丁希恩做這一切一定有他的目的。這個男人累積了將近兩百年的瘋狂,他口中所謂的『天幕落下』一定有更深層的含義!」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的空間一陣劇烈的顫動,立體影像上顯示天空中發出爆炸,有什麼迅速墜落,在地面上砸出深深的凹陷。這樣的破壞力,依照跌落物體的體積,它的密度相當大。
「好像……好像是……支撐穹頂的高密度鈦金……」艾維爾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
「什麼?高密度鈦金怎麼可能掉落下來?」高登少將全然不信。
此刻,一架飛行器在夏爾的上空囂張地徘徊著,無數類似粉塵的顆粒落下,在人造日光上折射出如同星海般的光芒。幾架武裝部隊的飛行器在與其糾纏了十幾分鐘之後,終於將其擊落。
「這就是瓦倫丁所謂的『天幕墜落』……那是微粒炸彈……它們會迅速滲入鈦金……然後爆炸……」艾維爾向後退了半步,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穹頂的一部分狠狠砸落向特殊任務部隊總部,通道的頂部在那一刻跌落下來。
艾維爾傻傻抬起了眼睛。
「艾維爾……」高登伸長了手臂,被瑪亞一把拉了回來。
整個空間在劇烈地震顫,通道如同無法承受重量般扭曲。
「閣下!我們必須離開!」
「我命令你將艾維爾中將救出來!現在!馬上!」
通道坍塌得更加厲害,高登瞪著血紅的眼睛看向瑪亞。
「對不起……我的任務是保護您的安全。」
「你已經保護不了我了,瑪亞。」
塌陷的部分越來越多,凌霄的緊急訊息傳來,總統府很快將無法承受墜落的鈦金而完全被摧毀,凌霄請求將總統帶離總統府。

92、

「你的請求被批准。」
與此同時,刑訊部隊中,希緹少將盯著投影螢幕輕笑了一聲。
「這一天,果然來了。」
刑訊部隊的走廊裡,一個身著灰色風衣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在通道中,他的身後是十幾名身著戰鬥服的潮湧殺手。男子的唇上噙著溫和的笑容,而他面前一整支武裝士兵正舉著冷凝槍對準他。
男子微微側了側臉,身後的殺手猛然上前,他們完全沒有將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衝在前方的殺手被冷凝槍擊中時,身後的殺手趁著武裝士兵未及扣下第二次扳機,將他們全部殺死。
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士兵望著眼前如同神祇般站立在他面前的男子,他的唇間笑容無害,卻令人由衷地恐懼。
「你……你……是誰?」
「瓦倫丁希恩。」
瓦倫丁抬起腿,邁過層層屍體,來到了某間囚室。
囚室中的女人抬起頭來,無比驚訝地盯著對方。
「親愛的,別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曾經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克萊爾。當然,現在也是,只要你告訴我,簡去了哪裡,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恐懼蔓延上克萊爾的雙眼,但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
「其實我和你一樣,一直都不知道簡真正在想些什麼。」克萊爾的唇上擠出一抹笑容,儘管她的肩膀正在顫抖。
「唉……我的孩子們都長大了,總想要離開家追求毫無束縛的自由。但是外面的世界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精彩。」瓦倫丁的手指掠過克萊爾的臉頰,十分地疼惜。
「你可以進入我的大腦解讀我的記憶……」克萊爾試圖向後仰,卻被瓦倫丁牢牢控制住了腦袋。
「其實本來如果能得到肖巖,我的計劃將很完美,但現在的肖巖牽動著整個夏爾的武裝力量,可是你不一樣。簡這個孩子,別看總是放蕩不羈對一切都不在乎,但他把感情看得太重要了,只要任何人對他抱有期待,他就會將別人的期待當做自己的責任。所以他活得很累很累,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而你,就是他的責任之一。」瓦倫丁驟然間抽過身邊殺手的利刃,斬斷了克萊爾被鈦金鎖住的雙腿。
「啊——」克萊爾發出慘叫,血液流出,在地面上渲染出一片鮮紅。
瓦倫丁意興闌珊地在她的鼻尖上點了點,「這是給你的懲罰,我知道你一直跟隨著簡。是時候去拜訪一下大名鼎鼎的希緹少將了。」
瓦倫丁哼著巴哈,來到希緹少將的辦公室前。音樂依舊,咖啡的香味四下蔓延,辦公桌前坐著的希緹少將半撐著腦袋看著不請自來的客人。
「歡迎來到刑訊部隊。」
「你是夏爾中第一個對我說歡迎的人,所以我決定以對待朋友的禮儀來對待你,希緹少將。」瓦倫丁側坐上希緹的辦公桌,傾下身來似乎要將眼前人看清楚。
「所以你會邀請我加入潮湧嗎?」希緹的笑容淡定沒有一絲恐懼。
「我敬佩你的能力,但少將閣下的能力太為出眾了,所以我不得不……」
說完,瓦倫丁猛然襲向希緹的脖頸,就在那一刻,希緹的身影出現「滋滋」聲,瓦倫丁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希緹並非實體,而是立體影像。
他猛然毀掉了影像,這才明白希緹少將已經退入避難通道離開刑訊部隊了。
「真難得,我竟然被你騙了。不過算了,我已經達成了我的目的。」瓦倫丁抬起手腕,露出滿懷期待的表情對著手腕上的通訊器說,「親愛的肖巖,上一次的交鋒令我對你的大腦感到由衷地欽佩。這是我向你發出的最為真誠也是最後的邀請函。」
瓦倫丁的影像出現在肖巖的聯絡器上,這傢伙竟然入侵了夏爾的聯絡器頻率!
被困在研究室中的肖巖唇角扯起,無奈地一笑:「也許你是上帝,很遺憾我做不了你身邊的天使。」
這個答案似乎在瓦倫丁意料之內,「你拒絕得太早了,孩子。我仍將保留你的答案,別死在這裡。」
「別死在這裡?這傢伙什麼意思?」勞倫挑起眉梢。
就在那一瞬,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整個研究室劇烈地搖晃,所有人下意識摀住耳朵。
警報聲不絕於耳。
「瓦倫丁那個混蛋,該不會想要炸了中央科學院吧!」瑞茨大喊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肖巖望向海茵,此刻他們根本無法確切地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這個時候,溫恩向海茵發起聯絡請求。
「老大!你必須帶著所有人離開!瓦倫丁希恩在中央科學院、特殊任務部隊還有總統府都散佈了微粒炸彈!」
「什麼——」
這個消息令眾人驚愕。
微粒炸彈與沙礫大小無異,它們能迅速附著在金屬表面,與金屬發生反應,在瞬間釋放出高熱,引發摧毀性的爆炸。微粒炸彈被稱為高密度鈦的剋星。但至今為止,微粒炸彈的穩定性仍舊是中央科學院面臨的難題,可是今天看來,瓦倫丁希恩已經製造出了微粒炸彈的成品。
「如果是微粒炸彈,這裡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我們必須離開!」洛赫半夢半醒的表情被嚴肅取代。
「我們走。」海茵看向肖巖。
「好不容易進來……又要出去了嗎?」
研究主管們議論了起來。
大家惶恐地看向門外,變異喪屍的臉貼在玻璃上,試圖擠碎滑門衝進來。泛著血絲的眼球,它們的牙齒時不時劃過玻璃,留下一道道噁心的痕跡。
「哦……天啊……」瑞茨按著腦袋,「我不確定我還能再經歷一次……」
肖巖不說二話,打開樣本儲存器,將藥劑取出,俐落地置入注射槍,冷靜地看向眼前所有同僚。
「諸位,這是雪倫-3,從數據上來看,我成功將病毒效力由長期延伸至永久。但病毒是千變萬化的,我無法肯定它進入每一個人的身體之後,效果和預想中一樣。」
回到自己的研究室,肖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取得雪倫-3的樣品藥劑。
他的話音剛落,瑞茨毫不猶豫地從他手中取過注射槍,「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掛掉而已。」
本來肖巖還擔心大家會猶豫,而此時此刻他們最緊迫的就是時間。瑞茨將所有人的懷疑打壓,當肖巖感激地看向他時,他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滑門打開的那一刻,所有人屏息凝氣,喪屍衝了進來,幾個研究員閉緊了眼睛,直到喪屍從他們的身邊經過卻不曾停留,他們才緩緩睜開眼睛。這群行屍走肉麻木地搖晃,似乎正尋找著什麼,其中一隻喪屍來到勞倫的面前,它死死瞪著勞倫,呵出的氣息幾乎噴在他的臉上,勞倫緊張地聳起肩膀,求助地望著肖巖的方向。
肖巖也擔心了起來,生怕雪倫-3對勞倫無效。
但這擔心是多餘的,當頭頂另一陣爆炸聲傳來,喪屍離開了勞倫。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動作快!」瑞茨高喊一聲。
海茵衝在最前面,和剩下的特種兵一起,斬開喪屍,清理道路,肖巖緊跟其後。
這種完全被喪屍忽略的感覺令他們新奇,但頭頂不斷傳來的爆炸聲也令緊迫感掙裂神經。
隨著一聲極為接近的爆炸聲,嗡鳴使得他們中很多人失去平衡感,一整片鈦金屬失去支撐跌落下來,肖巖眼明手快將瑞茨拽向自己,金屬牆面落地時引起震盪,一連串爆炸聲傳來,頭頂所有的金屬牆面都在搖搖欲墜。
「不要停下!」海茵低沉的聲音極有穿透力。
就在那一瞬,一大塊鈦金屬穿透了通道頂端跌落而下,速度快到令人根本反應不過來。肖巖躲避不及,只能一手將瑞茨按下,另一手抬起試圖撐住那塊金屬板。但高密度鈦金的重量足以將他完全壓碎,就在肖巖閉上眼睛等待疼痛降臨時,頭頂傳來「吱呀」聲,肖巖手掌只是因為金屬板下降的力度而挫傷,他側過頭,看見海茵單膝跪在距離自己不遠處,雙手撐住了金屬板。
「動作快!」海茵全身肌肉緊繃到顫抖,為了撐住金屬板,他也受傷了。
肖巖不再多說話,示意瑞茨跟著他爬出去。
他們繼續向前,身後的通道已經完全崩潰,他們再沒有回頭路。
瑞茨差一點摔倒,身後的洛赫一把將他撐住。
「逃命都跑不快嗎!你該鍛煉身體了!」
瑞茨難得沒有和他爭辯,只是穩住重心繼續向前。
通道正在向下傾斜,如果他們不能及時到達出口,就會跟著這一節通道一起滑向底層,被崩潰的樓體掩埋。
麗芙與馬克駕駛的飛行器已經到達通道出口,艙門打開,溫恩半邊身體探出來,伸長了手臂準備著將他們一個一個拉出來。
海茵第一個到達通道口,卻一把將身後的肖巖扛上肩膀,溫恩撈起肖巖扔進機艙。
「軍部的命令是一定要帶走肖巖!你們誰想活命就他媽快點!」
洛赫撐住瑞茨,將他頂了上去,比起手忙腳亂試圖將洛赫拉上來的瑞茨,肖巖要冷靜地多。
他扣住洛赫的手,冷冷對瑞茨說了一句:「鬆手!」
就在瑞茨沒明白什麼意思的瞬間,肖巖已經將洛赫拉了上去。洛赫向前撲倒時正好摔在瑞茨的身上,瑞茨的腦袋撞在座椅上,差點沒昏過去。肖巖與海茵極為默契地配合,將其他人都拉了上去。
通道越來越接近直角傾斜,當海茵拉上最後一個少校時,他身後的勞倫抓不住任何支撐點,跌落了下去。
「勞倫——」肖巖伸長手,就在他差點跳出機艙門的瞬間,海茵單手扣住機艙門,將肖巖狠狠按了回去。
而勞倫則睜大了眼睛,隨著斷裂的通道一起墜落。那一刻,絕望在眼裡炸裂。
剎那,一個人影迅速將滑繩掛在門上,猛然跳了出去,在勞倫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時,對方咬緊牙狠狠拉住了他的手臂。那一瞬間的力量足以令手腕脫臼,伴隨著勞倫的慘叫聲,通道完全墜落下去,而飛行器起飛,勞倫被對方拎在半空中。
「啊!」巨大的疼痛令勞倫完全忘記死亡的恐懼,痛覺沿著神經直衝腦門。
被海茵攔在機艙門口的肖巖終於呼出一口氣來,「還好……溫恩……」
冷哼一聲,溫恩低頭看著勞倫說:「你還沒死呢!叫什麼!」
當溫恩帶著勞倫回到機艙,海茵才收回了攔住肖巖的手臂。肖巖看著海茵冷峻的面容,用力嚥下口水,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海茵近乎碾碎他骨骼的壓迫感了。這個男人寧願被他憎恨,也不會允許他做任何危險的事情。
乘坐在飛行器上,不斷閃躲避開墜落的穹頂,所有人瞠目結舌望著窗外的一切。
居民正無助地四散逃亡,高密度鈦金墜落的速度簡直媲美彗星撞擊地面。曾經最為繁華的商業街,被鈦金屬炸裂時的煙霧所掩蓋,就連立體影像螢幕也被摧毀殆盡。夏爾中標誌性的奢侈級住宅樓搖搖欲墜,肖巖甚至不需要用終端也能估算出這棟平日裡輝煌閃耀被譽為「地下通天塔」的大樓支持不到三分鐘將蕩然無存。那些平日裡高雅得體的上流人士狼狽地逃離。中央廣場混亂無比,聚集著無處可逃的民眾。武裝部隊全部出動,但緊急避難區根本容納不下所有民眾。並不少人叫嚷著夏爾將塌陷,他們要去地面。但事實上軍部根本沒有足夠多的飛行器能將所有人帶出去,就算帶出去了,面對喪屍,這些民眾就是一頓可口大餐。
遙望總統府,只聽見一陣又一陣地炸裂聲傳來,象徵「希望與自由」的聯邦旗幟被淹沒在廢墟之下,民眾惶恐不安,大叫著:「總統死了——總統死了——」
就連執行任務的武裝部隊也下意識轉過頭去望向總統府的方向。
塵埃瀰散之中,幾架飛行器行駛而出,肖巖認出那是凌霄的部隊。肖巖呼出一口氣,凌霄不把總統和上將帶出來是不可能起飛的。鈦金墜落,凌霄駕駛著飛行器不斷變化軌跡穿梭,每一刻都令人膽顫心驚。
這片支撐了兩百多年的天空仍然在震顫,虛假的湛藍色天空以及變幻莫測的流雲在那一刻被冰冷的高密度鈦金屬代替,彷彿被戳穿的謊言,流露出最真實的顏色。
人們惶恐地仰著頭,等待著完全毀滅的那一刻。
「如果……穹頂的三十六個支撐點全部斷裂……夏爾就完全沉入地下了……」瑞茨的聲音發顫。
夏爾被譽為人類建築史上的奇蹟。兩百年前,無數建築學家質疑建設巨大地下城市的可行性,直到高密度鈦金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這種金屬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承重能力,難以被腐蝕,並且極為穩定。它成為建立夏爾最主要的建築材料。隨著科技日新月異,超密度鈦金問世,被用於夏爾穹頂三十六個支撐點的加固。從那一天起,建築學家們自信地說,除非地球爆炸,否則夏爾將永遠存在。
但今天,這個自信被瓦倫丁希恩毀滅了。
總統乘坐的飛行器在廣場上空徘徊,因為避難的民眾太多,飛行器沒有降落的位置。
所謂的中央廣場紀念碑就是支撐夏爾的三十六個支撐點中最為牢固的一個,但沒有人能確定紀念碑是否也被安裝了微粒炸彈。
此時,海茵的聯絡器上收到一條來自總統的訊息。
「伯頓上校,事態緊急我沒有任何廢話的時間。我以夏爾聯邦總統的身份命令你,馬上帶著你飛行器上的研究員離開夏爾,去和沈冰上校會合!我會下令所有特殊任務部隊成員不惜一切代價護送你們離開!」
這個命令意味著夏爾即將覆滅,總統將這架飛行器上的所有研究員當做最後的希望。
整個機艙內一片嘩然。
「你呢,總統閣下。」海茵的聲音平緩沒有一絲起伏,彷彿他早已經預料到這一切。
「我是夏爾聯邦的總統。沒有夏爾,就沒有我。我會和我的人民在一起。還有,對不起,你的父親在我的身邊,他也決定留在這裡。」總統微微一笑,請求和肖巖說話。
麗芙與馬克駕駛飛行器躲避不斷墜落的鈦金屬,駛向唯一幾個還保持運作的離開夏爾的飛行通道。
「肖巖……祝你一路平安。」
本以為總統會說出希望肖巖能做到的事情,今天的他每一句話都精簡到和傳聞中大相逕庭。
「閣下!我向您申請徵調凌霄少校的部隊前往軍用化學制劑工廠!那裡有將近一噸的冷凝劑!將冷凝劑噴在支撐點上可以借助低溫降低微粒炸彈的活性!」
「謝謝你的建議!但你還是必須立刻馬上撤出夏爾!」
聯絡中斷。
肖巖還想要說什麼,海茵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是總統,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拯救民眾的方法。」
肖巖乘坐的飛行器就這樣離開了夏爾。

