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7日 星期六

焦糖冬瓜 - 絕處逢生 (上)




海茵(冷強腹黑上校攻) x 肖巖(菜鳥成長技術受)



末日、軍文、強取、冤家、寵愛、圈養、未來科幻







《文案》

這是一個冷漠、強大、腹黑特種兵,利用自身優勢不斷引誘某個菜鳥研究員,最後吞入腹中的故事。這是一個菜鳥研究員,在某個強悍特種兵的引誘下,不得不遠離悠閒生活,苦命地面對喪屍還有各路殺手,在刀口上舔血拎著腦袋度日,最後還成為高級研究員,被萬眾仰慕載入人類史冊的故事……焦糖冬瓜 - 絕處逢生 (下)


☆、前言

公元二零二零年,病毒「彗星」肆虐全球,造成絕大多數人類被感染成為喪屍,緊急研究成功的抗體並不能治癒該病毒,只能保護剩餘的十分之一人口免受感染。

各國政府聯合起來,在短時間內建造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市「夏爾」,封閉式生物循環系統,人類在地下開始了新的紀元,三大領域迅猛發展:信息科技、大腦科學以及病毒學。

兩百年前,彗星病毒肆虐地球,將全球絕大多數人類感染成為喪屍,剩餘人類蝸居在名為夏爾的地下城市,軍部在研究彗星病毒的基礎上培養出適用於人類的X病毒,而特殊任務部隊則是接受X病毒之後的強悍戰鬥部隊。

X病毒三大無節操特性:

1.增強特種兵的體能、各種激素分泌、能量釋放以及身體自癒能力,請諸位自行幻想這種能力用於滾床單時強大的爆發力。

2.當某個特種兵非常想和某人滾床單時,X病毒將促使這位特種兵體內荷爾蒙成百倍分泌並且經由空氣傳播,從而達到引誘的目的,被引誘的對象會出現一些不和諧的幻想。

3.特種兵的體液中含有經過代謝失去複製能力的X病毒,吸收這些病毒的普通人能在短時間內提高身體癒合能力,請大家自行想像如果受了傷快死了,只要和特種兵來個熱吻就死不了啦!


☆、劫後餘生

夏爾歷124年,某森林中。腦袋疼的要命,耳鳴聲陣陣。肖巖擰著眉,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什麼濕潤溫熱的液體流淌在他的指尖,睜開眼睛仔細分辨,竟然是血。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驚恐的聲音。肖巖順著聲音望過去,發覺是自己的同期生,他的眼球彷彿要從眼眶中爆出,張大了的嘴巴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肖巖這才想起,他們的飛行器在一次對原始森林的考察中失事墜落了,因為駕駛員的大腦遭遇入侵,判斷力完全喪失,甚至於無法將操控轉換至手動模式。

觸地的瞬間巨大的衝擊力導致肖巖的腦袋撞在一旁的機窗上產生短暫的昏厥。而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很明顯所有人都處於異常的驚恐中,包括他身旁那兩個一向很鎮定的高年級生。

肖巖這一側完全撞在地面上,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歪過腦袋望向另一側,那一瞬間,他愣住了。數量不明的喪屍猙獰地趴在飛行器上,瘋狂地拍打著機窗,彷彿隨時要掀開一切闖進來,將所看見的一切撕裂入腹。

「啊……是喪屍!喪屍!我們該怎麼辦?」

「駕駛員呢!試試看能不能重新啟動……」

這句話剛說完,不斷瓜分新鮮血肉的喪屍們將一個腦袋扔在了玻璃上,半邊臉的肌肉已經沒有了,露出森白的骨頭,眼球掉了出來,在機窗上留下紅色的印記,隨即被另一個喪屍一把抓起,塞入嘴中,它一邊咀嚼一邊將臉湊在玻璃上,牙齒間是泛黃的唾液與血跡混合在一起的粘液,令人一陣作嘔。

「啊——」靠窗的年輕學員歇斯底里起來。

「別叫!聲音會讓它們更加興奮!」

前排負責這次調查研究的上尉瞪了過來。他是唯一保持理智的人。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安全裝置,上尉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我們的飛行器失事了,更糟糕的是駕駛艙受損,我們不但失去了兩位駕駛員也失去了重啟這架飛行器離開地面的可能。但幸運的是,駕駛艙和機艙被這道門隔開,這些喪屍雖然看著可怕,但它們還沒有強悍到能穿透機艙進來的地步。」

因為它們只是Level. 0,世界上存在最為廣泛的喪屍,它們看似可怕,在殺戮面前不顧一切,但行動能力卻最接近人類,除了人類所沒有的高速再生能力。懷特上尉的話,讓驚慌失措的學員們緩緩平靜了下來。

「我們一共有十二個人,照這樣計算,機艙內的氧氣反應裝置還能夠堅持六個小時。這六個小時大家要少說話,保持心情平靜,否則氧氣將消耗的更快。如果運氣的話,我們的飛行器與研究基地失去聯繫,他們應該會派出特殊任務部隊來進行勘察,我們就有得救的機會了。大家聽明白了嗎?」

所有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他們大多是中央科學院的學生,畢業之後即將為軍部進行科研工作,這一次離開夏爾城,不過是實習而已。

肖巖不動聲色地嘆了一口氣,從這個機艙的空間大小到氧氣反應裝置開始啟用的時間來算,頂多還能再堅持三個小時。懷特上尉騙了所有人,延長了大家等待的希望。

媽的!今天也許是他的最後一日了。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該總是遠遠地偷看同期生莉莉,而是結結實實地把她壓上床!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划算!

坐在靠窗邊的學員只能閉緊眼睛。機艙的隔音效果極佳,他們聽不見外面喪屍敲打艙壁的聲音,也聽不見它們猙獰的嘶吼。但只要向機窗外看一眼,今夜就別想入眠。又或者他們能否度過這一夜也是未知之數。

肖巖在心中默默計數。一、二、三……三千六百……已經一個小時了,特殊任務部隊仍舊沒有趕到。

從研究基地發現他們的飛行器中斷聯繫到確定他們的位置,如果一個小時仍舊不夠的話,也許上面根本沒有派人來營救他們的打算。

肖巖苦笑了笑,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在學院的等級測試中只取得了B-的成績,如果這架飛行器中都是A級學員,只怕特殊任務部隊早就趕來了,畢竟人才是最寶貴的資源。

機艙內的溫度正在上升,學員們難耐地解開了領口。這意味著氧氣輸送不足,他們只怕連兩個小時都堅持不到。

「我們打開艙門……逃出去吧……」

「開什麼玩笑!我寧願憋死在這裡也不願出去被剝皮拆骨!」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等待營救才是正確的選擇。只要把艙門打開一條縫,你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只怕艙門就會被喪屍擠開。」

懷特上尉的話說完,機艙裡又是一片死寂。空氣越來越稀薄,所有人明顯感覺到呼吸困難。死亡步步逼近。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隱約傳來了飛行器的引擎聲,意識模糊的學員們隱隱醒來,茫然地望向窗外。

只見鋒銳的利刃閃過,喪屍的身體瞬間七零八落,黃褐色的粘液四處飛濺,一個喪屍的頭顱跌落在玻璃上,震的靠窗的學員喉間發出可笑的驚叫。懷特上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是……特殊任務部隊……」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儘管他們已經失去了振奮的力氣。

渙散的神經瞬間清明起來,肖巖透過機窗,看見身著黑色戰鬥服的身影一閃而過,一抹金色劃開肖巖的視覺,他還未來得及分辨自己看見的是什麼,兩、三隻喪屍被攔腰截斷,如同垃圾一般沿著玻璃滑落,留下幾道膩人的痕跡。

特殊任務部隊——專門的武裝戰鬥部隊。每一個基地的建立都離不開這支部隊對喪屍的清理。他們是殘酷的儈子手,冰冷的殺戮工具,也是當災難來臨時唯一可以信賴的後盾。

當「彗星」病毒剛剛爆發時,人類試圖用原子彈控制被感染區,結果造成病毒吸收原子彈的熱量及核輻射之後更加狂躁地爆發。

同樣對付喪屍,子彈、導彈等產生熱量的武器只會造成喪屍的癒合能力增強,於是冷兵器時代再度到來。特殊任務部隊中每一個人都是使用冷兵器的高手。

肖巖趴在玻璃上,用力地向外望去。只見一個大個子,雙拳握緊,手指上套著某種武器,當他的拳頭砸在喪屍的腦袋上,黃色的腦漿崩裂,他全身肌肉緊繃,提腿將喪屍的殘骸踹出,它們摔在砂石地面上,拍裂在樹幹上,儘管隔著玻璃什麼也聽不見,肖巖的腦海中卻能想像那種崩潰碎裂的聲音。

另一個敏捷而柔韌的身體在喪屍群中穿梭而過,那是一個女性特種兵。她以肉眼難以辨別的速度釋放出某種高速旋轉的兵器,割裂喪屍的身軀,使它們的四肢完全脫離身體,喪屍的高速癒合能力並不代表再生,就在它們因為失去手臂或者雙腿而攻擊力減弱時,她迅速抽出背上的雙刃,只需旋轉身體,這些喪屍不是失去腦袋就是被攔腰截斷。

不到三十秒的時間,機窗上再沒有任何喪屍盤踞了。懷特上尉緩緩爬到艙門邊,按下了按鈕。

艙門打開,濕潤的空氣湧入,帶著陣陣混合著腐朽和惡臭的氣味。幾個學員還沒來得及抬起安全裝置就狂吐了出來。

「給你們一分鐘時間,馬上轉移。」

冰涼的聲音從艙外響起,彷彿沿著神經線遊走的刀刃,冷漠無情。肖巖的大腦似乎被對方的聲線切開,封閉的思緒在瞬間進入一個更為廣袤的空間。

「嘿!嘿!動作快點!別告訴我你們之中有誰摔斷了腿!走不動的就留在這裡喂喪屍!」

那個身材高大表情猙獰的男子跨入機艙,他手指間用來砸碎喪屍的兵器泛著寒光,粗魯地抬起安全裝置,將一個學員拉起,扔出艙外。對方驚叫了起來。

「繼續叫,繼續叫!聲音會引起那些喪屍的注意!你們在這裡吸引喪屍,我們回自己的飛行器,等到你們只剩下骨頭的時候再來接你們怎麼樣?那時候你們應該安靜了吧?」

他的表情極為囂張,臉上是幸災樂禍的笑容。肖巖從他嗜血的眸子裡看見一種興奮,這傢伙並不是在開玩笑。

驚叫聲停下,所有人迅速打開安全裝置,逃命般離開機艙。當他們看見外面世界的第一眼,不禁愣住了。飛行器的四周……喪屍堆成山高。肖巖這才發覺,前來營救他們的特種兵竟然只有三個人。

一個修長的身影靜立在兩架飛行器之間,金棕色的髮絲被微風掀起一浪又一浪不尋常的先兆,冰藍色的眼眸中的洗練與漠然席捲著凜冽的壓迫感沿著肖巖的視覺侵入大腦深處,產生疼痛的錯覺。

他的雙手握著一柄刀刃,刃尖刺入泥土之中,瞬間要將這片天地變得支離破碎。肖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挪開眼睛。他這才明白自己看見的那抹金色是對方的髮絲。

直到有人推了肖巖的後背,壓低了嗓音對他說:「別再盯著他看了,他是海茵•伯頓。」

「他是……海茵•伯頓?」肖巖愣住了。

他從沒想過特殊任務部隊中的風雲人物海茵•伯頓竟然是眼前這般優雅俊美的男子。海茵的側臉是堅毅的,宛如屹立千年的峭壁,被流風驟雨雕刻出深邃起伏的線條。肖巖一直以為他是個怪物,而非此時此刻令人難以轉移視線的存在。

喪屍必須被斬首才會完全失去活動能力,生物學上叫做「切斷神經細胞聯繫」。一個被攔腰斬斷的喪屍,拖著不斷從腰腹間流淌的內臟,發出低鳴聲,爬向正在步行進入另一架飛行器的學員們。

大個子很享受地看著一行人驚恐的模樣,然後抬起腳踩在喪屍的臉上,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牙關與舌頭顫抖著,所有人縮緊了肩膀。

一直表情漠然的海茵終於望了過來,眉頭蹙起,「馬克,很髒。」

馬克聳了聳肩膀,「總不能讓它啃上那些嬌嫩的學員吧?」

說完,他一腳踩下去,頭骨碎裂的聲音格外響亮。學員們嚇得往艙門裡沖,兩三個人擠在艙門口,狼狽之極。

馬克很滿意地笑了起來,「老大,這些沒膽的傢伙只要畢業就是少尉,而我們卻要腥風血雨,到死說不定都沒個軍銜,真是不公平啊!」

「不把你的鞋擦乾淨就不要進駕駛室。」海茵轉過身去,將手中的利刃收回背上的刀鞘中。

「小子,如果你再盯著伯頓上校,我會挖出你的眼睛喂喪屍。」

留著俐落短髮的女特種兵對肖巖露出敵意。她看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黑色戰鬥服勾勒出她玲瓏起伏的身材以及隱隱的爆發力,如果她對著肖巖的腦袋打一拳,他毫不懷疑自己的腦漿都會噴出來。

「哦,對不起。」肖巖趕緊低下頭,跟著其他人一起走入飛行器。

女特種兵第一個行入機艙,馬克站在機艙外用墜毀飛行器的備用消毒液清洗著鞋子,直到海茵點頭示意,馬克才跨入駕駛室。

飛行器起飛,他們逐漸遠離危險的地面,所有人都暗自呼出一口氣來。如同馬克所說的,又有無數喪屍逐漸湧向墜毀地,他們伸長了手臂,跳躍著,試圖將遙不可及的飛行器拉下來,讓人毛骨悚然。


☆、活著回來哦~

肖巖低下頭,他的手中握著一片綠葉,放在鼻間輕輕嗅著,還有一股純粹的清香,這是與喪屍糜腐之氣全然不同的味道,順著呼吸進入他的肺腔,悄無聲息蔓延入他的每一個細胞。

坐在最前面的女特種兵回過頭來,看見肖巖將那片綠葉覆在臉上,閉著眼睛似乎在思考什麼又或者大腦中其實空無一物的表情,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嘿,你這人可真奇怪啊!」

「哪裡奇怪?」肖巖睜開眼睛看向對方。

「他們都嚇壞了,趕著逃入機艙,你竟然還有閒功夫撿樹葉?」

「我們的飛行器墜毀了,所有研究資料報廢,這片樹葉可是唯一的收穫,十分珍貴的樣本。」肖巖沖對方眨了眨眼睛。

對方的臉竟然紅了起來,「別試圖在我這裡耍帥,B級學員對於我可沒有絲毫吸引力!」

「看來為了泡妞我也應該努力將自己的研究水準上升到A啊。」

「少來,那靠得不是努力而是天賦。」對方狠狠白了肖巖一眼。

「好吧,你叫什麼名字?」

「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什麼意義?說不定哪天我的名字被刻在紀念碑上,你也不知道那是我。」

人類進入夏爾之後,花了將近五十年的時間來研究「彗星」病毒,成功提取了病毒基因鏈最為複雜的一段,製造了X病毒。

這種病毒進入人體之後,能迅速結合人體基因,使被感染者各方面體能迅速提升,細胞自癒能力高於普通人類數十倍,但卻不會像喪屍那樣失去大腦判斷力成為活死人。

但這並不是超能力,而是一種「透支」。一般被注射X病毒的人類其剩餘的生命不會超過十年。而特殊任務部隊的作戰能力之所以如此強悍,正是因為這種病毒。

「雖然我不是A級研究員,但我的記性卻不錯,你確定不要我記住你的名字?我在想,也許某一日當我垂垂老矣髮絲斑白,坐在庭院裡曬著人造日光,懷裡再抱上一隻和我一樣的懶貓。雖然沒有子女陪伴在身側,但我也會對這只懶貓說上一整天的故事。我向它形容一個曾經令我很有好感的女孩,我清楚描述著她深棕色的髮絲明亮的眼眸還有熱火的身材,遺憾的卻是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肖巖的身體前傾,他知道自己的外表並不出色,但總有女性評說他的笑容很有魅力,就連他的朋友凱西每次與肖巖吵架的時候,只要他露出賴皮的笑容,凱西也拿他沒轍。

「……麗芙。」對方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整張臉都紅透了。

「麗芙,我記住了。」肖巖眨了眨右眼,麗芙輕哼一聲別過頭去。

此時廣播聲傳來,一聽就知道是馬克的聲音。

「嘿,菜鳥們——很抱歉不能立刻送你們回到基地,因為我們還有個任務要完成!」機艙裡的學員們聽到這個消息還算平靜。

「我們要前往兩百多年前的一個核電站取走一些核原料。」

隨著夏爾人口的增長,能源缺乏已經成為一個問題。肖巖早就聽說過軍方打算探索兩百年前的核電站以及其他能源設施,將所有可以獲取的資源都帶回夏爾。馬克還在用大喇喇的語調繼續往下說。

「本來有兩個技術兵跟著我們來的,誰知道他們一見到喪屍就恍神到處亂跑追都追不回來——然後他們就被喪屍吃掉了!」

所有人的肩膀一聳,倒抽一口氣。馬克的語調怎麼聽怎麼歡樂,讓人懷疑那兩個技術兵遇害的時候這傢伙是不是就在一旁看戲?

「我們都是粗人!不會拆什麼核反應裝置,你們有誰會嗎?跟我們走一趟!早點做完事就早點回去哦!」

「這傢伙開玩笑吧?核電站裡肯定也有喪屍——」

「那些喪屍一定會吃了我們的!說什麼也不去!」

所有人議論紛紛,經歷過剛才的失事,有誰會再去送死?飛行器已經來到了一座廢棄的核電站上空。從空中俯視,一片鋼鐵覆蓋的荒涼,彷彿沉睡著等待喚醒。

塵埃密佈間能看見幾個喪屍在遊蕩,飛行器的引擎聲令它們紛紛揚起頭來,原本茫然的雙眼出現嗜血的慾望。

「喂,我們要準備執行任務了啊!你們到底有沒有人跟著一起去啊!」艙內一片死靜。

「哈?沒有人啊!那就隨便點了!」

馬克打開駕駛室的門,回頭指了指同行的懷特上尉,「你肯定得跟著去!這裡就你一個有軍銜的!」懷特上尉沉默著並沒有拒絕,臉上的表情繃的很緊。

「另外一個……選誰呢?」

所有人正襟危坐,麗芙白了馬克一眼,「你這樣子很無聊哎!」

「那就你吧!」馬克的手指指向一個高年級學員,「你的樣子看起來挺聰明的!」

「我……我不去……」

「不去?」馬克笑嘻嘻的臉頓時凶神惡煞起來,「那就從這裡扔你下去!我們可不帶著廢物回去!」

「你……你們這是濫用職權!是威脅!」

「威脅你又怎麼樣?」馬克輕哼了一聲,「就是一個個把你們都扔下去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我不去!」

「哦——」

馬克直接離開了駕駛艙,來到他的面前,他的安全裝置被打開,馬克將他提了起來,一路拉到了艙門邊。

「你是要自由落體呢?還是跟我們下去?」馬克滿眼的興奮,對方嚇的竟然失禁了。

「請不要這樣!他們還是學員!」懷特上尉上前按住馬克。

駕駛室裡,冷淡的聲音響起,「馬克,別玩了。」

莫名的力度,令人不得不遵從。馬克輕哼了一聲,將那個學員拉了回去,然後對著懷特上尉說:「那你挑一個跟著去?」

「我……要不我去就行了……」懷特上尉雖然害怕,但是他知道這些學員沒有經驗,就算去了也未必有多大幫助。

「你要是死了呢?誰替我們將核原料拆出來?」馬克彷彿唯恐天下不亂,這些學員越害怕他越開心。

「……」懷特上尉一時之間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你快點挑一個!」馬克真的失去了耐性。

懷特上尉回頭的瞬間,所有人不是低下頭就是別過臉。肖巖望向窗外,只要一有活生生的人進入那片區域,喪屍必然蜂擁而來,到時候這群特種兵只怕也應接不暇,是不是真能保護好他們都很難說。

沒有一個人與懷特上尉對視,心臟跳動的聲音近在耳邊,沒有人希望從懷特上尉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那個……肖巖……你和我去一趟吧……」

肖巖一口血沒從喉嚨裡噴出來,他驚愕地望著懷特上尉的眼睛,為什麼是他?

輪到懷特上尉別過臉去。肖巖這才想起自己前兩天還和他打了一次橋牌,只怕這幾個學員裡,他能叫出名字的就只有肖巖。

這算什麼?和你有點交情也是過錯了嗎?好不容易劫後餘生,他肖巖不是應該在基地的房間裡爽爽的泡一個澡然後來到某個酒吧點一杯血腥瑪麗瞇著眼睛享受生活嗎?

「行!就這麼定了!」馬克揚了揚手,豪氣沖天,「走了!」

什麼叫「就這麼定了」?根本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吧?

其他人不是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肖巖,就是慶幸被選中的不是自己。方才那個嚇得失禁的高年級學員竟然還一本正經地坐回原位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算什麼?算什麼?肖巖有種直接跳出去的衝動。

就在此時,駕駛艙傳來海茵的命令聲,「麗芙,你負責駕駛飛行器。馬克,我們走。」

「是!」麗芙回頭看了肖巖一眼,用口型對他說,「要活著回來哦!」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艙門打開,懷特上尉被馬克拉了過去,向後一躺,兩人落了出去,繩索滑動的聲音響起,原來馬克早就將滑繩繫在了門邊。

「啊——」空中傳來懷特上尉的淒厲的驚叫聲。

冷風灌了進來,吹皺每個人的臉。肖巖心中一陣膽顫心驚。

海茵•伯頓來到了他的面前,「如果你發出任何叫喊聲,我會直接扭斷你的脖子。」

他的目光,猶如黎明沉默在黑暗中的一陣風,掠過肖巖的神經,只留下瞬間的寒意。

肖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海茵的手臂攬過他的腰,輕輕一躍,離開了機艙。那瞬間,海茵的手臂瞬間收緊,肌肉間的力度令肖巖產生骨骼會在頃刻間被擠碎的錯覺。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靈魂拖拉著身體,肖巖閉緊了眼睛,別說叫喊了,連呼吸都屏在了喉嚨裡。身體猛然一震,海茵已經落地,他的髮絲因為慣性揚起,肖巖近距離看清了他的五官。

從沒有想過一個男人的眉眼能夠如此精緻細膩,每一寸上揚恰到好處,每一個凹陷都令人心動。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鬆了,肖巖猛然落地,臉砸在地面上,發出吃痛的悶哼。

「跟在我的身邊,遵從我的命令,如果你成為累贅,我會把你留下。」

海茵轉過身去,雙手伸到背後,將利刃從鞘中拔出,寒光閃現,肖巖趕緊起身,跟在海茵的身後。兩個喪屍張著嘴,骯髒的唾液不斷落下,搖晃著的身軀驟然向他們衝了過來。

肖巖的瞳孔一陣收縮,他彷彿在它們的眼中看見了自己被撕裂的畫面,雙腿動彈不得。海茵衝了過去,抬手的動作快到肉眼難以分辨,一個甩劍的動作,兩個喪屍的腦袋跌落,一切戛然而止。

肖巖嚥下口水。太快了!這就是海茵•伯頓,怪不得那麼多特種兵將他奉為神明崇拜。

肖巖忽然有一種預感,只要跟在這個男人的身後,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他。海茵已然走遠,肖巖卻沒來得及跟上。

一個喪屍從高處跳了下來,直接撲向肖巖。雙腿一軟,肖巖跪坐在了地上,喪屍張大的嘴巴眼看就要咬上他的額頭。

死定了——

肖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在腦海中走馬觀花地回憶自己的一生,但有一點他很確定,那就是被喪屍咬死什麼的實在太苦命了!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側,尖銳的刀尖刺入喪屍的咽喉,穿透了它的大腦。


☆、意外之吻

肖巖仍舊沒有緩過神來來。「我不是說了要跟上我嗎?」

低沉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海茵不知何時趕來,單手撐著地面,另一手握著刀刃,輕輕一甩,喪屍如同垃圾般飛了出去,砸在遠處的牆壁上,發出碎裂的聲響。

這傢伙明明走遠了……到底是什麼樣的速度能讓他驟然出現?此時的肖巖滿眼都是海茵的側臉,他的眼簾明明有著柔美的線條,眉骨與鼻樑的起伏卻堅毅而冷絕。彷彿神的執行官,不需要任何人類的表情。

「起來。」

海茵的手腕一甩,刀刃在空氣中劃過銳利而優美的弧線,將視線切割成兩個方向。肖巖嚥下口水,趕緊跟在海茵。馬克已經帶著懷特上尉進入了核電站。

他們要前往的是這座廢墟的最裡面,那裡存放著未被使用鈾原料,只是不知道兩百年後的今天,會不會早就洩露了。

不少喪屍被吸引了過來,海茵手中的利刃無盡的砍殺,他的動作十分靈活,每一次揮刃的角度彷彿經過精密的計算一般準確,令人不寒而慄。

馬克粗魯地踹開了進入核電站的門,廢舊的鋼鐵聲發出吱呀的聲響。懷特上尉嚇的差點坐在地上。

「不是說……盡量不要發出聲音引他們過來嗎?」

馬克狠狠瞪了肖巖一眼,掏出腰間的呼吸器,用力地按在懷特上尉的臉上,拉著他的衣領走了進去。

肖巖看向海茵,對方的手指伸到了他的面前,食指指節間也掛著一個呼吸器,在空氣中中可憐地晃盪著。

肖巖剛接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謝謝,海茵卻絲毫沒有戴上呼吸器的打算,俐落地將門踹上,唯一的光亮被阻斷,一切陷入黑暗,肖巖趕緊跟上。

這裡的電路早就中斷,密閉的空間中彷彿滲透著什麼未知的力量。海茵從腰間掏出一隻發光器,通道瞬間明亮了起來。發光器懸浮在他們的頭頂,不斷向前探索。

漸漸,有不少屍骸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它們呈現出扭曲的形態,肖巖心中湧起一陣不適感,他隱隱感覺到,這些屍骸不是人類的,而是喪屍。

打開一層一層的門,他們進入了核電站的反應中心。這裡的一切都很廢舊,肖巖一個踩空,從扶梯上翻了下去,摔了個狼狽,滿臉都是灰塵。

他一邊咳著一邊爬起來,對上的是海茵低下頭冷然的目光。肖巖的心中湧起一股怒意,在對方的壓迫感下根本沒有發作的機會。

手臂和腿都疼的厲害,肖巖爬了起來,海茵與馬克沒有絲毫等他的意思,繼續向前。終於,他們來到了這座核電站最為隱蔽的地方,儲藏鈾原料的倉庫。看著那類舵盤的裝置,肖巖一眼就認出這是一個保險庫。

「嘿,打開它。」馬克將懷特上尉拉到了庫門前。

懷特上尉微微一愣,不由得後退半步,「這……這也太老式了……現在都全部數位化,沒有終端進行運算……我也不知道這要如何打開……」

「什麼?你這個廢柴!」馬克掄起拳頭就要打在懷特上尉的臉上。

「馬克。」海茵只是喊出他的名字,馬克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什麼啊!還以為你們這些技術兵有多了不起呢!真該扔你們去餵喪屍!老大,現在怎麼辦?炸開這玩意?」

「門那一邊是鈾。」

「……那怎麼辦?」馬克的目光停留在肖巖身上,「嘿!菜鳥!你呢?」

肖巖盡量保持和馬克的安全距離,他往旁邊一退,背脊撞在某個人的胸膛上。神經驟然緊繃,肖巖緩緩轉過身來,看見海茵•伯頓精緻卻無慾的面容,任何碰撞無法使他動搖一步。

「把門打開。」簡短而命令式的語調,彷彿他早就認定肖巖能夠做到。

「是……上校。」

媽的!你說打開就打開?我也想打開可我不確定自己有那個本事!機艙裡那麼多高年級學員你不選非拉上我!就算不斷在內心深處腹議,肖巖也不敢將一絲不悅擺在臉上,他甚至是戰戰兢兢的。

肖巖硬著頭皮湊到門前集中精神仔細檢查了起來,「這個東西在兩百年前應該也是電子的,可是現在全部斷電了,如果要打開,也需要先接通電源。你們有無線終端以及電源裝置嗎?」

「有。」馬克將背包扔到了肖巖懷裡,「這是那兩個死了的技術兵留下的,他們被撕扯的就剩下骨頭還有這個背包了。你要的東西應該都在裡面!」

肖巖心中冷汗直流,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解釋的這麼詳細,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那兩個技術兵怎麼死的!

打開背包,果然找到了為了這次任務特地準備的電源,以及無線終端。肖巖經過一番勘察,大致確定了電源接入的地方。

馬克這傢伙果然神力,竟然將鐵皮整個掀了起來,露出了老舊的電線,肖巖以工具鉗開電線,小心翼翼地將外置電源接入。

「嘿,學院裡教過你這個?」懷特上尉好奇於肖巖對這種古老的電源方式竟然如此熟稔。

「當然沒教過,我偶爾從圖書館裡的歷史讀物中看到的。只是不知道這麼多年了,就算接入電源,這扇門能不能啟動。現在剩下的就是用終端來試驗門的密碼了。」

肖巖將門感應密碼的裝置與終端連接,開始了運算。

「密碼出來了!」

肖巖念出數字,馬克轉動門舵,只聽見吱呀一聲,灰塵迎面而來,彷彿一段長久不被打擾的舊時光被悄然揭開。搖晃著手臂,肖巖後退了幾步。

庫門的另一面,簡直就像一個黑洞。發光器飛了進去,照亮了整個空間。馬克第一個進去,懷特上尉雖然猶豫,但還是跟著進去了。海茵冷冷看了肖巖一眼,肖巖趕緊提起背包跟了上去。

這個庫房裡有無數封閉式的金屬箱,海茵將儀器掃瞄過這些金屬箱,向馬克點了點頭。這些金屬箱裡的特殊裝置保證鈾原料的穩定性。它們被固定在原處,無法提起。

「嘿!技術兵!快想辦法!」

眼看著馬克的手掌就要拍上肖巖的後背,肖巖趕緊躲開,要是被這傢伙擊中,肖巖毫不懷疑自己的脊椎會斷裂。可是肖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再度撞上了海茵•伯頓的胸膛。

對方依舊沒有半步動搖,而肖巖感覺自己觸碰的是陡峭的懸崖,肖巖再不敢回頭,只是向一側挪動了半步。

「嘿!我說技術兵!你是不是對我們老大有意思啊?不斷地往我們老大懷裡撞?」馬克摸了摸下巴走向肖巖。

「不……不是……」肖巖趕緊搖頭,對海茵•伯頓這樣的人物有意思,無異於自尋死路!

X病毒增強的並不僅僅是特種兵的體能及身體復原能力,還包括在床上令人瘋狂且絕對持久的……

二十一年前,特殊任務部隊出過一個重大事件,那就是一個特種兵因為常年駐守在某個基地,回到夏爾城與戀人相聚的那一夜,因為過分想念而失控,他的戀人在做愛的過程中無法承受而死亡。

聽說死後屍檢發現,遺體除因高潮過分持久導致窒息之外,胸骨骨折,右臂折斷,伴隨雙腿脫臼。總而言之和特種兵做愛的代價十分慘烈。

在這之後,中央科學院一直試圖解決這個問題,但都必須以降低特殊任務部隊作戰能力為代價,軍部只能對特殊任務部隊頒發禁令,禁止任何一個特種兵與非特殊作戰人員發生性關係。

只可惜除了最初的幾年,這道禁令逐漸成為一紙空文,因為特殊任務部隊內男女比例幾乎達到二十比一,特種兵必須滿足自己的生理需求。而對於非特殊作戰人員來說,與特種兵做愛簡直就像毒品一樣吸引人,明知道危險性卻還是前仆後繼地拜倒在特殊任務部隊的戰鬥服下。

比如肖巖曾聽學院裡的某個學姐描述過那種經歷,不需要任何身體接觸,她在對方的目光之下也能產生正在做愛的幻覺,而當她被對方親吻佔有時,她第一次全然忘我地投入,那種瘋狂到頂峰的經驗她再沒有在其他男人那裡感受過,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對象有著高超的克制力。

但對於肖巖來說恰恰相反,他沒有任何追求刺激的野心,安穩慵懶的生活是他一心嚮往的,除了一點過剩的好奇心。既然知道危險,他就絕對不會去嘗試。

況且他還對同期生中的大美女莉莉念念不忘呢!就算要帶著對某人的幻想死掉,那個人一定是莉莉!海茵•伯頓絕對是噩夢!

等等,這關海茵•伯頓什麼事?就算他肖巖對某個特種兵有了旖旎想法,也應該是麗芙這樣的尤物而不是海茵•伯頓!

「如果不是,麻煩你快點解決這堆傢伙!」馬克掰著拳頭,指節的脆響令肖巖回過身來。

他下意識回頭,對上的是海茵高高在上的姿態,他輕輕拍了拍胸膛,一絲不苟的模樣,彷彿肖巖還不如這滿室塵埃。如果不想慘遭毒手,就得趕緊解決眼前的問題!

肖巖立馬半蹲下來,檢查固定這些金屬箱的裝置,經過掃瞄,他確定在這些金屬箱裡保留鈾原料的裝置是可以取出的,這些金屬箱只是起到保管作用而已。他再度為金屬箱的固定裝置接通電源,準備模擬提取過程。

經過一番勘察,肖巖終於找到了方法,「就快可以了!」

事實證明,肖巖最近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應該說背到家了……

蹲了太久的他實在累了,側身正要站起來,臉上的呼吸器沒有固定住墜落下來,他的唇驀然間蹭過什麼溫軟的東西,還未及體會那獨特的感覺,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扣住,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肖巖緊緊握住那隻強而有力的手腕,這才發覺剛才自己蹭上的是海茵的嘴唇!霎時間,那雙冷眸中充滿殺意,肖巖的喉骨都快被對方捏碎。

「老大!老大——我們還沒完成任務呢!這傢伙可不能死!」

馬克衝了上來,一副要替肖巖掰開海茵手指的樣子,可是到了面前卻碰都不敢碰海茵。肖巖在心中叫罵,難得覺得馬克有用一回!


*胖冬瓜:肖巖,你這一吻撞開了某扇大門……

肖巖:什麼……什麼大門?

海茵面無表情地觸上自己的嘴唇:……

胖冬瓜:那樁慘案就是你的未來,肖巖,趕緊研究出適合你自己的X病毒,強化身體保護生命。

肖巖:我遠離特種兵不就行了?

胖冬瓜:天真也是致命的代價。


☆、祝你活著愉快

就在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的時候,海茵狠狠將他扔到了地上,半邊身體與地面相撞,疼的骨頭都要碎裂開來。他摀住自己的脖子,拚命地咳嗽,眼淚狂飆。

耳邊傳來利刃與鞘摩擦的聲音,海茵的刀鋒沿著他的臉頰狠狠刺入地面,頓時一陣灼熱的疼痛……出血了。

「如果這些鈾原料不能成功回收,我會活生生切開你的血肉,拔出你的骨頭。」

海茵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彷彿從地獄深處傳來。肖巖倒抽一口氣,手指不斷顫抖,他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是比喪屍還要可怕的存在。

「喂!還不起來真想死呢!」

馬克一把將肖巖拉起來,推到那排金屬箱的面前,壓低了嗓音小聲道:「你小子膽子真大!竟敢親我們老大?他可是出了名的潔癖!」

肖巖根本無法開口說話。他心想是因為海茵沒戴呼吸器,如果他戴了自己又怎麼可能蹭上他……的嘴唇?

他當然不想真的被海茵活生生拔出骨頭,懷特上尉也被剛才的情形嚇壞了,現在反應了過來,趕緊來到肖巖身邊幫忙。

十幾分鐘之後,第一個固定裝置被打開,馬克從中取出保溫杯大小的容器。肖巖和懷特上尉呼出一口氣來,他們用同樣的方法將其他的鈾原料都取了出來。

馬克這傢伙將它們全部背上身,他們準備出去。肖巖忐忑了起來,由始至終海茵看著自己的目光都充滿殺意,只要離開這裡面對喪屍,海茵說不定會任由他自生自滅!

無論肖巖心裡覺得多麼無奈,他還是必須跟著海茵離開。當馬克氣勢洶洶踹開那扇門,果然無數喪屍就趴在門上,海茵抽出雙刃,幾道寒光閃過,這些喪屍的腦袋紛紛跌落。

肖巖踩踏著它們黏膩的屍體,一路突圍。不斷有喪屍湧來,肖巖幾乎抱著腦袋左躲右閃。好幾次喪屍已經按住了肖巖的肩膀,海茵視若罔聞,還好有馬克這傢伙將他拉離,否則他都不敢想像自己死的將會是如何慘烈。

終於奔跑到了飛行器下方,海茵扣動腰間的裝置,繩索猛然衝上雲霄與飛行器對接,他扯住繩索輕鬆地回到了機艙。

肖巖愣住了……那麼他怎麼辦?當初是海茵帶著他跳下來的,現在這傢伙扔下自己不管了?馬克嘆了口氣,眼看著又有喪屍衝過來了,他一手撈起懷特上尉,另一手抓住繩索,

「嘿!菜鳥!抓住我的手臂!」肖巖就似見到救命的稻草,衝上去抱住馬克的手臂。

噌的一聲,他飛了起來。上升的速度很快,只要略微一點鬆懈,他就會掉下去摔成肉泥。終於回到了機艙,肖巖的雙臂酸疼的厲害,脫力地摔倒在機艙內,大口地喘著氣。

麗芙從駕駛艙裡推門而出,將肖巖扶了起來,臉上是大大的笑容,「嘿!聽說你做了一件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

肖巖的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不住地顫抖,他靠著椅背調整呼吸。沒想到他不小心親到海茵的事情連麗芙都聽說了。

「我也不敢做……只是碰巧做了而已……」如果可以,拜託你別再提起那件事了!

「這樣啊……」麗芙曖昧地挑起眉梢,「說不定過幾天我就能聽見你和老大滾床單的消息了!要知道基地裡那群傢伙無聊著正愁沒有話題呢!」

「什……麼……」肖巖感覺自己的呼吸不大順暢,他是個男人,海茵伯頓也是個男人,滾他媽什麼床單?

「不知道老大接吻的時候是不是非常用力,聽說我們特種兵動情的時候接吻的力量能把普通人的顱骨擠爆。」

「那個……我和伯頓上校真的沒什麼……」肖巖試圖阻止麗芙不切實際的暢想,但效果不盡如人意。

「你一定想像不到,像老大這樣完美的人物竟然進入特殊任務部隊之後沒有和任何人做過!」麗芙的臉湊過來,和最初的穩重大相逕庭,彷彿急於和肖巖分享某個驚天大秘密的八卦天后一般。

「……因為上校有嚴重的潔癖吧……」除了海茵伯頓自己,肖巖不相信他能接受任何人。

麗芙的暢想仍舊在繼續,甚至還帶動肖巖的思維也朝著那個不切實際的方向而去。

「就因為這麼多年沒有發洩過,你也知道X病毒令特種兵在那方面的需求很驚人,所以啊……一旦你被他壓在了床上,絕對折斷你的骨頭撞散你的骨架!內臟一定會全部破裂!下面一定血流如注!估計第一下你的小菊花就爛了!唉呀我的神啊!」肖巖的肩膀聳起來,背脊一片冰涼。

「不……不是吧……」

「不過不要緊,我們的體液裡也含有被衰減的X病毒,非常容易被普通人體吸收,像是口腔啊、腸道啊這些地方的黏膜。就算你被折騰的不成人樣,只要老大給你個舌吻,三十秒內所有傷勢復原,你們還可以繼續做下去!」

麗芙滿臉期待的表情在肖巖眼中充滿惡意,他甚至開始自動腦補自己忍受非人凌虐之後奄奄一息結果和對方接個吻就傷勢復原然後再度忍受對方的折磨,不斷在痛苦中輪迴的畫面。當然,他完全忽略了這個幻想成真的可能性接近絕對零度。

「祝你——活著愉快!」麗芙看著肖巖已經完全陷入驚恐的表情哈哈大笑了起來。

肖巖終於驚醒過神來,對方是在逗弄自己呢!但不可否認,麗芙的話讓肖巖對自己未來的生活有了一些被害妄想,但這種妄想絕不是與海茵伯頓滾床單,而是一千一萬種被對方折磨致死的畫面。

飛行器將停靠在某個平台,準備卸下所有鈾原料,而肖巖他們也將在這個平台轉機。麗芙與塔台取得聯繫,他們將降落在特定地點。就在他們距離降落平台越來越接近的時候,飛行器驟然上升。

肖巖握住安全扶手,他們上升速度之快,令所有人幾乎高喊出聲。到底發生什麼?

肖巖知道此時飛行器的駕駛員是馬克與海茵,難道說他們的飛行器再度被阻斷者入侵?

所謂阻斷者,就是通過終端入侵人腦的「大腦駭客」。他們擅長擾亂人的思維破壞大腦內部信息構成,甚至於製造「思維迷宮」將本體困在潛意識中陷入深度昏迷等等。

特殊任務部隊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接受過十分嚴格的抵禦「阻斷者」的訓練,肖巖相信海茵伯頓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意志堅定,絕不是那麼容易被「阻斷者」攻陷的人!

飛行器幾乎要衝入天際,就在那一刻,肖巖感覺到身下的震動,飛行器急速迴旋,一枚導彈從肖巖的窗邊飛馳而過!

這枚導彈是從平台發射出來的!這是一枚跟蹤式導彈,就算與目標錯過,它也會調整自己的軌道直到將目標擊中為止。

「哦——天啊!是跟蹤式導彈!我們死定了!」機艙內一片惶恐。

肖巖的後腦貼在椅背上,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一天而已,他到底要經受多少次折磨?這算什麼,在劫難逃嗎?

「我們要死了!天啊!不如把我們都彈出去吧!說不定還能活下去……」幾個學員竟然哭了起來。

「白癡!把你們彈出去是要給喪屍投食嗎?」麗芙瞪了過來,

「你們以為駕駛飛行器的是隨便什麼弱不禁風的傢伙嗎?還是你們忘記這架飛行器是我們特殊任務部隊的!它的作用可不是做研究而是戰鬥!」

肖巖已經數不清楚多少次那枚導彈與他們的引擎擦身而過,又有多少次肖巖的臉上已經感覺到導彈的熱度,而飛行器卻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

肖巖的額角冷汗滑落,身旁的同期生們各個閉上眼睛,咬著嘴唇靜待最後一刻來臨。他們的空間不斷旋轉翻覆,肖巖的脖子都快被甩斷。他前方的麗芙,始終表情鎮定,她對於海茵還有馬克毫無保留地信任。

「你也可以閉上眼睛。」麗芙看向肖巖的方向,「否則很容易感到暈眩。」

「我只是想要看到那一刻……伯頓上校和馬克會找到契機解決掉那枚跟蹤式導彈。」又是將近七百二十度旋轉,學員們連驚呼的力氣都沒有了。

「什麼契機?」麗芙饒有興趣的問,她的冷靜和所有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時間差。」肖巖的目光沉了下來。他是個B級學員,只是因為他懶得去思考,他知道越擅長思考的人活得越累,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擅長思考。

就在那一刻,他們的飛行器引擎發出瘋狂的聲響,衝向一座山峰。驚叫聲齊齊響起。

肖巖卻睜大了眼睛,他們在觸上山峰的瞬間貼著山石向上而起,因為速度太快,機艙底部的空氣與山石間的草木摩擦,劇烈燃燒了起來。

而那每跟蹤式導彈卻沒有這麼幸運,直落落命中山脈,山石碎裂,那一刻的場景極為壯觀。肖巖的手掌覆在玻璃上,感受著爆炸的震盪。所有人深吸一口氣,甚至還有人哭了出來。

「我們還活著!天啊!」

「我們竟然避過了跟蹤式導彈!」他們又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

但是麗芙卻沒有放鬆戒備,「老大!剛才的平台是不是被潮湧組織佔領了?」

潮湧組織,一個對彗星病毒不斷進行研究的神秘組織,他們的基地、人數、甚至於領導者是誰一直是未知之數,只有一點是確定的——這個組織是他們的敵人。

「是。向夏爾及其他所有外部基地發出警戒信息。」

海茵口中的平台相當於飛行器長途飛行過程中的補給站,裡面沒有設立任何科研機構,但近幾年來卻成為潮湧組織的目標。他們在佔領平台之後保持沉默,借此攻擊來往進行補給的飛行器。

「伯頓上校是怎樣發現那個平台有問題的?」肖巖好奇地問。

麗芙高深莫測地一笑,「當你無數次從死亡的縫隙間穿行而過,你的直覺也將成為武器。」

就在那一刻,飛行器卻在緩慢下降。

「怎麼回事?這附近什麼都沒有啊?」

「為什麼要降落?」

「這裡既沒有平台也沒有基地……難道是特殊任務部隊又有什麼任務?」所有人用好奇的目光看向麗芙。

而麗芙卻笑著問肖巖,「猜猜看,是怎麼回事?」


*胖冬瓜:麗芙,你果然真相帝。

麗芙:代表真相懲罰你!

肖巖:懲罰誰?

胖冬瓜&麗芙:你!


☆、徒步行進

「引擎受損。剛才超過限定速度的高速垂直飛行損壞了飛行器的動力系統,飛行器必須降落。」

肖巖淡淡地回答。他記得自己曾經因為興趣瀏覽過關於軍用飛行器的動力結構圖。

「你真的是B級學員?」麗芙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

「博而不精是沒辦法成為優秀的研究員的。」

肖巖的導師曾經說過,他有難以填補的好奇心卻沒有繼續鑽研的耐心,這是身為研究人員的致命傷。

此時,飛行器已經平穩地停入了一片叢林之中。惴惴不安的氣氛再度在機艙內蔓延開來。

馬克打開駕駛機艙,眉頭皺得很緊,大聲道:「喂,諸位研究員們!準備離開飛行器,我們要徒步前往十四號基地。」

「你說什麼?離開飛行器!」懷特上尉蒼白的臉色還沒有恢復血色,他根本沒有站起身的力量。

其他的學員們瞪大了眼睛看著馬克,等待著他告訴他們這一切只是玩笑。

馬克無奈地聳了聳肩,「你們可以留在這裡,反正這片森林距離十四號基地只是十二個小時的步行路程。」

「十二個小時——」機艙裡就像正在加熱的爆米花。

「十二個小時!不是十二分鐘!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要日落了!這片森林裡一定也有喪屍的存在!」此時的海茵俐落地跨出駕駛艙,目光如同刀尖般挑起每個人心臟的薄膜。

「我們走。」說完,他隨手拎起一個裝著鈾原料的箱子打開機艙門,頭也不回地沒入密林之中。

馬克呵呵笑了笑,一手提起一隻箱子說:「你們就留在這裡吧!潮湧組織一定會請你們喝茶!」

「什……什麼意思?」學員們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麗芙看了肖巖一眼,將一隻箱子遞到他的面前,認真地說:「跟我們走。」

肖巖不說二話,就要跟著麗芙走出去,之前那個嚇到失禁的學員拉住了肖巖。

「別出去!他們未必能保護的了你!還是在這裡等待十四號基地的救援吧!」

肖巖吸了一口氣,「你們真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本來作為我們中轉補給的平台被潮湧組織佔領,他們的目的就是阻止這艘飛行器帶著鈾原料回到夏爾。以潮湧的能力,說不定會比十四號基地更快定位到這艘飛行器的位置,他們一定會找上來!你們覺得潮湧組織真的會用上好的紅茶來招待我們嗎?」

「這……」大家猶豫不決。

只有懷特上尉來到麗芙面前說:「我也跟你們走。」

當懷特上尉與肖巖離開飛行器時,他們便將艙門重重地合上。

「唉……」懷特上尉嘆了一口氣。

「別這樣,他們的選擇未必是錯誤的。」

懷特上尉和肖巖都見識過馬克與海茵的身手。如果潮湧組織真的不摧毀這艘飛行器不罷休的話,懷特上尉與肖巖都相信跟著海茵他們活下去的機率要比留在飛行器內高的多。

日光傾斜,穿過枝葉的縫隙,留下大片背光的陰影。天空逐漸轉變成暗沉的橘紅色。肖巖仰著頭,耳邊是倦鳥歸巢的聲音,隨著黑夜墜落,整個世界陷入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靜。

肖巖的軍靴踩在碎石與落葉野草之中,發出輕微的聲響。走在他前面的是馬克,而他身後的則是懷特上尉還有麗芙。他看不清前面的道路,只能踩著走過馬克走過的地方。忽然,馬克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噓……」馬克放下手中的箱子,雙手緩緩抽出背上的刀刃。

黑暗之中,一雙雙泛著綠光的眼眸尤為醒目。肖巖屏住了呼吸,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他也在各種文獻資料中看到過,這是一種名為狼的猛獸。它們的體型並不碩大,但卻十分矯健,咬合力驚人,狡猾凶狠。

麗芙轉過身,以背靠向馬克的方向,她的雙手也扣著刃柄。肖巖並不知道狼和喪屍相比,到底誰比較可怕,正是因為未知,所以心中隱隱恐懼了起來。

懷特上尉吞嚥口水的聲音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尤為響亮。狼群逐漸靠近,肖巖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生活在野外的猛獸。它們並沒有嚎叫,只是發出帶有威脅性的嗚咽聲。

海茵卻緩緩來到了肖巖他們的面前,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驚恐,某種魄力從他的全身散發出來。他單膝跪下,一隻手撐在地面上,直視狼群。他的背影散發出與生俱來的高傲,彷彿錯落的寒光透過鋒銳的刀刃映入黑夜。

很快,狼群緩緩向後退去,再度隱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了。海茵•伯頓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就在肖巖呼出一口氣的時候,天空中傳來飛行器的引擎聲。

懷特上尉抬起頭來,喊道:「太好了!是……」

麗芙上前,一把摀住懷特上尉的嘴,將他拉到了樹影下。肖巖也跟著隱蔽入樹叢之中,只是當他側目時,不由得愣住,他以為自己跟著的是馬克,沒想到竟然是海茵•伯頓!

完了!完了!這傢伙一直在記恨那個意外之吻,只怕隨時會讓他腦袋分家啊!只是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肖巖知道這樣的隱蔽根本沒有用,對方有夜視鏡,輕鬆就能找到他們的所在。

如果是十四號基地派來尋找他們的,那麼他們就得救了。反之……肖巖不敢想像他們會遭遇怎樣的攻擊!心臟狂跳,背脊一片冰涼。肖巖的手指在顫抖,儘管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猛然間,肖巖被人一把拉了過去,火星沒入他耳邊的草叢中,碎石被擊穿成粉末。肖巖的雙手撐在海茵的臉頰邊,他的身體覆在對方身上,腰身嵌在對方的雙腿之間。

如此窘迫的姿勢,肖巖卻在黑暗之中看見那雙眼睛裡彷彿閃耀著星星。海茵的膝蓋蹭著肖巖的大腿抬起,肖巖的心臟被挑起,就在即將從胸腔裡迸裂而出的瞬間,海茵的手掌一把將他按開,肖巖的半邊腦袋砸在沙土碎石之中,還沒來得及明白是怎麼回事,海茵驟然從腰間拆出槍管和槍托,組裝的動作快到大腦反應不及。

「別礙事!」肖巖猛然被踹了出去,內臟差點沒從喉嚨裡吐出來。

僅僅就在他被踹飛的瞬間,無數激光彈從他的肩膀腰間甚至大腿擦過,落地時肖巖一陣惶恐,他甚至以為自己被打成了馬蜂窩。他的呼吸在黑夜中凝結成霧氣,四肢因為極大的恐懼而僵硬。當他惶然地望著夜空時,那些明亮著匯聚成銀河的星星令他暈眩。

「肖巖——快跑!」麗芙一把拉起肖巖,他的手腕幾乎要被對方扯脫臼。

馬克已經將槍組裝完成。他們手中的槍和兩百多年前風靡一時的來復槍有著不同的構造,更短,射程卻更遠,而威力也更可怖。

對付喪屍,特殊任務部隊配備的武器是雙刃,但面對潮湧組織,他們還是配備了更加現代化的武器。

「砰——」地一聲,馬克的槍口一震,黑夜中一束火光穿透枝葉的縫隙劃過飛行器的右翼,儘管沒有直接命中,其附帶的熱量沖裂了引擎的側面。隨之而來的則是敵人更加兇猛的火力攻擊,馬克一陣瘋跑。

「他們怎麼沒有使用導彈?」

「大概是因為他們改變目標了,最初只是阻止我們將這批原料帶回去,現在他們想要得到它。」

數百年來,能源短缺一直是人類力求解決的問題。麗芙仰望天空,握緊了手中的槍,她對肖巖做了一個「別動」的手勢,猛然衝了出去,激光彈沿著她的腳跟炸裂,肖巖發誓從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能移動得像麗芙這麼快。

但再這樣下去,麗芙一定被擊中!可偏偏肖巖除了傻傻地拎著箱子,什麼也做不了!馬克一邊奔跑一邊向飛行器開槍,試圖為麗芙引開火力。

飛行器轉了個圈,一記激光彈擦著馬克的肩膀射過,炸裂開來,馬克摔倒在地,肖巖以為他爬不起來了,誰知道他拎著槍站起,破口大罵了一聲,又朝著麗芙的方向奔跑而去。馬克的槍被擊中損壞了,根本無法使用。

「站住別動!」冷漠的聲音傳來,空氣瞬凝,肖巖下意識回頭,只看見海茵•伯頓朝著他奔跑而來,他的速度幾乎要將風都撕裂。

肖巖的瞳孔擴張到極限,海茵騰空而起的瞬間,視線凝固風化,萬物驟然抽離,他的腳尖踩踏在肖巖的肩膀之上,馳向更加高遠的地方。

那一瞬間,肖巖的世界清響著碎了,他仰頭看見海茵在空中抬槍瞄準的剎那,黑暗中明亮的世界再度重現。

飛行器的左側引擎發出炸裂聲,如同坍塌的樓宇驟然下墜,就在它還沒有恢復平衡的時候,海茵已經射出了第二槍,破壞了它的右側引擎。

肖巖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一切,直到飛行器驟然墜地的瞬間,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肩膀疼痛到錐心刺骨。

「啊——」咬緊了牙關,肖巖的手臂不住地顫抖,根本無法再繼續拎著箱子了。

側身半跪在地,肖巖摀住自己的肩膀,腦海中除了疼痛再無法思考其他的事情。海茵將他的肩膀踩碎了!這與撞在玻璃上還有被海茵的刀刃劃破臉頰完全是不同程度的痛感!在夏爾中長大的肖巖幾乎沒有受過傷,此時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肖巖滿地打滾狀:靠!我的肩膀碎了!是被海茵踩碎的!胖冬瓜快救我!

胖冬瓜:海茵!上!親他!

海茵:……


☆、不如親他一下?

墜地的飛行器嗡鳴著停止了運轉。海茵與麗芙來到了艙門前,舉槍戒備。無論是誰,一旦走出艙門就會被他們轟掉腦袋。艙門開了,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無數喪屍擠在艙門口爭先恐後地出來。

「媽的!」馬克抽出雙刃砍殺起來。幾隻喪屍朝著肖巖的方向跑去,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站起來!快跑!」麗芙衝著肖巖大喊。

死亡近在眼前,肖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左手拎著沉重的箱子,狠狠砸在迎面而來的喪屍臉上,隨著碎裂的聲響,那隻喪屍的腦漿飛濺出來。

下一隻喪屍已然來到他的面前,肖巖沒有武器也沒有戰鬥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張大到幾乎裂開的嘴巴裡露出泛黃的牙齒,就在肖巖打算閉上眼睛迎接命運時,尖銳的利刃從它的嘴中刺出,停留在距離肖巖的鼻尖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心臟幾乎停跳。利刃抽出的聲音穿刺肖巖的神經,喪屍倒下,黑夜被切開,肖巖的目光盡頭是海茵淡然的面容。

這個男人不可動搖地刺入肖巖的思維深處,牢固地統治著,不可自拔地敬畏。而海茵的身後,是一片喪屍的屍骸。不到一分鐘,飛行器裡跑出來的喪屍已經全部被清理了。

馬克踹開駕駛艙的門,高喊了一聲,「老大——」

海茵轉身,微微垂下眉眼,肖巖對於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兩名潮湧組織的駕駛員已經自殺了。

「肖巖,你怎麼樣?」麗芙趕到肖巖面前,看著他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就知道他傷的不輕。

「……懷特上尉呢?」從剛才起,肖巖就沒有看見懷特上尉了。

麗芙抿了抿嘴唇,肖巖順著麗芙的視線望過去,就看見懷特上尉倒在一棵樹下,滿臉血跡。

肖巖捂著肩膀,跌跌撞撞來到樹下,發現懷特上尉的腦袋被射穿,肖巖伸出手指覆在懷特上尉的頸間,他的身體依舊溫熱,脈搏已經停止了。低下頭,肖巖的喉頭哽咽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在夏爾這個溫室中長大的肖巖終於嗅到了血液的獨特氣息,那是類似鐵銹的令人沉重的氣味,明明溫熱,腦海深處卻覺得徹骨的冰涼。

「肖巖,我們必須馬上趕往十四號基地。」

「嗯。」肖巖點了點頭。

「我們還有鈾原料需要送回去,而且越快越好,所以……」

「所以要把他的遺體留在這裡。」肖巖從懷特上尉的手中取過箱子,搖晃著起身,「麗芙,我們走吧!」

他已經死了,再做任何的事情都是多餘。而他們手中的鈾原料對於夏爾來說卻十分珍貴。

肖巖向懷特上尉的遺體行了一個軍禮,就在他轉身的之後,發覺海茵的手指緊繃,抵在額間,放下的瞬間彷彿將所有過去的一切斬斷,可是卻又鄭重無比。

馬克與麗芙也是同樣。無論特殊任務部隊有多麼看不起技術兵,但他們對於犧牲了的同胞卻始終心懷敬意。

「走了。」麗芙從肖巖的手中接過箱子,肖巖吃力地跟在他們身後。麗芙時不時回頭看向肖巖,生怕他會忽然倒下。

「喂,麗芙——你要是真那麼擔心他,不如親他一下啊!」馬克用玩笑地語調喊著,可是臉上的表情卻真有那麼些認真的意味。

每個特種兵都被注射了X病毒,這也是他們超乎常人的行動力以及癒合能力的由來。一個吻,足以讓麗芙將體內經過身體代謝失去複製能力的X病毒進入肖巖體內,短暫提高他的身體癒合能力。

麗芙嘆了一口氣,來到肖巖面前,她放下箱子,手指還沒來得及觸上肖巖的下巴,有人來到了肖巖的身邊,一把將他扛上了肩膀。俐落到不容拒絕。

「啊——」肩部移動時的疼痛令肖巖幾乎要昏過去。

「老大——」麗芙發出驚訝的喊聲。馬克站在不遠處,也是一副被口水哽到的模樣。

肖巖這才意識到,扛著自己的是海茵•伯頓!他的雙手都拎著箱子,步伐十分平穩。但肖巖卻難受到要命,腹部難受到作嘔,而懸掛著的手臂牽動碎裂的肩膀,骨頭刺入肌肉中的感覺,令肖巖的牙關打顫。

每一時每一刻都是折磨。麗芙同情地望著肖巖,卻無法上前。終於,疼痛難忍的肖巖昏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肖巖感覺到一陣失重,觸地時壓迫到裂開的肩膀,肖巖驚醒過來。他這才發覺自己身處類似通道的地方,明晃晃的燈光刺激著他的大腦神經。

醫務人員圍繞在他的身邊,將他抬上了治療儀器。側目的瞬間,他看見海茵離去的背影,依舊是居高臨下的姿態,帶著輕蔑的意味,彷彿肖巖就是不值得一提的螞蟻,終有一日會糜爛腐朽成為海茵腳下的污泥。

肖巖的肩骨幾乎全部碎裂,他不得不懷疑海茵不僅僅是將他當做踏腳板,更多的是對那意外之吻的報復。

但當肖巖得知那些決定留在飛行器中的學員全部被潮湧組織殺害之後,心中暗自慶幸。至少他還活著。人生很多時候都在於選擇,這一次他的選擇雖然冒險,但卻明智。

肖巖的大腦最有天賦的部分就是對負面事件自動過濾的功能,本該徹夜難眠的夜晚,他卻半分鐘入眠昏天暗地。

現在的醫療技術很發達,就算是四肢折斷脫離身體,都能進行神經線接駁,況且肖巖只是粉碎性骨折而已。

三日之後,肖巖的肩膀痊癒,躺在病床上的這幾日,他聽到了不少關於十四號基地指揮官瑞文中校與海茵•伯頓之間的是非。

海茵親自出馬營救十二名B級學員,最後不僅以失敗告終,就連唯一的軍官懷特上尉都沒有保住性命,整個十四號基地都在議論紛紛,認為學員們會喪命完全是因為特殊任務部隊怠忽職守根本沒有將他們的性命放在眼裡。

但是說白了,海茵成功將突破潮湧組織的襲擊將鈾原料成功送達基地,而營救肖巖他們只是臨時通知他們的任務,就算向軍紀處提出控訴,又有誰會對海茵•伯頓進行調查呢?