總統看了一眼謝里夫上將,「剛才肖巖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謝里夫上將向武裝部隊發出指令。
此時瑪亞正拉著高登少將試圖將他帶出即將完全坍塌的通道,高登少將執著地將手臂伸進金屬廢墟中,試圖抓住什麼,他奮不顧身地高喊著艾維爾的名字。
「閣下!你必須馬上離開!」
「不——艾維爾還在裡面!」高登少將絲毫沒有放棄地意思。
「少將——」瑪亞抬起手準備敲暈對方。
「如果你那麼做,即便我活下來,我也會用配槍轟掉自己的腦袋。」高登少將的背影平靜而堅韌,那是一種不可動搖的決心。
「閣下!」瑪亞的眼睛發紅,剛才他們試圖離開時,通道坍塌,艾維爾中將被壓住擋在了另一面。但他們現在根本沒有時間清理廢墟將艾維爾中將帶出來,更不用說他們甚至無法確定艾維爾中將是否還活著。
「你沒有聽見謝里夫上將的命令嗎?所有武裝部隊必須運送冷凝劑降低微粒炸彈的溫度,你聽不懂命令嗎?」
「閣下,你也是武裝部隊的一員!」
「我的手臂被卡住了。」高登少將冷冷回答,但瑪亞知道他的手根本沒事。
「閣下,您現在的行為是瀆職!」
爆炸聲仍舊源源不斷地響起,儘管他們所處的位置是整個建築最為堅固的部分,但很快這裡也會被坍塌的廢墟阻隔出路。
「聽著,瑪亞,我不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我們的一生中總有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就像此刻我絕對不可以留下艾維爾,而你也絕對不可以毫無意義地死在這裡。少校,離開這裡,幫助其他部隊運送冷凝劑,這是我給你的命令。」
瑪亞握緊了拳頭,最終他抬起手十分用力地向高登少將敬了一個軍禮,帶著自己的部下急速離開。
一切變得安靜起來,除了爆炸聲與坍塌聲。
「艾維爾,你在嗎?我知道你還在。」高登少將張開自己的手指,試圖抓住什麼。
直到他身後的道路被堵死,所有光亮全部消失,終於聽見了艾維爾的聲音。
「……為什麼……不走……」
艾維爾的聲音虛弱而無力,高登少將低下頭能看見金屬縫隙間滲透出的紅色血跡。

93、

「我走了,等你從爆炸聲中突然醒過來,會害怕的。」
「……白癡……」
高登少將將臉貼在阻隔著他們的廢墟上,十分認真地說:「告訴我,你現在怎麼樣了。」
「……壞消息是……我的身體從脖頸以下好像什麼感覺都沒有了……」艾維爾的聲音極為虛弱,大量失血將使他失去意識。
高登少將的眉頭顫了顫,「沒關係,和我說話,和我在一起,別睡過去。」
「……好消息是……我感覺不到痛了……」
「啊……是啊……等他們把你挖出來,做個神經接駁手術之類的……或者讓肖巖給你注射一針X-2,也許你就沒事了。」
「……高登……你說我們做的對嗎?相信凱西……相信簡……」
「我從來都不相信凱西和簡沃利斯。我只相信你而已。」

武裝部隊的行動速度相當迅猛,一噸的冷凝劑被噴灑在中央廣場的紀念碑上,這個最為堅固的支撐點雖然被炸裂到滿是縫隙,但最後還是支撐了下來。
夏爾失去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城市,部隊正在進行被困市民的搜救工作以及支撐點的緊急修復。無家可歸的市民們擠在夏爾僅剩的中央部分,他們有的沉默,有的痛哭流涕。
總統靠坐在窗邊,發出一聲嘆息。
「我們很幸運。」
「總統閣下?」一旁的謝里夫上將不解地看著他。
「夏爾就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牢籠,瓦倫丁希恩戳碎了這個美夢,讓我們回到了現實。」總統垂下眼簾,冷聲道,「曾經無論我如何地建議應該主動出擊追捕瓦倫丁,但這裡的紙醉金迷讓那些政客們失去了終結一切不安的野心,現在他們的夢應該醒了。」

肖巖乘坐的飛行器向著一片血色的殘陽飛去。
機艙中只有沉默。
直到最後一縷日光沒入黑夜,勞倫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是唯一從夏爾中生還的人嗎?」
「當然不是。」肖巖十分肯定地回答。
肖巖暗暗計算過如果真的要炸毀穹頂需要的微粒炸彈,以一架飛行器是不可能攜帶得了的。瓦倫丁做這一切的目的不外乎散播恐懼與絕望。夏爾不再是人們安心棲息之所,就算雪倫病毒解決了人類面對喪屍的威脅,一旦離開夏爾,就完全失去屏障,瓦倫丁將會更加囂張地證明自己神的地位。
飛行器安然進入二號基地,沈冰一如既往守候在停機通道的盡頭。只是他的表情更加凝重,眉心的皺痕彷彿要碾碎一切。
肖巖邁出機艙,筆挺地向他敬了一個軍禮,「沈冰上校!」
「我很欣慰,你平安抵達我的基地。」
如今的二號基地是除了夏爾之外,軍事力量最為強大的地方。
所有研究主管也下飛行器,洛赫直接開口問:「上校,夏爾是否聯繫過二號基地!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沈冰轉過身去走向主控室,所有人跟在他的身後。這裡的駐守研究員以及武裝部隊都在緊張地忙碌著,甚至沒有一個人抬起頭來看一眼這些軍銜少校以上的研究菁英。
他們來到一個巨大的立體影像前,上面投射著夏爾的情景。
「好消息是,穹頂並沒有墜落,我們只是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城市以及人民。軍部正在盡最快的速度修復所有支撐點,安排民眾的住所。」沈冰的雙手交握在身後。
勞倫瞪圓了眼睛看著螢幕上的一片狼藉,忍不住就要吼出聲,失去三分之的城市也叫做「好消息」嗎?這個「只是」的代價難道還不夠慘烈嗎?
肖巖卻一把將勞倫按在了身後。如果是從前,肖巖也許會和勞倫一樣將沈冰看做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經歷了這許多之後,肖巖更加理解沈冰。
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是哭天搶地悲傷到將腦袋撞碎也不會有任何的益處。相反,從數據的角度出發去看待這件事情,才能將衝動和情感抽離,更加理性地分析現在發生的一切。瓦倫丁曾經試圖摧毀中央紀念碑,它一旦倒下,那麼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夏爾都將淹沒在地底,肖巖所乘坐的飛行器將成為真正的「諾亞方舟」。
「壞消息呢?」
「軍部損失慘重,無論是武裝部隊還是中央科學院。武裝部隊在保護和疏散民眾的過程中,有五百七十二人因坍塌的穹頂而陣亡,這是近一百年來的峰值。還有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
「艾維爾中將怎麼了?」
所有人都極度緊張地看著沈冰。
「他被困在廢墟中,失血過多。如果晚哪怕一秒將他挖出來,他會死在廢墟裡。現在他高度癱瘓,正在進行神經接駁手術。」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他知道一定還有無數的研究員硬生生死在了坍塌的通道中。
「肖巖,你來到這裡不是來避難的,而是想清楚下一步你要做什麼。」沈冰轉過身來,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鄭重。「但在這之前你累了一天,祝你好夢,少校。」
沈冰沒有多餘的時間與精力寒暄或者和其他研究主管交流,他轉身投入工作之中。肖巖曾聽艾維爾中將提起過,二號基地是唯一一個二十四小時尋找瓦倫丁希恩蛛絲馬跡的基地,不過數月而已,這個基地已經完成了研究用基地向軍事重地的轉變。所有來自夏爾的研究主管以及特種兵都被分配到了各自的房間。
這是第一次肖巖享受特權,他得到了一間自己的房間,雖然狹窄,甚至沒有一張桌子,但至少肖巖擁有自己的床和空間。當滑門閉合,整個世界安靜到只剩下呼吸。當他面朝牆壁蜷起身體,終於有人在他的身邊坐下,對方的手指掠起他的腦後的髮絲,就在他手指離去的時候,肖巖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我打擾你了嗎?」海茵微涼的聲音響起,肖巖卻覺得自己的思緒終於從萬米高空的雲霧中落地。
「打擾我什麼?發呆嗎?」肖巖轉過身來,仰面笑著看向對方低下的眉眼,「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要問你,到底你和沈冰在雷諾丁中將的大腦裡經歷了什麼?他到底構築了一個怎樣的世界來狙殺你們?」
「永無止境的迷宮,每當我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但實際我從來沒有掙脫他的思想。他極有耐心地埋伏著,解讀我記憶中的每一個片段,將我生活中所有最真實的部分再現,然後摧毀我認為最重要的事物。我無數次看著自己的母親以不同的方式死去,然後無數次掙扎著從雷諾丁的思緒中逃脫卻落入他構築的另外一個世界。他的思想太有深度,總在我即將逃離他思緒對流層的時候驟然延伸,而我最終只能跌落。」
「後來呢?你是怎樣帶著沈冰離開的?」
「我找到了沈冰,告訴他除非我們死在雷諾丁的思緒中,否則這個人是不會放我們離開的。」
肖巖的手指下意識握緊。
「但是沈冰不相信,他認為我仍舊沉溺於幻覺,而我因為懷疑一切,甚至成為了夏爾的敵人。我試圖離開夏爾,因為我知道這個夏爾就是雷諾丁束縛我的牢籠。當我衝出夏爾,緊追在我身後的就是沈冰駕駛的飛行器。這就是雷諾丁的高明之處,明明我和沈冰是派入他思緒中追捕線索的獵人,而他卻利用沈冰來對付我。我擊落了沈冰的飛行器,打開了沈冰的安全艙,沈冰仍舊認為我背叛了夏爾,他拔出了配槍,他的子彈擊中了我的肩胛,那種痛覺真實到讓我懷疑這一切真的只是我無法適應現實而造成的。但是我還是相信自己仍舊在雷諾丁的思緒中,這一切沒有證據,雷諾丁構築的世界天衣無縫,而我判斷的依據只有直覺而已。」
肖巖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海茵竟然是以這樣的形式使沈冰脫離雷諾丁的思緒。也就是說沈冰的神經細胞受損其實並非來自雷諾丁,而是海茵斬殺了他的思想。
「我很可怕,對嗎。如果我的直覺錯了,那麼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朋友。」
「但至少沈冰從雷諾丁的思緒中離開了。如果他繼續留在那裡,雷諾丁將會得到更多沈冰的訊息,將他拉入深淵。殺死沈冰之後,你自殺了嗎?」
「沒有,我決定再嘗試最後一次,到底是我的思想更快,還是雷諾丁快。我駕駛飛行器全速飛行,沒有目標,只是不斷地向上飛去,不顧一切,衝出雲層,引擎崩潰,我告訴自己這並不是真的,只要我想,引擎就會持續下去。如同我想像的,我的飛行從未停下,雷諾丁沒有追上我,所以我離開了他的大腦。」
肖巖的額頭抵在海茵的胸膛上,身旁的男人忽然將他抱緊,用力到呼吸都無法繼續。
「肖巖,其實我經常在懷疑。」
「懷疑你還在雷諾丁的大腦裡?」
「是的,我懷疑你是他構築給我的最美好的誘餌,將我困在這個世界裡,難以自拔。」
「也許只有這一點是雷諾丁無法構築的,他可以創造出各種各樣的我,但他無法創造出你對我的感覺。他根本不知道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看著我,才能讓你在乎我,讓你失去所有的底線。」
「所以肖巖,面對瓦倫丁希恩,你要比雷諾丁更加有耐性。」
肖巖的肩膀一陣顫抖,低聲說:「你知道我打算面對瓦倫丁了?」
「因為你從不逃避。」
肖巖的唇角勾起,吻上海茵的下巴,緩緩挪至他的唇縫,當他的舌尖略微探進去的瞬間,海茵驟然按壓在他的身上,彷彿要耗盡身體所有力氣的親吻,用力到肖巖不得不仰起頭來承受,否則他的下顎將被對方的壓碎。
這時,肖巖的聯絡器彈出通信提示。
戲謔而慵懶的聲音響起,令肖巖瞬間驚醒。
「哈,這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特別效果啊。」
投影螢幕上的男子撐著下巴半瞇著眼睛,眼簾下是撩人的風情,更不用說他過分白皙的肌膚以及眼角下的那顆痣。
「簡沃利斯……」肖巖仍舊被海茵按壓在床上,只是勉強側過頭來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投影畫面。
海茵驟然起身,一把將肖巖拉了起來。
「你怎麼會接通我的聯絡器!」
所有研究員的聯絡器中,肖巖的保密等級是最高的。
「當然是高登給的聯絡碼。」簡露出一副糾結而心痛的表情,用力地按著自己的胸膛,「肖巖,那一次你甩開我只留下成群的喪屍,你知道我是怎樣的心痛嗎?而現在你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無數次傷害我的人!」
果真比電影台詞還要膩,不愧是簡的風格。
肖巖冷哼了一聲,眉梢挑了挑,「我相信高登少將把我的聯絡代碼交給你,不是為讓你來說廢話,或者我可以直接關閉聯絡器。」
自從知道了簡和凱西真正的身份之後,肖巖看待他們的心情複雜了起來。他心底深處知道,簡沃利斯也許並不值得信任,但他確實是真的試圖從瓦倫丁那裡得到解脫。當目標一致時,這個男人將會是最強大的助力。
「好吧,好吧!你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了,還是從前的你比較可愛。」
就在那一刻,簡的視線與海茵相對,瞬間沉冷下來。即便兩人並非真的面對面,肖巖仍能感受到他們之間一觸即發的殺意。海茵的藍眸冷得彷彿要結出冰霜,空氣壓抑到呼吸困難,肖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海茵了。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我們不會被你利用。」海茵首先開口。
「利用?你們一個大腦接入速度三億兆,一個是被譽為特殊任務部隊傳奇的特種兵,我能做什麼呢?」簡向後靠了靠椅背,收斂了所有的玩笑表情,「我不想廢話,也沒有時間廢話。瓦倫丁希恩會使用微粒炸彈襲擊夏爾,帶走克萊爾,就是為了逼我現身。原本我擔心克萊爾會飽受折磨,不過她已經死了。」
「她是怎麼死的?」肖巖知道凡是跟隨簡離開潮湧反抗的人對於他來說都是家人,包括克萊爾在內。
「她被砍斷了雙腿,帶上了飛行器,途中拔出了某個傢伙的配槍,轟掉了自己的腦袋。」
簡的表情和當初雪倫陣亡時候一樣,沒有沉痛到難以自己,他流露出的只有傷感。
「所以呢,你要復仇嗎?」海茵帶著審視的意味看著簡。
「對,我要復仇。如果我再不出手,你應該知道瓦倫丁希恩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夏爾的穹頂墜落,不僅僅是對於夏爾的恐嚇,也是對我的。他在警告我,無論肖巖去到哪裡,任何一個基地,最菁英的特殊任務部隊,他不需要入侵,只要微粒炸彈,他能毀掉一切。」
「聽起來,瓦倫丁希恩太過急切地逼迫你現身。」
簡無奈地一笑,瞥向肖巖,「用你聰明的大腦想一想,到底為什麼。」
「瓦倫丁所謂的『永生』不過是將衰敗的器官換下來,但人體有一個器官永遠無法被替代,那就是大腦。而每一次將大腦移入一個新的身體,對神經細胞都會造成傷害,除非瓦倫丁的大腦和新的身體神經細胞的對接程度接近百分之百。但是,即便是利用一模一樣的DNA培養出來的新個體,神經細胞的複雜性也無法做到和他一模一樣,道理就和『全世界難以找到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一樣。而簡,你是他自己DNA培育出來的眾多個體中與他的神經細胞最接近的那一個。」
「對,所以我打算以我為誘餌,對瓦倫丁進行誘捕。而你們是獵手。海茵伯頓,你很清楚,在所有人中思緒速度能夠媲美瓦倫丁的只有肖巖,你不可能永遠把他當做脆弱的瓷器珍藏在手掌裡。合作或者等著瓦倫丁找上門,選擇權在於你們。」
說完,通訊中斷,俐落到令肖巖想像不到。

海風獵獵地吹過,簡伸手遮住幾乎垂直射向地面的日光,偶爾有海鳥掠過天空,鳴叫聲令這片天地無比空曠。
凱西來到簡的身邊坐下,抱住自己的膝蓋。
「我以為你會和肖巖說很久很久。」
「我和他之間唯一的共同話題就是瓦倫丁希恩。你覺得我們需要說多久?」簡的唇上掠起無奈的弧度,「你父親怎麼樣了?」
「你是指哪個父親?製造我的父親,還是遺傳角度上的父親?」
簡伸長了手臂,揉了揉凱西的後頸,「他差一點就死了。」
「是啊,差一點就死了。」凱西仰起頭,無奈地嘆一口氣,「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在他的心中我到底只是艾利克斯的複製品,還是至少有那麼一點特別的意義。」
「你不該帶著這個問題離開夏爾。」
「你也不該以自己為誘餌來追捕瓦倫丁。沒有任何事情比你自己的性命更有價值。一旦你失敗了,瓦倫丁會取走你的全部。」
「凱西,我們和肖巖還有海茵是不一樣的。他們知道自己來自夏爾,而我們卻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就像在無際汪洋中漂浮,並不奢望找到一個小島,只要有一片足以休憩片刻的礁石就足夠了。可是當我們閉上眼睛享受短暫的安寧時,卻忘記就連這塊礁石都是屬於大海的……我們什麼也沒有。」
「我們擁有彼此。你是為了我們,你不想克萊爾的事情重複發生在我和傑瑞以及任何一個家人身上。還有肖巖,你知道瓦倫丁只要還活著一天,他一定會取走肖巖的大腦。」
「所以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成功。」簡的眼睛瞇起,冰冷的目光直視天際。

這一天的夜晚,肖巖將簡的邀請原封不動地告訴了沈冰以及其他研究主管。如同他所預料的,大部分人極力反對,簡沃利斯叛離夏爾早已經惡名昭著,幾乎沒有人相信他是真心想要與夏爾合作。他們議論紛紛,肖巖轉而將目光看向保持沉默的瑞茨與洛赫。
「你們怎麼想?」
「現在不是我們怎麼想,而是你需要我們為你做什麼?」一向鮮少發表言論的洛赫一開口,語驚四座。
「洛赫少校!你說什麼?難道你要看著肖巖少校去送死嗎!」
「那可是瓦倫丁希恩!他能一夜之間毀掉夏爾,我們這才多少人!怎麼可能對付的了他!」
「所以呢,當我們自以為安全地蜷縮在夏爾中,現在又如何呢?無論我們去到哪裡,想要過怎樣的生活,都能被那個傢伙輕而易舉地摧毀!所以,算我一個。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什麼!」
瑞茨的目光十分認真,這位一直懶散著拖欠了不少研究項目的少校,眼睛裡閃爍著不可動搖的神采。」
「好吧,這是一次根本沒有得到軍部批准的行動,所以無論是誰,如果覺得與簡沃利斯合作誘捕瓦倫丁希恩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行動,你們可以離開這個房間。」
肖巖的目光看向海茵的方向,海茵身旁的溫恩抬手搖了搖,「天啊,你看著我們做什麼!高登少將的命令是要我們保護你,所以無論你要做的是什麼,我們負責的是保護你,而不是阻止你。」
馬克摸了摸後腦,咧著嘴說:「大概是因為我沒有中央科學院的什麼少校啊中校啊聰明,所以我想不明白,瓦倫丁一直要殺了我們,為什麼我們不能反過來殺了他?所以肖巖你說要誘捕瓦倫丁那個混蛋,我只覺得你真是個男人啊!我挺你!」