而瑞文中校的副官威爾上尉正好與懷特上尉是表兄弟,懷特上尉的死給他的打擊很大,他向夏爾傳送了一份言辭激烈的報告。

絕處逢生的肖巖對這些紛爭並不感興趣,作為團隊唯一的倖存者,他被十四號基地的指揮官編入另一個團隊。現在的他只想要悠閒地度過這幾日,然後回到夏爾。

當他靠著床頭聽著音樂的時候,卻接到了前往指揮中心向瑞文中校做行動報告的命令。完了……完了……

肖巖按住自己的腦門,麻煩事終於還是找上門來!他整理好自己的軍裝,確認自己看起來一絲不苟,這才跟著秘書官走進了瑞文中校的指揮室。

瑞文中校看起來年紀約莫三十歲出頭,雖然他沒有什麼傲人的功績,但是這麼多年來堅守在老舊的十四號基地,是個十分穩重的人物。

他的面前擺著一隻優雅精緻的茶杯,仍舊冒著熱氣。但肖巖向他行軍禮的時候,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抬起茶杯抿上一口。他的身邊站著副官威爾上尉。

「是什麼讓你選擇離開飛行器跟隨特殊任務部隊徒步前往十四號基地?」沒有任何寒暄,瑞文中校直接向肖巖提問,他的眼神告訴肖巖,他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訊息。

「我只是認同當時特殊任務部隊的判斷。」

「判斷?當時的情勢危急到怎樣的程度?你難道不知道當你離開基地,比起外面的世界,有著堅固外殼的飛行器更加安全嗎?」

肖巖收起自己的倦怠,他知道一直以來特殊任務部隊與中央科學院一直看不順眼彼此,特種兵認為技術兵不用經受任何軍事化訓練,甚至終身連喪屍都沒有見過卻能在軍部平步青雲,甚至還地位超凡是極大的不公平。

而大多數技術兵也對特種兵嗤之以鼻,覺得他們只不過是喪屍清道夫,在軍部的前途遠不如技術兵。但這兩種態度與肖巖無關,任何恪盡職守的軍人無論他們的軍銜或者所屬部隊為何,肖巖內心深處對他們都是尊重的。

此時此刻,他不想捲入學院派與特殊任務部隊之間的政治紛爭中。

「報告中校,當時我們降落的補給平台已經被潮湧組織佔領,他們向我方發射了跟蹤式導彈,我方甩掉跟蹤式導彈後,引擎過熱失去動力被迫降落。我方懷疑潮湧組織的目的是鈾原料,如果十四號基地的救援部隊無法在潮湧組織之前趕到,我方不僅面臨失去鈾原料並且很有可能全員覆滅,因此海茵•伯頓上校做出了攜帶鈾原料徒步前往十四號基地的決定。而我經過自己的分析,認為這個決定比留在飛行器中更加明智。」

瑞文中校抱著手臂,冷冷地看著肖巖。肖巖的表情坦然,沒有絲毫動搖。瑞文中校身旁的副官卻再忍受不了,一把拉過肖巖的衣領。

「你說謊!你的團隊只有你一個人生還!一定是海茵•伯頓沒有把技術兵的性命放在眼裡!」

對方的眼睛裡泛著血絲,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要將肖巖活活吞下去。

「很抱歉,上尉,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什麼叫做事實?海茵•伯頓說懷特跟著你們一起帶著鈾原料徒步回到基地,難道只有你們兩個技術兵,海茵•伯頓都無法保護好嗎?他根本就是瀆職!根本沒想過要帶著懷特活著回來!」

肖巖看著這位副官的五官,隱隱感覺到他與懷特上尉有幾分相似。看來威爾上尉與懷特上尉是表兄弟的傳聞是真的。

「威爾!他還是個學員,並不是軍人。」瑞文中校蹙了蹙眉頭。肖巖的領子終於被鬆開。

「所以他不配成為軍人。」威爾上尉狠狠瞪著肖巖。

肖巖輕輕嘆了一口氣,可是就是那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被瑞文中校注意到了。

「為什麼嘆氣?」


*肖巖:胖冬瓜,海茵沒親我,你騙人。

胖冬瓜摳鼻孔:這才第幾章啊,就想著親親,你的小身體受得了嗎?

肖巖:受不了……

胖冬瓜:所以我這不是為你好嗎?如果海茵把你親死了,以後誰研究新型病毒來救他?

海茵:……


☆、模擬駕駛

「如果歪曲事實才能成為軍人,我感到很遺憾。」

肖巖心想,這樣看來在對上級的報告中,這位中校和他的副官只怕都要抹黑他這個「特殊任務部隊的追隨者」,那麼自己還不如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最差也就是被中央科學院開除,從此以後做一個普通的公民,頂多就是領不到學員津貼,但至少活的自在。

「歪曲事實?」威爾握緊了拳頭,肖巖垂下眼,心想自己大概要挨揍了。

「威爾!」瑞文中校按住了副官的肩膀,「現在你的私人感情太重了,根本對這件事沒有冷靜的判斷。別忘記了,這個年輕人被帶回基地的時候肩骨碎裂,他也差點沒命。」

「所以懷特白死了嗎?」威爾始終認定懷特上尉的死是由於海茵伯頓的瀆職。

肖巖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論海茵伯頓曾經用刀刃劃傷他的臉也好,又或者自己肩骨碎裂也是拜這傢伙所賜也罷,如果他真的冷酷無情對其他人的性命毫不在乎的傢伙,在肖巖疼痛難忍成為累贅的時候,海茵伯頓不用那麼麻煩將他扛上肩膀帶回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瑞文中校看著肖巖,他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明明只是個B級學員,卻和那些A級研究員有些不一樣。他沒有那種竭盡全力表現自己希望獲得晉陞的積極性,也沒有其他B級學員的唯唯諾諾,他只是站在對面,名利沉浮與他無關。

「我只是覺得難以理解而已,中校。」

「有什麼讓你理解不了?」

「懷特上尉死在潮湧組織的槍炮之下。我相信關於當時的情形,特殊任務部隊的報告比我的口述還要詳盡。可是,威爾上尉並不憎恨潮湧組織也沒有與喪屍背水一戰的決心,反而將一切歸咎於特殊任務部隊。我只是在設想,如果威爾上尉和懷特上尉在同一艘飛行器裡,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留在飛行器裡,還是跟隨特殊任務部隊帶著鈾原料離開?」

威爾正要發怒,可是就在揚起拳頭的瞬間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留在飛行器裡會被潮湧組織殺死,這是大家已知的結局。但你說你們避過了跟蹤式導彈,我們並不相信這個。即便駕駛員是海茵伯頓,我也不認為他能夠做到讓飛行器避開跟蹤式導彈。如果你們降落的原因是虛構的,那麼之後發生的一切都不具有可信性。」瑞文中校的笑容依舊,肖巖卻無法辨識他的意圖。

「我們來做一個測試吧。模擬飛行系統可以模擬出當時的地形,就請你駕駛飛行器避開那個跟蹤式導彈吧。讓你們的『故事』更有說服力。」肖巖呆然地注視著瑞文中校的眼睛,這傢伙是認真的。

「系統將在半個小時之後調試完畢,我等著你的表現。讓我們看看,奇蹟是不是真的存在。」肖巖被秘書官帶離了瑞文中校的辦公室。

威爾完全不明白瑞文中校這麼做的意義,狐疑地望著他的笑容,「中校,如果是為了測試他們是否有避開跟蹤式導彈的可能,我們的測試對象應該是海茵伯頓不是嗎?」

「我只是一個中校而已,你認為我有資格要求伯頓上校接受測試嗎?而且這個叫做肖巖的傢伙也很有趣。說實話的人固然讓人敬佩,但不分場合地點說實話的人,需要得到一點教訓。」

肖巖跟在秘書官的身後,駕駛飛行器是預備役的必修課程,但他從來沒有模擬過遭遇追蹤式導彈的情形。

走向模擬駕駛室,肖巖的心緒莫名忐忑了起來。如果他失敗了,會有怎樣的後果?難道瑞文中校真的會以此為由控訴海茵伯頓瀆職嗎?就在他沉思之時,前方是特殊任務部隊迎面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麗芙,她向肖巖眨了眨眼睛,「我們會去給你加油的!」

「小子,辛苦救你回來的可是我們,你要是給我們丟了面子,我一定會把你的腦袋扭下來!」

馬克露出兇惡的表情,把肖巖嚇的往後一退,這個大個子心滿意足地哈哈大笑起來。海茵伯頓修長的身姿路過,不曾側目也不曾駐足,沒有任何事物能成為他的牽掛。

肖巖坐入了模擬駕駛室,二層的觀察台上站著不少人,有研究員,有軍政部的軍官,還有不少的特種兵,他們都是海茵伯頓的部下。

麗芙站在高處倚著圍欄向肖巖揮了揮手,而馬克握著拳頭一副「如果你失敗就揍你」的姿勢。肖巖苦笑了起來,你不如揍暈我還好些。環顧了一圈,果然沒有見到海茵伯頓,他是不屑這種場合的。

戴上頭盔,連接入駕駛系統,肖巖的眼前的天地遼闊,他的眼睛甚至產生錯覺,似乎能看見風從飛行器兩翼騰馳而過。他的身下是一整片樹林,延綿向視線的盡頭。

補給平台已經進入了視野範圍,肖巖的心臟彷彿被狠狠抓住,不得動彈。要小心下降,否則一切還沒開始,就終結了。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已經無數次在心中重溫當時的情形,海茵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拔升飛行器,又是怎樣一次有一次避開導彈,那座山峰是在哪個方位,一個細節出錯甚至於他的反應稍有懈怠,一切前功盡棄。

飛行器靠向平台,正準備著陸。所有人屏息以待。飛行器以正常速度下降,肖巖密切關注著平台的炮口。它還在引誘他。

就在炮口略微震動的瞬間,肖巖的飛行器急速攀升遠離平台衝向天際。一發導彈衝出炮口緊隨其後。肖巖朝著山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不斷急速變化方向,拖延導彈的飛行軌跡,每一次緊急避讓導彈幾乎貼著飛行器擦身而過,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原本輕鬆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肖巖的飛行角度極為刁鑽,弧度與速度的配合令人咋舌。

「這小子很厲害嘛!」馬克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麗芙越過觀望的人群看向瑞文中校的方向,「這傢伙就是沒安好心。」

瑞文中校瞇著眼睛,看著擬真投影螢幕。那座山峰已然近在眼前,但導彈與肖巖之間的距離越發接近。

「唉……他可能堅持不到那座山峰了吧……」馬克遺憾地摸了摸腦袋。

肖巖的背脊已經被汗濕,眼前不斷顯示他與山峰之間的距離,終端響應他大腦的思考,計算著以最高時速與山峰相撞以及導彈的速度時差。當數據上升到臨界點時,肖巖果斷地駕駛飛行器以極速衝了上去。

「這小子幹什麼!自殺嗎!」

瑞文中校的手指握緊了扶手,唇角緩緩翹起,「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這一刻。」

肖巖的耳邊響起系統警報,顯示速度已超過引擎極限。而肖巖卻仍舊沒有減速。

「哦——天啊——」幾個觀望的學員甚至摀住了眼睛,畢竟擬真模擬太過真實。

肖巖咬住牙關,他的腦海中還記得海茵伯頓是如何帶著他們急轉沿著山脈垂直飛行,所有樹木林脈匍匐而下,空氣中的灼熱使得這片林葉狂野地燃燒了起來。

飛行器扶搖直上,馳向山峰衝入天際。而追蹤式導彈卻沒來得及調整方向,兇猛然衝進了山脈之中,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肖巖大力喘息著,全場一片寂靜。

良久,觀望台上瑞文中校鼓起掌來,一旁的威爾上尉雖然臭著臉,但也鼓掌認同了肖巖的駕駛,馬克興奮極了,吹著口哨大叫著,「菜鳥!做的不錯嘛!」

耳邊是系統提示。「飛行器引擎過熱無法繼續行駛。請緩降著陸。」

這一切和當時的情形一模一樣。肖巖著陸之後,閉上眼睛長長的喘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海茵伯頓是如何雲淡風輕地做到這一切,明明自己的神經都快被這些高速運算和千鈞一髮的時機壓迫的快要崩潰。

肖巖摘下連結終端的頭盔,搖晃著打開駕駛艙。所有人都看著他,肖巖無暇分辨他們的態度,而瑞文中校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肖巖,你驗證了飛行器避開跟蹤式導彈的可行性,做的不錯。」

「不,中校。我驗證的是,特種兵可以做到的事情,我們技術兵也能做到。」肖巖的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瑞文中校愣了愣,扯起了嘴角,「這是我見到你之後,你說的最動聽的實話。」

「臭小子!這麼拽!小心我捏斷你的脖子!」肖巖笑了笑。

「肖巖,告訴我,你覺得懷特上尉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嗎?」瑞文中校忽然問。

「當然是!」

「雖然他也是個A級研究員,但是我肯定他做不到剛才你做到的事情。出眾的才華注定要承擔更重的責任。每一個領域的追求都是前仆後繼的執著,沒有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會置身事外。你明白了嗎?」

肖巖頓住了,隨即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不代表他會把自己的精力花費在那些「前仆後繼的執著」上,對於肖巖來說,人只會活一次,這僅有的一次他只會為自己,不會為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所以他仍舊打算頂著B級學員的身份,混日子直到畢業,然後被分配去做某些零散毫無意義但並不怎麼花腦子的技術研究,領著不高但絕對不低的薪水,泡一個漂亮但頭腦簡單女人,悠閒過一輩子。

「很好。『優秀』從來不是以A級或者B級來劃分,而是在這裡。」瑞文中校握緊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膛,「現在,你是一個優秀的學員和預備役軍人,也希望你以後也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瑞文中校轉身,「好了,現在測試結束。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

話音剛落,所有研究員與軍官不發一言紛紛離開觀望台,只留下馬克與麗芙,還有幾個特種兵。肖巖走在通道裡,他腦袋裡昏昏沉沉,剛走過一個轉角,身體失去平衡摔倒了下去。

他閉上眼睛,想著乾脆躺在地上睡一覺。但想像中的觸地並沒有發生,他的手臂被牢牢握住,恢復了平衡。肖巖的視線落入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淵,整個人驟然驚醒。

「伯頓上校!」支撐著自己的手鬆開了。

「你很幸運,菜鳥。」低垂著的眉眼,彷彿永遠從高處俯視,不可一世卻又令人敬畏。

肖巖微微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飛行器遭遇的不僅僅是追蹤式導彈,還有『阻斷者』的入侵。」

「阻斷者?」

此時,海茵伯頓幡然轉身,他的背影不斷延伸,追隨著的視線永無盡頭。當肖巖回過神來的時候,終於明白海茵話裡的意思。菜鳥,別太得意了,你的水準遠遠不夠。


☆、你們倆的大腦真般配

多少技術兵在駕駛飛行器遭遇「阻斷者」之後難以為抗,海茵•伯頓不斷抵禦了他們的大腦入侵甚至完成了躲避追蹤式導彈這樣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肖巖在他的面前實在太渺小了。

第一次,肖巖的心中隱隱流瀉出一種難以控制的渴望。他想要這個男人駐足,側目的時刻冰冷無情的目光降落在他的身上,不再是嘲諷與輕蔑,哪怕只是用看待麗芙和馬克那樣平靜無瀾的目光也可以。

隨即,肖巖自嘲地一笑。想什麼呢,肖巖。那是海茵•伯頓。自己永遠無法進入對方的世界。

那天夜晚,瑞文中校與海茵面對面坐在基地的餐廳裡吃著晚餐,時不時有人望向他們的方向。

「不可能吧?瑞文中校竟然與伯頓上校一起吃晚餐?瑞文中校不是看不順眼伯頓上校嗎?」

肖巖也下意識望了過去。海茵還是老樣子,俊美卻生人勿進。

「我一直覺得奇怪,那個學員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讓你親自把他扛回來。」

海茵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舀起濃湯含入口中,略微抬起目光時眼瞼間的陰影起伏,竟然有幾分溫柔的錯覺。

「他就像一塊海綿,攝取周圍的水分,和那些早就將自己塞到滿滿的學員有天壤之別。」

海茵掰開餐包,不急不徐地咀嚼著。肖巖有些佩服他的忍耐力,因為這個基地的餐包是肖巖有史以來吃過最難吃的,又乾又難以下嚥。瑞文中校觀察著海茵的表情,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麼對方都無動於衷。

「忘記告訴你了,肖巖駕駛飛行器復原當日你的飛行線路,還原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四。這並不是終端借助數據庫的模擬,而是人腦進行的指令操作。你們倆的大腦可真般配。」

海茵起身,端著餐盤走向回收桶,瑞文中校摸了摸眉梢,對於自己自說自話終於露出悻悻然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到了肖巖面前,「嘿,我能坐在這裡嗎?」

悅耳中帶著幾分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肖巖一抬頭不由得心緒一顫,那是一個身著休閒衣的性感女軍官。這座基地裡都是軍部的人,眼前的尤物一頭棕紅色大波浪長髮鋪散開來,明麗的雙眼望著肖巖,心臟不由自主狂跳了起來。

「啊……可以……」

「基地裡的日子很無聊,不過謝謝你讓我總算找到了一些樂趣。」對方撩動長髮,朝肖巖眨了眨眼睛,「忘記告訴你了,我的名字是瑪亞。」

「瑪亞……」肖巖猜測對方今天應該是輪休,所以沒有穿軍裝。如果不是自己出色的飛行器模擬操控,估計像是瑪亞這樣的大美女是看都不會看自己一眼的。

晃然間,一切變得緩慢起來,除了瑪亞之外的世界不知不覺從肖巖的感官中抽離,對方的笑容變得曖昧而充滿誘惑力。

「一會兒有空嗎?我可以去你的房間嗎?」瑪亞的手指勾過肖巖的下巴,她的氣息不斷掠過肖巖的唇縫,有什麼正滲透進他的大腦,左右他的思維。

「可以……」

「太好了,相信你一定會帶給我極為難忘的經歷。」

  瑪亞跨上餐桌,彷彿性感的夜貓,與肖巖唇舌交纏,一切就要脫離控制,直到一陣呵斥聲傳來。

「瑪亞准校!你又來這一套了!」是麗芙,她抱著手臂站在餐桌邊冷冷盯著瑪亞。

醍醐灌頂,肖巖驟然驚醒,這才發覺瑪亞仍舊端坐在自己的對面,單手撐著下巴。倒抽一口氣,肖巖的背脊抵著椅背,剛才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怎麼會出現瑪亞爬上餐桌親吻自己的幻覺?

而瑪亞充滿魅惑性的表情收斂,不耐煩地朝麗芙擺了擺手手,「我做什麼不需要經得你的同意吧?麗芙上尉。」

方才悅耳的聲音竟然變得低沉粗啞,完全就是來自男人!而此時瑪亞的臉上那種屬於女人的嫵媚消失不見,剩下的是武裝部隊特有的俐落感,更不用說他舉手投足間的隨性與灑脫。

「這……這是怎麼回事?」肖巖終於發現眼前的瑪亞是個十足十的男人!

麗芙冷笑一聲,按住瑪亞的肩膀,「雖然不恥,但還是必須提醒你,瑪亞准校是與我同一個小隊的隊友,不過他的名聲不是特別好。他鍾情於男人,還是上面的那個。但是特殊任務部隊裡很少有男人願意被上,普通男性軍官對男性特種兵也很警覺,所以他經常假扮成女人勾引像肖巖你這樣無知又把持不住自己的傻瓜。等你真被他騙上了床,還記得在飛行器上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吧?」

……死都記得!

麗芙好笑地勾了勾瑪亞的下巴,「喂,明明是個又粗魯又暴力的男人,還非得學女人說話,做出那些動作,你心裡不難受嗎?」

瑪亞白了麗芙一眼,甩開她的手指,「當然難受,所以要真上了床,我一定往死裡做。」

肖巖嚥下口水,無限感激地看向麗芙的方向。天啊,自己差點就死了!而且還是特別慘烈的死法!

但是瑪亞仍舊不死心,他忽然扣住肖巖的手,強迫性地將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間,舌尖挑過肖巖指腹的瞬間,彷彿無數窸窣的電流沿著指尖竄入肖巖的心臟。

「就算知道我是男人也沒關係,親愛的……跟我走吧,我保證會好好疼你……」

肖巖額頭上的青筋顫了顫,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但普通人的力量在特種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瑪亞的眼睛裡滿是深情,麗芙狠狠一拳砸在了瑪亞的腦袋上,「你還沒完沒了啊!」

就在這個時候,某個聲音劃破空氣瞬間將瑪亞與肖巖割裂成兩個世界。

「瑪亞准校,你的行動報告根本沒有任何研讀性。」

瑪亞的脖子機械般轉動,當他對上海茵•伯頓如同深夜寒潭的雙眸時,整個人站立起來,「是!上校,我馬上修改!」說完,瑪亞以一臉嚴肅的表情快步離開了。

麗芙呼出一口氣,「肖巖,你真夠運氣的,一般情況下被瑪亞看上的幾乎當天就被壓上床了,這傢伙可沒半點節操。」

肖巖仍舊呆愣在原處,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之中。麗芙按住腦袋,用力在肖巖的臉頰上一擰。

「啊!」疼痛令肖巖的思想從某種難以言喻的幻想中歸位。

「肖巖,你真的該鍛煉一下自己的自制力了,不然任何一個沒有把持住自己的特種兵都能在床上要了你的命。」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剛剛好像看見……」肖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的那些幻想不正常。

「是X病毒加強了瑪亞的荷爾蒙。你在中央科學院裡學習了那麼久,對X病毒的基本特性還沒有熟悉嗎?」麗芙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啊……肖巖怎麼忘記了。X病毒能加強特種兵的體能以及一切感官能力,同時對他們身體內各項激素的分泌也產生促進作用,包括性激素,這也是特種兵比普通人慾望強烈的原因。

剛才瑪亞對肖巖很明顯是有性趣的,這種渴望使得X病毒刺激了瑪亞體內的荷爾蒙分泌,不要小看這種被加強之後的荷爾蒙,它是普通人的上百倍,其強度足以在空氣中傳播進而影響距離瑪亞最接近的肖巖,它會引起肖巖在那方面的興致,從而引發這些旖旎幻想。

「天啊……」肖巖的雙手按住腦袋,他覺得這簡直就是特種兵的外掛,無論他們喜歡上什麼人,只要他們想做,對方就會很容易被吸引了。

「珍愛生命,遠離瑪亞。好好享受你在這裡的短暫假期。」麗芙在肖巖的肩膀上按了按。

「什麼特殊任務部隊啊!簡直就是變態部隊!」肖巖強而有力地總結。

而那天下午,麗芙看見了連結著終端一臉欲哭無淚的瑪亞。

「我就是不擅長寫行動匯報!所有人都知道!」

「嗯。」麗芙點了點頭,毫不在意地玩著遊戲。

「為什麼老大一定要讓我重寫?我已經寫了八十二遍了!」

「你是不是又不小心把頭髮絲掛在老大的身上了?」麗芙好意提醒對方。

「絕對沒有!」瑪亞最珍惜的就是自己好不容易留起來的長髮,但長髮對於作戰部隊來說總歸是個麻煩事,比如說某次在斬殺喪屍的過程中他的頭髮不小心散開,劃過了伯頓上校的肩膀,對方毫不留情抽出刀刃將瑪亞的髮絲給截斷了,那平整的一排讓瑪亞幾乎痛哭失聲。

「那我就不知道了,祝你好運,希望第八十三遍能夠被通過。」

「唉……你真不該阻止我的,我差點就泡上那個可愛的學員了!很久沒有看到純血統的亞裔了,那雙棕色的眼睛傻呼呼地看著我,哦……」瑪亞托著腦袋,思考不著邊際地延伸。

麗芙斜著眼睛很認真地說:「警告你別打肖巖的主意。」

「哦,我明白了!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三女神之一的麗芙上尉看上了那個菜鳥學員!」瑪亞興奮地攬上麗芙的肩膀。


*瑪亞:胖冬瓜!你怎麼把我寫的這麼娘——

胖冬瓜摳鼻孔:你娘嗎?

瑪亞:當然不娘。

胖冬瓜:你知道自己出場的價值是什麼嗎?

瑪亞:秀我美麗的頭髮?

胖冬瓜搖了搖頭:你是負責讓大家瞭解X病毒如何實現勾引這一目的,順帶負責找死的。

瑪亞:……


☆、想我了嗎?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他受到你的荼毒。另外,還有十七分不到的時間,你的第八十三遍報告完成了嗎?」

「唉……你總是提醒我殘酷的現實……」瑪亞自戀地摸了摸自己的長髮,「我總覺得今天老大在嫉妒我。文書這種沒什麼實際價值的東西,老大鮮少這麼認真。」

「嫉妒你什麼?」麗芙冷笑了笑,「你的腦殘嗎?」

瑪亞揚起眉梢,自信滿滿地說:「我覺得是我的長髮!」

麗芙徹底無語了。

二號基地很無聊,因為它真的是個研究用基地,除了駐守的軍隊就是研究院。

肖巖一直睡到午飯時間快結束才來到餐廳。作為唯一生還的學員,他現在連個可以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只能等待另一艘研究用飛行器到這裡中轉才有機會離開。

餐廳裡只剩下寥寥幾個人,太過安靜的氣氛讓肖巖覺得難受。忽然,有人從身後遮住了肖巖的眼睛,帶著笑意的聲音擦過肖巖的耳際,「猜猜我是誰?」

「麗芙?」肖巖狐疑地揚起頭,麗芙不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但那聲音絕對是麗芙的。

「想我了嗎?」對方的聲音拉長,肖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覺到對方正傾下身,喝出的氣息流瀉在他的唇齒之間。

「你不是麗芙。」肖巖扣住對方的手腕,試圖拉開對方的手,空氣中傳來低沉而戲謔的笑聲,「那麼你覺得我是誰?」

「瑪亞准校。」

「我以為自己模仿麗芙的聲音已經到達完美境界了。」

覆在肖巖眼睛上的手掌鬆開,他對上的卻是一個身著黑色戰鬥服的俊挺男子,髮絲被梳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從五官來看確實是瑪亞,他仍舊笑著,只是流露出一種幹練而銳利的氣質。

他一條腿抬起,靠坐在餐桌上,低下頭看著肖巖,「喂,你看起來很無聊,要不要和我約會?」

緊身作戰衣將瑪亞精壯的身體線條絲毫不差地勾勒了出來,當他抬起手在肖巖的鼻尖上一彈,肖巖能看見他繃起的肩部肌肉,自己竟然還曾經將這傢伙想像成性感尤物,神啊,簡直太離譜了!

「不……不用了……」肖巖抬起餐盤正準備起身,瑪亞卻按住了他的肩膀,看起來根本沒用什麼力氣,肖巖卻動彈不得。

「親愛的,麗芙所說的關於我的一切,只是謠言而已。」

肖巖環顧四周,發覺原本幾個還在餐廳裡的軍官竟然都離開了,他的心裡涼了一大片,瑪亞很明顯對他不懷好意。

「此刻,我不覺得那是謠言。」肖巖別開自己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必須離開瑪亞的範圍,否則一旦這傢伙起了什麼壞心思,自己的自制力又很薄弱,根本無法抵禦瑪亞的引誘。

「相信我,和我在一起絕對是你一生難忘的體驗。」瑪亞的唇抿上了肖巖的耳垂,輕輕咬了下去。那種戰慄感令肖巖聳起了肩膀,心跳加速,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知道瑪亞又故技重施,也猜想自己很快又要出現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錯覺,但他只能在心裡怒嚎——能不能不要強迫別人接受你的勾引!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力量強硬地托住肖巖的右臂,一把將他拉開,餐盤跌落在地發出響亮的聲音。

飄然的思緒在這瞬間歸位,肖巖發覺自己已經遠離了餐桌,而側坐在餐桌上的瑪亞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十分鄭重地起身,他的目光掠過肖巖的肩膀,沒有了剛才的輕佻,十分之嚴肅地說:「老大。」

肖巖的肩膀微微一震,腦海中肩骨碎裂的疼痛回顧一般令他的心臟頓時抽搐,他不敢回頭,直到冰冷的聲音響起。

「瑪亞准校,第六十二號平台受到攻擊,三名A級研究員等待救援。」

「我現在就出發!」瑪亞敬了一個禮,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前一刻肖巖還不知道如何擺脫這傢伙,下一刻這傢伙卻能一點留戀沒有地消失。呼出一口氣,肖巖慶幸起來。等等……他身後還有一個大麻煩——海茵•伯頓!

「跟我來。」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海茵的臉,他已經轉身前行了。

又是命令式的語調,就算你的軍銜是上校,但我是中央科學院的學員!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個部隊的!但肖巖根本沒膽子喊出聲,他跟著海茵行走在通道裡,整個人的神經緊張了起來。

他要叫他去做什麼?

這是肖巖第一次看著海茵緩慢行走的背影,每一步都充滿力度卻又有著難以形容的優雅,他停在了一間研究室門前,以指紋打開滑門。肖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跟進去,他不僅沒有研究員資格,甚至連A級學員都不是。

「同樣的命令我不喜歡說第二遍。」肖巖震了震,跨進了研究室。

當所有燈光亮起,肖巖這才發覺這並不是一間研究室而是武器修復室。無數特種兵專用的冷兵器被儲存牆壁的武器庫中,甚至於只要手指觸上它們,立體影像就會彈開,顯示這些武器的名稱、使用者、以及損傷數據。可即便有損毀之處,這些兵器斬殺的喪屍無數,在修復室冷白的光線下折射出某種割裂靈魂的尖銳鋒芒。

「修復它們。」

「哈?」肖巖愣住了。

沒有多餘的廢話,海茵離開了修復室。當滑門關閉時,肖巖幾乎叫罵出聲。

搞什麼啊!我正在休假!我為什麼要修復這些兵器!不是有專門的冷兵器修復師嗎!為什麼是我?這麼重要的事情你與其自己做也不該相信我這個連修復室都是第一次進來的菜鳥啊!

哦……肖巖按住自己的腦袋抓狂,隨意調閱資料就知道這裡存放的受損兵器多達上千件。

肖巖拿起一枚旋轉式飛鏢,開始幻想海茵凌空一躍,飛鏢旋轉而出,在空氣中彈出尖利的邊緣,觸上那些張牙舞爪的喪屍瞬間所有零件彈散開來……因為肖巖這個冷兵器修復師水準太爛!這將是多麼滑稽的場景啊!

如果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肖巖只需要伸長了脖子等著海茵把他扭斷了。不……也許更誇張,海茵會俐落地抽出肖巖每一根骨頭,讓他親耳聽見自己骨頭被折斷的聲響!

肖巖緊張了起來,他不想死,一點都不想死!所以他必須集中精神修復眼前一千多件兵器的所有瑕疵!