94、

麗芙不說話,只是讚許地點了點頭。
肖巖的目光最後落在勞倫的身上,「這一次我沒辦法帶上你了。因為我未必能活著回來,所以……」
勞倫扯起唇角,「我是你的研究助理,所以無論你去哪裡,做什麼,我都是你的助理。別小看我!我能做的事情很多!」
溫恩笑著問:「比如呢?拖後腿嗎?」
勞倫冷颼颼看了溫恩一眼:「至少我腦袋比你聰明!」
因為瑞茨與洛赫的堅持,沒有一個研究主管決定退出。儘管心存疑慮和恐懼,沒有人想要被貼上「懦夫」的標籤。
肖巖的雙手按壓著辦公桌,看向所有人的目光裡充滿壓迫感,「那麼從此刻起,我所說的一切將是最高等級的機密,即便是總統詢問你們,你們必須也能做到秘而不說。」
因為任何一個簡單的通信都有可能被瓦倫丁截取。
沈冰上前,取走了所有人的聯絡器,關閉了這裡的終端設備,遮蔽一切信號,肖巖這才開口繼續說下去:「一週之後,簡沃利斯將會對外發佈一個坐標,發佈範圍是全球所有能收到信號的對象,也就是說瓦倫丁希恩也會知道簡沃利斯的所在。他將會前往這個坐標。那麼有兩種可能。第一,瓦倫丁親自到達這個地點;第二就是瓦倫丁派人前往這個地點。如果是瓦倫丁親自前往,對於我們來說這就是圍捕他的機會。如果他派人前往,那麼他們會帶走簡,而我們只要一路追擊潮湧組織的人也將有極大的機會找到瓦倫丁的所在。為此,我需要兩樣最為重要的東西。」
瑞茨低頭笑了笑,「你需要與你大腦速度匹配的無線終端,以及航速和負重都到達極限的飛行器。」
「是的,剩下的一星期,辛苦諸位了!」

當肖巖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一路低著頭,只是機械地行走在通道中,當他以指紋打開自己的房間,邁進去之後即便燈沒有亮起,仍然傻傻向前走,跟在他身後的海茵忽然猛然擋在了他的身前,極度戒備。
抬起頭,危機感頓然湧上肖巖的心頭,原本思考著的大腦驟然緊張起來。
靠著牆的床鋪上,坐著一個男人,黑暗中蓄勢待發。對方架著腿,身形修長,歪著腦袋。
燈光亮起的瞬間,肖巖愣住了。
「簡沃利斯——你怎麼會在這裡!」
眼前的簡,身著研究員的制服,肖巖簡直難以想像戒備森嚴的二號基地竟然被簡入侵了!
「伯頓上校,你不會想和我在這裡大打出手的。」簡緩緩起身,將枕頭抱起,放在鼻間輕輕聞了聞,那是屬於肖巖的味道。
海茵側過腦袋,落在簡身上的目光重如千山,而簡卻不以為意。
「除了聯絡代碼,高登少將還給了你進入二號基地的識別碼嗎?」
「你在懷疑我是故意入侵這裡意圖不軌嗎?」簡笑得張揚,「只能說高登少將真的懷著破釜沉舟的心情要殺了瓦倫丁希恩。」
「那麼你來這裡,我相信也是為了對付瓦倫丁。」
肖巖信步繞過海茵,與簡對視。
簡將一個樣本瓶扔向肖巖,「這是凱西的研究,這個病毒的作用,當你將它解讀出來之後就明白了。我需要你將這個病毒穩定下來。」
「既然是凱西的研究,我相信他完全有能力完成它。」肖巖不由得思考,簡到底懷抱著怎樣的目的。
「凱西不肯完成它,我能想到的只有你。」簡的聲音脫離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而執著。
「然後呢?」肖巖皺起了眉頭。
「然後?」簡的身體微微前傾,他的雙手在制服口袋裡,全身上下從衣領到布紋褶皺都一絲不苟,髮絲都被別至耳後,當他不笑的時候,全身散發出一種屬於研究員的嚴謹氣質,「然後至少我的身體還能殺死瓦倫丁。」
肖巖睜大了眼睛,瞪著簡。
「凡是都要準備好後備計劃,別告訴我海茵伯頓沒有教過你。」
說完,簡瞥了海茵一眼,大而化之地推開滑動門,走了出去。
肖巖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病毒,他完全沒有想到簡甚至做好了與瓦倫丁同歸於盡的準備。如果他們的行動失敗,簡落入了瓦倫丁的手中,他會使用這種病毒,而瓦倫丁一旦將自己的大腦植入簡的身體,肖巖可以想像這種病毒一定會攻擊這個身體,而瓦倫丁會和簡的身體一起面臨死亡。
凱西不可能完成這個研究的原因,肖巖很清楚。對於凱西而言,簡就是他的家人,用自己的研究成果來殺死家人,凱西做不到。
「於是,我就能做到了嗎?」肖巖苦笑了起來。
「在簡沃利斯的心裡,你絕對不是冷酷無情到可以犧牲同伴來獲取勝利的人。但也只有你,簡沃利斯確定你一定能做到。」
肖巖低著頭,越發用力地握緊病毒樣本。
海茵傾下身來,在肖巖的額頭上落下意味深長的親吻,那一刻的柔軟令肖巖下意識閉上眼睛留戀起海茵的觸感。
「肖巖,在真實的戰鬥中,有一條特種兵之間的作戰法則,我希望你牢牢記住。」
「什麼?」
「絕不回頭。越是重要的任務,就越是要做到這一點。特別是當你肩上的責任比其他人都重要的時候,你就更加不能回頭。」海茵的手掌用力地托住肖巖的腦袋,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彷彿只是為了確定肖巖是否聽懂了他的話。
驟然間,肖巖想起了為了掩護他衝入主控室而獨自與多個潮湧殺手廝殺的瑪亞,以及因為病毒加速劑衰竭而死的雪倫。那時候的自己在這群特種兵中明明是最為脆弱的,可是他們卻不遺餘力甚至犧牲自己只為了讓肖巖達到目的。這一切聽起來崇高,但對於最後那個完成任務的「英雄」而言,殘酷至極。
「如果你回頭了,所有犧牲都將白費。而你也不可能挽回他們的犧牲。你的眼中只有任務,所有的悲痛都必須留在任務完成之後。」
「我做不到。」肖巖惶恐了起來,他太瞭解這個男人,一旦他決定了的事情將會不惜一切代價。
「我和簡沃利斯都能做到的事情,你當然也能做到。完成凱西未完成的研究,我們要讓這個任務萬無一失。」海茵的目光仍舊毫無動搖,「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情,因為我有自信,當一切結束的時候,我仍然會在你的身邊。」
肖巖的目光緩緩堅定起來,「簡總擔心我們會失敗。好吧,我會如他所願製作出這個病毒,但我不會給他使用它的機會。」

當瑞茨與洛赫全心投入研究中不到三天,一條消息打亂了所有部署。那就是瓦倫丁希恩竟然發現了簡的所在,派出大批殺手襲擊了簡所隱匿的某座小島,傑瑞為了幫助簡和凱西逃走,被這些殺手所俘,而瓦倫丁向所有通信頻率發出訊息,將傑瑞的大腦取了出來,並告訴簡一個地址。
「我最親愛的孩子——簡,儘管你的叛逆期讓我十分頭疼,但我仍舊期待著你回到我的身邊。」螢幕上的瓦倫丁敲了敲儲存傑瑞大腦的透明器皿,唇上的笑容斯文優雅,令人完全想像不到這是一個極度殘忍而自我的傢伙,「如果你一直不肯回來,傑瑞將會十分辛苦地一直一直思考下去。」
肖巖與沈冰在控制室裡接收到這段影像,連結傑瑞大腦的終端數據臨近大腦崩潰的峰值,肖巖可以想像此刻的傑瑞是多麼痛苦,期待解脫。
他閉上眼睛,他曾經無數次想像這種痛苦,而每一次想像都充滿恐懼。
「瓦倫丁希恩果真是個瘋子。」肖巖握緊了拳頭,儘管肖巖對傑瑞沒有任何好感,這傢伙畢竟曾經參與過虜劫自己的行動,但肖巖知道傑瑞對於簡的意義,自從克萊爾死後,任何一個家人的離去對於簡來說都是穿刺而過難以癒合的傷痛。
「瓦倫丁又一次走到了我們前面。」沈冰調出瓦倫丁所透露出的那個坐標,發現竟然是在南極,並且距離當初夏爾的南極基地十分接近,「現在我只希望簡沃利斯能沉得住氣。等到我們準備好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開了主控室的門,抱著手臂揚起笑臉。
「很抱歉,沈冰上校,我必須去到那個地方,越快越好。」
肖巖與沈冰齊齊回頭,看見簡無所謂地笑著,來到辦公桌前一躍坐了上去,目光落在肖巖的身上,「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萬全的準備。情勢在變化,你的大腦比所有的一切更管用。」
肖巖驚詫地望向沈冰,而沈冰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詫或者動怒的表情,也就是說沈冰可能早就知道簡擁有進入這個基地的權限。
「我是不可能讓傑瑞就這樣一直熬到大腦衰竭,他已經不可能活著了,而我唯一能為他做到的,就是早日結束這一切。」
沈冰閉上眼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你太衝動了,你會毀掉整個計劃!」
簡淡然地與肖巖的視線相對,「就算不是海茵伯頓,如果是馬克或者麗芙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你能在這裡耐心地等待著直到他們的大腦真正死去嗎?」
肖巖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止簡。
「而且我很瞭解瓦倫丁希恩。如果是我公佈坐標,他知道這是我對他設下的陷阱,他必然不會親自前來。但是當他給我一個坐標的時候,這是他針對我的陷阱,瓦倫丁希恩很有可能就在這裡。就算他不在,只要我束手就擒,他的人也必須將我活著送到他的面前才能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這對於你們來說也是追蹤他真正所在地的機會。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對你們都很有利。」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肖巖的聲音裡沒有一絲波動。
「肖巖!」沈冰警告意味地看向他。
「機會稍縱即逝。這並不是研究,沈冰上校,這是戰爭。我們無法對任何一場戰爭做到百分之百的勝券在握,所謂的準備也許只是為自己的沒有自信尋找的藉口。」肖巖毫無猶豫地看向沈冰。
一直以冷靜沉穩著稱的沈冰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壓迫感,這位曾經稚嫩的學員已經成為擁有決斷力的主管了。
「你們什麼時候啟程?」
「現在。」簡讚賞地看著肖巖,唇角扯起一抹笑,「期待與你的再次合作,肖巖少校。」

二號基地再次召開緊急會議,當沈冰宣佈兩個小時的準備之後肖巖即將與海茵的部隊一起前往南極時,引起一片嘩然。
「我們根本沒有準備好!這樣無異於去送死!」
「瓦倫丁希恩一定會讓我們全軍覆沒!這不僅僅是針對簡沃利斯的!也是針對我們夏爾最後的戰鬥力!」
「你們說的沒錯,所以這一次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前去。我會親自前往。伯頓上校,你同意提前這次的行動嗎?」肖巖看向海茵,完全的公事化口吻。
「溫恩、馬克、麗芙,你們三個跟我進入基地。我們最重要的任務並不是刺殺瓦倫丁希恩,而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證肖巖少校的安全。一旦進入基地,我們必須掩護肖巖入侵潮湧基地的終端,控制情勢之後,我們會打開基地,釋放信號,在收到我們的信號之後,剩餘的部隊才允許進入。」
「只有肖巖一個人嗎?我們知道肖巖的大腦速度極快!但是如果他的大腦被瓦倫丁入侵了呢!」瑞茨按住桌面,略顯激動地說,「我和洛赫必須跟你去!」
洛赫驚訝地睜大眼睛,「喂!不要擅自決定!你還沒有問我意見呢!」
「這還用說嗎?難道你要畏縮在這裡!」
「我當然會去!但不用你提出來!」
眼見這兩個人一如既往又要吵起來,肖巖拍了拍桌面,極富有壓迫感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都不能去!」
「什麼!」
「什麼?」
這會兒兩個人倒是合拍的要命。
「除了我之外,還有凱西他也會一同前往!你們必須作為外援留在這裡!一旦我出了事,你們必須代替我繼續追捕瓦倫丁,我們絕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肖巖看向沈冰的方向。
沈冰微微愣了愣,對瑞茨以及洛赫說:「這是命令。」
瑞茨與洛赫惱火地沉默。
「我們再經受不起任何無意義的犧牲了!兩個小時之後,我們出發!」

海茵的部隊整裝待發,空氣壓抑而沉冷。
肖巖在房間中穿上戰鬥服,整理自己身上所有攜帶的武器,他像個特種兵一樣極為專業地確認自己所有裝備。滑門開啟的瞬間,海茵就站在他的門口。
「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嗎,上校?」肖巖本來以為自己的心情會十分忐忑,但卻是意料之外的平靜,這是必然會來臨的一刻。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就算失敗我也不會後悔,因為總要有人做出這個選擇。」
即便我只能做一個攀爬在懸崖之上的瞭望者,就算粉身碎骨,至少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就在那一刻,肖巖猛然按下海茵的脖頸,用力地吻了上去。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支火箭,承托了太多的燃料,當他的助力一層一層脫落只剩下他自己奔向無邊宇宙時,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孤獨。
舌尖瘋狂地撬開海茵的唇,肖巖極為用力地按壓著對方的肩膀,他知道他從不害怕墜落,他害怕的是失去這個承托自己的男人。肖巖的吻太過用力,幾乎將海茵壓在牆上。
海茵的雙手托住肖巖的大腿,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當海茵加重回吻的力度時,肖巖不由得仰起自己的下巴。
直到馬克沒心沒肺的聲音響起:「哎——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肖巖驟然終結了這個吻,他的雙手撐在海茵的肩膀上,被這個男人仰視著。他在他的眼中看見炙熱燃燒著的火焰,將一切不安與猶豫焚燒殆盡,將他推上更加廣闊無邊的空間。
海茵放下了肖巖,對集結完畢的部下說了一聲:「出發!」
簡與凱西駕駛的飛行器駛入夏爾的停機通道,肖巖與海茵的部下們俐落地邁入,飛行器劃破空氣,馳向天際。沈冰少校安排的後援部隊跟隨其後。
肖巖不說二話,打開駕駛艙,對簡說:「如果想要保證這架飛行器不會因為瓦倫丁的大腦入侵而墜毀,我想你應該讓出駕駛席了。」
簡認命地一笑,將終端取下,肖巖取代了他的位置。
當簡進入機艙,溫恩以及馬克的視線如同刀子一般落在他的身上,他只是淡然一笑,在海茵的身邊坐下。
「感覺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從一個需要被特種兵重重保護的研究員一躍成為果斷的決策者了。我好像錯過了他最重要的成長時光。」簡半開玩笑地敲了敲駕駛艙,馬克更加憤恨地瞪著他。
「但願這個行動不是你企圖在他心中留下印象的卑劣方式。」海茵始終目視前方,就連身姿也未曾改變。
「哈哈!」簡低著頭大笑了起來,「他曾經讓我很痛苦,所以我確實該考慮報復他。」
「所以你才要他研製那種病毒。」
「他能做到。」簡閉上眼睛,「所以這是我最後一次與你達成共識。」
「肖巖必須活著回來。」
「這是整個行動的前提。」

當肖巖聯入駕駛系統時,不用通過語言,就能與凱西進行思緒深處真正的交流。
從肖巖代替簡的那一刻到現在,凱西沒有皺一下眉頭,彷彿駕駛飛行器就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會向你說對不起,因為你不會接受,也因為由始至終我們的立場就是不同的。
腦海中響起凱西的聲音時,肖巖並不意外,是時候放下對過去的芥蒂,因為所有的過往將不再有意義。
你不是一直說如果我與你合作,沒有什麼能難倒我們,這一次就放手一試吧。
飛行器急速前行,他們掠過與天空交織在一起的深藍色海洋,隨著漂浮中的冰山不斷增多,大片的冰面出現在眼前,純白色的遍佈一道一道不斷四散開來的裂縫,當裂縫從視野中消失,一望無際的潔白虛無映入眼簾,反射著所有視線,意味著他們已進入南極圈。
肖巖與凱西十分清楚,越是接近就越有可能遭遇瓦倫丁的大腦侵襲。
果然不出所料,肖巖感受到有力量試圖進入他的大腦外沿,最重要的是入侵者並不止一個人!
幾架屬於潮湧的飛行器正迎面而來,時不時發射激光導彈試圖炸毀肖巖的飛行引擎,逼迫他們在到達潮湧基地之前迫降。即便抵禦著阻斷者,肖巖與凱西遊刃有餘地在激光導彈的縫隙間穿梭,低空飛行時,冰原在飛行器的身後碎裂開來,激光導彈對於他們而言就似小孩子的玩具。
凱西駕熟就輕地以十分銳利的軌跡劃破藍色蒼穹,肖巖發射導彈,將緊隨而上的三架地方飛行器炸毀,順帶逆向入侵追擊者的大腦,使得他們的飛行器失去控制,兩三秒之內紛紛墜毀,在這片冰天雪地中發出陣陣嗡鳴。
馬克緊張地抵住機艙頂部,溫恩也被剛才極度刺激甚至令人誤以為他們要墜毀的飛行軌跡感到心有餘悸,而他們對面的簡卻鼓起掌來,只有海茵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

95、

不到三十秒鐘,所有追擊者全軍覆沒。
這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肖巖下意識朝凱西的方向伸出自己的拳頭,這是一個慶祝的動作。隨即他覺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就在他要將拳頭收回來的瞬間,凱西的拳頭撞了上來。肖巖的心緒一顫,唇上扯起一抹笑容。
兩人並沒有放鬆心情,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些追擊者很有可能只是瓦倫丁派來試探實力的炮灰。
潮湧的南極基地近在眼前,肖巖不由得驚訝起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瓦倫丁竟然在南極建造了這樣一個完整的基地,通過飛行器的掃瞄,這個基地極深,結構穩固,就連最主要的支撐材料也是用超密度鈦金製成,肖巖簡直不敢相信,他到底哪裡來的人力和物力!
就在他們距離這座基地不到兩百米的距離,飛行器忽然急速下墜!
肖巖與凱西根本無法控制引擎,彷彿有一股巨大到難以抗拒的力量將飛行器拉下去。
情勢一發不可收拾,肖巖與凱西發出警報,就在飛行器即將觸地墜毀的瞬間,所有人從飛行器中彈射出去。
爆炸聲引起遠處冰川的雪崩,肖巖滾落地面時能感覺到劇烈的震顫,滾燙的空氣沿著肖巖的背部灼燒而過,戰鬥服隔絕了高溫帶來的傷害,肖巖迅速起身,當他確定所有人都安然離開飛行器之後,呼出一口氣來。
「媽的!這是怎麼回事!」馬克大聲叫罵。
海茵半蹲在地上,手掌撥開厚厚的積雪,看到一層類似金屬物質。
「是磁場。瓦倫丁利用磁場轉換裝置破壞了飛行器的引擎功能,無論是大腦多麼強大的駕駛員也無法抵禦磁場對引擎造成的傷害。」
肖巖立即聯繫後援部隊,警告他們在移除這些裝置之前決不能駕駛飛行器靠近這片區域。
他回過頭來,眼前的這座灰色基地,彷彿在寒風中呻吟的猛獸,蓄勢待發要將他們吞入腹中。
溫恩呵呵冷笑了起來,「確定我們要進去嗎?瓦倫丁難道真的會開啟大門等待我們大駕光臨?」
就算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他們仍必須前行。支援部隊在磁場轉換裝置的外沿停留下來,正在進行拆卸。
「走吧。」簡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邁向前方,在冰原上留下一排足印,凱西不說二話,背著終端設備跟在他的身後。
當他們來到基地的入口處,簡停下腳步,冷聲說:「肖巖、凱西,開啟你們的無線終端!」
說完,簡將自己的手掌按壓在門上,他的生物訊息被識別,只聽見頭頂傳來一句「歡迎回家」,這是屬於克萊爾的聲音,凱西的肩膀微微一頓,大門緩緩開啟,面前是幽深彷彿沒有盡頭的通道,寒風呼嘯著灌入,發出唔啞的聲響。
簡取出雙刃,抬腳邁入,凱西正要拉住他,他的第一步已經落地,瞬間整個通道由外向內明亮起來。
「這是在說歡迎光臨嗎?」馬克抓了抓腦袋。
「他不會讓我們輕鬆地進入。」凱西冷哼了一聲,放下目鏡對通道牆壁進行掃瞄,「牆壁上安裝了激光發射裝置,不管你的癒合再生能力有多強,被激光切成肉塊就是神也救不了你。」
「激光……真是復古,我還以為他會直接發射導彈呢!」溫恩取出腰間的銀翼,沿著地面飛旋而出,感應到重量,幾道激光掃過,銀翼被切成了金屬碎片,「我們該如何通過?」
簡笑著活動手腕,「當然是毀掉所有激光發射裝置。」
他的話音剛落,海茵取出冷凝槍,俐落地組裝,幾乎就在半秒鐘內,他握住冷凝槍衝入通道。
「海茵……」肖巖正要上前,簡忽然一把將他向後推去,肖巖撞入凱西的懷裡。
「你覺得簡和海茵是泛泛之輩嗎?」
當他們衝入通道內部,激光射出,如同一道一道網面,一旦被切中,後果不堪設想。
溫恩三人戒備在肖巖的身邊,而海茵踩踏在牆面上,一個空中轉身,一道激光沿著他的腳踝穿過他抬高的手臂,而海茵卻在它差一點將自己剖成兩半的瞬間扣動扳機,損毀了激光發射口。就在他落地的瞬間,又是更加兩、三道激光交替射出,不斷變化著角度。
肖巖的心跳一陣緊繃,大腦在電光火石的瞬間計算著角度,而海茵彷彿與他有著難以言喻的默契,絲毫不差地按照肖巖的想像掠過第一道激光,在第二道激光即將變化之前將它損毀,緊接著半傾斜身體擊潰第三道激光。
而簡則顯得直接而粗魯,他以利刃的劍身反射激光,折射出特別的角度摧毀其他的激光發射器,猛然一個轉身在另一道激光未及改變方向之前狠狠將利刃刺入。肖巖這才明白簡的劍身也是由超密度鈦金製成,所以能反射激光,這應該是凱西的傑作。
肖巖拔出腰間的配槍,看了看凱西,兩人會意。單憑簡與海茵是不可能完全處理掉這些激光發射裝置,這個通道實在太長了!
溫恩沒有阻止肖巖,而是緊跟其後。
肖巖的速射能力即便在特殊任務部隊中也是一流水準,因為激光發射器並非有機物,冷凝槍無法自動追蹤目標只能手動瞄準。海茵與簡越是前往通道內部,激光就越是密集,變化速度也越來越快,肖巖必須提前為他們減輕負擔掃除障礙。一秒鐘之內,肖巖連連射出兩槍,冷凝彈擦過海茵耳邊的碎髮沒入遠處的牆面,一分鐘之內,肖巖射空了冷凝彈,而海茵與簡則來到了通道的盡頭。
馬克與麗芙小心翼翼護衛著肖巖來到海茵身後。
進入基地的大門在此時關閉,肖巖試圖使用聯絡器聯繫外援部隊,但信號無法發送出去。
肖巖閉上眼睛,用力將後腦抵在牆壁上,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退路。
「可以入侵這裡的主控嗎?」簡伸出手指,剛要戳上肖巖的臉頰,就被海茵一把扣住,海茵的手牢牢擋在肖巖的面前,他的手指極為用力,肖巖的耳邊響起咯咯的聲音,是簡指骨正在碎裂。
肖巖扣住海茵的手腕,使他鬆開了簡。簡甩了甩手指,無所謂地笑了笑。
「無法入侵,不僅僅是聯絡信號被遮蔽,就連這個基地的內部我也捕捉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信號。」肖巖皺起眉頭。
溫恩的手掌覆在牆壁上,冷哼一聲說:「看來瓦倫丁真的很忌憚肖巖的大腦,不打算輕易讓他的思想接通這裡的系統,這裡的配置竟然如此復古,反而讓現代化的手段失去作用。」
「什麼意思?」馬克探著腦袋問。
溫恩將馬克按了回去,「你不需要明白什麼意思!」
他們一路向前,眼前的道路通向基地下方。
馬克低著頭向下望去,整個空間被照射得十分明亮,但始終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湧起,地面彷彿玻璃鏡一般,讓人不得不懷疑這要經過怎樣的沖刷和拋光。
「這下面不會還有變種怪物吧?」
「當然不會有。我們都注射了雪倫病毒,任何喪屍對我們都不再有攻擊力。」肖巖瞇起眼睛,他承認此時的自己感覺十分不爽,因為現在的每一步彷彿都走在瓦倫丁的計劃之內,他們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靜下心來,你曾經說過『沒有完全的準備』,對於我們是這樣,對於瓦倫丁也是如此。」
當海茵的話在肖巖耳際響起,原本有幾分浮躁的心瞬間沉靜下來。
「我們走。」
他們一路向下,整個基地空蕩蕩的,不由得令人懷疑除了他們,真的還有其他人在這裡嗎?
這樣的安靜令肖巖的心頭蒙上一層莫名的緊張,麗芙、馬克以及溫恩始終維持三角陣勢保護在肖巖的周圍,肖巖現在只想哪怕找到一個控制室或者研究室,只要能連接這裡的系統,就能弄清楚這個基地的構造。
而空空如也的基地已經讓馬克失去耐性,他壓低了聲音咒罵道:「媽的!瓦倫丁真躲在這裡嗎!什麼都沒有!」
肖巖瞇起眼睛,抬頭看向頭頂的一整個空間,牆壁上是有無數個關閉的門口。
「未必真的什麼都沒有。」
話音剛落,這些門在瞬間開啟,隱隱聽見有什麼急速滑落的聲音。所有人高度戒備,當某個物體掠過他們頭頂時,馬克迅速抽出利刃將它劈開,只聽見骨骼與肌肉碎裂的聲響,血液從頭頂落下,伴隨著某種實驗室營養劑的氣味。海茵一把將肖巖拉了過去,屍塊落下,所有人愣住了。這是一具屍體,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樣子,眼睛睜得很大,身體肌肉明顯萎縮,臉部五官失衡,讓人覺得熟悉卻無法記起在哪裡見過。只是當肖巖看見他眼角的那顆痣時,不由得看向簡的方向。
簡低下頭來,用刀刃將屍體的臉撥向自己的方向,眸子裡沒有一絲溫度。
「這是失敗的複製品。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是瓦倫丁製造『孩子』的工廠。」
就在這個時候,那些洞口又有十幾具屍體劃出,砸落地面時,有的頭骨碎裂,有的完全畸形,令人不忍直視。
「我們盡快離開!很明顯這一層是用來處理複製人失敗品的!很快就會釋放溶解劑!任何有機物都會被溶解!」凱西嚴厲警告,眼見滑落的屍體越來越多。
「媽的!怪不得這裡的地板這麼亮!」馬克叫罵了起來。
「我們怎麼離開?去哪裡?這裡只有一條路,沿原路返回根本沒有意義。」麗芙皺起了眉頭。
海茵不說二話,滑繩彈射而出,刺入某個處理屍體的管道,朝肖巖伸出手來,「我們走!」
肖巖點頭,這個管道必然聯繫著製造培養複製人的實驗室!有實驗室就會有終端!肖巖順著繩索向上爬去。管道內十分光滑,只有用力撐住弧形的牆壁才能勉強上前,不斷有屍體與他們幾乎貼著面滑落,好幾次當肖巖差一點和屍體一起掉落下去時,海茵總是以肩膀頂住肖巖的腳,肖巖這才勉強撐住自己。屍體身上的營養液蹭到海茵的身上,為了頂住肖巖,海茵全身肌肉緊繃,根本無暇在意這些噁心的液體。
當最後肖巖好不容易扣住管道的出口,又有兩具屍體落下,幾乎要將肖巖衝下來,而海茵發出一聲悶哼,強硬地將肖巖頂了上去。趴在地面上,肖巖抬頭的瞬間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黑暗的空間中,無數的培養皿陳列著,每一個培養皿中都是一個複製人,他們在營養液中安然沉睡中,肖巖放眼望去,即便是最深遠的地方也隱隱閃爍著培養皿的光亮。他們都和簡來自同樣地DNA,有的仍舊是嬰兒,有的只有幾歲,還有一些接近成年。
不遠處某個培養皿中,一個複製人忽然全身抽搐起來,他的雙眼驟然睜開,從毫無焦距到發瘋般用力地看著肖巖,血絲在眼球中凝結,不斷拍打著培養皿,試圖出來,彷彿無法呼吸一般,他在營養液中拚命掙扎。隨著他的掙扎,肌膚逐漸剝落,露出鮮紅的血肉,隨著營養液的滲透,他的痛苦倍增。
這個複製人失敗了。
肖巖完全不知道如何挪開自己的視線,直到一個手掌猛然遮住他的眼睛,將他按向身後的懷抱。
「不要看。」
海茵微涼的聲音湧入肖巖的腦海,他下意識扣緊對方的手腕,感受著對方呼吸時胸膛的起伏。對於肖巖來說,這才是活著的證明,海茵的溫度海茵的呼吸。
只聽見「砰」地一聲,死去的複製體從培養皿的底部滑落,經過機器的輸送,落入輸送管道,如同垃圾一般被處理了。
當海茵的手掌挪開,肖巖眼前的培養皿中又被植入了一個胚胎,猶如一個噩夢般的輪迴。
溫恩和麗芙好不容易將馬克拉了上來,這個大個子幾次被屍體給沖下去,所有人為眼前的一切瞠目結舌。
「我的天啊!這裡……有多少……他們真的都是簡沃利斯?」馬克不可思議地用手指敲了敲某個培養皿,「也就是說,瓦倫丁希恩甚至可以製造出一支軍隊!而且還是具有特殊任務部隊作戰能力的軍隊!我的天啊!」
「是啊,我和凱西就是這樣來到這個世界的。直接以DNA複製一個完整的生命體本來就存在諸多不穩定因素,瓦倫丁又希望我們與X病毒的適合性增強,所以接受X病毒的胚胎就更容易發生畸形以及早夭。成百上千的複製人中,可能只有一個能活下來。這就是我們與你們的不同,我們從不知道自己真正屬於哪裡。啊……不,從基因的角度來說,我就是瓦倫丁希恩。」簡自嘲地扯起唇角。
「這些培養皿就算不是與主控聯繫,至少也和這裡的研究室相連!」溫恩細細觀察著培養皿的構造,查找著可以將肖巖攜帶的無線終端接入的線路,「這裡的線路真奇怪……」
肖巖皺起了眉頭,「溫恩,不用檢查了,這裡的培養皿根本沒有與終端連接。只需要最原始的訊息控制系統,按照程序的設定,不斷重複培養複製人的過程就可以!」
「可惡!到了這個鬼地方,我們要如何繼續尋找瓦倫丁?」溫恩指向遠方,這架勢彷彿這整個基地都被培養皿佔據了。
就在這個時候,肖巖感覺到有什麼正從遠處的黑暗中悄然接近。就在那一瞬間,無數銀翼被釋放而出,毫不留情地擊碎培養皿甚至穿透複製人的身體襲向他們。所有人瞬間閃避,肖巖的左腳踩在培養皿上,凌空時抽出別在大腿上的匕首,格擋開刺向腰際的銀翼。騰空那一刻,肖巖意識到,襲擊他們的不是幾個人,而是一群人。
一道寒光在他的身側閃過,肖巖的匕首與對方的刀刃撞擊的剎那,看清楚對方的臉。
「簡——你幹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簡猛然跌坐在地,兩名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殺手揮著刀刃一左一右襲向他的肩膀。
「我的媽啊!怎麼這麼多簡沃利斯!」馬克的喊聲傳來。
原來這些殺手都是簡的複製人!
潮湧組織的殺手已經夠難對付的了,如果這些殺手都有著簡沃利斯的水準,那就是災難!
肖巖低下身來,匕首劃破殺手的腹部,緊接著繞至身後,狠狠將匕首刺入對方的後頸。
當殺手倒下的瞬間,肖巖與他的目光相對,一陣不寒而慄。那是與簡完全不同的眸子,冰冷到空洞,沒有所謂對死亡的恐懼,彷彿他的存在如同機器。
又有殺手來襲,肖巖身後破裂的培養皿中不斷有營養液流淌而出,他猛然滑到,摔落地的瞬間將狠絕地將匕首擲出,對方的刀刃隔開肖巖的匕首,就在瞬間海茵砍斷了他的脖頸。當成群的殺手不斷湧來,海茵一把拉起肖巖,回身擋開他們的進攻,氣勢逼人。殺手們忌憚海茵,緩慢移動著尋找攻擊的空隙。
肖巖低下身,撿起殺手掉落在地的劍刃,就在殺手攻擊海茵的瞬間,肖巖游刃有餘地掠過兩名殺手,揮開其中一個的刀刃,橫砍在另一個人的腰際,退離之後反身以刀柄敲碎他的後腦。一切發生不到一秒,當那名殺手倒下,他睜大眼睛瞪著肖巖,不敢置信自己的死亡。當某個殺手正要偷襲肖巖時,海茵踩在斷裂只剩下一半的培養皿上,凌空劈砍,沿著殺手的肩膀砍向胸膛,以不可抵擋之勢將劈來。
肖巖回過身來,一腳踹開殺手的下半身,他的上身跌落地面時仍舊試圖握緊刀刃,肖巖一腳踹斷了他的腦袋。
不遠處,馬克與麗芙聯手解決了幾名殺手,溫恩全身上下也滿是血跡。
令肖巖意料之外的是凱西的身手,靈巧多變,防不勝防,當他扭下某個殺手的腦袋時,臉上沒有絲毫憐憫的神色,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標是什麼,要有怎樣的決心才能做到。
而簡的囂張恣意就更不用說,他的劍刃刺穿某個殺手的胸膛,將他甩了出去,劍刃劃過銳利的半圓,逼迫殺手們退讓的同時他卻毫無所畏地進攻,看似隨意卻是在長年累月的交戰中累積下的經驗,他總能在微妙的剎那做出最有殺傷力的刺殺。
溫恩的手臂搭在馬克肩上,欣賞著簡最後一擊的身姿,這一次他的臉上是嚴肅的神色,簡當初被譽為海茵的後繼者,並不是浪得虛名。
「雖然能不斷重複殺死簡沃利斯讓我覺得很爽,但總是看見同一張臉實在很倒胃口。」溫恩緩緩開口。
簡笑著將利刃收入背上的鞘中,笑著來到肖巖面前,微微低下頭來,「哎呀呀,你的頭髮都被弄髒了。」
「這些殺手不是從培養皿中出來的,他們的經過訓練,是完成品。」肖巖低頭看著遍地屍骸。
「雖然是完成品,但距離我的水準差太遠了。如果他們中有三分之一實力與我相當,就算是海茵伯頓也無法保證帶你活著離開。」簡蹲在地上,看著那一張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
海茵向著黑暗深處走去,肖巖跟了上去。
「老大——你去哪裡啊!」
麗芙終於不耐煩地推了馬克一下,「笨蛋!這些殺手是從其他地方進來這裡!他們能進來我們就能出去!」
他們向前,路過一個個還未被破壞的培養皿,終於在地面上發現了一個敞開的通道門。
「感覺我們在一步一步深入瓦倫丁的陷阱,不可自拔。」麗芙皺起眉頭,「我有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96、