當一個人下定決心一定要做好某件事的時候,他的專注力會無比驚人。

他首先選擇修復的兵器種類是旋轉式飛鏢,這種飛鏢採用高密度鈦金製成,如果是在兩百多年前不用說鍛造這種金屬,就是提煉的難度也相當之高,但隨著科技的日新月異,各種合成金屬被廣泛應用於武器製造以及人工軀體。當然旋轉式高密度鈦合金飛鏢這個名字又長又俗氣,特種兵們一般稱呼它們為「銀翼」。

肖巖正在修復的十二件「銀翼」的主人正是麗芙。想起麗芙使用它們的英姿,如果能為她做一點事,哪怕一點點,肖巖也覺得幹勁十足。

首先,這一批「銀翼」最大的問題在於無法被順利定位並且回收。原本的設計是「銀翼」內部有一個精巧的定位裝置,在被發射之後,使用者只需要按下武器收藏夾的回收按鈕,「銀翼」就會收起自己的利刃回到武器收藏夾。

肖巖經過分析,發現定位裝置被毀損,他修復了這個問題,並且調整了每一隻「銀翼」的利刃間距,增強了它們的破壞力。

系統模擬被修復之後的「銀翼」攻擊性能提高了百分之五,肖巖為自己的成果感到小小地得意。

肖巖不知道的是,每一個研究室都配備了觀察室,瑞文中校抱著手臂站在玻璃前,若有所思,「你應該知道軍部已經下達命令,以後特殊任務部隊執行任務,中央科學院將派遣技術兵同行。」

「所以呢?」海茵•伯頓如同機械般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

「所以明天的任務,我得指派一個技術兵給你。」

「我不會負責他們的安全。」

瑞文中校用指節敲了敲玻璃,壞笑著說:「肖巖怎麼樣?」

已經來到滑動門前海茵駐足,垂下的眉彷彿從高處墜落的山巖,「他只是個學員。」

「所有學員都是預備役軍人,何況你這種『我不會負責他們的安全』的態度讓整個基地的技術兵根本不願與你的部隊一起執行任務。但是肖巖的話,你救了他第一次,那麼第二次、第三次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死。」瑞文的話還沒有說完,海茵已經走了出去。

「嘿——伯頓上校!我挺欣賞這小子的,記得帶著他活著回來!」當天下午特殊任務部隊的訓練中,聽見瑪亞准校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老大!我的手臂——手臂——」瑪亞難看地趴在地上,雙臂被向後抬起已經脫臼,而海茵的左膝狠狠抵在他的脊柱上,只要再用力就會被碾碎。冰冷的男子低著頭,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起伏,精準而無情。

「我要死了——老大!要死了!」瑪亞的眼淚已經掛上了眼角。

馬克蹲在場地邊撐著下巴,「最近瑪亞總是被修理呢,是因為他那騷包的頭髮嗎?」

麗芙輕哼了一聲,「他可以不要命,但絕不能不要自己的頭髮。」

「唉……頭髮什麼的,他實在太不像男人了!」馬克搖了搖頭,「如果不想老大繼續收拾他,真建議他把頭髮給剪了。」

「也許不是頭髮的原因……」麗芙嘆了口氣,因為瑪亞的左腿也被海因扭脫臼了,他的慘叫聲升級,麗芙用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


*瑪亞:為什麼老是欺負我!

麗芙&馬克:因為你太騷包!


☆、不切實際的幻想

肖巖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終於完成了修復工作,他看著陳列架上那一排排閃亮的兵器,自豪感爆棚啊!終於可以繼續休假了,而休假結束之後他將跟隨一批學員前往十四號基地。

此刻他最想要的就是某件事能夠讓他忘記經歷過的一切,他想起了圖書館系統中一本十分老舊的讀物,叫做《海洋進化史》。

這是小時候肖巖最喜歡的讀物。肖巖的父親是一位籍籍無名的海洋學家,在人類進入夏爾之後,對海洋的研究幾乎再有任何意義。

但是小的時候,當肖巖睡不著覺時,他的父親會躺在他的身邊,用充滿嚮往的語調描述那些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

肖巖總是聽的十分入迷,帶著關於海洋的幻想沉入夢鄉。父親過世之後,肖巖進入中央科學院,當他第一次在圖書館的終端中找到這本書的時候,就被它深深吸引。

既然二號基地也有正在進行的研究項目,那麼這裡也應該有圖書館數據庫,希望數據庫裡也能找到這本書的訊息。

戴上終端連結裝置,肖巖十分幸運地找到了本書。他的心境隨著訊息湧入腦海而平靜下來。

眼前彷彿展開另一個世界,脫離了現實的舒服,任由他的幻想不切實際地飛馳。漸漸地,睏倦感來襲,肖巖的眼睛緩慢地垂落,思考在海水中起伏。

有一雙手悄無聲息伸入這片海水之中,一把將他攔腰截住,強而有力,霸道不容拒絕。肖巖的心跳驟然緊繃,他的背脊抵入堅實的胸膛,當他回過頭去,與對方深邃的目光相接時,所有的恐懼幾乎在瞬間被瓦解,敬畏之意蔓延而起。

「伯頓上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的唇撞了上來,舌尖挑開肖巖的唇瓣,強迫性地觸上他的上顎,當肖巖下意識推拒的瞬間,對方滑過他舌頭的一側,彷彿溫和的水流經過平滑的卵石,未及回味,對方緊接著將他的舌包裹了起來,翻天覆地地攪動著,入侵他口腔裡的一切柔潤,毫無保留地不斷含吻,瘋狂到令人不敢置信,肖巖越是掙扎,對方的親吻越是鋪天蓋地不容拒絕,強烈的壓迫感來襲,肖巖被迫仰起下巴承受一切。

這就是海茵•伯頓的親吻,壓縮了世界,一切距離蕩然無存。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探入肖巖的髮絲之間,將他死死地扣向自己,捏碎骨骼的力度。

肖巖睜大了眼睛,看見的只有對方垂下的眼簾,他的雙腿被折起,架在了對方的腰間,手掌沿著後腦下滑,按著肖巖的背脊一路延伸,來到某個令人心驚的縫隙之間,大力地揉捏,被佔有的預感令肖巖心驚膽顫。

下意識反抗了起來,肖巖用力伸出雙手推拒著對方的肩膀,但卻無法撼動分毫。他的唇終於離開,肖巖彷彿在無限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但是對方禁錮著他的懷抱卻絲毫沒有鬆開。肖巖看著對方的眼睛,不斷探尋著想要在那個深不可測的鴻淵中找到答案。

「為……什麼……」

對方的手指捧著他的臉,指腹緩慢而用力地撫過肖巖的臉頰,彷彿在確認什麼。當海茵放開肖巖的那個瞬間,他在那永遠不可動搖的目光中看見一絲裂痕。肖巖第一次產生希望一切崩裂的慾望。

驟然睜開眼睛,肖巖倒抽一口氣,背脊上都是汗水,他看向自己的雙腿間已經濕漉漉一片。

「哦——不是吧!」肖巖轟地就要翻下床,這才發覺自己竟然還戴著終端!趕緊取下頭盔,肖巖衝進了洗手間。

水流從頭頂奔湧而下,肖巖閉上眼睛。他瘋了……竟然會做這樣的夢!那是海茵•伯頓!你竟然在夢裡……

神啊!這要是被海茵知道了,肖巖毫不懷疑對方會把他的骨頭一根一根的捏碎!當水流滑過他的後脊沒入那道縫隙填平了凹陷充盈了一切,肖巖的心臟不可自已地狂跳。

夢裡海茵親吻的力度甚至於他手指的觸感都真實到讓肖巖崩潰。他不知道怎麼會做這樣的夢……難道就因為自己曾經不小心蹭過對方的嘴唇就產生了這樣的遐想嗎?

海茵•伯頓確實是你見過最完美的臉孔,但他絕對不是可以幻想的對象。關上了流水,肖巖走出洗手間。還好他正在休假,明天還能睡上一整天……

肖巖回到床上,抱著被子進入夢鄉。真想去到一個沒有喪屍也沒有海茵•伯頓的地方……

迷迷糊糊之間,有人一把將他從床上揪了起來,睜開眼睛時肖巖嚇了一大跳,因為馬克誇張的笑臉實在驚悚。

「嘿,早上好菜鳥!」

「早……早上好……」這個傢伙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他……他想要做什麼?

難道踩裂他的肩膀還不足以消除海茵•伯頓對他的恨意,換了馬克來修理他?

「收拾好你的東西,準備出任務了!」

「任……什麼任務?我明明在休假啊!」

「休假取消。」馬克的臉色沉了下來,「怎麼,你不願意?」

肖巖嚥下口水,「我還是向上級確認一下……」

他一個B級學員怎麼可能有什麼任務?而且還是和特殊任務部隊出任務?他剛打開聯絡器,果然一條任務訊息跳了出來。

任務時間就是今天,地點是基地外某座廢棄的城市,任務目標則是掃清隱藏在城市中的潮湧組織並且解救人質。危險等級為A級,意味著隨時有喪命的可能。

「不……不會吧!」肖巖露出崩潰的表情。

「什麼會不會?」馬克將一個背包扔進肖巖的懷裡。

「這是什麼?」

「炸彈。」

「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肖巖就被一把拉出了房間。

通道裡,麗芙全身裝備齊全靠著牆,安撫性地向肖巖微笑,她的口型說的是「別擔心」。

而麗芙的身邊,是手中正拉扯把玩著某種絲線的瑪亞,肖巖在修復室中見過這種絲線,它的直徑只有幾微米,卻能做到削鐵如泥,而控制這種絲線卻並不容易,需要極高的格鬥技巧,否則自己反而會被這種武器傷害。

能使用這種絲線作為武器,瑪亞的戰鬥能力在特殊任務部隊裡位居一流,怪不得馬克那個大塊頭只是少尉,而瑪亞卻已經是准校了。

此刻,瑪亞的唇角翹起,朝肖巖眨了眨眼睛,看口型,說的應該是「寶貝,你想我了沒」。

頓時一陣惡寒遍佈全身,肖巖趕緊別過頭去,通道裡還有另外還有六名特種兵,有的正在擦拭利刃,有的在整理裝備,這個規模動用了一整隻特殊任務小隊,任務內容絕不簡單。

俐落地腳步聲響起,海茵•伯頓與肖巖擦身而過時,壓低的眉如山的魄力令肖巖差點站不穩。

昨夜夢境中的畫面再度掠過腦海,肖巖生怕海茵察覺到任何端倪,趕緊側目望向麗芙的方向。如果被海茵知道你做了什麼樣的夢,你就死定了!而且死的不是一般的慘!

「出發。」

肖巖抱著背包,特種兵們健步如飛,肖巖幾乎是跑起來才能勉強跟上,還沒到達飛行器,肖巖已經出了一身汗。瑪亞這傢伙按照軍銜明明應該跟在海因身後,卻偏偏慢悠悠跟在肖巖身邊。

「寶貝,我帶你走吧。」瑪亞的手臂伸過來就要觸上肖巖的腰。

「不用了!炸彈會爆炸!」肖巖趕緊躲到一邊,但瑪亞卻仍舊靠過來。

「馬克,他太慢了。」海茵並沒有回頭,但馬克卻很有默契地明白海茵的意思。馬克從隊列前方折了回來,一把將肖巖扛上肩膀,三兩步到達隊列最前端。

「喂!就算要扛也應該是我扛著他!」瑪亞追了上來。馬克朝他做了一個鄙視的手勢。

「嘿,老大!這傢伙也要下飛行器嗎?」

肖巖頓時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讓他下去。兩百年前的城市是人口密度最大也是受感染最為嚴重的地方,至今,全球三分之二以上的喪屍仍舊集中在城市地區。

「當然要。」海茵的話如同千斤巨石,壓在肖巖的心臟上。他這次會死!一定會死!肖巖被扔上了飛行器,他們經由飛行通道離開了基地衝向明亮的太陽。

「嘿!肖巖!相信我這一定會是一段非常有趣的旅程。」麗芙與肖巖面對面的坐著,而瑪亞被調入駕駛室,失去了騷擾肖巖的機會。

特殊任務部隊口中的「有趣」通常意味著驚險!這個時候,肖巖的心緒才平穩了下來,並且認清事實。

「喂,為什麼要我跟著你們來?」肖巖壓低了聲音問對方。

「因為只有你了啊!」馬克的手臂伸過來,搭在肖巖的肩膀上,差點將他壓垮。

「什麼叫做『因為只有你』?我只是個學員!預備役技術兵你懂不懂!你們拉著我來只能是個累贅!」

馬克聳了聳肩膀,「因為上次和你同一架飛行器的傢伙們都死光了,技術兵都認為我們會將他們隨意丟棄在戰場上,瑞文中校也說不放心他的部下跟我們出來,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只好選你了啊!你多厲害啊!又能打開保險庫的門還能解開儲存鈾原料的裝置!相信這次引爆炸彈也難不住你!」

「引……引爆炸彈……」

通常對戰喪屍會使用冷兵器,因為熱源會讓它們的吸收能量增強能力。但是潮湧組織的成員是人類,炸彈對付他們是有效手段。

「為什麼不直接發射導彈命中目標就好!」

「因為他們手上有人質。」

「那就救了人質之後再發射導彈!」肖巖心想這些傢伙們的作戰計劃到底多麼離譜!

馬克的臉色沉下來,兩秒之後終於按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菜鳥,你真可愛!我還和麗芙打賭說你真的會沒腦子的以為我們讓你去安炸彈呢!那種事情不需要技術兵我們自己做就行!」

肖巖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起來,「那你們要我去做什麼?」

「潮湧組織利用兩百年前的設備建立了一個小型基地,他們遮蔽了所有無線信號,形成內部網路。我們大多數技術兵都已經習慣了操作終端系統處理數據,反而對這種落後的技術不知如何是好。綜合上一次你在核電站的表現,上校認為比起那些過度依賴終端的技術兵,你更加能夠勝任這次的任務。怎麼說呢,好像你對復古的東西很在行?」

「什麼?哪個上校?」

麗芙和馬克齊齊指向駕駛艙。駕駛艙裡的上校只有一個——海茵•伯頓。

「你是不是以為上校討厭你?」麗芙笑著問。


☆、海洋

肖巖毫不猶豫地點頭,「那還用說嗎?」

此時,他們正駛過一片湛藍色的海域,一望無際包裹天地。日光墜落在浪尖,泛起一片一片金色的波紋。肖巖睜大了眼睛,額頭抵在窗上,像個見到糖果的孩子。

麗芙莞爾一笑,對著聯絡器說,「老大,我們的菜鳥技術兵第一次見到海,是否允許讓他吹一吹海風?」

肖巖瞪向麗芙,伯頓上校怎麼可能允許這麼離譜的要求。

「通過。」海茵微涼的嗓音透過聯絡器傳來,麗芙一把推開了駕駛艙。

濕潤溫暖的海風湧入艙內,吹起肖巖的頭髮,帶著鹹度的水汽湧入肖巖的鼻腔,與原始森林中的清新截然不同,但卻令人心曠神怡,心緒也跟著馳向更為寬廣的地方。

麗芙用口型對肖巖說:看吧,他沒你想的那麼糟。

那就是海,人類的起源之地。肖巖不自覺露出嚮往的神色,露出無奈的笑,「小時候,我的夢想是和我父親一樣成為一個海洋學家。結果到了今天,我才真正看到了海。」

麗芙眨了眨眼睛,對著聯絡器說:「老大,菜鳥技術兵說他的夢想是成為海洋學家!」

馬克抓了抓頭說:「聽過病毒學家、大腦神經學家還有什麼軍械物理學家,還有海洋學家?海洋有什麼好研究的?」是的,自從人類退居夏爾,對於海洋的研究完全失去了意義。

麗芙狠狠瞪了馬克一眼,「老大,能讓他碰一碰海水嗎?」

話音剛落,飛行器的高度緩慢下降,甚至六十度角貼近海面飛行。肖巖緊張了起來,下意識抓緊安全裝置。

麗芙卻向肖巖招了招手,「過來!我會抓住你的!上校說只給你三十秒的時間!」

肖巖眨了眨眼睛,那個冷酷的海茵•伯頓竟然在執行任務途中……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解除安全裝置,肖巖匍匐著將手臂伸向麗芙,麗芙一把拉住了他,而馬克也十分配合地抓住了肖巖另一條腿,他就這樣難看地趴在艙門前,左手伸出了艙外。

手指觸上海水的瞬間,肖巖的心臟就快要跳出來一般。感受著海水的溫度與力度,這與夏爾裡的恆溫淡水完全不同,肖巖感受到某種力量,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束縛海洋,除了地心引力。

三十秒的時間太過短暫,肖巖被麗芙和馬克拉扯回艙內。飛行器高度驟然提升,速度陡然加快,朝著目標地區呼嘯而去。艙內其他的特種兵對肖巖露出淡淡的笑意,看著他的目光也沒有最初的漠然。

「喂,你這傢伙真有意思,那些技術兵都想去研究病毒!你卻那麼喜歡海洋!這裡除了水還有什麼?」一個特種兵揚了揚下巴,好奇地問肖巖。

「除了病毒,這世上最變化多端的也許就是海洋。這一刻它美麗且平靜,下一刻就能吞沒一切。而且我們那麼辛苦地回收兩百多年的核原料,還不如想一想如何再度將海洋利用起來,潮汐產生的動力不但是可再生的能源,而且威力不小。」

「喂,菜鳥!覺得你人不錯,執行任務的時候要好好跟著我們!麗芙!他的配置裡面有槍嗎?」

「當然有!不過……肖巖應該不會用吧。」麗芙把肖巖的背包拿了過來,裡面果然有一把槍。

「肖巖,你聽好,這把槍的用法很簡單,也不需要你有高超的射擊技巧,因為它會自動瞄準而且彈頭也帶有鎖死目標的功能。但是如果你用它瞄準喪屍,它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可是如果有任何接近你的潮湧組織人員,你都可以毫不留情地開槍。」這個用法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簡直就是專門為不擅長戰鬥的技術兵而設計的武器。

「喂,你要小心!要是子彈打到我們中任何一個,讓你好看!」馬克做了個揮拳頭的姿勢。

「是啊!雖然我們死不了,但也會疼啊!」大家哈哈笑了起來,這樣的氣氛讓肖巖感覺自己真的是去旅行而不是執行某個十分危險的任務。

終於,他們來到了陸地上空,掠過被風化的女神像,神像經過兩百多年的洗禮,已經十分斑駁,高高舉起的火炬因為飛行器引擎的震動而裂開,墜入海水中,濺起浪花。

「這雕像還挺大。」馬克摸了摸鼻子。

「這是自由女神像,我們腳下的是曼哈頓,曾經是經濟最為繁華的區域。」肖巖呼出一口氣,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無數喪屍飛奔著追逐著飛行器,不斷跳躍著伸長了手臂。

「現在也是最『繁華』的。」麗芙輕笑一聲。

「終於明白潮湧組織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建立基地了,這些喪屍就是他們最有利的守衛者。」

肖巖蹙起眉頭,「我們要如何著陸?」

飛行器降落在一棟高樓的樓頂,所有人迅速行動,他們向遠方一棟略矮的建築射出繩索,特種兵順著繩索滑下去。

馬克一把撈起肖巖,衝了下去,肖巖張開嘴,灌進來的只有呼呼的風,著陸的瞬間,肖巖差點沒吐出來。他們回收繩索,射向另一棟大樓。

「不錯嘛!竟然沒叫出聲來!」麗芙一把拉起蹲在地上喘氣的肖巖,滑了出去。

儘管在心中哭喊,但肖巖知道聲音會引來喪屍,所以一直強忍著恐懼。這算是接力賽嗎?肖巖就是那根棒子!

麗芙將他扔在了樓頂,半開玩笑地說,「慢慢喘氣啊!」緊接著又滑向另一棟樓。

一雙軍靴停留在肖巖身邊,「寶貝,你還好吧?」肖巖在心中惡寒,如果出現的不是你,我絕對很好!就在瑪亞的手即將環過肖巖時,有人降落在他的身邊,低沉的嗓音瞬間令肖巖忍住呼吸。

「你要是敢發出聲音或者吐出來,我就讓你暈過去。」肖巖抬起頭,看見的是海茵沒有一絲感情波動的側臉。

當他的手掌隔開瑪亞的手臂繞過肖巖的腰際,單手將他帶起時,肖巖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有重量。而瑪亞則呆傻地停在原地,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

海茵帶著肖巖滑向對面的矮樓,落地時因為樓層太過老舊,在他們快要到達的瞬間,牆壁裂開,繩索跌落。身下是無數翹首以待的喪屍,一張張可怖的表情,肖巖的呼吸哽在喉間,用力閉上眼睛。

海茵的腳跟踩在窗沿上,只聽見稀哩嘩啦磚石墜落的聲音,肖巖身下一頓驟然上升,當他睜開眼睛時,發覺自己竟然落在了樓頂。他的額頭抵在海茵的懷裡,一隻手還抓著海茵的手臂。

「放手。」肖巖趕緊鬆手。海茵的另一隻手還拉著繩索,他將繩索回收之後,所有人員都已經到齊。

「距離目標地點還有一千米,我們需要越過這片街區。」麗芙單膝跪在樓頂邊緣,半傾斜身體觀察街道情況。一群喪屍在樓下不斷跳躍著,發出類似骨骼斷裂的聲響。

沒有多餘的溝通,所有特種兵將繩索的一端扣入這棟大樓的牆體,將另一端射向遠處樓體的窗台,確認穩固性之後紛紛滑了出去。

他們的高度距離喪屍不到三米,若不是滑行速度極快,跳起的喪屍只怕隨時可以拉住他們。肖巖看向馬克的方向,誰知道這傢伙根本沒有過來帶他走得意思,已經和麗芙滑了出去。

海茵固定了滑繩,來到肖巖身邊,他的手臂繞過肖巖的腋下,腳尖放空,失重感驟然來襲,肖巖跟著海茵在樓宇間飛馳而出。

這就是兩百多年前的建築群,還依稀能看見咖啡店的招牌以及凌亂地停靠在樓下的汽車。但這並不是乘坐纜車的觀光旅行。

海茵的手臂十分穩健,原本擔心自己會掉下去的肖巖現在卻感到十足的安心。風拉扯著海茵的髮絲,形成優雅而不羈的線條。當他們掠過一個陽台,一隻喪屍徘徊在陽台上,看見海茵和肖巖時露出極為興奮的表情。糟了!他們會撞上它!

「踹它。」海茵沉冷的語調彷彿蘊含著某種力量,肖巖抬起腳狠狠踹在那隻喪屍的臉上,它摔出了陽台,落在地面上發出啪啦的聲響,一堆膿黃液體蔓延開來。

他們來到一個矮樓附近,所有人並沒有集合在同一個地方。馬克蹲在一個陽台上,麗芙站立在某個電線桿的頂端搖搖欲墜,瑪亞坐在一個巨大的招牌邊緣整理著自己的頭髮。

他們紛紛戴上目鏡,檢查這棟矮樓的情況。然後所有人在瞬間跳起,躍向矮樓。海茵帶著肖巖在空中躍過一道拋物線,穩穩地落在樓頂,甚至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本以為廢舊的建築物,頂樓卻安裝了一道閘門,一看就十分堅固,而整棟樓的窗戶和門竟然都被封死,如果是從飛行器上俯瞰絕對想像不到它竟然是潮湧組織的活動地點,但現在看來這棟樓絕對有問題。

「打開它。」這道閘門和上一次在核電站見到的庫門是同一個類型,但是肖巖卻更加謹慎了。

「如果貿然打開,可是能會觸動大樓內的警報。」就算肖巖沒有實戰經驗,他也知道潮湧組織絕不會輕易讓任何人進入。

海茵點了點頭,「給你五分鐘。」


*瑪亞: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看海……

馬克:不是和你一起老去嗎?

瑪亞:要你多事!


☆、陷阱

閘門嵌入牆體,肖巖觀察四周,在樓頂找到了電箱,就算是加固這棟樓,潮湧組織也不可能改造這裡的電路構造,肖巖取出工具測試,果然這裡的電線正在運作中。

肖巖剪開了其中的絕緣外皮,做了點手腳造成了大樓內短路。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機會做這些只有在兩百多年前文獻電影裡才會出現的事情。肖巖忽然慶幸自己是一個懷舊的人了。

所有人戒備著,肖巖回到閘門前,對馬克說:「以你的力氣打開它沒問題。」

「哈?」馬克看向海茵,「這樣就行?」

海茵點了點頭,他們本來擔心的就是樓內的警報,如果警報不會響,又何必在意用什麼方式打開它?

馬克不負重望,憋紅了臉,差點沒把整個閘門卸下來。麗芙第一個進入,作為排頭兵,肖巖緊張地生怕她會遭遇伏擊。

其他人也跟著進入,瑪亞停在肖巖的身邊,似乎想要一直保護又或者說騷擾他,但迫於海茵目光的壓力,他不得不跟上其他人。海茵看向肖巖,肖巖只得硬著頭皮也跟著他們進入。

這棟樓裡灰塵遍佈,絲毫不像是有人活動過。肖巖很想咳嗽,海茵將一個呼吸器按在他的臉上,冰冷的眼神似乎在說如果發出一點聲音就殺了你。

每個人的步伐都很快,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一層一層地深入,他們終於來到了這棟樓的地下室前。之前的掃瞄顯示人質就被關在裡面。

肖巖嚥下口水,這是一扇電子電子門,只有正確的密碼才能進入。又古老又麻煩。海茵揚了揚下巴,意思是「打開它。」

肖巖只得小心翼翼地將便攜式終端接入這扇門的電路,計算出密碼,按下之後,門緩緩打開。

就在那瞬間,海茵一把拉住肖巖的後領,將他拉到身後。無數喪屍湧了出來,特殊任務部隊開始大肆殺戮。看來潮湧組織早就猜到他們會來,於是留下了這樣一份大禮。

地下室的盡頭一個鐵籠中,一個中年男子被捆綁在座椅上,無數喪屍趴在牢籠前,試圖擠入。它們伸長了手臂,每一下都差一點要抓下他的血肉來。

海茵按在肖巖的肩膀上,一個迴旋,踹開喪屍,它們摔在天花板上,留下黏膩的痕跡。肖巖緊張的不得了,肩骨碎裂的經驗他不想再體會一次。

當他試著活動自己的肩膀發現它還好端端的時候,海茵毫無溫度的目光橫掃而來,肖巖覺得自己也成為被分屍的喪屍。

每當喪屍即將觸上肖巖的瞬間,就被海茵的利刃截斷,膿液飛濺,但不知道是不是海茵揮刃的角度,喪屍噴濺出來的膿液沒有一滴落在肖巖的身上。他就像是個局外人,觀賞著特殊任務部隊的傑作。

無數喪屍來到肖巖面前,又無數次倒在海茵的刃下,彷彿不可逆轉的輪迴。他的眼神宛如從地獄中浴血歸來,每一瞬殘忍中蔓延出血色的美感。

海茵的手掌伸過來,扣住肖巖的後腦將他按入胸膛,太過用力,讓肖巖懷疑自己的頭骨都要被擠碎。耳邊是刀刃切碎骨骼的聲音,肖巖這才發覺自己幾乎是被海茵抱在懷裡!任何妄圖靠近他的喪屍都倒在了海茵的刃下。

就在肖巖臉上的呼吸器差點破裂時,海茵放開了他。肖巖低下頭,滿地喪屍的屍骸,如果不是呼吸器,他也許已經因為惡臭味而吐出來。

短短五分鐘而已,上百隻喪屍被解決了。他們來到牢籠前,被綁縛在椅子上的男子顫抖著發出嗚咽聲。

肖巖這才認出他來,「曼森教授!」這位科學院有名的病毒學家擁有少將軍銜,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得把曼森少將從籠子裡弄出來吧?」馬克又看向肖巖。

肖巖趕緊搖了搖手,「嘿……這可不是我的專長……」

海茵沉默著來到牢籠前,抽出刀刃猛然砍下去,只聽見嘩啦一聲,火星四濺,牢籠被劃開,切口整齊的不真實。

肖巖張大了嘴巴,馬克點了點頭,「唉喲……還是老大最直接……」

因為這牢籠只是普通的鋼鐵製成,在特種兵的利刃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肖巖趕緊上前解開曼森教授的身上的繩子,他的嘴唇發白,十分狼狽。

「教授!您沒事吧!」就在那一瞬間,曼森教授猛然一把拉過肖巖,手指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動作之快肖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一切,海茵伸出手,指尖卻只是剛剛擦過肖巖的手腕。這樣迅速的動作連海茵都始料未及,所有特種兵進入戒備狀態。

肖巖看著海茵的眼睛,心中頓時湧起一個猜想……難道曼森教授……他的手指緩緩伸向自己的腰間,還沒碰到那裡的槍,就被曼森教授扳彎手指,槍應聲落地。

「你加入潮湧組織了,曼森少將。」海茵的話音落下,馬克握住刃柄的手指都咯咯作響,而瑪亞緩緩拉出腕間的細絲,隱隱能看見冰冷的寒光。

「媽的!這輩子還沒被自己人騙過呢!」

曼森扯起了嘴角,帶著肖巖一步一步走向門口,「伯頓上校,我知道你們的本事,別跟過來,否則我會扭斷他的脖子!」

「你這混蛋!」馬克剛向前邁出一步,只聽見喀啦一聲,肖巖咬緊牙關,臉色驟然慘白,他的手腕被曼森扭脫臼了。海茵一把拉住了馬克。

「別再靠近了哦,因為下一次我會直接將他的手腕卸下來,X病毒也無法對已經脫離身體的組織再生。」

「教授……為什麼……要這麼做……」

肖巖萬萬沒有想到受到所有人尊敬的曼森教授竟然會投靠潮湧組織!這一切只怕是曼森教授設下的圈套,為了引來特殊任務部隊的精銳,但為什麼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僅僅憑他又如何能夠對付一隻完整的特殊任務小隊?更不用說還有海茵•伯頓!

「你是指加入潮湧組織?還是指把你們引到這裡來?答案很重要嗎?」

話剛說完,曼森已經退出了門外,他拍了拍肖巖的臉,「我們總是追求某些東西,這樣人生才有意義。而夏爾,已經無法滿足我的追求了!」

說完,曼森一把將肖巖推進門內,將門轟然關閉。幾個特種兵衝了上去,但還是遲了一步。肖巖摔在地上,左側的臉擦過地面,火辣辣的疼痛,當然,更疼的是他的手腕。

海茵來到肖巖身旁,一把將他拉起,肖巖的大腦正在思考著曼森教授的話,海茵緩緩抬起肖巖的掌心,手指默默嵌入他的指縫之間。錯覺一般,肖巖感到對方的手指肌膚十分溫暖,緩慢蹭過自己的指縫,近乎寵溺,但卻短暫到如同幻覺。

「你在想什麼?」肖巖抬起頭還沒來得及回話,只聽見「喀啦」一聲,他的手腕被接了回去。張大了嘴巴,肖巖甚至沒有驚呼的機會。

他望著海茵,對方眼眸中的藍色幾乎將他的世界都渲染。肖巖真的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親自動手為他接回手腕。

「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海茵的手掌扣住肖巖的肩膀,他的目光直入肖巖的腦海。那個瞬間,肖巖迷失在海茵的眼中。

「沒……沒有了……」

肖巖覺得自己的視覺一定出現了問題,否則他為什麼感覺到海因的手指擦過自己發紅的側臉,眉頭甚至即將蹙起一般。就在肖巖仔細分辨這一切時,海茵驟然離開了肖巖。

馬克衝到門前,推了推門,「媽的!被鎖死了!肖巖!你有沒有辦法打開它!」

肖巖搖了搖頭,「曼森帶走了我的設備。」其他人嘆了口氣。

肖巖知道如果不是他被曼森劫持,就算曼森注射了X病毒變得比普通人行動更加迅速,這裡任何一個特種兵都能輕易殺了他。弄了半天,他這個技術兵還是成了累贅。

「曼森想要把我們關在這裡面嗎?憋死我們?」馬克煩躁地抓了抓腦袋。整個空間,除了曼森離開的那扇門之外,再看不到任何其他出口,完全的密閉空間。

「噓——」麗芙的手指點在唇間,「好像有水聲!」下一秒,四個角落裡不斷有水湧進來。

「媽的!是想要淹死我們!太狠毒了!」馬克狠狠一拳砸在門上。

「不得不說,這個想法很有創意。」瑪亞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唉,早知道今天就是我的末日,我應該不管那些該死的報告,把肖巖壓上床,狠狠地做!反正不被我做死,今天他也得淹死……」

沒有誰看見是如何發生的,瑪亞忽然摀住自己的鼻子,殷紅的血液從指縫間流出,他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老大——你做什麼!那是我的鼻子!」

「你太吵了。」海茵並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過臉抬起下巴,露出倨傲的表情。

肖巖看向海茵,水流緩緩遍佈他們的腳下,他以為海茵會因為他的無能而鄙夷,但很明顯這一切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這個男人從不惶恐,即便是對於死亡,他依舊冷漠。

「老大……我們該怎麼辦?」麗芙望著海茵。

海茵戴上目鏡掃瞄四面牆壁,「這個地下室經由高密度鈦金打造,我們無法將牆壁切開。」

「那個混蛋!他是故意打造了這個地下室引我們進來!」馬克恨到牙癢癢。

「這就是所謂的插翅難飛啊!」麗芙環顧了一周,「肖巖,以這個水流量來說,注滿整個空間還需要多久?」

「一個小時。」

「只有一個小時!」瑪亞的鼻骨終於復原了,他很有自知之明地遠離海茵的攻擊範圍,「大家快點想一想有什麼辦法能夠出去!」

沒有一個人責怪肖巖,但肖巖明白只要他們不顧他的死活,抓住曼森教授離開這裡易如反掌!但現在不是內疚的時候,你是個技術兵!一個技術兵失去了設備就和一個特種兵在執行任務時弄丟了刀刃一樣!等等……肖巖忽然想起,他並不是失去了所有設備!
  

*馬克:瑪亞,流鼻血啦,又被老大教訓啦?

瑪亞:……

麗芙:他就是不找死就會死的命!

瑪亞:你們都對我的頭髮羨慕嫉妒恨!

麗芙&馬克:……


☆、幽閉的安全艙

此時,水流已經漫過了他的小腿,他來到牢籠邊,四下尋找。

「肖巖,你在找什麼?」瑪亞來到他的身邊,好奇地問。

「我的槍!」肖巖頭也不抬地摸索,「可能水流把它衝到其他地方去了!」

「肖巖!那支槍的威力根本不足夠在牆上打個洞出來!」瑪亞一把將肖巖拉了起來,不想他繼續做無用功。

「不是打洞!槍裡面有能量轉換器!還有能量啟動裝置!用它們我也許可以把門打開!」

此時的肖巖,整個人都跪在水中,隨著水越來越深,肖巖毫不猶豫潛入水中摸索,一片渾濁之中,他根本沒辦法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似乎有人來到他的身邊,混沌之中肖巖只能隱隱看見對方優雅的五官輪廓。一隻手繞過他的腰,強而有力,將他一把撈起。

「哈……」肖巖抹開自己臉上的水漬,而這才發覺在他面前的人是海茵。

對方將他的槍送到了他的面前,滴滴答答的水漬從海因的髮絲間落下,讓人想不到有潔癖的海茵竟然會到水中幫肖巖尋找配槍。

肖巖喜出望外,「太好了!原來在這裡!」

「你打算怎麼做?」海茵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猶豫,他早已經認定無論肖巖做什麼都一定會成功。肖巖瞇著眼睛看向那扇門,門頂的紅燈還在閃耀著。

「我需要到那個高度。」

海茵側了側腦袋,「馬克。」

「是!上校!」

馬克一把將肖巖舉起來放在自己的肩上,這傢伙人高馬大,肖巖很輕易地就夠到了門頂。

他打開了槍,取出了其中的能源裝置,與控制門的電路連結。此時的水流已經漫過了馬克的腹部。肖巖咬下牙關,扣下了扳機。只聽見「轟——」地一聲響,門卻紋絲不動。

「媽的!果然不行嗎?」馬克發出一聲咒罵

肖巖看了眼門頂的紅燈熄滅,皺著眉頭,「門已經失去作用了,但是水壓將門頂住了!」

普通人是絕不可能在這樣的水壓下推開這扇門,但和肖巖困在一起的卻不是「普通人」。

「什麼意思?」馬克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海茵已經抽出雙刃「所有人來幫忙!」他們用利刃為槓桿試圖將門撬開。

「馬克!你也來幫忙!」

馬克將肖巖放下,「小子!別淹死了!」說完,他也沒入水中。

傳說馬克這傢伙能舉起一艘飛行器,從前肖巖並不相信,但現在肖巖堅信不疑。只聽見一聲黯啞的聲響,門被撬開了一條縫,馬克更是憋紅了臉。

隨著那條縫隙越來越大,這個密閉空間中的水流不斷被排出,海茵一個示意,麗芙便拉過肖巖,一把將他從縫隙間推了出去,隨著水流,肖巖被衝出了老遠。

不斷有水流從門間湧出,幾個特種兵以身體抵在門縫之間,直到水位下降到膝蓋的位置,他們猛然將門頂開。

海茵一把將肖巖扛起,所有人向上奔跑。一路來到了樓頂,麗芙發出信號,飛行器趕來,他們全身濕漉漉地進入機艙。

肖巖剛坐上座位,海茵一把將安全裝置放下,「上調機艙溫度!」瑟瑟發抖的肖巖總算感覺暖和了起來。

「老大……我們這個任務算不算失敗?」馬克揉了揉鼻子。

「他要離開這裡只能依靠飛行器。」肖巖還在被鼻腔裡的水嗆到咳嗽,飛行器已然急速行進,他們已經追蹤到了曼森的飛行器。

海茵進入了駕駛室,他們開始了對曼森的追捕。曼森發射了一枚跟蹤式導彈,肖巖嚥下口水,上次的經驗還歷歷在目。

而海茵也發射了一枚跟蹤式導彈,只不過目標鎖定了曼森的導彈。兩枚導彈在空中炸裂開來。

就在那一瞬間,海茵又發射一枚導彈命中曼森的左翼引擎,飛行器垂掛著將要墜落。安全艙彈射了出去,落入一片樓宇之間。

馬克吹了一聲口哨:「喲——不知道我們尊敬的曼森少將要如何出來呢?」

飛行器降低了高度,只看見安全艙門被打開,曼森面臨著一群喪屍,他驚慌著從倉頂摔落下去,拚命地掙扎,剛扭斷一隻喪屍的脖子,另一隻喪屍已經咬在他的肩膀上。X病毒賜予他的癒合能力現在已經成為飽受折磨的原因。但很快就被蜂擁而至的喪屍淹沒。

「就算他給自己注射了X病毒又如何,一個人想要戰勝全世界嗎?」麗芙發出一聲冷笑。

「我猜想他現在一定很盼望某只喪屍咬斷他的脖子結束一切。」馬克冷眼看著一切。

一隻比普通喪屍要足足高出五十公分的喪屍扒開其他喪屍,輕鬆地拍斷了曼森的腦袋,血流噴濺而出,它大塊朵頤起來。

那是Level 1喪屍,根據研究,一些處於發育期的青少年如果被彗星病毒感染,他們體內的生長激素在彗星病毒的影響下會加速分泌,產生變異,於是這種身高超過兩米的喪屍就出現了,它們的行動速度和一般喪屍差不多,但力量卻是普通喪屍的1.3倍,屬於特殊任務部隊執行任務時最不喜歡遇見喪屍。

肖巖別過臉,他上過很多節曼森教授的課,在所有病毒學著作中,也只有曼森的使用了許多有趣的範例和比喻讓肖巖一遍又一遍的研讀。

「走,我們得去回收他的大腦!」兩名特種兵帶著一個容器飛身而落,手中的利刃揮舞,不到十秒的時間,他們便回到了艙內。

「喂,這傢伙不是你的教授嗎?你要和他告別嗎?」馬克拍了拍容器。

「不用,在地下室裡我已經和他告別過了。」肖巖望向艙外。

他忽然不理解這位教授了,他曾經說過學者終身都在追求答案,學者的一生就在追求答案的過程之中。到底是怎樣的答案讓曼森教授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肖巖,任何你正在思考的疑問,等我們將曼森的大腦送回刑訊部隊之後,就會有答案了。」

「他的大腦裡……一定有很多秘密吧……」就在這個時候,飛行器驟然加速,並且以極為複雜的軌跡行進。

「我的天啊!」一段螺旋式飛行,肖巖頭暈眼花,甚至抬起手來撐住飛行器的艙頂。

有三架不明飛行器正在追擊他們。無數激光導彈與穿梭彈從擦過,海茵與瑪亞駕駛飛行器驚險萬分地躲開。這三架飛行器有備而來,他們的攻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從飛行線路肖巖可以感受到即便是在被圍攻的情況下,海茵與瑪亞仍舊十分冷靜。

這三架飛行器不斷逼迫他們脫離航線,但是肖巖知道距離他們最近的平台只有不到五分鐘的飛行距離。此刻他們已經脫離了城市區域,身下是成片荒廢的原野。

「他媽的這就是一場伏擊!」馬克低聲咒罵。

那三架飛行器來自潮湧組織,艙門上類似教堂十字架的標誌有著流線的造型,意外地富有藝術美感。但肖巖沒有欣賞的心情,他閉緊了眼睛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上一次奇蹟一般擺脫跟蹤式導彈是因為敵方只有一架飛行器,可是現在是三架!他還能躲過去嗎?

從各個方向向他們發射激光導彈,他們躲過了,但肖巖知道情勢只會更加惡劣!因為只需要再一顆追蹤式導彈,他們根本避無可避!就在這個時候,麗芙與馬克接到了命令。

「肖巖!除非見到我們,否則決不能打開安全艙的艙門!」

麗芙大聲吼了出來,沒等肖巖聽明白她的意思,艙椅猛然下陷,肖巖感覺自己落入一個狹小的密閉空間,耳邊傳來「砰——」地一聲,隨著一陣失重感,他驟然明白自己被彈出了飛行器!

發生什麼了?他們被擊中了?身下一陣震動,彷彿觸地。肖巖的五臟六腑從雲端回到自己的身體,他茫然地睜著眼睛,耳邊仍舊迴盪著麗芙的吼聲。

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肖巖深深吸一口氣,整理自己的思維。他們回收了曼森的大腦,正乘坐飛行器返回基地,在返回途中,他們遭遇三架來自潮湧的飛行器襲擊,激光導彈飛射,還有追蹤式導彈交替……然後他的座椅忽然下陷,進入了安全艙,失重感是因為安全艙被彈射出飛行器。

天啊,所有這一切都在幾秒鐘內完成,肖巖的人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有效率過!所以現在……他被關在狹窄的安全艙內,他沒有死,無論手臂還是腿都沒有任何疼痛感,他安全著陸了?

幽閉感令肖巖呼吸加速,莫名的惶恐充斥著狹小的空間,而整個安全艙內的氧氣系統只夠堅持三個小時。如果三個小時之後他仍舊沒有接到出艙指示呢?如果整架飛行器只有他一人生還呢?如果他們根本找不到他呢?媽的!從第一次離開夏爾,一切就那麼不順!

肖巖覺得自己已經無數次臨近死亡,如果這次他能活著,他發誓自己一定再也不離開夏爾!他會發憤圖強成為A級研究員,在溫暖安全的研究室裡待著,每日做那些無聊而沒有意義的研究,然後在閒暇時候享受一杯濃濃的咖啡!

天啊,他現在想死碳烤咖啡的香味了,那緩慢滲透的味覺,沿著血管擴散到指尖的溫度……他知道自己必須鎮定下來,否則氧氣的消耗只會更加迅速,他只能想著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幻想是肖巖的專長,比如說此刻肖巖在腦海中勾勒著夢寐以求的大美女莉莉款行而來的身姿,她婀娜的步伐,向上開叉的恰到好處的女軍官裙擺,肖巖想像著自己的手臂環過莉莉的臀部,一把將她抱起,然後他們熱烈地親吻,倒向充滿旖旎的大床,莉莉滿足地笑著,性感地向他打開自己的衣襟……

「打開安全艙!」冰冷的聲音打破一切的美好,瞬間將這個狹小空間的溫度降低。


☆、海茵的舌尖

肖巖心臟一緊,是海茵•伯頓!他按下按鈕,安全艙打開的瞬間他被人一把扛起。

「啊——」肖巖剛張嘴呼喊,胃部被海因的肩膀頂得差點吐出來。難道除了扛在肩上就沒有其他姿勢了嗎?

海茵單腿踩在安全艙門上,一躍而起。一隻喪屍的指尖劃過肖巖的髮梢,無數喪屍追了上來。

肖巖這才發覺自己落在某個類似農場的地方,依稀還能看見風化腐朽的農場圍欄,草場鬱鬱蔥蔥,但早就沒有了牲口的蹤影,天空中的流雲在這片綠野之上留下緩緩移動的巨大陰影。

就在這個時候,兩隻Level 1緊追著他們,它們高大,但行動並不笨拙,長而有力的腿快速奔跑著,舌頭顫動不斷有粘稠的唾液滴落,噁心至極,而肖巖是它們夢寐以求的食物。

突然,肖巖被扔在了地上,他的手臂撐住地面的瞬間手掌按在草稞的碎石裡,碎石最為尖銳的部分劃開了他的血肉。

他沒有喊疼的時間,而他眼前的海茵將存放曼森頭顱的容器扔向肖巖,他被砸了個頭暈腦轉。而海茵毫不猶豫地轉身,幾隻「銀翼」飛了出去,切割過那兩隻Level1的身體,其中一隻失去了左腿,倒下的瞬間海茵的刀刃斬下了它的腦袋,另一隻的右臂被砍斷,皮肉還連結著,正在癒合。

它的塊頭很大,來到海茵面前幾乎將日光都遮住。海茵猛然一腳踩在它的腹部,騰空而起,肖巖看不清他的招式,只知道喪屍還未完全癒合的右臂被削了下來,他的膝蓋頂碎了喪屍的下巴,就在喪屍踉蹌著後退時,海茵猛然抬起左腿,竟然將這隻絕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喪屍踹離地面,就在它失去平衡的瞬間,海茵的刀刃劃過,他轉過身走向跌坐在地地肖巖,身後的大傢伙轟然倒下。

「起來。」

他的目光很涼,肖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趕緊爬起來,這才發覺自己的腳踝傳來一陣刺痛感,他知道那不只是扭傷,很有可能已經骨折。但他只能忍著,如果被海茵發覺他受傷了,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累贅而把他扔下。

他只能快步跟在海茵身後,無論多麼疼痛他逼迫自己不能表現出來,而容器很重,他只能用雙手拎著。為什麼只有海茵找到了他,其他人呢?難道他們都死了?馬克呢?還有麗芙……

他們被三架潮湧組織的飛行器圍攻,這意味著他們的敵人將不僅僅是喪屍,還包括潮湧組織的殺手。

這時候,海茵抬起手腕放在唇邊,對著聯絡器發出指令,「我已經找到肖巖,我們老地方會合。」

聽到這裡,肖巖終於放心下來,至少他們不是唯一活著的人。沒有看清楚草地下的凹陷,肖巖失去平衡摔倒下去,下巴被撞傷,他咬中自己的舌頭,血腥氣味在口腔中蔓延。他媽的倒霉!太倒霉了!

雖然一個大男人流眼淚之類的實在太丟人,但肖巖真的很想大哭一場。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他扭傷的腳踝疼痛感成倍湧入他的腦海,現在連太陽穴都疼了起來,透過草葉的縫隙能看見海茵越走越遠的腳步,而不遠處又有幾隻喪屍正向肖巖跑來。

算了……你們吃了我吧……反正每個人最後的結局都是死掉。肖巖自暴自棄翻了個身,輕柔的風沿著草葉吹拂過他的鼻尖,頭頂那一片蔚藍比起夏爾城利用擬真投影構築的穹頂顯得更加寬廣而透明。

肖巖閉上了眼睛,感覺太陽的光線似乎被遮擋……大概是那群喪屍來了。他的心跳很快,腦海中重複著曼森被喪屍瓜分的情形,他有些後悔了,怎麼樣也應該拚死一搏追上海茵•伯頓。畢竟坐在搖椅上抱著一隻懶貓睡死和被喪屍活生生開膛破肚是兩回事!

「你想要睡到什麼時候。」肖巖睜開眼,對方瞳眸中那一片幽深的藍色彷彿從天際奔瀉而下的潮水。

海茵單膝半跪在肖巖面前,俊挺的五官彷彿要在虛無的空氣中留下痕跡。肖巖用視線的餘光能看見那幾隻喪屍倒在地上,已經被對方解決了。

「……我站不起來了,上校。不如您帶著曼森的腦袋走吧,痛快給我一刀……我想要長睡不醒。」

肖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海茵•伯頓說這樣的話,也許內心深處他也想要報復對方。海茵很可能真的一刀把他這個累贅給結果了。

而海茵的手卻伸了過來,肖巖的神經莫名緊繃,他的指節正好蹭過肖巖的臉頰,只聽見輕微的碎裂聲,肖巖的肩頭一顫,而海因不過是摘下了一片草葉。

他微微張開唇,隱隱能看見他的舌尖頂住草葉,緩緩將它含住,他冰冷而禁慾的面容在那瞬間性感到令人血脈賁張。

肖巖的心跳的飛快,直到對方將草葉從唇間取出,上面晶瑩的是海因•伯頓口腔中的津液,他的手指伸過來掐住肖巖的臉頰,強迫他張開了嘴巴,將那片草葉塞進了肖巖的嘴裡。

「唔——」肖巖睜大了眼睛,那瞬間他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彷彿對這個世界完全失去了反應!身體裡彷彿有無數細微的電流在他的血管中馳騁,他的肌肉緊繃起來,手指下意識抓緊身下的草地。

海茵鬆開了他,站起身時順帶將容器提了起來,「走。」肖巖抬起手,這才發覺手掌上的傷痕已經完全消失,而劇痛無比的腳踝甚至連瘀腫都不見了。

他茫然地看著海茵的背影,唇齒間是草葉的清香……還有屬於海茵•伯頓的氣息。

上一次自己被海茵踩碎了肩膀,馬克也曾開玩笑叫麗芙親吻肖巖為他治療,而這一次,海茵算不算和他間接接吻了?腦海中浮現出海茵的舌尖頂住草葉的畫面,肖巖的心臟幾乎要炸裂開一般。

「快一點,或者死在這裡。」海茵•伯頓轉過身,眉頭略微蹙起,眼神中的冰冷讓肖巖所有不切實際的想像灰飛煙滅。什麼間接接吻?死亡之吻還差不多!

海茵只不過是借由那根草葉給了肖巖一點他的唾液,而他唾液中的X病毒一旦經由肖巖的口腔被吸收,就能在短時間能癒合肖巖受傷的腳踝而已。

海茵的步伐邁的很快,而肖巖始終只能氣喘吁吁地跟在他的身後,再狼狽地摔那麼幾跤,肖巖的臉皮已經厚了起來,他甚至不覺得那丟人,反正只有海茵•伯頓看見。也許是海茵真的忍受不了肖巖相對於特種兵的龜速,他還是一把將肖巖扛上了肩膀。

「伯頓上校!上校!我可以自己走!」要知道頭朝下腦充血的感覺可不那麼好受。

「閉嘴。」肖巖嘆了口氣,好吧,被伯頓上校這麼扛著,自己至少不用費力地追趕了。

他的身體隨著海茵的步伐而搖晃,能看見幾株野山菌露出可愛的圓頭,還有草叢中的蚱蜢,被他們驚擾從草梗間跳出。這一切都很鮮活。也許他並不是倒霉透頂,那些永遠被關在夏爾研究室裡的A級研究員們,到死都看不到這些。

他們來到一個颱風防風洞前,肖巖在中央圖書館的資料庫中見過這樣的設施,兩百多年前居住在颱風及龍捲風多發地帶的人類會在地下建造一個這樣的防風洞,帶上食物和水,在颶風或者龍捲風肆虐前躲避進去。

海茵放下了肖巖,血液回流的感覺令肖巖一陣暈眩,還好他們沒有走太久,否則肖巖相信自己一定是第一個腦充血死亡的研究員。

海茵輕輕撥開防風洞門前的塵土,將門打開,回頭看了肖巖一眼,「進去。」這裡就是海茵口中的「老地方」?

如果潮湧組織的殺手找到他們,很輕易就能進去了!但確實很難有人能料想到他們會躲在這種地方。待在防風洞裡也好過站在曠野之中成為遊蕩喪屍的食物。沒有一絲光亮,肖巖一腳踏進去差點沒摔下去,他的後頸被一隻手扣住,對方強有力的把他拉了回來。

海茵將發光器扔了下去,肖巖終於看清楚面前是接近六十度角向下延伸的台階,如果他真的摔下去可能會直接摔斷脖子一命嗚呼!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下去,跟在他身後的海茵關閉了防風洞的門,並從內部將門鎖上。

發光器照亮了這片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間,這裡乾淨到一絲不苟。沒有高科技訊息系統,這個防風洞處於兩百年前最為原始的狀態。靠著東南面牆,是一張鋼絲床,床上鋪著被褥,而靠著西北面的牆則是一套老舊的沙發,沙發前是一張木質的茶几。

海茵打開了一個櫃子,將一包壓縮餅乾扔到肖巖的懷裡。這時候肖巖感覺到飢腸轆轆,他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就被馬克從床上拉出來了,而現在已臨近黃昏,他感到自己的胃正在抽痛。

這應該是海茵的部隊在外執行任務時設置的簡易聯絡點,儲備了一定的物資。咬下壓縮餅乾,肖巖不由得咋舌,為了保證蛋白質和其他營養素的供給,軍部特製的壓縮餅乾沒有絲毫水分甚至沒有任何足以令人下嚥的味道,肖巖差點吐出來。

但海茵就席地而坐靠在床邊靜靜地吃著餅乾,那種無言的壓迫感令肖巖連吞嚥都變得十分費力。忽然,一瓶水砸進肖巖的懷裡。

「不要浪費。」肖巖明白海茵的意思,雖然夏爾已經研究出了十分便捷且低耗的將海水過濾為淡水的技術並且沿用一百多年,但他們正在外出任務,可是飲用的淡水並不是唾手可得,每一滴都很珍貴。

事實上肖巖渴壞了,他仰起頭不到半分鐘,三分之一瓶水飲入腹中,胃部的壓縮餅乾遇水膨脹,飽腹感令肖巖湧起一陣睡意。海茵靠坐在床頭,肖巖默默地在沙發上坐下,歪過腦袋抱著手臂閉上了眼睛。

發光器的光線逐漸轉弱,整個防風洞昏暗下來。夜晚不適宜在外行動,更何況這裡是毫無掩體的荒原,只有幾間兩百多年前破敗的農舍,就算毫無作戰經驗的肖巖也知道任何行動都應該等到天亮。

習慣了夏爾和其他基地恆溫環境的肖巖感覺到了寒冷,他抱緊自己的手臂,再無法入眠,身體瑟瑟發抖,肖巖感覺到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一直靠坐在床邊的海茵不知何時來到他的面前,「起來。」

「嗯……什麼?」肖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海茵的手掌伸了過來,按壓在他的額頭上,「你在發燒。去床上睡。」

肖巖的思維完全倦怠著拒絕運轉,但他還是不得不懷疑自己聽見的。海茵竟然讓他去床上睡覺?這裡軍銜最高的人不是海茵嗎?所以唯一的那張床理所當然是海茵睡。

肖巖搖晃著起身,他今天經歷了太多,被水淹過之後,他身上的軍裝濕透,雖然納米材料乾的很快,但當時的水溫只有十幾度,他著涼了,加上之後的疲憊和神經緊張以及夜間溫度的驟降,他的身體機能失衡了。

他來到床邊,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溫暖的感覺令他的睡意更加濃重。迷迷糊糊之間,他知道海茵坐在他的床邊,用一把槍抵住他的手臂。他要殺了他嗎?然後把他丟棄在這裡?


☆、我想要……尿尿……

肖巖的大腦不著邊際地想像著,直到手臂上那一陣輕微的顫動,肖巖才明白海茵使用的是注射槍。也許是某種電解質,又也許是某種增強抵抗力的藥物,肖巖都不在意了,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後半夜,肖巖緩緩轉醒,他側過身,隱隱感覺到有人抱著手臂靠著床頭側坐在自己身邊,肖巖這才發覺床單上清爽的氣味和身邊人融為一體,即便看不清五官,他也知道對方是海茵•伯頓。

這個人其實一直在照顧自己,他沒有扔下他不管,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可怕。

隨著視線越來越適應黑暗,肖巖能依稀分辨出對方深邃而神秘的五官,他感受到了海茵的視線,沒有了平常的疏離與漠然,在微涼的空氣中流露出些許的溫度。

對方的手掌伸了過來,覆在肖巖的額頭上,他的掌心很暖,肖巖不自覺閉上了眼睛。屬於夜的氣息悄然蔓延,肖巖知道身旁的人傾下身來,當他的唇觸上自己的瞬間,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在顫動雀躍。

對方的舌尖舔開肖巖的唇縫,緩慢地含住他的嘴唇,那曾經逗弄著草葉的舌纏繞上肖巖,充滿試探意味地輕輕含吻著。

肖巖的膝蓋下意識曲起,手指撐開不知如何收攏,他沒有拒絕,這簡直與邀請無異。海茵一個翻身壓在了肖巖的身上,他的雙手扣住肖巖的手腕,強大的氣壓籠罩著肖巖,而這個親吻正逐漸變質,越來越用力地吮吸,強硬而冷漠地佔有慾在口腔中蔓延,不計後果地用力狂吻,肖巖的後腦被死死壓在枕頭上,甚至能感覺到身下鋼絲。

而身體被壓迫的痛覺令他甚至沒有叫喊出聲的力量,他的內臟受到強烈的衝擊,他的骨骼在海茵•伯頓的力量面前毫無招架之力,他聽見它們因征服而不斷碎裂開的聲響,他覺得自己死定了……

就在那一刻,他倒抽一口氣,滾燙的身體在那瞬間涼了個徹底,他的身上除了那床被褥什麼都沒有,而海茵伯頓仍舊抱著手臂靠在他的床邊。

天啊……剛才自己怎麼回事?竟然會產生那麼離譜的幻覺!海茵•伯頓根本不可能親自己!也更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肖巖捶了捶自己的胸膛……還好……還好……如果那一切發生,他一定沒有命活!他還深深地記得二十一年前那個慘烈的事件。

「怎麼了。」很顯然,他捶胸膛的動作被身旁的海茵發現了。

「我……想要尿尿……」說完這句話,肖巖頓時有種去死的衝動,他竟然在海茵面前說「尿尿」!雖然他現在確實很想尿尿……

這個防風洞裡很明顯沒有類似洗手間這樣的設施,而以海茵•伯頓的潔癖,是絕對不會允許肖巖隨地尿尿的,他一定會打開門,讓肖巖到外面去!可深夜的曠野是多麼危險的地方啊!

就在肖巖忐忑不安的時候,海茵將一個空的水瓶擰開,遞到肖巖面前,「如果你漏出一滴來,我就把你那裡切下來。」

肖巖接過水瓶,頓時凌亂了。對方竟然讓他用這個瓶子尿尿!水瓶的開口並不寬,如果要做到一滴都不漏出來那不是得把自己的小兄弟放進去?

海茵•伯頓已經回到原處了,肖巖嘆了口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離開床,背對著海茵解開自己的褲子,掏出可憐的小兄弟,將它的前半段塞進了瓶口裡。

放水的過程還是十分爽快的,只是肖巖將小兄弟掏出的時候感受到氣壓,他心中一片慌亂,心想自己的小兄弟該不會成為瓶中標本吧?

還好他冷靜了下來,微微撥弄了一下,空氣進入瓶中之後,小兄弟就順利地出來了。肖巖呼出一口氣,蓋上了瓶蓋。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肖巖一陣緊張。而海茵甚至問都不問,就打開了門鎖。

「哦——我的天啊!終於到達會合地點了!」是瑪亞,他的身後是一片星光,空曠的荒原顯得落寞無邊。瑪亞將門鎖上,看見肖巖的瞬間一把將他緊緊抱住,肖巖差點被他勒斷氣。

「哦——我親愛的肖巖,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我多麼擔心老大直接把你悶死在安全艙裡!我這一路遇見不少喪屍!還有兩個潮湧組織的殺手!當然他們都被我幹掉了!哎,怎麼除了老大沒人到達會和地點嗎?」肖巖握著瓶子,尷尬地笑了笑,因為他也擔心過海茵會把他給悶死。

「這是什麼?水嗎?」瑪亞拿過肖巖手中的瓶子,將它擰開,「渴死我了!」

「不要!」肖巖還沒來得及制止他,眼看著瑪亞就要把瓶中的液體倒出來。

「怎麼了?這水怎麼一股味道?而且還是熱的?」瑪亞一副狐疑的表情。

「那是……是……」

「是他的尿。」海茵的回答聲響起,瑪亞的手不由得顫了顫,他笑了笑將瓶蓋轉緊順手放在了茶几上。

「親愛的,我知道你很想念我,但你表達愛的方式實在太特別了!」

「呵呵……」肖巖乾笑了笑,「防風洞裡沒有洗手間……」

「唉,老大實在太不近人情了,如果是我,我一定會陪著你出去解決,順帶……四下無人,偶爾幾隻喪屍跳出來活躍氣氛,我們完全可以躺在這片星空之下,好好做愛……」肖巖頓時一陣惡寒,向後退了兩步。

「不……不用了……」

片刻之後,麗芙與馬克也趕到了。麗芙見到肖巖平安無事終於鬆下一口氣,她很擔心肖巖會按捺不住在他們找到他之前打開安全艙。

十幾坪的空間因為六個人變得熱鬧了起來,特別是馬克差一點將茶几上的那瓶液體喝下去,肖巖趕緊將它扔出了防風洞。

麗芙他們幾個圍著茶几吃著壓縮餅乾,商量著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很明顯,如果想要回到基地或者夏爾,他們需要飛行器。而最近的飛行器則在四十七號平台。

從聯絡器上打開的投影地圖來看,四十七號平台位於距離他們大概六個小時步行路程的地方。當然這六個小時指的是特種兵的步行時間,而不是肖巖的。

想到自己明天又要跑上六個小時,肖巖有種世界末日將至的感覺。

「去睡覺。」正坐在沙發上的海茵抬起眼來。

「是啊,去睡覺吧,明天又是奔波的一天。」瑪亞側過頭來,朝肖巖眨了眨眼睛。

肖巖無語地躺回了那張床上,確實對於他們來說,他的存在一點意義都沒有。肖巖蓋起被子,再度睡著了。明天的事情想的再多都沒有用。在肖巖半睡半醒之間,又有幾個特種兵趕到了這裡。海茵的整支特殊任務小隊都到齊了。

有人揉了揉肖巖的後腦,「嘿,醒醒,我們要出發了!」肖巖轉過身,看見麗芙站在床邊。

「忘記對你說一聲謝謝,『銀翼』很好用,不僅每一隻在釋放之後都能成功回收,而且殺傷力比從前強了很多。」

但是肖巖以為的「步行」很明顯與海茵他們的「步行」意義完全不同。肖巖剛走出防風洞,就看見兩名特種兵全速奔跑而出。

「馬克。」海茵不過揚了揚下巴,馬克就一把將肖巖扛了起來。

「不要這樣扛我!我會死的!」肖巖眼見自己又要頭朝下一路顛簸,趕緊表達反對意見。馬克不甘願地將肖巖背了起來。

他們全速前進,值得慶幸的是這片區域遠離城市,所以並沒有成群積壓的喪屍。每當有喪屍靠近馬克,這傢伙就像沒看見一樣全力向前奔跑。

馬克身邊的麗芙與瑪亞會將它們全部料理。麗芙的身手自然不用說,而瑪亞手中的絲線在空氣中劃出複雜的軌跡,手腕一個拉伸,一隻強壯的Level.1瞬間化為屍塊。

「寶貝,要不要我背著你?」瑪亞朝肖巖曖昧地眨了眨眼睛。

肖巖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瑪亞束縛在腦後的棕色長髮,透露出殺意,那種在力量中不協調的柔韌,反而更加吸引眼光。但肖巖可不會被對方蠱惑。

「不用了!」肖巖堅定不移地趴在馬克的背上。

馬克的肩膀很寬,他的手輕鬆的托起肖巖的腿,只要是海茵交給他的任務,他都十分認真地執行。這種高速奔跑,肖巖能感受到馬克的心跳和呼吸一直保持平穩狀態。

呼呼風聲從耳邊掠過,肖巖有一種爽快的感覺。但這種爽快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架潮湧組織的飛行器發現了他們,激光導彈在他們的身邊炸裂開來。馬克臥倒的瞬間,肖巖從他的肩膀上摔了下來,腦袋差點埋進泥巴之前被人一把撈起。

是海茵。他俐落地將槍組合,朝瑪亞點了點頭。肖巖能感受到這兩人之間的默契。

瑪亞的奔跑速度快的驚人,他一邊奔跑一邊迅速將自己的槍組裝起來,回身時幾乎沒有反應時間,第一槍擊中敵方飛行器的左側引擎外殼,火光彈射。

飛行器感受到來自瑪亞的威脅,將他鎖定為首要目標。特殊任務部隊的配槍穿透力極強,足夠穿透高密度鈦金。當然用槍擊落飛行器這樣高難度的事情也只有特種兵在飛行器低空飛行的情況下能夠辦到。


☆、瑪亞的兩個要求

而基本上就在那一刻,海茵來到了那個飛行器的下方,連開三槍全部都擊中同一個位置,飛行器右側驟然下降,肖巖忽然明白過來海茵擊中的是飛行器的駕駛艙。

就在飛行高度越來越低的同時,這架飛行器瘋狂地發射激光導彈,整片土地都被炸到半空中。還好馬克拎著肖巖,否則他現在只怕被炸熟了!