幾分鐘之後,他們找到了通往下一層的節點。他們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只得進入。
「我猜想瓦倫丁這會兒得意的快要抽筋了吧!感覺剛才那幫複製人殺手就是來給我們指路的!」溫恩一邊向下一邊說。
「放心吧,有我走在前面,瓦倫丁還不想要我的命。」簡回過頭來,朝肖巖的方向露出大大的笑臉。
這個男人的笑從前是放蕩不羈,現在是沒心沒肺。
面前又是一段幽深的通道,唯一慶幸的是,經過凱西的掃瞄,通道的牆壁上沒有任何激光發射器。而令人不安的則是,通道兩側是一排一排的房間,肖巖望向凱西,如果這些都是研究室,他們就能找到終端!
海茵按住肖巖的肩膀阻止他上前,向所有人做了一個「止步」的姿勢,走向第一個房間,透過房間的玻璃向裡望去,這個房間裡只有一張床,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床邊一個幾歲的少年做著拍球的動作,似乎正哼著兒歌,他的腦袋上戴著某種終端,終端的線路沒入牆體,延伸至莫名的地方。
簡緊跟著來到海茵的身邊,看到這一切露出瞭然的表情。
「哈,歡迎來到培養室!這就是瓦倫丁給予他們自由的方式。給他們戴上終端,系統在他們的大腦中模擬出各種各樣的場景,比如說樹林、公園、他們甚至能在終端中享受父親的愛護,而這個父親永遠是瓦倫丁希恩。於是有一天,當他們美好的生活被這個冰冷的小房間代替,開始奮不顧身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他們中只有很少部分的會猛然驚覺,他們從沒有真正被父親愛過。」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的終端連接著這裡的系統。」
「理論上是。」
簡的話音剛落,海茵取出配槍,對準門鎖的位置,接連發射直到彈夾中的冷凝劑被射空,隨即取出利刃,猛然將刺入門鎖,狠狠撬動,利刃緩緩彎曲,直到滑門開啟了一條縫。
「你要做好準備,這些孩子們可極度凶殘。」簡也取出利刃,刺入縫隙,與海茵協力將滑門撬開。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拍著球孩子驟然轉身,目光中滿是陰寒的殺意,從床頭抽出利刃的動作快到令人措手不及,他衝向海茵,而簡卻擲出利刃,穿透了他的胸膛,將他釘在牆壁上。
簡向前,這個孩子仍舊狠戾地盯著他們,試圖將簡的利刃從身體中拔出。
肖巖與凱西趕到房間門口,看著簡抬起手臂,砍下了少年的頭顱,血液在牆壁上飛濺出囂張的弧線,放肆地綻放開來。
肖巖沒有露出悲憫的神色,他太清楚這些看似無害的少年可怕之處,他們早已成為瓦倫丁的延伸,比一直蝸居於夏爾中的人類更可悲。
「喂……這有點血腥吧……」馬克摸了摸鼻子說。
「你們不是需要他腦袋上的終端嗎?」簡不以為然地提起少年的頭顱。
這時候馬克才發覺這個終端的線路穿透了顱骨,直接連入了少年的大腦。
肖巖沒有廢話,與凱西一起將終端從顱骨中取出,凱西負責將這個終端的線路與他們所攜帶的無線終端連接,肖巖迅速入侵,在瞬間他的思想遍佈整個基地,不斷深入,終於發現了傑瑞的大腦所在。
取下終端,肖巖極為嚴肅地看著所有人。
「我已經找到了傑瑞的大腦,但最大的問題是我懷疑瓦倫丁在這裡有一整支的軍隊。」肖巖的無線終端與聯絡器相連,彈出他腦海中的基地構造。
就在下一層,肖巖能感覺到大量的有機體,通過分析這裡的運作訊息,他計算出這個基地裡應該有幾千個瓦倫丁的複製體,而這些複製體的指數正常,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都具備戰鬥能力。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頓然安靜下來。
「我們的問題並不是要與這一整支軍隊作戰,因為我已經鎖死了這一整層。傑瑞的大腦在底層,如果瓦倫丁也在,那麼他應該與傑瑞在一起,我們只有通過營養液運輸通道從這個位置游到下一層。」
「什麼,從營養液裡游過去?」馬克睜大了眼睛,「這也太噁心了吧!」
「不會噁心你太久,營養劑會定時循環。我們只需要等到循環開始時進入輸送管道,只需要三秒鐘,就會到達底層。但是當我們到達底層時,必須炸開這個位置離開,否則就會循環到其他地方。」
「我沒有問題。」溫恩點了點頭。
「我也沒問題。」麗芙看向馬克,「喂,你的反應要快點,不然沒人拉得住你!」
肖巖帶著一行人走向通道的盡頭,在那裡是巨大的營養劑反應裝置,肖巖抬起聯絡器計算時間,注入口不斷有廢棄的營養劑經過過濾裝置流下,發出轟鳴聲。
簡首先將自己的滑繩搭扣掛在凱西的身上,回過頭來攤了攤手,「我很有自信能夠上到正確的地點。」
海茵不說二話,將自己的滑繩搭扣鎖在肖巖的腰上。溫恩與麗芙相互看了看,一起將自己的滑繩掛在馬克的腰上。
「啊,原來你們兩個都擔心被沖走啊!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拉住你們倆的!」
溫恩露出無語的表情,麗芙狠狠錘了馬克一下,「白癡!我們是怕你被沖走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拉不住你!」
「時間到!」肖巖忽然放下手腕,與海茵一起跳下去。
眼見著過濾器即將下壓,其他人匆忙跳落。
如果是普通人落入這樣粘稠的液體中,只怕連划動手臂也要使出全身力氣,但他們卻不一樣。
當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動靜止的液體驟然下降,他們被壓迫著,彷彿要落入地獄深處。
肖巖的手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過去,只聽見炸裂的聲響,海茵一隻手掛在破裂的輸送管邊緣,猛然將肖巖拉起。當肖巖的雙手都抓住邊緣時,海茵單手將他推了上去。已經離開管道的簡扣住肖巖的手腕,將他拉了上來。
營養液仍舊繼續向下流動,麗芙與溫恩費力地拉著即將被沖走的馬克,腳下的營養液太過濕滑,溫恩甚至以利刃刺入地面試圖固定自己。
海茵與簡一起拉住繩索,終於將馬克托了上來。
「咳咳咳……」馬克趴在地面上用力地咳嗽起來。
所有人重重地呼出一口起來,麗芙用力地踹了馬克一腳,「笨蛋!」
肖巖抹開臉上的液體,搖晃著站起身來,看著這裡重重立體影像,計算著場景模擬變量,培養室中少年們的夢境完全顯現,肖巖確定這裡就是主控室。
只是,瓦倫丁在哪裡?
肖巖正要連入這裡的終端,簡按住了他的肩膀。
「也許瓦倫丁就等著你接入。」
「他不瞭解我,所以未必能在思想的世界裡欺騙我。而且,他的接入速度不一定比我快。」肖巖放下簡的手,進入了系統。
「我和你一起去!」凱西也跟著連入。
他們不斷搜索,終於找到了傑瑞的大腦發出的信號:你們來這裡做什麼!馬上離開!瓦倫丁根本不在這裡,這個地方只是誘捕簡的陷阱而已!
就在那一刻,肖巖感應到主控系統中某個節點被開啟,他試圖關閉那個節點,才發覺那是一個手動裝置!肖巖這才發覺某個培養室被開啟,裡面的少年打開了那個節點!
肖巖控制系統,關閉所有通道。
「我們必須馬上撤離!有人開啟了上一層!」
「給我一點時間!我們要讓傑瑞解脫!」凱西大聲喊道,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肖巖。
簡不說二話,從肖巖那裡接過終端,「我來吧!凱西根本狠不下心!」
就在瞬間,某種神經毒素自動配對,注入傑瑞的大腦。
傑瑞的大腦反應正逐漸減弱,即將停止思考,彷彿即將陷入某個柔和的夢境。
「晚安,我的朋友。你需要好好休息了。」簡輕聲道。
謝謝……晚安……
簡猛然起身,拉起神情呆滯的凱西,「我們走!」
他們只能通過輸送管道向上,營養液已經流乾的管壁仍舊缺少摩擦力,他們只能將利刃刺入管壁以此借力向上爬。
當他們終於來到頂端時,才發覺過濾器正壓在管口。
「媽的!」馬克大聲咒罵起來。
海茵不說話,將炸彈按壓在管壁上,所有人不得不向下爬行一段距離,當管壁被炸裂,他們終於爬上了地下二層。
肖巖還沒有來得及喘氣,一柄利刃襲向他的腦袋,他在瞬間抽出匕首,狠狠將對方的兵器揮開,肖巖這才發現,等待著他們的是培養室裡那一群少年。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中執著兵器,一擁而上。
「真是沒完沒了!」
這些少年根本不是特種兵的對手,但他們對自己生命的漠然使得一切行動有種不顧一切的瘋狂。
這一場廝殺毫無感情,只有飛逝的刀刃,四散的血液。
「這樣的任務,我真不想再有第二次了!」馬克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來。
而通道深處隱隱傳來腳步聲。
肖巖的瞳孔一陣收縮,他知道這些少年只是為了阻擋他們離去的腳步,海茵拉起肖巖,猛然向前跑去。
他們瘋狂地飛奔,馬克回頭看的瞬間差一點摔倒在地。
無數與簡一模一樣的複製人,身著戰鬥服,正追趕而來。
這樣的數量,他們根本沒有勝算!
當他們來到通道節點,才發覺滑門竟然是關閉的!
所有人取出利刃,合力將門撬開,當他們向上跑去,終於來到地面二層。
「聽著!入口處的門一定是封閉的,那扇門可不可能被撬開!」簡出言提醒。
肖巖在奔跑中點開聯絡器,將基地結構圖再度調出,找到最薄弱的地方。
「我們必須去到處理失敗品的地方!炸開那裡的天頂可以去到這個基地的飛行通道!到了那裡,我就能接入終端打開通道門!」
「但願那裡的屍體已經處理乾淨了!」
一行人奮力狂奔,跟在最後面的溫恩不得不拔出冷凝槍,向追趕來的殺手射擊,前排的殺手被射中腿倒下,其他殺手毫不猶豫踩過他們的身體繼續追趕,哪怕倒落的殺手被踩成碎塊也沒有任何一個停下。
「真是群怪物!」溫恩狠狠嘖了一聲。
他們終於來到了處理屍體的地方,這裡如同他們來到時一樣,光亮整潔不留絲毫痕跡。
所有人將身上的炸彈取下,時間設置為十秒,同時扔給海茵,海茵迅速以繩索將它們捆綁在鉚頭,鉚頭帶著炸彈射向天頂,所有人看向殺手奔跑而來的方向,心中默默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天頂裂出縫隙,海茵將手中利刃擲向裂紋的中心,沒入的瞬間,隨著「喀啦」一聲悶響,天頂掉落下來,露出正好足夠一個人通過的縫隙。
「肖巖!走!」
肖巖射出自己的滑繩,向上而去。
一個殺手擲出利刃刺向肖巖,海茵幾乎在同一時刻將自己的另一把利刃擲出,將它擋開。
肖巖爬了上去,低下頭來看見第一批殺手已經衝了進來,海茵他們被包圍。海茵的動作過狠戾,幾乎不做思考卻又沒有任何可預見性,這些殺手們不斷被逼退。但肖巖很快明白,殺手們的目標是簡,他們沒有一個對簡造成傷害,試圖抓住簡的肩膀將他拉走。
「麗芙!上去!」海茵冰冷的下令。
麗芙踩在馬克的肩膀上一躍而起,勾住繩索,向上而去。
肖巖握緊冷凝槍,任何殺手打算襲擊麗芙,肖巖就開槍將他擊潰。
麗芙平安上去之後,簡開口大喊,「凱西!你也上去!」
不過三秒而已,簡攔腰砍斷三名殺手,肖巖低下頭,看著簡的背脊拉扯出極具張力的線條,每一次揮刃都是沉重到令人喘不過氣的殺意沸騰。
「我不去!你先走!」
好不容易殺滅這一群,又有更多的殺手湧來。
「我和你決不能同時在這裡完蛋!你不想再見到艾維爾了嗎!」簡一把將凱西推到了繩索下,「上去!然後保護好肖巖!他們不會殺我!想想我們的目標!想想克萊爾和傑瑞!別讓他們白死!」
簡的怒吼令凱西捨棄情感,拉住繩索,一躍而上。
「馬克!你這個拖後腿的笨蛋,滾上去吧!」溫恩叫嚷著。
「我最後再走!」
「別浪費時間!你塊頭最大,現在試一試,如果被卡住了,肖巖就會把你踹下來,到時候你就是想上去也上不去了!」溫恩嚴厲地一路斬殺到馬克的身邊,「這是命令,別忘了,我是少校而你只是少尉而已!」
「媽的!」馬克大聲咒罵著,抓住繩索,「你這傢伙永遠只會拿軍銜來壓迫我!」
只剩下三個人,他們的廝殺更加艱難。
「老大,你先走!」溫恩高喊出聲。
「上去保護肖巖。這是命令,少校!」海茵的砍殺越發迅速。
溫恩咬牙,拉住繩索卻始終猶豫著不肯離開。海茵忽然猛然來到溫恩面前,按下繩索末端的按鈕,溫恩驟然被拉起。
終於,整個空間只剩下海茵與簡,兩人背靠著背,竟然能讓這一整群的殺手無法再靠近。
「海茵、簡,你們快上來!」
海茵與簡兩人同時向頭頂的裂口射出滑繩,就在那一瞬,殺手躍起,拉住簡的腿,一柄利刃飛出,斬斷了簡的繩索,在那一瞬海茵側身勾住簡的斷開的繩索,在手腕上繞了兩圈,試圖帶著他向上離去。
越來越多的殺手拉著簡的腿,海茵發出低吼聲更加用力。
裂縫上端的鉚頭搖晃著,隱隱有從牆體中脫落的架勢。
就在鉚頭跌落的瞬間,肖巖猛然拉住了他,馬克在肖巖跟著滑下去的那一刻拉住肖巖的腰。
溫恩與麗芙立刻上前,幫助肖巖拉住鉚頭。
鉚頭最為尖銳的部分刺入肖巖的掌心,血液沿著繩索滑落,匯入海茵拉著繩索的指縫。
「凱西!用我的配槍!追蹤式子彈!」肖巖牙齒咯咯作響,再這樣下去,繩索只怕也會斷開。
凱西取出配槍,接連瞄準拉住凱西的幾個殺手,當他們的腦袋爆開的瞬間,所有人狠狠用力,將海茵拉了上來。當海茵的雙手撐上去時,肖巖他們也將簡拉到了僅有一臂之遙的地方。
湧入這裡的殺手越來越多,將整片地面填滿,他們踩踏著彼此向上,越來越高,彷彿追逐著蜜糖的螞蟻,重重疊疊,堆積出令人驚恐的形態。
「上來,簡……」肖巖的雙手拉住了簡的手腕,而簡的雙腿卻被那些殺手拉扯著,那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肖巖咬緊了牙關,骨骼就快被拉斷一般,海茵伸出手扣住肖巖的手腕,幫助他向上拉,馬克就快抱不住肖巖的腰。
聚沙成塔,眼看著越來越多的殺手彼此踩踏甚至拉住了簡的腰。
「上一次你不顧一切要離開我,這一次卻這麼費力要留住我,這可真讓我不知所措。」簡朝肖巖抿起嘴唇,那一刻的笑容彷彿第一次在中央科學院裡肖巖撞上他的胸膛。
對一切都無所謂的輕佻。
「海茵伯頓,你教會了他格鬥技巧,卻沒有教會他作戰的法則。」
簡正在試圖掙脫肖巖的手,一點一點地向下滑去。
「簡沃利斯!你要做什麼!你這個混蛋!你要做什麼!我知道那條狗屎法則,絕不回頭!但我現在不是回頭!」肖巖就快拉不住簡,他只能求救地看向海茵,「我們必須帶他走!」
「別看著海茵!看著我!」簡忽然吼了出來,震得肖巖骨骼一顫,肩膀更加疼痛,「你要有衡量的果斷,要有放手的勇氣!這才是你應該學會的!凱西,還記得我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你永遠改不了混賬的秉性!」凱西咬牙切齒,趴在肖巖的身邊,使足了力氣掰開肖巖的手指,甚至不惜將他的手指掰骨折。
「凱西……凱西你幹什麼……」
肖巖難以置信凱西竟然會做這些。
「沒聽見簡要你放手嗎!你沒聽見嗎!瓦倫丁不在這裡,他們就算抓住了簡也必須帶他活著去見瓦倫丁!」凱西的眼淚始終在眼眶中未曾落下,「如果你和簡一起掉下去,他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什麼意義?
就在肖巖思考的那一瞬間,簡猛然掙脫了他的手指,整座殺手堆積而成的人塔彷彿失去主心般坍塌陷落,簡笑著,一直看著肖巖,他的口型似乎在說:再見。
海茵扣住肖巖的脖頸,將他拉了回來。
而簡,已經被成群的殺手淹沒。
肖巖仍舊沒有回過神來,海茵的雙手按住他的臉頰,強迫他的視線聚焦。
「肖巖少校!告訴我,你現在是打算跳下去救他,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前往停機通道!」
海茵的視線如同烈日,帶著灼燒的溫度,刺入肖巖的眼底,神經在那一刻緊繃幾乎斷裂。
那雙眼睛彷彿黑洞,將肖巖所有的思緒彙集起來,形成一股力量。
「停機通道!」
說完,肖巖驀然轉身,繼續向前。
他們要盡快離開這裡,與後援部隊會合!他們帶走簡就必然要使用飛行器,只要與飛行器的終端連結,肖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追蹤到他們的目的地!
一行人成功抵達飛行通道,肖巖入侵系統,將通道門打開,此時,一架飛行器已經徘徊在他們的面前。
機艙門打開,勞倫的叫喊聲傳來,「喂!快上來!」
「勞倫……你怎麼來了!」溫恩露出驚訝的表情。

97、

「來救你啊!白癡!」勞倫朝溫恩比出中指。
他們沒有時間寒暄,肖巖與海茵縱身一躍,同時跨入機艙,溫恩緊隨其後。
當所有人都進入機艙後,又有數名殺手緊隨而至,他們不顧一切跳向肖巖的飛行器,抱住引擎。
「我的媽呀!」勞倫剛要按下關閉艙門的按鈕,一個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溫恩扣住他的另一隻手腕,麗芙毫不留情地砍斷殺手的手臂,勞倫這才被拉了回去。艙門關閉。勞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心有餘悸。
「天……他們都是簡沃利斯嗎?」勞倫的臉貼在機艙玻璃上,看著那群殺手前仆後繼地試圖從飛行通道跳躍向飛行器。
一直冷著臉的凱西開口道:「他們都不是簡沃利斯。」
勞倫露出茫然的表情,「那簡沃利斯去哪裡了?」
此時,一名殺手爬至機窗前,正試圖用利刃砸開機窗,雖然這明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仍舊不肯放棄。
「不知道瓦倫丁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竟然瘋狂到這種地步!」溫恩看著一個殺手試圖毀壞飛行器的引擎,卻反而被引擎吸入,霎時被絞成肉泥,血霧從引擎另一側四散而出。
肖巖通知駕駛員:「甩掉所有殺手!」
「少校,有沒有人告訴你,現在你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伯頓上校了?」
瑞茨的聲音通過系統傳來,肖巖愣了愣,瞪向勞倫:「駕駛員是誰!」
「瑞茨少校還有洛赫少校……」勞倫沒有見過憤怒中的肖巖,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不是說好了讓他們留在基地嗎!如果他們出了任何事……」
「不要怪他們,沒有誰希望自己的戰友衝在最前線,而自己卻躲在安全的地方。」溫恩知道肖巖生氣的原因。
「現在當務之急是追蹤簡的去向。」凱西戴上自己的無線終端,「簡早就在自己的心臟安置了微型追蹤器,即便瓦倫丁……真的用自己的大腦代替了簡的,我們仍有可能通過追蹤器定位瓦倫丁。」
即便凱西無論語調還是表情似乎用一種客觀的態度對待簡被潮湧俘虜甚至於死亡的事實,但他內心被死死壓抑著的痛苦,沒有任何人能夠體會。
「簡現在的位置呢!」
「地下六百英尺!」
肖巖調出聯絡器中的基地構造圖,冰原之下沒有任何可供離開地路徑,也就是說飛行器仍舊是這群殺手離開基地的唯一工具。
「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麗芙看向海茵。
「肖巖,這個行動是你發起的,你來決定下一步如何繼續。」海茵的目光依舊沉穩如山,毫不動搖地支撐起肖巖的世界。
肖巖吸一口氣,接通駕駛室,「瑞茨,洛赫,我讓你們製作的微粒炸彈呢?」
「當然準備好了。」瑞茨十分自信地回答。
「我將向你們指定這個基地的某些部分,我們炸了它!逼他們帶簡離開!」
「收到,早就想那麼做了!真可惜瓦倫丁不在裡面!」
說完,飛行器一個迴旋,囂張地將所有掛在引擎上的殺手甩落,某種導彈被射出,擊中肖巖所指定的基地西南角,炸裂開的瞬間,粉塵一般的物體四散開來,不到半分鐘,基地西南角完全塌陷。
「真他媽爽!」馬克狠狠抹開臉上的營養液,「出了這麼多次任務,哪次弄得這麼丟臉!」
「追蹤器顯示,簡正在挪動中。」凱西一邊觀察數據一邊回答。
肖巖指導洛赫與瑞茨避開飛行通道,將基地的中心部分炸毀。
冰原在震動,不需要多久,這座基地就有可能完全坍塌。
十幾秒中之後,潮湧的第一架飛行器衝了出來,凱西大叫:「簡就在上面!」
瑞茨和洛赫正要追上去,驟然間幾個飛行通道同時有數十架飛行器衝了出來,它們向瑞茨和洛赫發起進攻。激光導彈穿梭而過,勞倫驚叫著,就在瞬間,他們的飛行器上升至雲層,俯衝而下,瞬間將三架飛行器擊中。緊接著螺旋式飛行,導彈飛射而出,敵人的飛行器紛紛墜落。
馬克緊張無比地扣住安全裝置,「我們是要墜毀了嗎!」
肖巖冷靜地開口,「不,是瑞茨與洛赫提升了飛行器的引擎及砲擊系統。」
他沒有想到短短幾天而已,瑞茨與洛赫竟然將飛行器的性能提高了以往的百分之五十以上,當然也只有他們倆這樣的大腦接入速度能夠駕駛如此高速的飛行器。
「洛赫!將這個基地炸了!」肖巖冷聲道,要將這群複製人全滅,否則他們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只會帶來麻煩。
「早就想這麼幹了!」瑞茨興高采烈地回答。
飛行器在基地上空轉了一圈,無數導彈被射出,微粒如同霧氣般籠罩著基地,瞬間,瓦倫丁製造的一切崩潰瓦解。
凱西將簡的追蹤信號與飛行器相連,瑞茨和洛赫追了上去。
當這架飛行器駛過雲靄,原本悠然飄蕩著的流雲被瞬間拖拽成無數線條。
「這也太快了吧……」馬克逃脫不了他們會墜毀的錯覺。
半分鐘之後,簡乘坐的飛行器距離他們不到五百米。潮湧的殺手們因為被肖巖他們追蹤而不得不改變飛行線路,試圖甩掉肖巖,但他們的飛行速度與肖巖的飛行器差距太大,無論他們做出怎樣的飛行規避,瑞茨與洛赫都能嘲笑一般與他們並肩而行,甚至保持五米的距離。
潮湧的每一次攻擊,瑞茨與洛赫都能輕鬆地避過,但這樣的情形也令人失去耐心。
「如果我們一直追在他們屁股後面,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放棄甩掉我們?這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瓦倫丁?」溫恩皺起了眉頭。
「我的無線終端留在飛行通道裡了,只要入侵駕駛員的大腦,讓他們以為甩掉我們……」
「啊!瑞茨和洛赫為你製造了另一台無線終端,聽說超級厲害!」勞倫打開安全裝置,點開頭頂的儲存間,將一個十分輕巧的終端取了出來。
肖巖迅速連結,同時入侵敵人兩名駕駛員,構築出瑞茨與洛赫為躲避潮湧發射的跟蹤式導彈低空飛行撞上岩石而爆炸的假象。
「做個好夢。」
瑞茨和洛赫與對方的距離拉長至兩千米,跟蹤著簡。
他們離開了南極圈,冰封的海洋逐漸活躍了起來。
日光透露出動人的溫度,海浪翻躍著彷彿試圖掙脫地球的引力。
但肖巖無暇欣賞這樣的美景,他們的飛行方向是太平洋深處。
他們要把簡帶去哪裡?太平洋上的某座小島?這不符合瓦倫丁的作風。
難道又是某部潛水艇,潛入海底?
如果是這樣,他們就必須把簡救出來!
眼前的一切被深藍色的大海所佔據,除了海水和天際,再沒有其他陸地。
「他們是要去哪裡?繞地球一圈嗎?」溫恩側著臉,望著身下不斷重複的藍色擔心了起來。
勞倫忽然發出驚叫聲:「快看!快看啊!」
肖巖朝著勞倫手指點著的方向望去,在幾千米外的海面上,似乎看見了一艘巨大的漂浮物體。
「……那……是船嗎?」溫恩不是很確定的問。
一直居住在夏爾中的人已經兩百多年沒有使用過名為「船」的交通工具,更不用說飛行器的廣泛應用,「船」的存在早就失去了意義。
「瓦倫丁希恩還真有創意,躲在海上,隨時移動,難以定位!」凱西握緊了拳頭,恨到牙癢。
「這……船未免也太大了吧!」勞倫抓了抓腦袋,「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潮湧的飛行器帶著簡降落在一個小型平台,平台下降至艦艙。
「這不是船,而是一艘驅逐艦,沒有航空母艦體積龐大,但卻有著靈敏的行動力以及強悍的攻擊力,甚至能擊沉上千噸的裝甲艦。就算夏爾製造潛艇來追擊它,它所配備的魚雷也能將潛水艇擊沉。這只是我對兩百年前艦艇的瞭解,以瓦倫丁的才能,兩百多年來的完善升級,他的驅逐艦,砲擊系統一定非比尋常!我們不能輕易靠近!」
肖巖的預料沒有錯,瑞茨和洛赫剛打算再拉開一些距離,一顆高速導彈劃破空氣迎面而來。洛赫與瑞茨迅速拔高飛行器,導彈幾乎擦過飛行器的艙底疾馳而過。
「我的天!」馬克睜大了眼睛。
這個導彈彷彿認定了他們,在經過一個大迴旋之後,再度追逐著瑞茨與洛赫。
引擎全力啟動,瑞茨與洛赫飛向驅逐艦,剛進入射程,無數火炮襲向他們。
「肖巖,想個辦法!我們必須阻止它的砲擊系統,哪怕一秒鐘都行!」溫恩的雙手撐住機艙頂部。
「肖巖!追蹤式導彈是受到砲擊系統驅使的!」凱西大聲提醒,「我來阻截追蹤式導彈的信號!你來入侵!」
「沒問題!」
兩人再度聯手,凱西使得追蹤式導彈向艦艇發送信號,肖巖順著信號成功入侵驅逐艦的砲擊系統。
那一刻,幽暗深沉的黑暗碾壓著肖巖的神經,隨著不斷的深入,某種絕望感彷彿扣緊了他的呼吸。
他終於可以確定,瓦倫丁就在這艘驅逐艦上!
歡迎來到我的王國,親愛的肖巖。我的邀請仍舊有效,期待你改變決定。
瓦倫丁醇厚的聲音彷彿黑暗中不斷蔓延的籐蔓,荊棘的尖刺刺入肖巖的思緒,疼痛感直達大腦。
這些都是幻覺,這些不是真實。
肖巖扣緊了手指,因為過分用力,他甚至捏碎自己的手指。
身旁的海茵扣住肖巖的手指,擠入他的指縫,緊緊將他握住。
「勞倫,還有沒有備用終端!」
「……有!」
勞倫取出另一個終端,海茵迅速介入,就在那一刻,肖巖感覺到束縛住自己不得前行的荊棘被斬斷,一股強大的力量以不可阻擋之勢將他推向前方。
肖巖關閉了砲擊,飛行器一鼓作氣飛到了驅逐艦上空。海茵打開機艙準備跳下去。
瑞茨的聲音傳來:「嘿!夥計們!我可不認為這故事將有美好結局!這麼大一艘驅逐艦,能容納下一整支特殊任務部隊!」
凱西也抬起了安全裝置,冷冷地說:「等到後援部隊趕到,簡就死了!」
「聽著,瑞茨……洛赫……如果後援部隊到來之後,沒有收到我的任何信號,就用微粒炸彈,將這艘驅逐艦炸毀吧!
「喂!肖巖你給我回來!肖巖!」
瑞茨正要關閉艙門鎖住肖巖,但肖巖已經縱身一躍而下。

肖巖順著砲擊系統延伸至節點系統,只是他將船艙們打開時,就看見無數殺手衝了出來。
「哦……我現在也確定這個故事不會有美好結局了!」溫恩握緊雙刃,蓄勢待發。
仍舊徘徊中的洛赫與瑞茨十分有默契地發射激光導彈,將那群衝出來的殺手炸飛。
馬克表示真想跳起來把駕駛飛行器的兩人狠狠親一頓。
「肖巖,我們只能幫你到這個程度了!」
肖巖迅速對這艘驅逐艦的內部構造進行探索,尋找瓦倫丁的所在。但是瓦倫丁隱藏的實在太過完美,從入侵這艘戰艦主控的那一刻起,肖巖就有一種自己一直被困在瓦倫丁大腦中的錯覺。
「找到簡,就能找到瓦倫丁。」凱西繼續跟蹤著簡的信號。
「你在這前,我們必須阻止瓦倫丁的殺手!」
肖巖將驅逐艦的結構圖呈現在他們面前,這艘戰艦的外部和兩百年前的普通軍艦一樣,但內部卻紛繁複雜,簡直就是一座海上堡壘。
「我們從這個節點進入,必須關閉通道,阻止所有殺手進入!將他們全部隔開!就算有殺手找到我們,至少是我們可以應對的數量!」
凱西擔心了起來,「那就意味著你必須一直控制著節點,瓦倫丁是不會讓你如願的!他甚至會殺死你的思想!
「那就讓他試一試看!」肖巖的手掌覆在地面上,閉上眼睛,思考再度擴散。
海茵的手掌覆在肖巖的手背上,他的額頭輕輕與肖巖相觸,屬於這個男人獨有的氣息在肖巖的鼻間蔓延,「肖巖,記住,現在的你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追捕瓦倫丁,你還有自己的同伴。衝動,會讓你付出慘烈的代價。而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肖巖深深吸一口氣,他明白海茵的意思,簡單的入侵只會被瓦倫丁輕易地阻截。他必須深思熟慮。肖巖將自己的思緒隱藏了起來,按壓下一切波動,彷彿悄無聲息融入整艘戰艦。
「我們走。」
他們一路向前,所有通道節點都被關閉,僅僅留下一條通往主控的道路。
時不時有殺手出現,甚至是凱西的複製體。一行人大開殺戒,當馬克回頭差一點將利刃戳進凱西的胸膛時,被肖巖一把攔住。
「喂!看清楚,他是真的凱西!」溫恩瞪向馬克。
「他們都長得一樣!我怎麼分得清楚!」馬克一邊委屈地回答,一邊擋開殺手的攻擊。
「凱西背著移動終端!」麗芙殺到馬克身邊,與他配合起來。
海茵依舊凌厲,每一次揮刃都不留餘地,回身時劍柄敲碎殺手的頭骨,毫不猶豫地轉身,刺入另一個殺手的咽喉。肖巖被三名殺手圍攻,肖巖在狹窄的空間中躲避得十分吃力,他以手肘將一名殺手抵在牆面上,拉住他的肩膀猛然翻身,將他推向其他殺手,緊接著迅速進攻,砍下他的腦袋。當肖巖躍起砍向另一名殺手時,對方仰起頭來,口型似乎在說「肖巖」。
那片刻的猶豫,對方驟然將手中利刃刺向肖巖的胸膛,一個身影猛然將肖巖撲開,落地時肖巖的左臂骨折,疼到揪心,當他抬起眼時,海茵擋在他的面前,將那名殺手的腦袋砍了下來。
「你是笨蛋嗎!連我都認不出!」凱西的怒吼聲震得肖巖耳膜發疼。
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滴滴答答落在肖巖的臉頰上,肖巖這才發覺撐在自己身上的凱西從鼻樑到左臉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一邊癒合一邊流出血來。
肖巖猛然翻至凱西身上,手中逆刃劃過,隔開偷襲的殺手,一腳將對方踹到牆面上,落地瞬間,肖巖起身驟至,砍下了他的腦袋。
通道裡橫七豎八倒著屍體,他們繼續向前。肖巖打算關閉身後的節點,阻止其他殺手進入,可是他發現無論怎樣努力,如何延伸都感應不到這裡的系統。
眼看著又有殺手趕來,馬克著急地叫喊了起來,「肖巖!你怎麼了!」
肖巖知道並不是自己和戰艦的系統斷開聯繫,而是瓦倫丁一直在引誘他深入,如今他的思想落入了瓦倫丁的大腦中。他站立在原處,就連手指都不曾抬起。
凱西最先反應過來,「摘除他的終端!現在!馬上!」
「不行,中斷他的思想會傷害他的神經細胞。」海茵一把將肖巖扛了起來,「給他時間,他不會讓自己陷進去!」
「那這群『凱西』怎麼辦?」馬克一面奔跑一面回頭。
當他們經過某個節點門時,凱西忽然停了下來,「把肖巖的配槍給我!」
「你要幹什麼!」溫恩拉住凱西,卻被他推開。
「你是技術兵還是我是技術兵!不要浪費時間!」
海茵將肖巖腰間的配槍扔給凱西。凱西速度極快將冷凝槍的配件拆出,按壓在節點滑門的出入處,緊接著將另一把配槍的能量轉換器與冷凝槍對接,只聽見砰地一聲悶響,滑門驟然滑出。凱西被滑出的門狠狠撞擊,溫恩眼明手快在他被滑門攔腰碾碎之前將他拉過來。
可是偏偏那一刻,一名殺手趕到了門前,在凱西完全脫離之前扣住了他的腳踝,滑門碾壓開他的肌肉,切入他的骨頭。瞬間幾名殺手推住滑門,無數雙手拉住凱西的腿,滑門發出警報聲,試圖關閉卻又被阻撓。
「媽的!馬克你這傢伙還能再用力一點嗎!」溫恩大聲吼叫著,馬克抱住凱西的腰,不斷將他往裡拉。
「這群傢伙力氣真大!」
凱西仍舊一點一點被對方拉過去,馬克的腳踩在滑門上借力才能保證自己不被拖過去,殺手的手掌紛紛撐住滑門留下十公分的縫隙,似乎有將門推開的架勢。
因為疼痛而臉頰發白,凱西艱難地開口:「砍斷我的腿!砍斷它!」
「什麼?」
溫恩還在猶豫時,海茵抬起手,動作快到沒有人看清,凱西的腿被砍斷,不僅僅是溫恩與馬克因為脫力而向後摔倒,拉住凱西的殺手們也踉蹌而去,滑門在瞬間封閉。
凱西滿臉冷汗,倒在地上,未及癒合的傷處不斷有血液滲出。
「喂……你……沒事吧……」溫恩將凱西扶到牆邊,看著他低頭雙手用力按壓著自己被切斷的地方。
當傷口癒合,這種痛苦終於停止了。
此時的肖巖仍然迷失在這片毫無方向的黑暗空間裡。
這整座戰艦彷彿就是瓦倫丁的大腦,當肖巖平靜下來,他甚至懷疑這艘戰艦根本沒有任何系統,一切的一切都是瓦倫丁的思緒。
如果是這樣,只要自己入侵這裡的主控無異於進入了瓦倫丁的思緒,而瓦倫丁的思緒是這世上最為陰暗恐懼的地方。那一瞬,肖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在黑暗中不斷將他擠壓,彷彿要將他一直試圖延伸的思緒壓縮,再這樣下去,他的思想必然會被扼殺!
冷靜,肖巖……如果這艘戰艦真的就是瓦倫丁的思想,你要離開!不是離開瓦倫丁的大腦,而是離開這艘戰艦。