而海茵抓住那零點幾秒的機會,一槍命中對方的右側引擎,飛行器觸地之前,艙門打開,十幾名身著深灰色作戰衣的殺手躍出艙門。

肖巖倒抽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面對來自潮湧組織的殺手,而在這之前,對這一類的人物的認識,肖巖進停留在夏爾中央廣場的全屏新聞,他們冷漠無情嗜殺成性,曾經潛入夏爾暗殺過不少軍部高層和政界要員。

就在這些殺手還沒落地時,麗芙已經釋放了無數只「銀翼」。他們在半空中靈敏地躲避,就算被刺傷也不是重要部位。

海茵的小隊有八個人,但敵人卻有超過十個人。他們似乎明白最難對付的就是海茵,竟然有三個人圍攻海茵,如果海茵他們不能盡快擺脫這些殺手,很快會有更多的殺手趕來。

「瑪亞,你和馬克還有麗芙帶著肖巖突圍!」海茵的命令一下,瑪亞沒有絲毫戀戰,一把將肖巖扛上肩,另一隻手握著刀刃隔開敵人的進攻,衝向四十七號平台的方向,馬克和麗芙跟隨在他的身邊。

隨著他們越跑越遠,肖巖最後看見的是海茵的利刃穿透某個殺手的胸膛,緊接著一個迴旋俐落地踹開另一個殺手。

「我們就這麼離開嗎?」

瑪亞輕笑了一聲,「傻瓜,他是海茵•伯頓,能殺死他的人還沒降生到這個世上。」

他們終於進入一片森林地帶,肖巖能感覺到瑪亞的肩膀緊張了起來。頭頂一片寒光閃過,四名殺手從濃密的枝葉間落下。

馬克一個轉身,擋住了兩名殺手,而麗芙靈巧地釋放出「銀翼」,緊接著抽出刀刃一連串複雜而快速的攻擊,迅速將他們逼離瑪亞。

又有兩名殺手出現,他們蓄勢以待,將肖巖他們圍住。看來潮湧的殺手早就料想到他們會趕往四十七號平台,於是在這裡守株待兔。

「我要把你放下,但你答應我會緊緊跟在我的身邊。」瑪亞的聲音低沉,沒有了平日裡半開玩笑般的語調。

肖巖嚥下口水,他無暇去想生死,他只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成為累贅了,但他偏偏無法做到像那些三流電影裡高喊「不用管我,你們走」,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死的很慘。

一個殺手從腰間掏出槍,如果面對人類,槍支仍舊是最有效的武器。他連發數槍,瑪亞的動作快的驚人,他前一刻按下肖巖的腦袋,後一刻又扣住肖巖的肩膀將他推向另一個方向,就在肖巖以為自己即將摔倒在地時,瑪亞又將肖巖拉了起來。

電光火石的瞬間,瑪亞似乎投擲出「銀翼」,刁鑽的角度,切斷了對方的槍口,彈射而且時,滑過對方的下巴。

「啊——」那傢伙摀住自己的下巴,但很快血流停了下來,他的傷口癒合了。很明顯潮湧組織的殺手們也使用了X病毒。

「這裡有我們!你帶著肖巖趕緊去目的地!只要有飛行器一切都好說!」麗芙一直十分冷靜,而馬克也點頭表示贊同。瑪亞冷哼了一聲,用手臂夾起肖巖,彈射出繩索,如同閃電般滑了出去。

「本來我很想帶著你在城市的樓宇間穿梭,卻被海茵打斷了!你看,最終還是我帶著你走吧!」瑪亞笑著,但眼神中卻絲毫沒有笑意。幾枚類似銀翼的黑色武器割開空氣襲向瑪亞的後背。

「小心——」肖巖驚叫出聲。瑪亞的手腕在繩索上一個旋轉,繩索被割斷,而瑪亞蹬踹在樹幹上,緊接著另一道繩索射向遠方。他們的身後是一個緊追上來的殺手。

「拜拜……」帶著肖巖在樹林間穿梭的瑪亞唇上扯出一抹深邃的笑意。

而一直疾馳緊追不捨的殺手忽然之間彷彿撞上什麼,他的身體被削斷,跌落成一塊一塊。而日光的照耀下,肖巖似乎看見泛著血色的細絲。那是瑪亞獨有的武器!

「有沒有覺得我特別帥氣?」瑪亞擠了擠眼睛。

「你帥爆了。」肖巖學著麗芙的表情翻了個白眼,但心裡對瑪亞的敬佩卻不斷上升。

一路上,瑪亞又遇到了幾隻喪屍,它們只是普通的Level 0,瑪亞很輕鬆將它們解決,而四十七號平台近在眼前。

瑪亞停了下來,皺起了眉頭。那個平台有起碼五分之一的部分被炸毀,很明顯在不久前受到過攻擊。

「我……不認為四十七號平台裡還有飛行器……或者說……還有能夠使用的飛行器……」

「哈……」瑪亞閉上眼睛,終於露出了煩躁的表情,「可我的任務是進入這個平台尋找飛行器。」

「……我看見有喪屍已經進入平台了……」肖巖露出悻悻然的表情。

「那裡的終端系統可能還沒有完全癱瘓,我們可以通過系統與二號基地聯繫,讓他們派出飛行器。」

「好吧。」肖巖點了點頭。

「我必須帶著你一起去,上校的命令是要我帶著你。哪怕你成為屍體,我也必須帶著你。」瑪亞微微低下頭來。肖巖愣住了,他忽然有些明白屬於軍人的執著了。

「好吧,我跟你走。待在這裡我一樣會被潮湧的殺手幹掉又或者被喪屍吃掉。」

「我會保護你的,肖巖。」瑪亞輕笑了一聲,手臂搭上肖巖的肩膀,「如果這一次我們都能活著回到夏爾,你願意和我做愛嗎?」

「……你還是不要保護我了。」

「緊跟在我的身邊。」瑪亞一把抱起肖巖,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平台。

幾隻喪屍跳躍而起試圖將他們撲倒,瑪亞橫過刀刃猛然一個旋轉,那幾隻喪屍被攔腰截斷,瑪亞來到了平台的牆沿下,放下了肖巖。

平台的入口仍舊保持關閉的狀態,瑪亞只能帶著肖巖從被炸裂開的地方進入。瑪亞解決了十幾隻喪屍,他們終於進入了平台內部。

停機通道打開,果然沒有飛行器的蹤影。駐守在這裡的軍隊可能在遭遇襲擊之後就駕駛飛行器離開了。

「我們去控制中心。」瑪亞抓緊肖巖的手臂,片刻都沒有放鬆。

他們沿著通道一路前進,剛轉過節點,肖巖被眼前的場景驚嚇到差點摔倒。一路上是被撕扯開的人體殘骸,血肉模糊,十幾米遠的地方,一隻Level1正蹲在地上撕扯著某具屍體,掏出屍體的內臟瘋狂地進食。

當它側過臉來,充血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看見瑪亞與肖巖的瞬間,露出極為興奮的表情,猛然起身,衝向他們。

「別動!」瑪亞驟然低下身,猛然滑了出去,從Level1的做愛滑過,刀刃飛旋,喪屍的雙腿被徹底切斷,瑪亞起身,對方倒落的瞬間利刃穿透了它的脖頸,手腕用力,將它的腦袋斬落。

「呼——」就在肖巖鬆一口氣的時候,一柄利刃在瑪亞身後揮起,「瑪亞!」

銳利的尖端刺破瑪亞頸部的血肉,鮮血噴濺而出。肖巖的呼吸停留在原處,下一刻,瑪亞一個翻身來到了肖巖面前,他摀住自己的側頸,血流正在減少。

「好險!好險!要是腦袋被砍下來,可是不能復原的致命傷!」這傢伙還能說話,所以對方只是切開了他頸部的血肉,沒有傷到頸骨。

但誰都沒有鬆一口氣,因為兩名殺手手執利刃,一步一步走向他們。瑪亞向後退了半步,一隻手將肖巖按在自己身後。

「我拖住他們,你去控制室。會使用終端嗎?」肖巖看不到瑪亞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裡能夠聽出來,這兩個殺手絕對不好對付。

「准校……你看不起預備役技術兵嗎?」

瑪亞輕輕笑了笑,「這兩個人很麻煩。」

「有多麻煩?」對方雖然有兩個人,但沒有馬上衝上來,而是緩慢靠近,並且一副謹慎的模樣,看來對於他們而言,瑪亞也不是能輕易對付的人物。

「這兩個傢伙曾經殺死了我的教官。」

「……」且不說瑪亞已經是准校了,他的身手肖巖不是沒見過,能做他的教官自然在特殊任務部隊裡也是一流的高手,卻死在了這兩名殺手的手上,所以說……

「但我有把握能讓你順利去到控制室。你要答應我兩個要求。」瑪亞護著肖巖隨著敵人的逼近而後退。

「什麼要求?」

「第一,一定要把我們的情況傳達給二號基地。」

「明白,准校。」

「第二,無論發生什麼,鎖死控制室的門,除非援救你的人到了,否則你絕對不開門。」這個命令讓肖巖有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明白還是不明白?」瑪亞的手握緊他手中的雙刃,神經緊繃箭在弦上。

「明白,准校!」

「很好!」話音剛落,瑪亞忽然釋放「銀翼」襲向對方,兩名殺手躲避的動作迅速到彷彿幻影,不過一瞬他們出現在瑪亞面前。

瑪亞猛然用雙刃將他們隔開,大吼一聲:「走!」

肖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從瑪亞的手臂下面低著頭衝了出去,他能感覺到一名殺手的刀刃從他的頭頂掠過,就在觸上他後腦的瞬間被瑪亞的刀鋒抬起,幾縷屬於肖巖的髮絲被削落。


☆、我的頭髮還好嗎?

沒有回頭,肖巖衝過了兩名殺手,他能感覺到有什麼襲向自己的後頸,隨著幾聲清脆的聲響,他知道殺手的攻擊被瑪亞攔了下來。衝向控制室的途中,路過一個通道節點,一隻在平台裡遊蕩的喪屍見到肖巖,迅速追了上來。

「媽的!」太衰了!

肖巖拚命地跑,他知道自己不能期待瑪亞的拯救,只能祈禱控制室的門不是關閉的,否則沒有開啟指令,他真的要成為喪屍的食物了!

感覺喪屍越來越接近,肖巖這輩子從沒跑的這麼快!呼吸和心跳都不再重要,只有生死!前方敞開的控制室滑門令肖巖看見希望,他必須更快!

猛然從控制室的滑門間滑了過去,抬手按下門邊的按鈕,猛然按下按鈕,喪屍試圖從狹窄的門縫間進入,卻被閉合的滑門給卡住了,它的雙手按住滑門費力地擠著,肖巖心跳如鼓,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打開控制室的應急武器庫,裡面大多數的武器已經被取走了,只留下一把配槍和一柄利刃。肖巖雙手握住利刃,朝著喪屍衝了過去。

「啊——」他看不見自己猙獰的表情,只知道他一定要成功!

第一刀他砍下了喪屍揮舞向他的手臂,膿液飛濺在他的身上,他的腦海中一片蒼白,緊接著抬起手,狠狠看向喪屍的脖頸。

他不記得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喪屍的頭顱跌落下來,他的雙手顫抖著發麻,再握不住任何東西,利刃跌落在地。肖巖抬起腳,將喪屍的半截身子踹出滑門,滑門應聲關閉。

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肖巖坐上主控制席,戴上終端連接器,這是他第一次連結軍用終端。鎮定!肖巖!這些你都學過!這些你都會!

發出「連結」指令,肖巖的思維瞬間與無數數據通道相連接,整座失去動力的平台瞬間開始運轉,肖巖順利與二號基地取得聯繫。

「這裡是四十七號平台!我是中央科學院學員肖巖!ID1665!我與海茵伯頓上校的小隊在執行營救曼森少將任務中遭遇三架地方飛行器伏擊!我方飛行器已墜毀!請求飛行器支援!」

「學員肖巖,請報告目前情況!」聽見聯絡官的聲音,肖巖幾乎喜極而泣,他調整自己的呼吸,有條不紊地匯報目前情況。

「請保持鎮定,中心將派出特殊任務部隊前去支援你們!預計一個小時之內到達!」肖巖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聯絡結束,他通過終端調動通道內的監控畫面,看見的情形令他膽顫心驚。

在瑪亞擋開一個殺手的攻擊,另一個殺手的刀刃落下,迅猛而狠厲,砍在瑪亞的左肩上,在瑪亞不顧疼痛,身體沿著對方的刀刃身體前傾,狠狠刺入對方的腹中,但這根本不構成殺傷力,瑪亞一腳踹開對方,而他身後的殺手卻猛然砍向他還正在癒合的左肩。

瑪亞彷彿沒有痛覺一般轉身,就在他的左臂被對方砍斷的瞬間,他揮動右臂砍下了對方的腦袋。肖巖完全頓住了,他透過監視器看著瑪亞不斷流血的左肩,還有地面上那隻完全沒有生氣的左臂……世界一片血紅!

「媽的!」肖巖冷靜地關閉通道中的所有節點,將平台中已經有喪屍在活動的通道全部隔離,摘下終端連接器,一把拉起武器庫中的那支配槍,開啟槍托的動力,打開自動鎖定功能,衝出控制室。

當他狂奔到瑪亞所在的地方,只看見瑪亞揮出的刀刃如同閃電一般揮向對方的脖頸,在肖巖看來這一招根本避無可避,但只剩下右臂的瑪亞身體平衡性不如從前,就在那瞬間對方抬起左臂,雖然擋下瑪亞的攻擊,瑪亞卻順勢按壓刃柄,硬生生砍下了對方的手腕!在對方跌倒的瞬間,猛然揮動右臂,砍斷了瑪亞的腳踝!瑪亞摔倒下去,身下一片血紅。

「瑪亞——」肖巖大吼著衝了上去。殺手搖晃著站起,抬起右手,就要砍向瑪亞的脖子。肖巖抬起手腕,配槍啟動,射出的子彈鎖定殺手,對方猛然揮動刀刃,將子彈劈開。

「我不是叫你不要出來嗎!」瑪亞朝著肖巖怒吼。

幾乎沒有思考,肖巖衝著對方連連開出三槍,就算只剩下一隻手臂,對方仍舊精準無比地將這三發追蹤式子彈切落。

冷靜,肖巖。下一槍,肖巖瞄準他的右手手腕!由於子彈追蹤對方的角度和剛才完全不同,就在對方費力躲避試圖造成時間差解決這發子彈的時候,肖巖瞄準他的腦袋射出最後一發子彈。

只聽見「砰——」地一聲,那傢伙的腦袋炸裂開來,剩下的軀幹直立著墜落,發出「啪——」的聲響。肖巖肩膀顫動,仍舊保持著射擊的姿勢。

「……你接受過射擊訓練?」瑪亞靠著牆,慢悠悠地問。肖巖這才回過神來,衝到瑪亞面前。這傢伙失去了左臂和右腿,卻扯著嘴角對他笑。

「這種配槍可貴了,只有指揮官才會配備。你從哪裡找來的?」

「指揮官才會配?那麗芙給我的那把配槍……」

「那是老大的。我也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的配槍給你用。嘿,能別傻愣在那裡,扶我一把嗎?」瑪亞的右手撐住刀刃試圖站起來,肖巖趕緊去扶他。當瑪亞身體的重量壓在肖巖的身上,他差點站不住。

「怎麼沒見到喪屍……你這傢伙運氣真好。」

「我關閉了通道節點,把有喪屍的通道隔離了。運氣好的是你不是我,從控制室到這裡的通道正好沒有喪屍。」肖巖咬著牙,帶著瑪亞向前。

「我記得對你說過,要你待在控制中心裡除非救援到來否則絕不打開門。」

「是的。」

「我是准校,而你只是預備役,你違反了上級對你下達的命令。」瑪亞的聲音很沉。

「那麼你打算怎樣處罰我?」肖巖將瑪亞推進控制中心,將門關上。

「跟我做愛?」

「那你還是死吧。」肖巖沒有和他開玩笑的心情。瑪亞懶洋洋躺在地面上,側過臉就能看見一隻喪屍的腦袋。

「別告訴我,那是你的傑作。」

「是我做的。」肖巖抬起瑪亞的上身,手臂環上他的肩膀,從後面將他拖起,拉到控制室的沙發上,然後檢查他的傷處。手臂和小腿處斷裂的地方已經癒合,出血完全停止。

肖巖蹲在那裡,良久沒有說話。只要想起瑪亞手臂被砍斷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彷彿要裂開一般。然後他別過臉去,即便是現在,在瑪亞面前,肖巖仍舊是個沒有戰鬥能力的弱者,他沒有資格同情對方。

他也不會擺出一副憐憫的表情問對方是不是很疼,因為他知道那一定疼的要命,而且這種疼痛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不知道人造肢體的神經連接怎麼樣,喂,技術兵,你應該知道吧,那是你們中央科學院的研究項目。」瑪亞用自己的左腿踹在肖巖的屁股上。

「我不是技術兵,是預備役。我不知道研究項目怎樣,因為我只是學員,還不是研究員。」

「後援多久時間才會到?」

「一個小時之內。」

「哈,但願潮湧在這一個小時內不會派人前來轟炸。」瑪亞輕笑了一聲,對於這個男人來說,生死已經不再重要了,「反正我剩下的時間也不到三年了……說不定可以藉著這次光榮重傷脫離前線?」

肖巖的手指下意識握緊,他能猜想到瑪亞有這樣數一數二的身手不僅僅來源於訓練,還包括多年的訓練,而他的經驗越多,意味著他剩下的時間越少。肖巖沉默著不發一言。

「喂,我的頭髮還好嗎?」瑪亞一副想起很重要事情的模樣,開始整理自己的頭髮。

「你的頭髮很漂亮。」

「真的?」

「嗯,我第一次在基地的餐廳見到你時,就是被你的頭髮吸引了。」肖巖用十分認真地語氣說。

「真的?」瑪亞的聲音有些雀躍,每次提起他的頭髮,這傢伙就能從一個一流的特種兵變成一個白癡。

「真的。」肖巖的手指小心地伸進瑪亞的髮絲中,那是一種十分舒適的觸感,莫名的,肖巖的鼻子一陣發酸。

就在這個時候,瑪亞手腕上的通訊器響起,冷靜而內斂的命令聲傳來,「開門。」

「是老大,肖巖,把門打開。」瑪亞揚了揚下巴,看向門口。

肖巖趕緊按下按鈕,只見海茵拎著裝有曼森頭顱的容器走了進來,依舊冷肅,全身皆是殺氣。當他看見瑪亞的剎那,肖巖以為他會露出其他的表情,但這個男人的臉上始終波瀾不驚。

「嘿,老大。我還活著喲!」瑪亞揚了揚手,有幾分炫耀的意味。

「嗯。他們死了。」海茵的眼簾緩緩垂下,就在那一瞬間,肖巖體會到某種柔軟的感傷。

「不過,其中有一個是肖巖幹掉的。沒有這傢伙,我已經死了。」瑪亞的表情很認真,似乎讓海茵知道肖巖救了他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其實是瑪亞為了保護我……」就在這個時候,海茵來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扣住了肖巖的後腦,將他按進了自己的懷裡。


☆、嘿,兄弟!

「你做的很好,謝謝。」

沉穩的嗓音按壓著肖巖早已經疲憊不堪的神經,瞬間一切不安被平復,那種難以描述的安全感將肖巖的心臟撐起。

他的額頭抵在海茵的胸膛上,聽見對方穩健的心跳,肖巖忽然明白,瑪亞對這海茵•伯頓並不是不重要,否則一個不輕易讓人靠近的男人不會用這種方式表達內心深處的感激。

但這樣的感覺持續不到一秒,海茵就將他推離了。控制室安靜到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瑪亞百般無聊地望著天花板,而海茵指揮官的位置上擦拭著他的利刃。

十分鐘之後,麗芙和馬克趕到了。他們看見瑪亞的那一瞬,肖巖能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到頃刻即逝的震驚,轉而則是接受一切的坦然。

「我的媽!在那兩個傢伙的圍攻之下你都能活著,老子真佩服你!」馬克用力拍了拍瑪亞失去手臂的左肩,隨即不是滋味地說,「你這傢伙不會盤算著藉著這個傷勢脫離前線安養天年吧?」

「嘿!我就是這麼想的!」瑪亞得意洋洋地回答。

「少來!沒有你我們整個小隊的戰鬥力要下降多少啊!」麗芙白了他一眼。

「啊,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重要呢!」

只可惜,一個小時之後,除了兩名特種兵到達四十七號平台,剩下的終究沒有趕到。二號基地派出了三架飛行器,一個女特種兵從高空沿著繩索落下,她看見被馬克扶著的瑪亞時,吹了一聲口哨,「天啊——瑪亞,你是被誰削成這樣了?」

「殺死梅德文教官的那兩個傢伙。」瑪亞扯了扯唇角。對方調笑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

「那兩個傢伙呢?」

「死了。」

「你幹掉了他們?」瑪亞另一隻手拉過肖巖,捏了捏他的臉,「我和他一起幹掉的!」

肖巖沒有穿戰鬥服,甚至連肩章都沒有。對方略微驚訝,隨即露出讚賞的笑意,「不錯嘛,技術兵。」

「來,肖巖,向你隆重介紹,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三女神之一的雪倫•米歇爾准校。」

肖巖愣了愣,眼前的女子一頭深棕色髮絲盤在腦後,優美眼部輪廓,以及豐盈的唇瓣,貨真價實的火熱大美女。而且她還是個准校,比麗芙的級別還高。

當她對上海茵•伯頓的時候,敬了一個十分有力的軍禮,「上校。」

「嗯。」海茵只是點了點頭,向停留在空中的飛行器釋放繩索,然後向後退了兩步,來到肖巖的身邊,不由分說將他拉到自己的懷裡。

還沒有思考的時間,肖巖被對方的手臂夾著,以極快的速度上升。頃刻之間,海茵抬起腿猛然跨入機艙,而肖巖被剛剛好扔在一個座位上。

當海茵壓下肖巖頭頂的安全裝置時,他終於回過神來。想起上一次自己因為一個意外之吻被海茵留在核電站,這一次他親自把自己帶上來,算不算他終於從伯頓上校這裡得到了一點點的認可?

很快,馬克和麗芙帶著瑪亞回到了機艙。飛行器朝著二號基地的方向前進。

「喂,你在發什麼呆?」瑪亞用右手在肖巖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我們不會再次被襲擊吧?」

「啊?」瑪亞搖了搖頭,「這三架飛行器上乘坐的不僅僅是伯頓上校所帶領的菁英,還有簡沃利斯的主力小隊。雪倫是簡沃利斯的部下。」

「啊?簡沃利斯?」肖巖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良久才想起這個名字似乎在新聞裡也經常聽到。

「你不知道簡沃利斯?」瑪亞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後用下巴示意海茵的方向,「那麼伯頓上校你也沒聽過?」

「喂!海茵伯頓的名字我怎麼可能沒聽過!」肖巖趕緊反駁,用餘光看了看海茵的反應,對方只是閉著眼睛似乎在養神。但其實海茵根本不在乎肖巖是否聽過他的名字。這個男人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看法。

肖巖吸了一口氣,「麗芙,我們的任務是不是結束了?」

「嗯。」麗芙點了點頭。

「啊……總算可以好好睡覺了,我現在覺得睏的要命。」

「那就睡吧。」麗芙揉了揉肖巖的腦袋。

閉上眼睛,肖巖陷入了自己的夢中。這是一次漫長而令人疲憊不堪的任務。他什麼都不想思考,他只想停止這一切。當飛行器即將到達基地時,麗芙正要抬手搖醒肖巖,誰知道海茵微涼的聲音令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讓他睡。」二號基地的指揮室裡,聯絡官不明就以地向瑞文中校做出報告。

「中校,伯頓上校乘坐的飛行器已經在距離基地十英里外上空盤旋一個小時了。」

「什麼?其他兩架飛行器都回到基地了,他想要幹什麼?」瑞文中校緊張了起來,「你和伯頓上校取得聯繫了嗎?」

「取得聯繫了,伯頓上校表示一切正常。」

瑞文中校摸了摸額頭,感嘆道:「這樣也算正常嗎?」

飛行器終於停入了通道,肖巖被馬克一把推醒。「喂!菜鳥!你的口水都留下來了,真噁心!」

「啊?什麼?」肖巖驟然醒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乾淨的很。

而馬克則呵呵笑著,很快被麗芙砸了一拳。「白癡!」

當海茵跨出機艙時,瑞文中校冷著臉迎上來,「你們搞什麼?我還以為你們的飛行器被潮湧組織劫持了呢!」

所有人離開飛行器之後,瑞文中校卻沒有見到曼森,露出了怪異的表情,「曼森少將呢?」

「你是趕來向少將敬禮的嗎?」瑪亞一臉嘲諷的笑容。

「什麼意思?少將在哪裡?」瑞文中校看見瑪亞的瞬間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轉向肖巖的方向。

肖巖沒有說話,目光卻落在海茵拎著的容器上。海茵走過瑞文中校,將容器壓入他的懷裡,揚長而去。

「喂!喂!這是什麼!」

「曼森少將。」麗芙向瑞文中校眨了眨眼睛裡去了。

只剩下肖巖與瑞文中校相互瞪視。當天,關於曼森少將背叛夏爾加入潮湧組織的消息就傳到了夏爾。他的大腦被送去了刑訊部隊。

二號基地的餐廳為瑪亞舉行了一個歡送儀式,瑪亞大喇喇坐在餐桌邊享受麗芙還有馬克將食物送入他的嘴裡。

瑪亞的傷勢報告已經被發送到夏爾的特殊任務總部,明天他將搭乘飛行器回去夏爾,軍部將為他量身定制義肢。

這種義肢的靈活程度不亞於人體,它能與被切斷的神經線聯繫,所有義肢所觸碰到的都將傳遞給使用者的大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義肢就和真實的軀體無異,唯一的缺陷就是這種義肢不像是特種兵自己的身體那樣有自動復原的能力,比如說敵人的刀刃刺中一個特種兵的手臂,只要手臂沒有脫離身體它就能自動癒合,但義肢一旦被刺中,神經傳導中斷,它就會失去作用,這在戰場上將會是致命的。

瑪亞被晉陞為少校,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的戰略戰策部門,擔任特殊任務部隊指揮官高登少將的警衛人員。

「你小子還升職了!以後就能在夏爾繼續過你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了!」馬克狠狠將一塊牛排塞進瑪亞的嘴裡,故意把他的臉弄的一塌糊塗。

「喂!喂!別蹭到我的頭髮!」瑪亞用右手拚命抵抗著馬克。

而麗芙則順勢將一整杯紅酒倒入瑪亞的嘴裡,「喂,說說看!等你義肢安裝完成之後第一件事是做什麼?」

「當然是好好做一個頭髮護理!」瑪亞的話剛說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瑪亞側過臉,看見肖巖時朝他招了招手。肖巖來到他的身邊坐下。

「嘿,兄弟,大家都爭著要照顧我,你是不是也該為我做點什麼事?」

「喂你吃牛排還是喝紅酒?」肖巖好笑地問。

「這種小事有馬克和麗芙就夠了。我當然要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什麼?」

「幫我梳頭吧,喪屍的膿液讓我的頭髮都打結了。」瑪亞煞有介事地從休閒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把梳子。

肖巖哭笑不得,「好吧,我幫你梳頭。」

瑪亞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所有人端著啤酒離開了。肖巖很小心地散開瑪亞的頭髮,很認真地為他梳理。

「第一次聽你叫我『兄弟』,真有些不習慣。」

「怎麼,你比較懷念『親愛的』這個稱呼?我已經不可能和你滾床單了。」瑪亞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

「為什麼?」

「我也有我滾床單的原則,第一,不和自己的戰友滾床單,第二,不和自己的朋友滾床單。」

「那麼我是戰友還是朋友?」肖巖輕輕將瑪亞的髮絲綁起。

「我不走運啊,現在你兩者都是!」瑪亞將一大杯啤酒送到肖巖面前,「嘿,兄弟!喝個痛快!」肖巖愣了愣,心臟忽然滿溢起來。

「哈哈!是要喝個痛快!等你到了夏爾,我可以介紹凱西給你認識!」

「凱西?哪個凱西?」

「中央科學院的凱西少校啊,你們一定會很談得來。在遇上你們之前,他是我唯一的朋友。這傢伙性格不怎樣,但其實很可愛,如果有本事你不防把他拐上床啊!」

「喔——中央科學院的少校?還是算了吧,通常這樣的人眼高於頂!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可愛。」

這是肖巖第一次如此暢快淋漓地喝著啤酒,他的手臂毫無顧忌地搭在一個特殊任務部隊少校的肩上,兩人談論著以往的糗事,肖巖甚至把自己對莉莉的幻想也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惹的瑪亞瘋狂大笑。

「嘿,不是我說!通常這樣的美女都不會看上你的!」

「那麼她們會喜歡怎樣的男人?伯頓上校那樣的?」


*瑪亞:嘿,兄弟,小攻二號的名字出現了呢!