98、正文完結

不知不覺,一艘戰艦將這片黑暗覆蓋,錯綜複雜的線路,高級的砲擊,瓦倫丁的思緒在那一刻遲疑,肖巖知道自己成功的迷惑了對方,毫不留戀地將自己的思緒從系統中抽離。
當他的視線再度聚焦的瞬間,狠狠吸了一口氣,而眼前的一片血紅令他怔然。
「發生……什麼了……」
他的眼前是緊閉的通道門,凱西靠著牆,略微仰著頭,溫恩與馬克的神色茫然。
當肖巖發現凱西的雙腿自膝蓋以下全部沒有了的時候,心臟驟然收緊,致命地抽痛了起來,呼吸哽在喉間,眼睛酸到視線模糊。
「凱西,你的腿呢!」肖巖來到凱西面前,握住他的膝蓋,確認他的雙腿……真的沒有了。
凱西扯起唇角,指了指滑門的另一面,「我的雙腿在門的那一邊。」
「你把門關上了……」
肖巖很驚訝,這些節點都是被瓦倫丁直接控制的,凱西是如何繞過瓦倫丁做到的?
「所有的節點都有『應急措施』,當受到衝擊時會自動關閉,這是系統都無法控制的『反射』。不過我用這種方式關閉了它,它就不會再開啟,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肖巖。」凱西扯起唇角,眼底有幾分得意。
「我們背你走。」肖巖按捺下喉頭的酸痛,低下身要將凱西背起,卻被對方拒絕了。
「再繼續往下,就應該是瓦倫丁的主控……他的身邊一定還有殺手的存在,帶上我只會拖累你們!」
「你是要我們把你扔在這裡嗎!」肖巖瞪向凱西。
凱西的表情沉冷而堅定,這是屬於男人的表情,而不是曾經那個看起來任性的少年。
「是的,少校。我要你把我留在這裡。你們將繼續向前,很有可能遇到各種各樣的難題。我留在這裡,使用無線終端配合你,我來打開所有的節點,守護你的思想外沿,你只要前進就可以了!」
「凱西!」
「肖巖,難道你沒有贏過瓦倫丁的自信嗎?留在這裡是我唯一能夠幫助你的方式。一定要把簡找回來。他的身體只屬於他自己,而不是瓦倫丁。」凱西閉上眼睛,冷冷地說,「不要忘記你的目標,沒有任何成功是不需要做出犧牲的,如果你沒有這種果斷,你已經是個失敗者了。而承擔你失敗的將不止是我或者海茵或者跟隨你進入這裡的人,還有整個夏爾。」
肖巖握緊了拳頭,手指掐入掌心中。
「你要記住,你的思想無論去到哪裡都是獨立的。在瓦倫丁的大腦中也好,在我的大腦中也好,甚至於在任何一個人的大腦中,你都能構築出另一個現實。所謂現實,只是我們所相信的罷了。去吧,你應該明白,一旦猶豫一旦心軟一旦分不清楚你自己的目標是什麼,你即將承擔的代價將比已經失去的更多。」
肖巖咬緊牙關,驀然回頭向前走去,步伐越來越快。
他很清楚自己再不能回頭。
如同海茵所說的,所有痛苦必須留在成功之後。
溫恩緊跟了上去。
海茵低下頭,將腰間的配槍遞給凱西,「你不能死在這裡。」
「這是命令嗎?上校?」凱西仰起頭,接過槍,「保護好肖巖,他也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肖巖他們不斷向前,凱西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路過一個節點,就再也看不見了。
進入下一層,他們距離主控室越來越接近。
海茵忽然停下了腳步,肖巖這才聽見有什麼聲音傳來。
「好像……是水聲?」溫恩狐疑地看向海茵。
海茵拉起肖巖,驟然回頭狂奔,溫恩回過身來,拉上麗芙與馬克跑了起來。
轟鳴聲越來越近,巨大的水流撞擊著通道的牆壁形成漩渦奔湧而來,瞬間將他們吞沒。
肖巖的耳中都是咕嚕咕嚕的水聲,眼睛無法睜開,海茵強勁的手腕緊緊抱住他,當海水完全將這一層通道注滿時,驟然向下抽離,肖巖等人被水流沖壓著向著黑暗的通道盡頭而去。
黑暗之中,肖巖隱隱看見有什麼正向他們靠近,絕不是馬克和麗芙!
海茵將他扣得更緊,釋放出了發光器。當光亮將這一片漆黑照亮,肖巖猛然驚覺他們竟然被一群殺手所包圍。
馬克、麗芙還有溫恩被圍攻,被拖向更深處。
這些殺手們一擁而上,儘管海茵將他們刺殺斬盡,但很快又有更多湧上來。
雖然接受X-2能讓人在水中屏息時間遠遠超過常人,但幾個小時都得不到氧氣,他們一樣會窒息而死。
很快,這些殺手將他和海茵分開,肖巖眼看著海茵被殺手們包圍到密不透風,他奮力上前,毫不在乎殺手的刀刃刺穿他的血肉,刺入他的肋骨,他只想著要將海茵拽回。
被成群的殺手們阻擋著,肖巖根本無法辨別海茵到底怎麼樣了,只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肖巖瘋了一般扣緊刺入自己胸膛的刀刃,將它拔出,狠狠回刺入對方的咽喉,斬斷對方的腦袋。他全身疼痛無比,肺腔也被刺穿,只是每當有殺手試圖砍向他的脖頸,他就徒手扣住對方的刀刃,但卻無法阻止其他人襲向他的後腦。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殺手似乎並不打算要他的命,當無數把利刃刺入他的身體,他的四肢,他的行動能力完全被抑制,一名殺手將注射槍抵在他的脖頸上,肖巖感覺到一陣麻痺,眼皮越來越重,就連身體的劇痛都逐漸遠離。
海茵……海茵……
他在迷糊之間似乎看見海茵撞開了重重包圍,踹開所有追上來的殺手,就在觸上肖巖指尖的那一刻,再度被包圍。肖巖看見殺手們的刀刃刺穿了海茵的身體,他的眼球跟著疼痛了起來。
他想要動,卻怎麼也動不了。
海茵……你不可以死……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肖巖終於閉上了眼睛。
殺手們的刀刃從肖巖的身體抽出,血液在海水中一縷一縷擴散開來,他不斷地下沉,最終被黑暗淹沒。

當肖巖再度驚醒時,他全身一陣顫抖,腦海中仍舊是海茵掙扎中的畫面。
眼前的光亮令他回過神來,肖巖這才發覺自己被浸泡在一片粘稠的液體中,他的嘴巴和鼻子被某種氧氣輸送裝置所封閉,而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培養皿!
隔著玻璃,他能看到無數立體影像螢幕,變幻莫測的數據和代碼如同閃電一般在他的眼前呼嘯而過,很明顯,他來到了瓦倫丁的主控室!
肖巖用力地踢踹著營養皿,明明以自己的力量任何營養皿都不可能將他束縛,但事實上他如何以背脊抵住營養皿然後狠力蹬踹,營養皿紋絲不動,甚至連道裂縫都沒有。他的拳頭用力砸在器皿上,哪怕留下血印自己的骨頭碎裂開,肖巖也不曾停止。他撐住器皿,向上而去,試圖頂起營養液輸送管,他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卻沒有任何改變。
落回原處,肖巖用力吸著氧氣,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因為自己仍舊被困在瓦倫丁的大腦中根本沒有逃離過。
忽然間,所有的立體影像被關閉,一個身影來到他的面前,手掌覆在營養皿上,臉上則是柔和的表情,甚至於他的手掌彷彿是隔著玻璃撫摸著肖巖的臉。
「我曾經無數次猶豫,要不要殺了你。你的存在就像一柄雙刃劍,如果你無與倫比的大腦能夠為我服務,我可以創造很多奇蹟。只是當你失去追求自由的野心,你的天賦無異於最大的阻礙。」
肖巖抬起眼,瞳孔在那一瞬間放大,「瓦倫丁希恩!」
此時的瓦倫丁和肖巖在潮湧的海下基地見到時有了意想不到的改變。
他的髮絲幾乎全白,皺紋遍佈上他的眼角額頭,儘管他看起來風度依舊,但卻像是中央科學院裡某個已經輝煌不再的老教授。
「別這麼看著我,年輕的肖巖。我已經活了兩百多歲,這具身體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另外,這個營養皿是為你特別打造的,它雖然有著透明的外表,但它卻是實實在在的金屬,來自超密度鈦金。就算是海茵伯頓被困在裡面,也無法逃脫。」
「海茵呢!海茵在哪裡!和我一起來的人呢!你把他們怎麼樣了!」肖巖的雙手按住玻璃,大聲叫喊。
「他們不像你一樣,擁有普通人沒有的東西,我不需要浪費營養液將他們供養起來,你說呢?至於海茵,他曾經讓我非常頭疼。幾乎我每一個被摧毀的基地,都有他的功勞。我會讓他永無止境地痛下去。你應該聽過關於普羅米修斯的故事吧。偷盜火種的普羅米修斯被宙斯用鎖鏈束縛在高加索山脈的岩石上,派出惡鷹啄食他的肝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肖巖冷笑了起來,「你不是宙斯,他也不是普羅米修斯。」
「肖巖,當你沉睡的時候,我進入了你的大腦。當然,只是為了你對X-2的研究。你的思考能力讓我驚嘆,也許你自己並沒有認識到,這種思考能力就是一粒火種。當你慵懶地過著屬於你自己的日子,儘管嚮往自由卻沒有豐滿的羽翼離開夏爾的時候,是海茵伯頓改變了你,他讓你燃燒了起來,他將你從夏爾那群庸碌的羔羊中找了出來,精心地打磨你,將你的思想變作武器。你記得你第一次乘坐的飛行器離開夏爾墜毀了嗎?」
「我當然記得,那與你的眾多傑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如果不是海茵伯頓,你的大腦已經是我的了,肖巖。他從我這裡偷取了你的大腦,讓它燃燒著毀掉了我太多的計劃,甚至改變了夏爾與潮湧的局面。所以,對於他,我要給他最沉痛的懲罰。我會複製出無數個你。見識到簡和凱西的複製體了吧,他們雖然不盡完美,卻是銳利的武器。」
「你這個瘋子!你可以複製出無數個我,卻無法複製我的思想!你就算擁有無數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大腦,沒有一個會為你解決永生的問題!」
「哈哈!你瞪著我的樣子就像要糖吃的孩子。其實你始終認為,永生是不可能存在的吧?這可是學者的大忌,在沒有被驗證之前,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在你的面前做一個手術。而這個手術,將讓我脫離這具日益衰敗的身體,只有活著,才能實現我們的願望,對吧。」瓦倫丁站起身來,手指玩笑一般在玻璃上敲了一下。
肖巖頓時明白這瘋子到底要做什麼!簡在他的手上,他要奪取他的身體!
一個無菌艙在肖巖面前升起,簡毫無知覺地躺在裡面,眼睛閉著,除了胸膛的起伏讓人確定他還活著。
肖巖瘋狂地掙扎了起來,踢踹,敲打,驚恐湧上他的心頭,壓抑著每一道神經。
瓦倫丁笑著垂下眼簾,躺入另一個無菌艙。
他那酷似簡的慵懶嗓音在肖巖的耳際響起。
「你應該知道,沒有什麼再能阻止眼前的一切。」
肖巖在內心中狂吼,不顧一切試圖撞開束縛,但只有骨骼的碎裂的劇痛提醒他自己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簡是如此信任他能贏過瓦倫丁才甘願鬆開手!
他不能讓他死在這裡!絕對不能!
只是無論肖巖如何瘋狂地掙扎,卻抵不住主控系統開始這場手術。
肖巖眼睜睜地看著簡的大腦沿著神經線被取出,而瓦倫丁的大腦被植入,他無論如何用力,眼淚在粘稠的營養液中狂飆,他只能絕望地看著這一切。
簡的大腦被送進了培養皿,而他的身體卻迅速癒合。
肖巖看著他坐起身,緩慢地握緊拳頭,再度鬆開,唇上揚起一抹與簡無論弧度還是線條都一模一樣的笑容,肖巖只能更加用力地敲打著玻璃。
「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瓦倫丁……你不可能永生!你永遠都不可能永生!」
瓦倫丁一步一步來到肖巖的面前,揉一揉自己的肩膀,伸了一個懶腰,肌肉繃緊出富有力度的線條,笑著說:「我正在永生的路上。而你也將為成為我這條道路強大的助力。知道我為什麼不取出你的大腦嗎?因為大腦一旦離開人體,衰敗率將非常高,但我要你看著,看著我一直一直活下去。無論我複製出多少個簡或者凱西,都無法放心地讓他們擁有自己的意識,但我需要一個聰明的人能和我交流,不斷地懷疑我的理論,而我以現實來反駁他,重複著贏的樂趣。」
此時的肖巖已經無法呼吸,他無力地被營養液承托著,所有的掙扎都失去了意義。
「喜歡現在的我嗎?我的朋友,我們將一起度過十分十分漫長的時光。」
瓦倫丁背過手,指節滑過玻璃,彷彿掠過肖巖的臉頰,「也許你將是我最富有成就感的藏品。」
肖巖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說:「我不可能看著你證明永生,因為無論是我還會你,都沒有永恆的時間。」
「別擔心,我會解決這個難題,我會複製出無數個身體健康的你,你可以慢慢挑選自己的下一個身體。」
肖巖臉上的悲傷被冷漠所覆蓋,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目光裡滿是漠然。
「不,你沒有時間等到你的下一個身體了。」肖巖緩緩向前,冰涼的雙眼中投射出富有穿透力的目光,如同不可逆轉的狂潮,淹沒瓦倫丁的視線。
「你什麼意思?」瓦倫丁皺起了眉頭,眼睛中透露出隱隱的不安。
「你對簡的瞭解太少了。如果我失敗了,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贏回一切。」
那一刻,瓦倫丁的身體瞬間麻痺,某種裂變般的痛苦沿著他的大腦向四肢延伸,全身細胞被擠壓至崩潰破碎,血液衝破血管,肌肉撕裂一般展開,肌膚再也無法包容這具軀體,出現一道一道猙獰的裂紋。
瓦倫丁難以置信地低下頭,艱難地抬起自己的手,看著他的血肉一點一點地剝落,血液沿著裂開的縫隙滴落。
「這是怎麼回事……這不可能……不可能……」
「移植大腦,即便是DNA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你也需要使用一種藥物——潘多拉酮來降低腦神經的運動,這樣當你的大腦被移植入簡的身體,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傷害你的神經線。而我和凱西製作了一種病毒,它會被潘多拉酮所激活,並且迅速複製,攻擊你的身體,造成迅速細胞崩潰。」
「你在撒謊!撒謊!這是你製造出的假象!你還在我的大腦中!」
瓦倫丁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全然懷疑此刻的一切。
「你說過,你在我不省人事的時候進入我的大腦,除了X-2的研究,你難道沒有看見我是如何製作出病毒『簡』嗎?你要死了,瓦倫丁。你注定會死。」
瓦倫丁瘋狂地來到主控前,顫抖著取出終端,給自己戴上。
「這裡有很多簡的複製體……我可以再使用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不可能了,從你的大腦被植入簡的身體那一刻,它就被病毒感染了,無論你再將自己的大腦植入哪一具身體,都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
肖巖冰冷的聲音通過傳聲器在瓦倫丁的頭頂響起。
「閉嘴!閉嘴!我不可能死!我絕對不會……」
就在瓦倫丁憤而起身的瞬間,他的手臂脫落了下來,落在地面上發出「啪」的聲響,全身肌肉混合著血液落下,露出森白的骨頭。
「你……知不知道毀掉的是什麼……是什麼……」
瓦倫丁搖晃著一步一步走向肖巖,留下一路血色痕跡,透過他已經失去肌肉只剩下胸骨的胸膛,肖巖看見那顆正越來越虛弱的心臟。他的臉部已經一片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彷彿那些腐爛的喪屍。
「我毀滅掉的是你本就不該存在的妄想。」
瓦倫丁向前摔倒,前額撞在玻璃上,頓時顱骨裂開,他的大腦無力地滑落而出,摔在地面上。
營養皿中的肖巖的手掌覆在玻璃上,緩慢地穿透,身體從玻璃中游刃有餘地脫離,他低下頭來,冷冷地看著地面上那攤血肉模糊的物體,抬起腳,毫不猶豫地將瓦倫丁的大腦踩碎。
「在思想的世界裡,我已經殺了你。」