肖巖:什麼二號?

瑪亞:你的小菊花死定啦,啊哈哈!

肖巖:喂,你給我說清楚!

瑪亞:我說清楚了啊,是你沒好好聽我說話!以後被弄壞了也不關我事,哼!


☆、關於永生

海茵伯頓有著絕美的五官,只要他想,所有人都會拜倒在他的戰鬥服下。

「老大是用來遠遠欣賞的,像是簡•沃利斯這樣的男人才是女人夢寐以求的!有機會見到他,兄弟你得跟他好好學學!哈哈!」

不知不覺之間,肖巖喝多了。特種兵因為體內X病毒強有力的代謝能力是不會喝醉的,但肖巖卻頭暈腦脹想要沖去洗手間卻找不對方向。

「喂!左邊!左邊!哦,天啊!兄弟你分得清左右嗎!」

瑪亞靠著餐桌,懶洋洋的姿態,偏偏就是不上前扶他。肖巖跌跌撞撞終於進入了洗手間,他迷糊著,腦袋撞上滑門,就在他差點摔倒時,有人一把將他拉起,扣住他的肩膀將他帶入了隔間。

「唔——」肖巖稀哩嘩啦吐了出來。對方的手指扣著肖巖的後頸,恰到好處的角度令肖巖的腦袋不至於落入馬桶中。

「哈……」吐乾淨之後,肖巖總算舒服了不少。

他一直旋轉的視線終於成功聚焦,緩緩轉過身,他撐住隔間才令自己不至於摔倒,而站在他面前的男子無慾的臉龐深刻的五官,朦朧到繾綣的眉眼,竟然是海茵•伯頓。當然只限於肖巖喝醉的時候才會這麼覺得。

「……上校……」

那一刻,對方的手掌伸過來,按壓在他的耳邊,將他擠壓在牆壁上。肖巖呆愣著,怎麼了?是自己吐的時候不小心濺到海茵身上了嗎?自己是要挨揍了嗎?

眼前的海茵手掌覆上肖巖的臉頰,側過的臉微微下垂的眼睫,這一切都令人難以置信,直到他的唇按壓了下來,當他的舌舔開肖巖的上唇,這個世界驟然顛倒。

如此溫柔的含吻,對方的舌尖緩緩滑過肖巖的口腔,接著又是輕柔地吮吸,無止境般延伸。肖巖的身體緩緩下滑,對方的膝蓋頂入他的雙腿之間,沿著他的小腿緩緩向上,輕輕蹭著他已經起了反應的地方。

「你該回去休息了。」

冰涼的聲音瞬間將世界劃成兩個不相干的部分,肖巖驟然驚覺海茵仍舊站立在自己的面前,雙手自然地垂落。

而那個吻……純粹的幻覺。肖巖眨了眨眼睛,在心裡咒罵。我的天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是自找死路啊!怎麼會出現和海茵伯頓……的幻覺呢?

是因為吃過對方口水的後遺症嗎?他知道海茵的唾液中含有X病毒,可是當時對方將那片草葉塞進自己嘴裡的X病毒應該早就被代謝了啊!況且就算是X病毒讓自己產生那方面的幻想,為什麼每次幻想對象都不是莉莉而是海茵•伯頓!

此時,海茵手腕上的聯絡器閃爍,他的手指輕輕一點,立體影像彈出,畫面上是一個聯絡官。

「伯頓上校,曼森的大腦刑訊結果已經出來了。」提起曼森,肖巖渾渾噩噩的思維驟然慶幸起來。

他的心中有著難以放下的不解,甚至於在睡夢中也無數次地思考,到底是什麼讓曼森選擇背叛夏爾,潮湧組織到底用什麼引誘了他?

如果得不到答案,肖巖就會不斷地思索,他甚至忍不住想像如果有一日自己也被同樣的的理由所誘惑呢?面前的男人轉過身來,關閉了立體影像。

「刑訊部隊已經從曼森的大腦中提取到了答案。」他的聲音很平靜,彷彿把這樣的機密訊息說出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啊,什麼?」肖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問,但他還是問了。

「潮湧組織以『永生』為誘餌,誘使曼森少將投靠了他們,並且以自己為誘餌誘使特殊任務部隊中的精銳前往那個地下室。這是他加入潮湧的測試,如果我們都死了,他的測試就通過了。」海茵的語調中沒有絲毫情感的波動,宛若留聲機裡的片段。

「永生?」肖巖眨了眨眼睛,「這世上……不可能有永生……」

海茵的臉龐緩緩側過,光影流動的瞬間,吸引著肖巖的目光不斷墜落。

「是不可能有『永生』,還是不允許『永生』?」明明關於曼森教授的問題剛剛結束,海茵卻又給了肖巖另一個問題。

「關於曼森的一切屬於機密。」海茵說完轉身離去。肖巖卻萬分費解,如果是機密,為什麼要告訴他?

「你的大腦應該用來思考更有意義的事情。」他的聲音平緩,只有邏輯與理性。但肖巖卻迷惑了,海茵會在乎他思考什麼嗎?

明天可以睡上一整天,肖巖取出了終端進入中央科學院的聊天室,找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凱西。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聯繫對方,對方一定會擔心的要命。

「混蛋!你還活著呢!」肖巖一上線,對方就火藥味十足。

「不好意思,我還活著。」肖巖抿著唇,食指撓了撓下巴,這個動作將在對方的腦海中立體呈現。

「哼!我聽說你還參加了解救曼森教授的任務,後來又聽說曼森教授死了!就連海茵伯頓這樣的人物都沒有救得了他……你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喪屍。」肖巖輕笑了一聲,他無法告訴凱西事實的真相。

「怎麼可能只是喪屍?如果只有喪屍我不相信海茵•伯頓只能帶回曼森教授的腦袋!啊……啊……真想加入刑偵部隊看一看曼森教授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

「哈……好吧,還有潮湧組織的殺手。」

「我的天!你竟然和潮湧的殺手面對面!你這傢伙沒事吧?」凱西的表情十分擔心,這讓肖巖得意地笑了起來。

「不止沒事,我還用配槍轟掉了其中一個的腦袋。」凱西嘆了口氣,「肖巖,你不吹牛是不是就吃不下飯?」

好吧,他知道除非親眼見到,連他自己也不相信這個事實。但他確實有問題想要問凱西。

「嘿……你是研究X病毒的專家,我想問你,如果我因為意外吸收了某個特種兵的X病毒,是不是……會……對這個人……產生幻想?」肖巖艱難地將這段話說完。

他不可能衝到其他X病毒的研究員面前問這樣的問題,除了自己的朋友。他已經三次對海茵伯頓產生不該有的幻想,一次是他聽著音樂睡著之後,一次在防風洞裡,最近的一次則是在洗手間內。這樣的幻想太不正常,也太危險了。

「哈?」凱西露出意外的表情,隨即嚴肅了起來,「你說的吸收是經過什麼途徑?接吻還是滾床單?怎麼?你和某個女特種兵勾搭上了?肖巖,你要是要命的話我警告你快點抽身!X病毒是會讓人上癮的!而且普通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特種兵失控時的力量!」

凱西將海茵聯想成為某個女特種兵這倒讓肖巖鬆了一口氣,畢竟女特種兵至少也是女人。

「……是的,她……很有魅力……你放心,我還沒和她進展到那一步。」

肖巖還是不大習慣在凱西面前撒謊,通常情況下凱西總是能很輕易戳穿肖巖的謊言,因為他們太熟了。

「那一步是被禁止的!」凱西的語調嚴厲了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弄清楚是不是我和她接吻……你知道……吃了一點她的口水……是不是會讓我對她產生幻想?如果會,我要怎樣戒掉這種幻想?」

「……她在你面前嗎?」凱西按著腦袋呼出一口氣。

「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

「聽著,如果她在你的面前,而你產生了某種幻想,那是因為她對你產生了慾望,X病毒加速了體內荷爾蒙分泌,沿著空氣傳播進入你的體內,導致你……會出現所謂的幻想症狀。」

「……那如果她不在我面前呢?」他記得那一次自己睡醒之後夢見海茵,掀開被子時自己是多麼地窘迫,那到底是單純的夢還是因為自己受到了對方的影響。

「要嘛你想和她做,要嘛她入侵了你的大腦。」凱西無奈地聳了聳肩,「肖巖,你必須盡早抽身。我不希望哪天我親自為你做屍檢。」

肖巖笑了起來,「那一天不會到來的!」

他從沒有想過和海茵發生關係,他夢寐以求的明明是莉莉那樣的美女。而海茵更加沒有入侵他大腦的理由,儘管肖巖很確定對方是這方面的專家。

赫然之間,他發現床的另一頭不知何時坐著一個人的時候,不由得收起了所有表情。

「肖巖!你這傻瓜!怎麼不說話了?」與凱西的聯絡中斷了。

床邊的男子左膝按壓在床上,向著肖巖靠近,抬起的下巴微垂的眼簾,禁慾卻致命的性感。肖巖不由自主向後靠。

「伯頓……上校……」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如果他進來了,為什麼自己竟然一點沒發覺?海茵一步一步地靠近,俊美的臉孔清晰地呈現在肖巖的眼中。那是他見過的最讓人難以忘懷的事物。

「上校,請問……」肖巖的話還沒有說完,海茵的臉微微側過,含住了他的嘴唇。

明明溫柔的姿態,親吻卻那麼決絕而執著,不斷加深的力度似乎要將肖巖的靈魂也吸取而出。對方舌尖的力度,不斷變化著的越發深入的角度,不可逆轉地掠奪他的一切。

肖巖恐懼了起來,想要奮力掙扎卻發覺自己的身體竟然動彈不得。海茵將他按壓在了枕頭上,手指扯開他的一切,極具佔有意味地撫摸著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彷彿要將他的血液流動都控制在掌心之中。

他的雙腿被高高架起,對方俯衝而下,肖巖張大了嘴巴,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斷地撞擊,瘋狂到除了對方的存在肖巖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為什麼……」肖巖從喉頭擠出他的問題。


☆、恆溫泳池

「你最擅長的就是思考,不是嗎?」

海茵傾下身來,金色的髮絲尾端擦過肖巖臉頰的肌膚,那麼真切而柔軟,他的舌尖沒有了方才的霸道,可是仍舊不容拒絕。

如果有絲毫的抵抗,肖巖毫不懷疑自己會粉身碎骨。他的身體被打開到難以想像的角度,他奮力想要收攏自己的雙腿在對方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痛覺真實到令肖巖崩潰。對方低下頭來,凝視著他的目光狠狠撞上他的腦神經,一次又一次地被深入衝擊著,肖巖如同碎裂了的礁石,隨時將被粉碎。

當對方猛然將他抱起,瞬間凶狠地進入他的最深處,肖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看見那個永遠不曾露出其他表情的男子輕撫過他的臉頰,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就在那一瞬間,肖巖的思緒彷彿通過一片黑暗的隧道終於衝向光明。

「肖巖!肖巖你怎麼了!肖巖!」耳邊響起凱西的呼喊聲,肖巖倒抽一口氣,全身一陣顫抖。

房間裡一片安靜,肖巖茫然地看著床的另一頭,根本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海茵•伯頓呢?剛才的那一切又是他的幻覺嗎?

「我說你怎麼回事?是故意嚇唬我嗎?我還以為你腦中風了!」凱西已經炸毛了。

「沒,我剛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又出現海茵的錯覺?現在的海茵根本沒有可能影響到自己,如果說他入侵了自己的大腦,可是自己現在正在和凱西進行通話,凱西也是操作系統的高手,如果自己的大腦被入侵,凱西怎麼可能一點都沒察覺到?

「想什麼事情?關於曼森教授的事?」肖巖趕緊平復心情,隨口轉移話題:「那個……凱西,你相信永生嗎?」

「永生不可能存在。」凱西的回答十分肯定。

「是不可能存在,還是不允許存在?」

「是不可能。肖巖,宇宙都有它的壽命,還有什麼能凌駕於宇宙之上嗎?」

肖巖笑了,這個海茵曾經問他的問題卻被凱西輕易地解答。

「凱西,你果然是個天才。」

「你要是把用於網路約會還有什麼歷史、老電影上的精力放一半到你的研究等級測試上,我打賭你也是個天才。」

「凱西,我們現在算不算在網路約會?」

「去死吧你!」聯絡中斷了,肖巖的心情從逗弄凱西的愉悅轉向了茫然。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腿之間,那裡已經濕透。剛才的海茵•伯頓到底是什麼?如果是他的幻想,可是為什麼那觸感如此清晰?簡直就像是某個人通過系統和他的大腦連接然後在他的腦海中構築出一場……

這在現實中也許不存在,可是如果海茵真的入侵了他的大腦,這在思維和感官的世界裡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天啊!肖巖!一定是你的腦子出了問題!海茵•伯頓根本不屑進入你的大腦,他這樣的人壓根就不可能有做愛!

更何況在那個時候凱西與肖巖的大腦處於同一系統界面,凱西作為研究菁英接受過抵抗阻斷者的訓練,海茵怎麼可能讓凱西完全沒有察覺?

……可是……海茵也曾經是中央科學院的研究菁英啊……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得去看一看心理醫生或者腦科?

一想到心理醫生進入他的大腦探索這種幻覺的起因,就算有醫患保密協議,但是被其他人知道他在腦海中和海茵伯頓這樣那樣……

這簡直就是噩夢!還有之前他對莉莉所有的幻想,甚至於他在瑪亞的引誘下腦海中的反應,肖巖你確定要讓別人看見這些嗎?

絕對不要!他寧願病入膏肓!衝入洗手間,當溫暖的水流從他的頭頂落下蔓延至全身的時候,卻無法帶走他頭腦中的思緒。

他該怎麼辦?他該怎樣停止這些不且實際的幻想?那個男人總是站在難以企及的高度,冷然面對一切,他不是你可以幻想的對象!

無論他有著多麼完美的臉孔,無論在危險來臨時你多麼相信他,你和他之間……都不會發展成那個樣子!

管住你的大腦,肖巖!不然總有一天伯頓上校的刀刃會砍下你的腦袋!他不能再待在房間裡了,還是出去走一走,找一點事情做。如果還想活命,就盡快打消這種離譜的幻想!

肖巖離開了房間,走在通道裡,迎面走來的身著技術兵軍裝的女子,金色的髮絲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與肖巖擦身而過時略微點頭,肖巖的一顆心就快飛了起來。

「莉莉!一會兒去泳池放鬆一下吧!」

「好啊!一起去!」

天啊!莉莉怎麼會在這裡!哦……想起來了,上週有一批學員外出實習考察,他們被派遣到瑞文中校的基地,莉莉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莉莉不僅僅是他的同期生,也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甚至於好幾次差點死掉的時候,肖巖遺憾的都是沒能和莉莉滾床單。

當莉莉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呼吸梗在喉間,肖巖萬分確定自己內心的悸動表示他對莉莉的愛慕至今未曾改變。

所有關於海茵的幻想一定是因為自己吃過他的口水!反正回到夏爾,他和海茵碰面的機會幾乎為零!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肖巖頓時決定自己要去泳池。懷著一顆雀躍又沒有節操的心,肖巖來到了基地唯一的恆溫游泳池。這個基地裡沒有平民,都是在這裡駐守的軍人和研究員,也只有當他們輪休的時候才有可能來這裡放鬆。

當肖巖來到泳池時,果然看見莉莉和她的朋友正趴在泳池邊聊著天,肖巖按耐不住地躍躍欲試,現在就是他接近對方最好的機會!

肖巖悄悄潛入水中,劃開水流,不斷游向莉莉的方向。清澈的水波之中,隱隱可以看見莉莉修長而性感的雙腿,肖巖的鼻血都快噴出來了!

看吧!果然自己最中意的還是莉莉這樣的大美女啊!這個時候,肖巖才開始考慮自己要如何出現在莉莉的面前。是假裝不經意游到莉莉的身邊,還是……

就在肖巖神遊的時候,前面一個身影帶著割裂水流的氣勢衝向他的方向。肖巖感覺到水流衝擊著他的肩膀,當他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差一點坐在水底。

對方勢不可擋撞了上來,最慘的是……被撞的是他的嘴巴!嘴唇被牙齒磕住,疼的肖巖忘記自己身處水底,大力咳嗽了起來。

下一刻,他被一股力量按倒,一隻手掌死死將他的臉按到變形,後腦撞在泳池底部,一陣頭暈眼花,勉強睜開眼睛就看見對方的膝蓋正致命性地壓向他的小腹。

肖巖睜大了眼睛,他覺得自己這一生沒有如此悲催過!金棕色的髮絲彷彿投射入水中的日光,優雅而炫目。

對方的眼眸正如被冰原覆蓋的海面,有某種力量即將衝破束縛奔湧而出。海茵•伯頓!為什麼又是這個傢伙!這是噩夢嗎!

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當海茵認出水底那個變了形的臉是屬於肖巖的,膝蓋頓住,他的手指伸進肖巖的髮絲中,直接將他拎出了水面。

「咳……咳……咳……」肖巖的鼻子裡都是水,簡直要把肺都咳出來。他記得海茵的眼神,當他砍殺喪屍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

海茵伸手將髮絲捋至腦後,露出了優雅的額頭,這樣的平靜彷彿暴力之前的醞釀。莉莉和她的朋友已經望了過來,此時的肖巖狼狽的要命,當然這不是他在意狼狽不狼狽的時候。

「這……這一次是你撞到了我……」肖巖不爭氣地吞嚥下口水,申辯的氣勢全無。

海茵轉過身去,向著池畔行去,移動時微微帶起水花。他的肩膀有著令人難忘的線條,起伏有致的無關牽引著泳池另一端兩位女性的視線。

「那是誰?」莉莉一直望著海茵的背影。

「好像是……特殊任務部隊的海茵•伯頓?」

海茵游向泳池空曠的另一側,完全不準備任何人再度進入他的領域。肖巖伸手按住自己的腦門,如此戲劇化的出場,他已經完全成為了海茵的陪襯……

莉莉是不可能再注意到他了,肖巖認命地上了岸,他也沒有膽量與海茵伯頓在同一片水域相處,逃命般回到了淋浴間。

當海茵親吻自己的畫面湧入腦海中時,肖巖的呼吸彷彿被羈絆著無法離開身體。這是肖巖第一次看清楚那傢伙的身材。性感到要命……

這樣的身體,曾經壓在他的身上為所欲為……雖然肖巖認定這樣的畫面來自於自己的幻想。

草草地沖洗之後,肖巖按下按鈕,門卻沒有滑開。再按一下,還是沒反應。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會這麼倒霉吧?他抬起手腕,用聯絡器聯繫管理中心,得到的回應卻是「代碼失效」!

這時候肖巖才意識到在水底的時候海茵曾經扼住自己的手腕,他的力氣很大,已經將聯絡器捏出裂紋了……

「有沒有人在外面!請幫我通知一下管理中心!按鈕失效,門打不開了!」肖巖又是踢又是踹,這扇該死的門紋風不動。

該死的十四號基地!要是在夏爾,淋浴間的門都是感應式的!只有這個又破又舊的地方還在用按鈕式!

「請問有人在外面嗎!」肖巖嘆了口氣,怎麼可能有人在外面?整個游泳池裡只有兩個男人,他,以及海茵•伯頓。

就在那一瞬間,門被「嘩啦」一聲推開,整個隔間都在震顫。肖巖頓住了,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海茵•伯頓!

水滴沿著他的髮絲垂落至肩膀,滑過堅韌的線條墜落至地面。他的身上只穿著一件泳褲,全身的肌肉精練富有力度,與馬克誇張的大塊頭截然不同,這並不是健身房裡鍛煉出來的肌肉,而是經過無數殺戮鑄就的力量。


☆、找死的肖巖

肖巖下意識嚥下口水,如果海茵是藝術,他連陪襯都算不上。

「你打算一直待在裡面。」肖巖搖了搖腦袋,想要走出去可是海茵就站在門口。他只能硬著頭皮繞過對方。

忍住呼吸,生怕自己的腦袋被對方按在門框上,像是那些喪屍的頭骨一樣被擠壓捏碎……

在那狹窄的空間,肖巖幾乎縮起自己的肩膀才得以從海茵的身邊通過。所有感官變得敏銳起來,彷彿對方的熱度他肌肉每一個即將收緊的瞬間都如此清晰。

當肖巖離開淋浴室的時候,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終於得救了……他還活著!

「啊——你幹什麼!」女子的驚呼聲響起,是莉莉的朋友。

肖巖一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什麼都沒穿就走出來了!小兄弟也毫無遮掩地晾著。眼看著泳池裡的莉莉就要回過頭來,肖巖趕緊狂奔回淋浴室。

他現在只能祈禱當他穿上衣服離開時,那個女人認不出他!還是等她們離開了再走吧。肖巖按住自己的額頭,他這輩子所有可以丟的臉都在這一分鐘丟盡了!

為什麼他悠閒無所事事的人生會變成這樣?好像就是從那次墜機絕處逢生開始,完全脫離了原有的模樣!

有人從他的身邊走過,肖巖抬起眼,看見的是海茵尖銳的下巴,漠然的表情,他就這樣離開了肖巖的視野。

當海茵走出淋浴間,莉莉和她的朋友仍舊嬉笑著聊著天。

「嘿,剛才那個被伯頓上校拎出水面的菜鳥你認識嗎?」

「認識啊,他是我的同期生,叫肖巖!怎麼了?」

「那傢伙喜歡你!我從剛才就發現那傢伙一直盯著你的腿看呢!而且剛才那傢伙竟然什麼都不穿就從淋浴間裡跑出來了!一定是想要讓你看看他的英姿……」

當海茵走過她們面前,視線如同冷山一般壓迫而來,正興高采烈說著肖巖的女孩突然哽住了。直到海茵的身影遠去,她似乎仍舊不能喘息。

「貝拉!貝拉你怎麼了!」莉莉嚇壞了,一直不停地拍著貝拉的後背。

「我……我以為他要殺了我……」貝拉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誰?」

「海茵伯頓……」

「沒事了,他已經走了!來,我們上去吧,在水裡泡了這麼久,可是能是水壓讓你不舒服了!」莉莉拉起貝拉,離開了泳池。上岸時,貝拉的雙腿幾乎站不住。

待到肖巖確認所有人都離開了,他才如釋重負地走出淋浴間。游泳池,肖巖是不會再去了,只能尋找其他打發休假的方式。

這個基地全然沒有夏爾的繁華,各種生活設施並不豐富,唯一讓人能夠輕鬆一下的除了那個簡陋的健身中心,就只有一個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小酒吧。

整整睡了一天的肖巖來到酒吧,這裡是最為繁華的地方了。他在吧檯前坐下來,點了一杯特飲,音樂聲悠揚而舒緩,緊繃的大腦放鬆了下來。

有人將一杯瑪格麗特放在他的身邊,優雅地坐上他身旁的高腳凳,輕微一個旋轉,吸引了肖巖的注意力。

「雪倫……米歇爾准校!」

「啊哈,非任務時間,你可以叫我雪倫。」雪倫聳起肩膀,無限魅惑。經過凱西的警告,肖巖很自覺地對象雪倫這樣的特種兵產生了警戒。

「晚上好,雪倫。」肖巖笑了笑,刻意不去關注對方最為飽滿的部分。

「別這麼緊張,雖然你和伯頓上校的部隊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但很有可能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起出任務。現在軍隊不是在籌劃以後特種兵出任務都要有技術兵嗎?為了增強技術兵研究的實際性,加強武裝部隊與研究部門的協調還有也為了讓你們看住我們。」

「……雖然研究員確實應該親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但付出的代價未免太慘重。」肖巖還記得最初與自己一起出任務的學員們,現在只剩下他了。

「別擔心,我會保護好你的。」雪倫眨了眨眼睛。肖巖現在最不想的就是被特種兵放電,只是他別過視線的瞬間,雪倫捕捉到了他的情緒。

「你在迴避我,為什麼?擔心我會邀請你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雪倫的聲音很低很輕柔,沒有任何壓迫感,有著屬於女人的柔情。

但他們身邊的兩個軍部研究員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從肩章上看這兩人雖然年輕但已經是上尉了。

「嘿,聽說了嗎?昨天又有一架飛行器墜毀了,雖然特殊任務部隊趕到了,但最後那艘飛行器上的B級學員還是全軍覆沒了!」

「B級學員而已,中央科學院一直與特殊任務部隊合不來,那些莽夫沒辦法找A級研究員的麻煩,只能用這種方法洩憤了!反正B級學員要多少有多少,上面根本就不會因此對海茵伯頓進行調查,更不用說處罰了!」

肖巖摸了摸鼻子,自己的等級評估是B-,只能淪為被人洩憤的對象了啊……而雪倫的手指壓在唇間,笑著搖了搖頭。

「重點不在於這個,而是飛行器失事的原因!聽說是因為遭遇到『潮湧』組織的『阻斷者』入侵!」

「不會吧!最近到底怎麼回事?『潮湧』似乎一直攻擊研究部門的飛行器呢!」

「潮湧」這個名字讓肖巖宛如被電流擊中一般。

當年「彗星」病毒之所以會在全球蔓延,就是因為「潮湧」組織對保存病毒的機構實施爆炸襲擊,導致病毒脫離了保管容器,才有了人類的末日。

即便是未感染病毒的人類退居夏爾之後,「潮湧」依舊活躍著,甚至規模越來越大,儼然已成為全人類的公敵。

至於「阻斷者」,就不得不說近兩百年來人類最具有跨越性的發明之一,人機溝通。這是一套高級人工智能系統,終端可與大腦神經細胞連接,將大腦的能動性與電腦的高速數據處理功能相結合,是訊息與大腦科學最完美的產物。

只是當人的大腦與終端聯結時,也意味著大腦也有被駭客入侵攻擊的可能。這樣的駭客,被稱為「阻斷者」。

一旦被「阻斷者」擾亂思維,輕則造成短時間內大腦思緒混亂,嚴重者會被困在「阻斷者」刻意製造的思維迷宮裡,難以脫離,餘生在噩夢中度過。

聽到這裡,肖巖的心臟涼了半截。他能活著,真的是運氣。

「好了,不說那些煞風景的話題了,聽說你在和一個特種兵交往,怎麼樣?她在床上一定特別銷魂吧?」

「銷魂?不過親了她兩下,她激動的差點沒勒斷我的脖子!」

「哇——做的時候也應該很用力吧!你一定爽到不行!」

「她爽的時候把床都壓垮了!」

「哈哈,你要理解!一個女人做什麼不好跑到都是男人的特殊任務部隊裡去,一定是對男人慾求不滿,看來你不行啊,沒有滿足到她!怎麼樣,你現在還和她交往中嗎?」

「交往,我已經把她甩了!她要是再敢來糾纏我,我就向軍部遞交投訴報告!」

「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麗芙。」

肖巖一愣,麗芙?怎麼可能?這傢伙在瞎掰吧!麗芙可是特殊任務部隊的三女神之一,她會看上你這種傢伙?

「別這樣,我還想試一試呢!要不然你約她出來?」

「我幫你約她出來,你就能滿足她了……」

不知何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他們的身後,正在喋喋不休的男子發出一聲慘叫。

「啊——」只聽見「卡嚓」一聲,他的手臂脫臼垂落,整個人從高腳凳上摔下來,吧檯上的酒水稀哩嘩啦落在他的身上,狼狽至極。

肖巖愣住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海茵伯頓。肖巖下意識觸上自己的肩膀,明明已經完全癒合的地方,瞬間疼痛了起來。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充滿不屑,唇角上揚要將對方的視線割裂,彷彿眼前的不是什麼研究部門的菁英而是不值得一提的垃圾。

「你真吵。」海茵的聲音很特別,彷彿石英相互敲擊時的聲響,連空氣都跟著輕微震顫。

「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他的同伴抓起酒杯狠狠砸向海茵。

海茵只是輕蔑地一聲哼響,抬腿的動作太快,當肖巖反應過來的時候,砸酒杯的傢伙已經被一腳踹飛,撞翻了幾米遠之外的酒桌,痛苦地低吟著,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以剛才那一腳的速度和力度,這傢伙只怕肋骨斷裂甚至內臟出血……

此時的海茵已經將目光轉向肖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巖感覺當對方看見坐在他身旁抱著手臂看好戲的雪倫時,全身的溫度驟降。

「我……」

這是肖巖對上海茵的目光,他想要偏離視線可就像是被對方控制了一般無法有半分動搖,空氣中充滿壓迫感的肅殺之氣,在這樣的氣壓之下,肖巖的膝蓋產生不自覺彎曲的脫力感。

他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對生命的漠然,這傢伙早就習慣了殺戮。要死了……要死了……肖巖的腿半步都無法挪動,心中卻覺得淒涼萬分。最重要的是,肖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海茵。難道在酒吧裡喝酒也是錯嗎?


☆、活著還是死在床上

下一刻,肖巖的肩膀一陣劇痛,他的臉撞在了吧檯桌面上,整個右臂被擰到了身後,劇烈的疼痛逆襲入大腦深處,他張大了嘴巴卻沒有叫喊的力氣。

肩膀脫臼了。為什麼又是肩膀?難道海茵伯頓和他的肩膀有仇嗎?下一次能不能拜託換一個地方!

「下一次,如果再被我聽見你們擅自談論我的部下,被扭斷的將不是你們的手臂,而是你們的腦袋。」這不是威脅,而是事實。

只是這句話不是對肖巖說的,而是對那兩個上尉。媽的!既然你是要為部下出頭就放了我!我根本沒談論過你的部下!肖巖在心中咆哮,卻疼的嚷不出半句話來。

「部……部下……」倒在地上的傢伙終於明白了過來,「你是海茵伯頓!」

海茵不再理睬他們,轉而傾下身來,靠向肖巖,這樣一來,肖巖的手臂更加扭曲,疼的他牙關顫抖。

「你喜歡我把你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卸下來,還是切開你的咽喉,放乾你的血?」輕到幾乎沒有人能聽見的聲音卻冷銳地敲擊在肖巖的心頭。

「為……為什麼……」就算要死,他也要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這是肖巖最後的執著。

「瑪亞、莉莉、還有米歇爾准校,你的愛好真廣泛。」

海茵的目光停留在一旁雪倫的身上。雪倫本來要起身幫肖巖,可是卻被海茵的視線壓迫得動彈不得。

什麼?這關那兩個上尉還有麗芙什麼事?肖巖打賭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奇妙。他的思緒在海茵的壓迫之下朝著不著邊際的方向發展。

他明白了!海茵伯頓一定是在記恨核電站裡的意外之吻!現在所有任務結束了,會護著他的瑪亞和麗芙也不在,海茵終於可以報仇了!

老天!他甚至都記不清楚海茵嘴唇的觸感……難道他經歷了墜機,直面了喪屍都頑強地生存了下來,最後卻因為一個壓根都不算存在過的吻弄掉這條命嗎?