四周的一切緩慢地退色,地面上的重重血跡滲入地面消失不見,只看見一個越來越蒼老的男人坐在冰冷的控制椅上,連接著終端。
而他的面前,是緊握利刃直指他咽喉的肖巖。
「我很自信一直避開你對我設下的陷阱,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進入了你構築的世界?」瓦倫丁抬起眼睛,蒼老的皺紋使他的眼皮垂落,讓人懷疑他到底能否看清楚眼前的年輕人。
「我進入的從來都不是你的大腦,也從沒有將你引入過我的大腦。當凱西入侵這裡的通道控制系統為我們打開通往這裡的節點時,你一定會進入他的大腦試圖扼殺他。而我,只需要進入凱西的大腦。你和我之間真正的戰場,既不是你的大腦,也不是我的,而是凱西。如果是別人,一定會排斥我的入侵,但如果是凱西,他會毫不猶豫地配合,我們順著你的想法,滿足你的願望,給予你一個無與倫比的軀殼,當這個軀殼禁錮了你的思想,我們只需要殺死這個軀殼。所以,這個陷阱的開端就是凱西決定留在那個節點時,其他的一切都是虛幻,無論是馬克還是溫恩被殺死的情景都沒有真正發生,因為他們被我留在了凱西的身邊。」
瓦倫丁低著頭哈哈笑了起來,笑到眼淚順著他眼角的皺紋溢出,滿是自嘲與不甘。
「你果然就是那顆火種!我有那麼多次機會殺了你,可是偏偏對你的大腦抱有一絲希望!因為你太聰明了,彷彿沒有什麼問題會讓你找不到答案!你讓我總是期待著你每一次超越我的想像將我的思考帶到更高的地方,而這樣的期待才是我真正失敗的原因!」
「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失敗是注定的。就好比此時此刻,如果我和凱西沒有騙過你,就算你的大腦被植入簡的身體你也一樣會被他體內的病毒毀掉!」
瓦倫丁的笑聲更加癲狂。
「……所以……所以我耗費了那麼多的精力製造了成千上萬個複製體……終於製造出了與我的大腦神經匹配的簡!可是他卻偏偏成為殺死我的武器!哈哈!」
肖巖身後的海茵在投影螢幕上輸入幾個代碼,一個無菌艙從地面升起,簡安然地躺在裡面。
瓦倫丁試圖起身,肖巖俐落地挑落他戴在腦部的終端,刀刃的尖端瞬間刺入瓦倫丁的頸部肌膚,血液沿著刀刃滴滴答答地落下。
「別亂動,這裡不是思想的世界,死亡只會發生一次。」
肖巖利用無線終端入侵了瓦倫丁的系統,中斷了對簡的神經抑制,幾秒鐘之後,簡終於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用力地托住後腦,轉向肖巖的方向,瞇起眼睛。
幾秒之後,簡笑著站起了身,來到瓦倫丁的面前。
「喲~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
瓦倫丁彷彿失去了站立起來的力氣,如今的他垂垂老矣不久於人世,每一秒鐘他的生命力都在流逝。
「我知道……我失敗了……肖巖,你的出現是我從沒有預料到的……」
「我能走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也是我預料之外的。」
一個B級學員到科學院少校的距離,一個即將在夏爾穹頂之下虛耗一生的普通人到與潮湧組織的首腦瓦倫丁希恩面對面的軍人,肖巖知道自己完成了一個巨大的跨越。
是海茵伯頓成就了今日的他。
「你會帶走我的大腦,將它放在研究室裡,然後試圖解讀它的一切嗎?」
肖巖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堅定到彷彿不存在其他答案。
「我研究出了雪倫病毒,人類再也不用擔心喪屍的侵襲。我完成了X-2,它將成為人類進化的另一個方向。我還阻止了你的再生。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我都比你聰明太多太多。無論我對這個世界還有怎樣的疑惑又或者未來會有怎樣難以解答的問題,我會憑借自己的大腦去思考,不會依靠你的力量。如果我用盡一生都無法得到答案,我相信還會有無數個像我一樣的人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得到解答。而你的大腦裡只有對永生的妄想,保留下你的大腦有什麼價值嗎?」
「你要殺了我嗎?」瓦倫丁嘲笑一般抬起眼來,「你會後悔的,孩子。」
「是的,我會。」
因為我很明白,你的存在將傷害所有我在乎的人。我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悲憫,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哪怕我的雙手沾上你的鮮血!
肖巖高高揚起了手臂,海茵與簡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背脊,雙手握住刃柄的砍殺的姿態彷彿要將世界劈裂。
冰冷而狠厲的刀刃劃破空氣,刻在眼球之上,成為揮之不去的記憶。
瓦倫丁的頭顱滾落到了簡的腳邊,他毫不猶豫地抬起腳,將他的顱骨踩裂,簡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猙獰的表情。
肖巖轉過身來,看向海茵的方向,他睜大了眼睛,用力地看進對方的眼眸中。
是的,這個男人還在,一如他對自己的承諾。
肖巖吸一口氣,走向海茵。
那一刻,艦體一陣顫動,從最深處發出嗚咽聲,彷彿瞬間所有金屬都在共鳴。肖巖差一點摔倒,海茵猛然撐住肖巖的肩膀。
「發生什麼事情了?」
簡忽然趴在地上,耳朵覆在地面上,緊接著冷然起身,「馬上離開這裡!瓦倫丁一定是派人炸穿了這艘驅逐艦!」
海茵不說二話,拉起肖巖向外狂奔。
「這就是瓦倫丁的計劃!如果他無法獲得重生,就要將這裡變作他的墳墓!」
媽的!和這個瘋子陪葬才是人生中最悲涼的事情!
「警告!警告!G區失效——引擎將停止運作!」
「警告!警告!F區失效——所有節點將在兩分鐘內關閉!」
他們沿著原來的道路向前奔跑,這艘戰艦正在緩慢地下沉,海水灌入的聲音清晰可聞。
當他們回到隔絕殺手的那扇門時,艦體正向下傾斜,凱西支撐不住滑了下來,溫恩拉住凱西,試圖將利刃插入牆體,但只是劃出一片火花,幾個人一起滑落,砸向肖巖的方向。
簡踩在牆壁上,晃至肖巖面前,將凱西撐住,下一刻馬克也落了下來,通道幾乎呈四十五度角傾斜,這意味著艦體從尾部開始沉入水下。
凱西看見簡的剎那,露出終於可以放心的表情,他用力地抱住簡的肩膀,「還好你活著!你還活著太好了!」
馬克大叫了起來,「瓦倫丁呢!那個瘋子呢!被他折騰得命差點沒了,別告訴我那混蛋還活著!」
「瓦倫丁已經死了!」肖巖試圖在光滑的牆面上找到支撐點,「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我們自己的性命!這艘艦艇要沉了!」
「我們怎麼辦!通道被封死了!」溫恩好不容易撐住自己,「雖然很想說解決了瓦倫丁我就是死在這裡也不吃虧!但想到要和瓦倫丁死在一起實在太委屈了!」
肖巖找不到重心,繼續向下滑落,直到撞在海茵的身上。海茵繃緊了全身的力量,支撐住兩個人的重量。
「我們絕不會死在這裡!繞到另一邊去!」肖巖啟動終端,進入這艘戰艦的系統,尋找合適地出路,「我們必須跳下去,游到C區的通道,我會將節點打開!」
「什麼!又要游泳?」馬克露出苦命的表情。
「在海水裡游泳難道不是好過營養液?」麗芙狠狠白了他一眼。
當傾斜角度到達六十度時,海茵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手,抱緊肖巖跌落下去。冰冷的海水再度將他們淹沒,肖巖還沒來得及下沉,海茵拉住他向C區游去。簡帶著凱西緊跟其後。他們來到一個節點前,滑門被封死,並且傾斜著讓人分不清天地。
肖巖利用終端打開通道的瞬間,強大的水流將他們衝了進去,當他們差點被錯過目標節點時,海茵一把扣住了滑門的安全栓,另一手死死拉住肖巖。馬克與溫恩拉住肖巖的腿,那一刻肖巖有一種自己被扯斷的感覺。而簡拉著凱西安然地進入了通道。當他們好不容易進入時,眼前的場景令人發楚。
那就是十幾名被困在這個節點中的殺手終於找到了目標,他們揮舞著刀刃,襲向肖巖一行人。
這場廝殺艱難而痛苦。
肖巖奪過一名殺手的刀刃,奮力揮砍,與海茵默契地配合著,不斷殺向下一個節點。
這些殺手奮不顧身,哪怕自己的手腳被砍斷,仍舊不放棄將肖巖他們困在這裡的目的。他們是屬於瓦倫丁的幽靈,即便在瓦倫丁死後仍舊糾纏著這個世界。
越來越多的殺手從其他地方湧了過來,肖巖試圖關閉節點,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們在水中停留的時間越久,耗費的體力越多,更不用說這樣絕命一般的廝殺,氧氣的消耗成倍。
被海茵砍斷了腿的殺手乾脆就放棄雙刃,用雙手緊緊抱住一旁的肖巖,用力地將他往下拖拽。海茵單手俐落地劈開湧上來的敵人,伸出一隻手死死拉住肖巖的肩膀,殺手們的刀刃落在他的手腕上,差一點將他的腕骨完全切斷!
驚醒的肖巖瘋狂地甩開糾纏自己的殺手,就算手中沒有武器,只依靠自己的雙手,他也要折斷他們的手臂扭斷他們的咽喉,不顧一切擋下砍上海茵的刀刃,哪怕自己的肩膀承受骨頭碎裂的劇痛。
他們奮力向上而去,眼看著節點被打開,簡奮力將凱西頂了上去,轉過身來幫助海茵與肖巖,終於讓海茵與肖巖脫困。溫恩與馬克保護在肖巖的身邊,簡卻絲毫沒有跟著他們前進的打算,而是不斷攔截著那些試圖追趕上來的殺手。
終於當所有人都進入節點之後,肖巖朝簡揮著手,而簡回頭向肖巖做了一個「關閉」的動作。
肖巖堅決地搖了搖頭,和凱西一起伸手示意簡必須回來。
簡好不容易來到節點前,殺手們蜂擁而至,拉住簡的雙腿,肖巖心急如焚,心中大喊著:快一點!加油!
而簡來到他的面前,一群殺手拉住他的腰,肖巖等人奮力拉住了簡的肩膀,其他殺手順著簡的身體就要進入節點,簡忽然拉下了肖巖的無線終端,緊接著猛然一推,將肖巖完全推入了門的那一端。
溫恩他們開始斬殺進入節點的殺手,麗芙的行動已經沒有當初時候那麼果斷,她已經進入缺氧狀態,馬克不得不保護在她的身邊。
肖巖眼見著簡被殺手們刺穿了身體,但他卻無所謂地朝海茵做了一個手勢,當他與終端相連,節點重重地關閉。
睜大了眼睛,肖巖在最後的縫隙間看見簡的笑臉,他似乎說的是:不要回頭。
進入節點的殺手衝向肖巖,肖巖的眼睛頓時赤紅,他發瘋一般地將他們斬殺,渾濁的海水中蔓延著濃重的血腥味道。直到他們被斬殺殆盡,肖巖的大腦混沌了起來。
海茵來到他的身邊,托住他的臉頰,用力地吻上他的嘴唇,將唯一的一口氣息送入他的肺腔。
迷濛間,肖巖看見的是海茵堅毅的側臉。
他經歷了這一切,犧牲了那麼多,不是為了被永遠困在這裡。他要和海茵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拉著海茵的手,用力向著他們的出口游去。
凱西在半途中昏厥過去,肖巖取下他的終端,和海茵一起背著他轉過拐角。麗芙已經全然失去知覺,背著他的馬克與溫恩也越來越疲憊,甚至追不上肖巖與凱西。
肖巖打開了下一個節點,轉過身時發覺溫恩也失去了力量,馬克一個人帶著溫恩與麗芙根本無法前行。溫恩推開馬克,要他帶著麗芙跟上肖巖,馬克卻始終不放棄地要帶上他們兩個。
肖巖回過身,將自己的繩索取出,繞過溫恩與麗芙的腰,和馬克一起朝著前方游去。海茵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滑繩也掛在了肖巖的身上。逐漸地,消耗了太多體力的馬克再也移動不了,他掙扎著試圖解開自己和肖巖連在一起的繩索。
肖巖拉住了他,堅定地搖頭。
我們已經解決了瓦倫丁,這已經是人生中最盛大的成功。如果說我是那顆馳向宇宙的火箭,不得不捨棄所有為我而燃燒的同伴,我已經到達了至高點,在這墜落的時刻,我不會再輕易放棄任何人!
馬克仰著頭,意識模糊地看著肖巖的背脊。這個被自己稱呼為「菜鳥」的傢伙已經成長為強悍而有擔當的男人了。不知為何,馬克忽然安心了起來。他不在乎能否脫離這裡,他只是覺得如果是這個傢伙,他一定還能再次呼吸到空氣。
四個人的重量對於肖巖和海茵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負擔,特別是兩人體內氧氣嚴重消耗體力接近透支的過程中。
這一次,肖巖看見的不再是海茵的背影,因為這個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如影隨形。
他覺得自己就像追求太陽的雛鳥,張開羽翼,耗盡所有力氣只為了伸手觸上那絲光亮。而他的身後,是海茵最為強大的支撐,無論他什麼時候失去力氣,無論他從多麼高遠的地方摔下來,總有一股力量會將他支撐,而每一次跌落,他會距離那個無尚高遠的地方更加接近。

巨大的艦艇沒入海水之中,徘徊在天空中的瑞茨與洛赫心急如焚。
到底還有什麼他們能做的?
心有靈犀,瑞茨與洛赫降低了飛行器,彈射出所有繩索,刺入艦體,瞬間繩索繃直,他們全力向上飛馳,哪怕能減緩零點零一秒沉沒的速度!
艦體彷彿被吸入海水中一般,拖拉著瑞茨與洛赫,就像一隻雀鳥妄圖撼動山巒。
「警報!警報!引擎超負荷運轉!」
「警報!警報!引擎過熱損壞!」
無論怎樣的警報聲響起,他們始終不肯放棄,哪怕逃脫不了被拖入海底的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無數飛行器來到他們的上空。
駕駛室中的瑪亞看見這一幕,厲聲下令:「所有部隊注意,我們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在我們的戰友回來之前,決不能讓它沉沒!」
數以萬計的繩索被彈射出,刺入水面下的艦體,天空被密密麻麻的飛行器遮蔽,在海面上留下巨大的陰影。
即將完全沒入海中的驅逐艦被一寸一寸地拉離海面,彷彿振翅脫離海水的雄鷹。

此時的肖巖看著頭頂指尖般大小的光亮,奮力向前而去,每一次擺動手臂都是生命的極限。
當那片光亮越來越清晰時,他彷彿看見了燃燒目光的太陽,無法遮掩心中的渴望,哪怕撐裂了血肉擠碎了骨骼,他也奮不顧身地向前。
終於,他的手指觸上了出口的邊緣,他抬起頭只想吸一口新鮮的氧氣,但沉重的身體令他無論怎樣都無法將腦袋探出水面,就在他的手指滑落的瞬間,身後的男人毫不猶豫地頂住他的肩膀,一手扣住出口,另一手狠狠將他托了上去。
不過短暫的一瞬,肖巖卻能感受到完全屬於海茵的力量,那一刻的爆發力比撞擊地球的彗星更加不顧一切,彷彿絕望來臨前的最後一搏,肖巖知道海茵的心跳停頓在胸腔,他的肌肉繃緊到從未有過的程度,他生命中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冷漠的還是無情的都付諸於此刻,肖巖被頂住了水面,破繭而出,鹹濕的空氣湧入他的胸腔,他不可自已大口地貪婪呼吸。
他爬了上去,在無數飛行器層層疊疊的縫隙間,他看見的是如同海茵眼睛般湛藍的天空,這一切意味著真正的自由!
肖巖轉身,用力地拖拉著繩索,將凱西、馬克、麗芙還有溫恩一一拉了上來。
海茵呢?海茵哪裡去了?
肖巖極度惶恐了起來,他的繩索已經拖拉到了盡頭,卻沒有海茵的蹤影。
「海茵!海茵伯頓!」
肖巖毫不猶豫再度跳了下去。
剛才將自己拖上去一定耗盡了海茵所有的力量!
肖巖劃開水流,看著海茵正一點一點向下沉沒。肖巖發瘋一般下潛,彷彿怎麼也追不上離去的海茵。
不可以,海茵!醒過來!醒過來!
肖巖奮力伸長了手臂,卻怎麼也夠不上海茵。
就在某一刻,海茵猛然抬起頭來,划動手臂,一把扣住肖巖伸長的手,十指交握的瞬間,那種難以言喻的力量順著肖巖的指尖湧入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海茵帶著他再度回到了出口,一躍而起!
「哈……哈……」肖巖躺在出口邊,大口地呼吸著,卻不肯鬆開海茵的手。
「為什麼要跳下來!」海茵側過臉來,即便筋疲力竭,這個男人的壓迫感依然不減。
「我以為……以為……」
失而復得喜悅令肖巖根本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你以為我會離開你嗎?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無論最後有怎樣的結局,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肖巖沒有回答,只是側著頭,認真萬分地看著這個男人。
「這是現實,對嗎?」肖巖傻傻地問。
海茵撐起上身,吻上肖巖的嘴唇。
「除了你自己,還有誰能為你虛構出這樣的感覺?」
身下的艦艇顫動著,不斷上升著脫離水面,肖巖從凱西身上取過終端,打開了艦艇上所有的節點,海水被排泄而出,距離海面越來越遠,被完全懸掛於空中,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就像一個不可複製的奇蹟。

一個月之後,聯邦總統在夏爾的中央廣場發表了他人生中最為著名的演講,鼓勵人類離開夏爾,感受真正的日光。
這一天,夏爾歷成為了歷史,人類進入了新的紀元。
也是這一天,肖巖被授予少將軍銜,成為中央科學院最年輕的「閣下」。
他的就職典禮沒有輝煌的煙火以及奢侈的舞會,只有萬千民眾的抬頭仰視。
而在那完全陌生的人群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對方的唇角勾起,眼角下那一刻痣隨著笑容而灑脫不羈,他將手指覆在唇邊,輕輕鬆開。
肖巖看不清他說了什麼,只是一眨眼,這個男人如同幻覺般消失不見。
海茵的手指輕輕捏著肖巖的領口,為他整理撫平衣衫上的皺紋。
「你剛才在看什麼?」
即便被所有人注視著,肖巖仍舊毫無遮掩地吻上了對方的嘴唇,露出比日光更加耀眼的笑容。
「自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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