如果有來生——他寧願做一隻喪屍!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衝進了酒吧,看見滿地狼藉的一切高喊了出來,「老大!」是麗芙。

她來到海茵面前,認出了表情已經完全扭曲的肖巖,趕緊拉住肖巖的手臂,「肖巖你要不要緊!老大,他不是那個傳播謠言的傢伙!請您放開他!」

海茵的眼中依舊看不出喜樂,鬆手的瞬間,肖巖滑落向地面,還好麗芙一把托住了他。

「他們太吵了。」海茵的目光垂落,彷彿掌控生殺大權的死神。

「我……明天還有任務……先走了。」

雪倫看了看麗芙,再看一眼海茵,很快做出了決定。當雪倫走遠,肖巖仍舊承受著來自海茵的巨大壓力。

「你想要活著,還是死在床上。」一直沉默的海茵終於開口了。

「……活著。」

「那就記住今天的教訓。」

海茵的視線如同刀刃一般劃過肖巖的眼球。弄了半天,這是自己和雪倫一起喝酒而付出的代價?天啊,他壓根沒想過和雪倫發生什麼!實在太冤枉了!

但肖巖知道,如果再和雪倫多待十分鐘,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持得住。真的和雪倫滾床單,他所承受的將不僅僅是脫臼的肩膀。

那一瞬間肖巖似乎明白海茵的那句「你想要活著,還是死在床上」是什麼意思了。海茵•伯頓用這樣印象深刻的方式讓肖巖明白極致的快感也將伴隨著極致的疼痛,那將是一場地獄。

海茵•伯頓將他從地獄的邊緣拉了回來,儘管疼痛……肖巖卻慶幸自己至少沒有掉下去。只是太他媽疼了!

任何辯解的話都無法說出口,海茵轉身,離開了酒吧。出現的時候悄無聲息,離去時囂張無比。看著他越走越遠,肖巖的心臟終於從萬米高空落回自己的胸膛。

「對不起,肖巖!你忍一忍!」麗芙的手掌按在肖巖的肩上。

「忍……」什麼?話還沒說完,只聽見「喀啦」一聲,肖巖大叫了出來,那種疼痛簡直就像是身體在前面飛,靈魂在身後追。

「沒事了!沒事了!你一個男人連這點疼痛都受不了嗎?」麗芙的安慰中帶著幾分好笑的意味,順帶小聲嘲笑:「這世上還沒人親到過我們老大呢!你還活著已經是奇蹟了!」

牙關仍舊疼到發酸,肖巖動了動手臂,這才發覺麗芙已經將脫臼的肩膀替他接了回去。不愧是特殊任務部隊啊!肖巖萬分確定,以後在遇見海茵伯頓,他一定要藏到地縫裡去!

麗芙低下頭來,方才關心肖巖的表情瞬間被冷酷取代。她緩緩接近那個上尉,露出十分迷人的笑容。

「好像上週你向我搭訕我沒有理睬你吧?可是等我執行任務回來,怎麼人人都說我與你上了床?」麗芙緩緩單膝跪下,手指在上尉的腦門上一彈,對方恐懼地縮到吧檯下面。

「走……走開!」

「走開?為什麼?」

麗芙隨手抓起一旁的玻璃杯,輕輕一捏,碎裂的聲響格外清晰,「我們不是才上過床嗎?」

「對……對不起……求你……」那個上尉幾乎快要哭出來。

「你對不起我什麼?」

「我……我不該四處造謠說你……和我上過床……」

麗芙輕哼一聲,「你那個地方短小又精悍,我也正奇怪有誰看得上呢!」上尉蜷縮在地上,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肖巖嘆了口氣,看來自己倒霉透了啊,出來喝點東西都能發生這樣烏龍的事情。研究部門裡也會有這樣的白癡嗎?特殊任務部隊的人都敢招惹,更不用說還是海茵伯頓的部下。

麗芙陪著肖巖走出酒吧,半開玩笑地問:「嘿,要不要我護送你去醫療中心看一看?」那模樣彷彿肖巖是個柔弱的小女人,而麗芙才是剛強的騎士。

「我想……不用了吧。」肖巖活動了一下肩膀,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不過……你的老大還真夠恐怖的。」

麗芙談了一口氣,「別怪伯頓上校……如果沒有他,就沒有我們。」

「看出來了,你們對他很信服。」不需要麗芙描述,肖巖也知道特殊任務部隊經歷過的血雨腥風比他們這些溫室裡的花朵要殘酷的多。

「不過,我能感覺到伯頓上校的心情有些不好,所以他把你給修理了。」

「他心情不好所以修理我?」肖巖望天,他寧願安慰自己上校是為了讓他清楚深刻地瞭解如果自己被雪倫引誘將面臨怎樣的後果。

「說不定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呢?而且,他走之前對你說的話,至少是出於保護。永遠不要奢望上校會像是保護易碎瓷器一樣保護你,他寧願親自讓自己的人吃點苦頭也好過對方死在別人手上。我也是跟在他身邊好幾年之後才明白他的做事風格。他不會做任何好看或者只是為了單純讓你舒服的事情,他只做有意義的事。」

麗芙的話讓肖巖沉默起來,確實……海茵伯頓就是這樣的男人。至少肖巖知道,在床上任何一個特種兵帶給他的疼痛一定遠遠超過海茵讓他手臂脫臼的那一下。

「聽說明天你和你的同期生們就要轉移前往十四號基地了。」

「這麼靈通的消息,是不是你會親自護送我?」

「你是個有趣的傢伙,不過我們有任務,要再過兩天才會到達那個基地。聽說就在今天早上又有一架研究用飛行器與十四號基地失去聯繫,就連定位裝置都失效了。飛行器上有兩名A級研究員。雖然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我希望你平安。不然……記住我名字的傢伙就沒有了。」

麗芙的表情十分認真,她把自己當成了朋友。肖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聽起來『潮湧』的目標應該是具有相當研究能力的人員。我會向上層建議,在我們的飛行器上註明『B級人員』的字樣,避免『潮湧』組織浪費精力。」

麗芙笑出聲來,「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拿自己的無能來開玩笑。」

「果然,B級學員就是無能的象徵啊。」肖巖做出仰天長嘆狀。

「好吧,我有一種預感。肖巖,你會成為最頂尖的研究員,連結那些複雜到難以理解的終端,在我還活著的時候能聽到你研究出如何延長X病毒感染者壽命的方法,別讓我覺得每一天都是最後一天。」

麗芙的話讓肖巖的心臟微微一顫。被人期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如果哪天我成為頂級研究員了,是不是伯頓上校也會被派來保護我,然後我可以任意指使他做任何事?」肖巖滿臉暢想。

「你繼續做夢吧。就算真有那麼一天,特殊任務部隊中的菁英那麼多,也不一定就是派伯頓上校來保護你啊。」

「還有誰比他更囂張的嗎?」

「當然有。」麗芙頓了頓,「比如簡沃利斯,他曾經因為看軍政處某個上校不順眼,直接砍掉了對方的鼻子。雖然修復手術做了個假鼻子完美地安回到了上校的臉上,但簡沃利斯的瘋狂人盡皆知。」雪倫就是簡沃利斯的部下。特殊任務部隊中不乏瘋子。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看來特殊任務部隊真是個特別的地方,忽然覺得馬克十分可愛了!」

「最可愛的人不是馬克。有個禮物送給你。跟我來!」

麗芙將肖巖帶到了自己的寢室,肖巖刻意露出一臉期待的模樣,「什麼禮物?這個禮物難道是你?」

「這個才是你的禮物。」麗芙不理會肖巖的玩笑,將一個玻璃杯放在肖巖的手中。

玻璃杯底鋪著細細一層沙,一隻白色的小海螺安靜地躺在裡面。肖巖轉動杯子,能看見海螺殼外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這個……不會是寄居蟹吧?真是太有趣了!我只在圖書館的資訊庫裡見過!」肖巖全然被它吸引。

「這是我們在沙灘上撿到的,你說過你喜歡海洋,寄居蟹……也算海洋生物的一部分吧?」

「謝謝你,麗芙。我真的太愛你了!我會好好查閱資料,看要如何餵養它!」

「別愛我,愛伯頓上校吧。」


☆、我會教會他強大

「啊……」這個名字讓肖巖的心臟略微顫動,他不解地看向麗芙。

「馬克差點踩死這個小傢伙,是伯頓上校把它撿起來,說『帶給那個菜鳥學員吧』。我們找不到容器來裝它,馬克用手一路把它捧回來的。」

肖巖沒有想到海茵竟然還記得他說過喜歡海洋的事情。不要這樣啊,伯頓上校,前一刻扭斷我的手臂,後一刻卻又讓我不自量力地以為自己對你有那麼一點意義。

第二日的清晨,劃破天際的飛行器裡,幾個身著軍部制服的年輕人情緒緊張地扣著安全扶手飛往二號基地,肖巖也是其中之一。

基地的主控室裡,海茵•伯頓沉默地看著立體影像,直到飛行器的畫面被切換。

就在他轉身離開之時,瑞文中校緩緩開口:「你覺得自己能就這樣滿足於看著他而已嗎?」海茵望著瑞文中校的側臉,對方仍舊保持認真瀏覽文件的狀態。

「怎麼,你真的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我曾經也是你的同級生。」

「那是我的事。」

「你會受傷的,海茵。他太脆弱了,當你失去他的時候,X病毒也不會停止那種疼痛。」

「如果脆弱,我會教會他強大。再見,瑞文中校。」

肖巖側著臉倚著機窗。他們的身下是廢棄幾百年的高樓大廈,毫無生氣,陳舊腐朽。因為常年風化,水泥早已剝落,鋼筋做愛在空氣中,彷彿一柄柄利刃,頹然地刺入天際。

飛行器劃過,引擎的震動使得某幢大樓如同失去主心骨般坍塌。肖巖望向窗外,睜大了眼睛,不斷想像著如果不是因為「彗星」病毒的侵襲,人類在「夏爾」之外的世界會是多麼繁華。如同星海般浩瀚的城市燈光,迅速飛馳在樓宇間的磁浮車,還有無所制約的廣袤空間……

「喂,肖巖……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肖巖一臉興致勃勃。

「你第一次離開夏爾乘坐的飛行器就墜落,只有你一人生還!如果『潮湧』組織再度侵入我們的飛行器主控系統,我們就會墜毀……就會……」

荒涼的街道上,是「彗星」病毒感染者在漫無目的地搖晃行走,當他們仰頭看見天空中飛行器的瞬間,如同螞蟻一般蜂擁上最高的那棟建築,伸長了手臂似乎要將它拉入地獄。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它們猙獰恐怖的表情。

「我們就會被它們瓜分殆盡,血肉不剩,不是每一次都那麼好運能夠等來特殊任務部隊的營救,是吧?」肖巖扣住莉莉的手腕,眨了眨眼睛,「那麼害怕的話,不如做點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吧。」

莉莉是肖巖的同期生,所謂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肖巖對她的幻想從未停止,彷彿她成為肖巖枯燥乏味學員生活中唯一的亮點,而肖巖的好友科學院的天才凱西對肖巖的品味一直嗤之以鼻。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和莉莉同乘一架飛行器了。

「什……什麼事?」莉莉的掌心已經滿是冷汗,看來最近飛行器頻繁墜毀的消息把她嚇壞了。

「我們接吻吧!越熱烈越好,這樣你就不會老幻想墜機事故了!」肖巖瞇著眼睛,唇上是曖昧的笑意,肚子裡卻是壞水氾濫。

莉莉嘆了口氣,「肖巖……你能把花在冷幽默上的精力放一半在正事上,也許你壓根不用出這個任務!」

「不會啊……你不覺得我們只有瞭解現實之後才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

「莉莉,別害怕了!這一次駕駛飛行器的可是上尉軍銜的前輩!他們十分有經驗,對於如何抵禦『阻斷者』有十足的經驗!他們的思緒才不會那麼容易被入侵呢!」

一旁的學員趕緊安慰莉莉,順帶狠狠白了肖巖一眼。他們終於駛離了那一片遺跡,身下的廢墟逐漸被遼闊的綠色森林所取代。

「真美……」肖巖發出感嘆聲。

他想起那一日自己撿到的樹葉,他不忍心將它保存在標本器皿中,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它就已經乾枯失色,輕輕一碰便碎裂了。

「美?」莉莉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肖巖,「經過『彗星』病毒的肆虐,誰知道這種美麗之下隱藏著怎樣的殺機!還好我沒跟你接吻,不然我也會變成你那樣的白癡!」

肖巖聳了聳肩肩膀。他知道,即便沒有『彗星』病毒,大自然也是千變萬化的,隨時會在她最美麗的時刻露出最恐怖的獠牙。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的波折和生死攸關的瞬間,肖巖忽然覺得今天他們的航程也不會順利。忽然,飛行器震了震,機艙裡的學員們發出一陣呼喊,紛紛抓緊安全扶手。

「別……別擔心……一定是遭遇氣流……」方才嘲諷肖巖的學員一臉慘白,狼狽地自我安慰。

肖巖卻瞇起了眼睛,他們現在處於低空飛行,怎麼可能會受到氣流影響?已經經歷過兩次阻斷者入侵飛行器的肖巖,心底湧起極度不祥的預感。

還未來得及多想,飛行器左翼驟然傾斜,眾人再度發出驚叫聲。機艙廣播讓所有學員情緒更為緊張。

「警報!警報!左翼動力失常——警報!警報!左翼動力失常!」

「怎麼回事?」莉莉的髮絲垂落在肖巖的臉上,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

飛行器只能依靠右翼引擎勉強懸掛在空中。廣播中傳來駕駛室的呼救聲。

「你們誰進來幫忙!我們遭遇『阻斷者』入侵!喬恩上尉已經無法操作系統了!」所有人驚呆了!

「什麼……阻斷者?」肖巖閉上眼睛,心中一片冰涼——果然,又是阻斷者。

「喬恩上尉是不是被困住了?他是不是醒不過來了……」學員們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打開安全裝置前往駕駛室。

「你們還在等什麼——我就快支撐不住了!」僅剩的駕駛員怒喝。

這一堆菜鳥陷入安靜,他們只是學員而已,如果連經驗豐富的前輩都被「阻斷者」困住,他們就算坐進駕駛室也只是白白犧牲。

「怎麼辦……我們會死……」

「快看……是那些喪屍!我們會被它們吃掉……」

此時的肖巖左邊的臉頰幾乎擠在玻璃窗上。他的目光對上喪屍們充滿渴望的眼神,心驚膽寒。它們跟著飛行器奔跑,一旦墜落,肖巖記起這些傢伙是如何瘋狂敲打機艙,露出嗜血的尖牙。咬緊牙關,肖巖打開了安全設備。

「肖巖!你去哪裡!」莉莉大聲呼喊起來。

肖巖艱難地向前爬,拉著一排一排的安全扶手終於來到了駕駛艙前。

「肖巖——」

「我們總有人要去!被困在自己的腦子裡也好過被生吞活剝!」

「上尉——我是肖巖!我自願代替喬恩上尉!請開啟艙門!」

肖巖行入駕駛艙,他微微一愣,主機系統幾乎三百六十度環繞,整個左側的紅燈正在閃爍報警,而喬恩上尉的腦袋垂在一邊,罩在他頭部的連結裝置數據紊亂。肖巖只能為喬恩上尉強行退出系統,將他從駕駛艙推出去。

「小子,我快不行了!」

肖巖知道時間緊迫,飛行器正在下降,那些喪屍追逐著,幾乎就要跳上來。再沒有猶豫的機會,肖巖戴上連結裝置,思考迅速接通主機,訊息處理開始。

他不需要任何言語,智能系統根據他的思考自動做出反應,無數訊息數據如同海洋一般鋪面而來,馳騁而過。

如果不是曾經在模擬系統中感受過這樣的壓迫,肖巖只怕會被這些海量訊息壓垮。左翼紅色報警解除,飛行器緩緩恢復平衡,就在那些喪屍跳起即將碰上飛行器的瞬間,高度驟然拔升,飛向天空。

機艙內的學員們呼出一口氣來。自動導航開啟,他們回到了原本的航線,逐漸接近研究基地。

這是一種神奇的體會,他所有接觸過的如同散沙般的訊息和知識沿著某個框架被具現化,成為他腦海中彷彿能被捕捉觸摸的流體,不斷在名為思緒的通道中流淌,最終彙集向最深處的鴻溝。就在這個時候,耳邊響起前輩的聲音。

「對不起……我不行了……」報警聲響起,飛行器向右側傾斜,急劇墜落。

「前輩!前輩——」

「警報!警報!右翼引擎失效——」

肖巖閉上眼睛,眼前不斷有數據飛馳而過,無論採用任何飛行方案,都不可能單靠左側引擎。已經來不及讓其他學員進來代替前輩的位置了!為什麼飛行器一定要雙人駕駛!

肖巖咬牙切齒,他知道這是出於安全考慮。雙駕駛員,一旦有一個被「阻斷者」攻陷,至少還有另一個可以繼續駕駛,如今他們也不可能將飛行器切換至手動模式,因為系統已經癱瘓了。

「提示——是否進入單人駕駛模式?」肖巖的大腦自動回應,是!

猛然,思考深處一陣重壓來襲,肖巖的腦袋像是要炸裂開一半。這是一艘科研用飛行器,如果是單純的終端飛行系統,很容易被「潮湧」組織入侵,只有人的思緒是千變萬化的,才能克服終端系統輕易被植入程序的弊端。

飛行器即將撞向地面,身後發出呼喊聲,機體碾壓在追趕而來的喪屍身上,擠碎它們的身體,黃褐色的濃漿噴濺在機窗上。

就在觸地的瞬間,右側引擎驟然啟動,飛行器撞開樹叢,再度上升至十幾米高空。肖巖的額角上冷汗直流。

他們距離研究基地還有十五分鐘路程。機艙裡的莉莉捂著嘴巴作嘔,那些糜腐的身軀,血肉模糊完全脫離了人類的形態。

其餘人都閉上眼睛後腦貼在椅背上。他們中有些人是第一次如此接近地看見「喪屍」,還有一些則是重溫噩夢。

就在肖巖呼出一口氣時,頃刻間他的思緒堡壘散沙般搖搖欲墜,神經被切割一般疼痛。是「阻斷者」!肖巖的心臟狂跳起來。絕對不能鬆懈,他們距離基地還有十二分鐘!要挺下去!


☆、墜落或光明

雙系統已經讓他壓力巨大,而思緒又在不斷被破壞,他飛快地思考著,每當對方損壞一處,他就迅速地將構建彌補,被破壞的速度越來越快,肖巖只能更加迅速地去思考,調動終端的計算功能,不斷設想如何維護思緒運轉的可能。

這是一場博弈,他必須比對方更先一步預料到對方試圖破壞的模塊,鞏固防護。系統提示,距離基地還有十一分鐘。

短短一分鐘而已,如同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就在這個時候,系統傳來一陣嚴肅的女聲。

「這裡是二號研究基地,飛行器駕駛員請報告ID號碼。」

「肖巖……ID1665……遭遇『阻斷者』入侵……雙系統超額負荷……」

二號基地的控制室內,聯絡員迅速接通負責人——沈冰上校。

「上校,這裡是一號線聯絡員,緊急情況報告!」

「嗯。」男人沉冷的嗓音響起。

「十四號基地前往我基地的飛行器K388號顯示單人駕駛,駕駛員並非傳送報告中的喬恩上尉與鄧瑛上尉。」

「駕駛者是誰?」

「中央科學院學員肖巖,ID1665。」

「那麼他在隨行名單上嗎?」

「是。」

「他們遭遇『阻斷者』了?」

「是。肖巖目前正獨自運行雙引擎系統,如果批准進入基地,是否予以技術支援?」

「一個小小的學員都能運行雙引擎系統,還是在抵禦阻斷者的壓力之下,我怎麼沒覺得還有誰有能力給予他技術支援?測試他大腦接入終端的處理速度。」

三秒之後,聯絡員猶豫的聲音響起,「報告少校……是……三億兆速……」沈冰上校一直平靜的雙眼中一絲波瀾湧現。

「替我接通肖巖。」

此刻的肖巖已然咬緊了牙關,這個阻斷者的思緒速度和知識面的廣度大大超過他的預料之外,他的思緒堡壘正一層一層被摧毀。

「你好肖巖,我是二號基地的指揮官沈冰上校。」

「……上校……我快不行了……請您……」

「很抱歉,我暫時無法給與你任何技術支援。」沈冰的語氣很平靜,彷彿肖巖現在承受的壓力不過端起一杯茶那麼簡單。

「上校!您在開玩笑嗎!這裡有兩位昏迷的上尉還有十二名學員!我們……」

肖巖的情緒激動了起來,而阻斷者趁著他情緒波動的瞬間猛然入侵向他的潛意識,肖巖硬生生扛了下來,還差一點,他的下場就和兩位前輩一樣!

這裡所指的技術支援,是第三人接入終端,遠程代替肖巖操控系統,幫助他排除入侵。

「鎮定,肖巖。一旦我們給予你任何技術支援,就會被潛入你思緒的『阻斷者』發現。只要你一直堅持到進入基地,我們就會切斷終端聯繫,而對方部分的大腦訊息就會留在你的腦海中。這將會是我們瞭解『潮湧』組織十分重要的資源。」

「如果……我失敗了呢……」

「墜毀。」

「因為我們只是學員,所以我們的性命對於您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是嗎!」肖巖咬牙切齒地問。

「墜毀」兩個字竟然被對方如此輕鬆地說出口,不要讓他有機會見到這個該死的上校,他會一拳打爛對方的臉!

「其他人我並不瞭解,不過就你大腦與終端的處理速度而言,你對於我們是非常重要的資源。」資源?他是活生生的人!

肖巖雖然還不是正式的軍人,但是他早就能想像到軍方的虛偽與殘忍。就是因為軍方這樣的特性,肖巖才不屑向其他同期生那樣奮力地想要通過A級評估進入軍方的核心。

在他看來那就是個泥潭,每天和這些虛偽的傢伙們打交道,簡直要他的命!

「聽著,雖然所有的思緒形式通過終端都會有具現化的表現形式。但是這種表現形式取決於你的思緒方式。」

「廢話!」這些東西教科書上都有寫!

「你的表現形式決定阻斷者會用怎樣的方式來摧毀你。」沈冰的聯絡中斷了。

肖巖有一種強烈地吐血衝動。這就對方給自己的提示!他會死!他會被這個狗屁上校害死!這個冷血的瘋子!這樣不斷被拆卸然後不斷構建的模式令肖巖疲憊萬分。

他索性放開一切,整個構架驟然崩潰,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從高空俯瞰的那一片森林。廣闊無邊的綠色,在風中竊竊私語。

每一個神經脈絡開始生根發芽,而對方沿著那不斷茁壯著向著天際延伸的樹幹燃燒起熊熊烈火,不過瞬間燃燒殆盡,而火勢最後卻被一整片汪洋大海淹沒。

肖巖將所有訊息拆卸,分散在思緒的各個角落,以自己獨有的方式記住它們的構成,隨時提取並在深層的海底將它們組合傳送。

不肖片刻,海水中一片紊亂,所有訊息被驚擾的七零八落。肖巖不得不在這片汪洋中隨著波浪追逐自己需要的訊息,阻斷者緊隨其後,每一分每一秒都危機四伏。

此時的沈冰已經從自己的辦公室來到了指揮中心,抱著手臂盯著距離基地越來越接近的飛行器。

「開啟基地艙門。」

「是。」

聯絡員按下按鈕,擔心地望著高度不斷下降的飛行器,果然,在距離基地五十米遠的地方,飛行器已經位於艙門水準線以下。

「上校?」聯絡員回頭,這個時候給予技術支援還有機會挽救他們的性命。

「再等等。」沈冰瞇起了眼睛。四十米……三十米……

「上校!」聯絡員再度回頭,她也是個軍人,外面苦苦掙扎著的都是她的戰友。沈冰的唇角緩緩翹起。

聯絡員轉身望向投影螢幕,看見飛行器正以接近垂直的角度攀升,在距離艙門不到五米時恢復水準角度,轟然撞了進來。

「切斷所有數據傳送,進入無線信號遮蔽狀態。」沈冰下令。

「是!」當黑暗來臨,機艙內所有學員閉緊了眼睛等待末日的降臨。剛才的垂直飛行到轟然觸地,彷彿發生在一瞬間。

「為什麼是黑的……我們墜落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到底在哪裡?」莉莉用力推了推安全裝置,半點反應沒有,也就是說飛行器完全失去了電力。

「肖巖——肖巖你在不在——肖巖!」莉莉大聲喊叫了起來。

頭頂的燈驟然亮起,所有人下意識閉上眼睛,當他們適應光線時,聽見艙門開啟的聲音。

幾個軍官筆挺地站立在艙門外,為首的是一個年紀大約二十七、八的男子,黑色俐落的短髮,冰涼的目光,瞬間讓劫後餘生的學員們心臟驟然緊張。

「我是基地的指揮官上校沈冰。」沈冰行了一個足以作為教科書範本的軍禮,其他人還沒回過神來,沈冰就揚了揚下巴,兩名肩章上少校軍銜的軍官打開駕駛室艙門,連結系統。

莉莉看的很清楚,肖巖仍舊戴著連結器低著頭坐在原處,很明顯這兩個軍官連結的並非是飛行器的終端而是肖巖的大腦。

「你們要幹什麼!肖巖他怎麼了!」莉莉剛衝過去,就被隨行的其他軍官攔住了。

沈冰望向莉莉,不屑地哼了一聲,「歡迎來到二號基地,大家辛苦了。今晚的晚餐很豐盛,請諸位學員好好享受。」莉莉和所有學員被迫離開機艙。她還想說什麼,卻被身邊的人擋住了。

「那是沈冰!我們必須服從他的命令!」

沈冰是夏爾外派的軍部科研菁英,外部調查將近六年,傳送了許多十分珍貴的研究報告,軍部已經有意要將他提攜為少將了。

對於這樣一個風雲人物,他們這些學員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沈冰把他們扔出基地喂喪屍,也不會有人理睬。喬恩上尉和鄧瑛上尉被抬了出來。

沈冰的秘書官來到他的身邊,低聲道:「上校,我們需要有『阻斷者』經驗的人才能幫助他們恢復正常的思考能力。」沈冰微微呼出一口氣來。

「你是要我親自出馬?」秘書官愣了愣,還是點了點頭。

「我不會再進入任何人的大腦,人的潛意識是一個無比可怕的地方。」沈冰單手倚著艙門,盯著肖巖的側臉。

「訊息下載的如何?」

「『阻斷者』在他大腦中留下的所有軌跡和訊息全部都被成功下載。」

「那麼他呢?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他的大腦超負荷處理訊息,又遭遇……」

「原因已經很清楚了,我要的是結果。」沈冰不耐煩地打斷對方。

「……他已經處於意識的自我保護狀態,除非有人潛入他的意識告訴他已經安全了,否則他不會醒來。」

沈冰笑了起來,「弄半天這傢伙是自己把自己給困住了?」

「……是。」

「果真是菜鳥。」

「上校……至少肖巖為我們得到了難能可貴的資料,您……」秘書官再度提議,可是當他對上沈冰的表情時,一切被哽在了喉間。

「我說過,我不會再進入任何人的思緒。實在不行就讓他一直躺著,等有機會送他回到夏爾,那裡有的是能夠喚醒他的人物!」說完,沈冰不耐煩地轉身離去。


*肖巖:我怎麼把自己給困住了?

沈冰:……因為你是蠢笨的菜鳥。

麗芙&馬克:因為你在等上校吻醒你!

瑪亞:兄弟,你確定你爸爸只在睡前跟你說海洋學沒有念過《睡美人》?


25、 …

沉睡中的肖巖,思緒漫無目的地隨著水波飄蕩著,一切回到了數日前,當他還在夏爾城內無憂無慮的時候。盈綠的草地散發出淡雅的微醺,輕風襲來,草葉婉轉。

肖巖的身體彎曲著,黑色的髮絲沿著額頭垂下,隨著草葉搖擺。他身上穿著軍部的制服,肩章上的原子環繞標誌表示他隸屬於中央科學院。

這裡是中央廣場,高聳著刺入天際的紀念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廣場四周則是川流不息的磁浮車,商場的LED不斷變換著廣告畫面,如同浮光掠影。

有人正悄悄走向他,那是一個年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金色微捲的髮絲,碧綠的瞳眸如同寶石,抿起的唇角帶著狡黠,宛如櫥窗中的瓷娃娃般讓人挪不開視線。

肖巖依舊側躺著,唇角緩緩翹起,早已察覺對方的悄然接近,卻絲毫沒有睜開眼睛的打算。
少年猛然撲倒在他的身上,而肖巖也裝作驚訝的樣子睜開眼睛,

「你嚇死我了,凱西——你這個壞傢伙!」

「壞傢伙來找你了,你不高興嗎?」

凱西明明是個小個子,可是偏偏力氣還大的不得了,肖巖的手腕被凱西按壓在頭頂,動彈不得,他騎坐在肖巖的腰上,傾下身來,露出十分漂亮的脖頸。

老實說如果是別的男人用這樣的姿勢壓著肖巖,他早就發毛了。但是凱西是個例外,肖巖享受他孩子氣的一切,當然他發飆的時候除外。

「你又變重了,是長高了嗎?」肖巖故意將自己的氣息吹在對方的鼻尖上。

「你安慰我吧?去年一整年我一公分都沒長!肖巖,你又在這裡偷懶了!我可聽說了,這個月的月末測試,你又是B-!再這樣下去你可是沒辦法進入中央科學院的核心!永遠都見識不到最高水準的終端!一輩子只能做個少尉!」

凱西得意地收緊手腕,看著他因為疼痛露出扭曲的表情。

中央科學院主控系統——運轉整個夏爾和機密性研究的高級系統,這個系統的操作者被稱為「聯結者」,在夏爾享有崇高的地位。也是每個中央科學院的學員擠破頭的目標。

「我從沒想過進入中央科學院的核心。我想出去。」

凱西的肩膀一僵,彎彎如同月牙的雙眼瞬間嚴厲了起來,就連聲音也猛然沉冷,肖巖的手腕被他抓的咯咯作響。

「你在胡說什麼?離開夏爾?你不知道外面是個怎樣的世界嗎!那些喪屍輕鬆就能將你撕裂把你填進它們的肚子裡!」

肖巖嘆了口氣,仰起頭,望著蔚藍一片的天空,目光悠遠,「凱西,知道我們頭頂的是什麼嗎?」

「天空。」凱西撇了撇嘴。

「我只是想看見真正的天空。凱西,你不好奇嗎?外面的空氣是什麼氣味?風吹在我們的臉上是怎樣的感覺?還有……」

「沒有『還有』。你認為我們這些技術兵在學院裡力爭成為A級學員的原因是為什麼?就是不想離開夏爾!不想去到外面!你知不知道上個月一個科研小隊離開夏爾前往研究基地,結果他們的主機被『潮湧』組織入侵,飛行器墜毀,前去做事後調查的特殊任務部隊帶著他們血淋淋的骨頭回來,通過DNA鑒定才分辨出他們的屍體!你也想變成那樣嗎?你想要做喪屍的果腹之物嗎?你以為你的名字刻在紀念碑上就有人記得你是誰嗎!」

凱西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眼睛裡甚至泛起血絲。你會記得我是誰的。當然這種話他不敢對凱西說出來。

「好了,好了!下個月的月末測試我會拿到B的好不好?」肖巖趕緊安撫凱西,瞇著眼睛猛然抬起下巴在凱西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下。如同肖巖預料,凱西整個炸毛了。

「肖巖!你又來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轉移話題嗎!你根本對測試沒用心!只要你認真,拿到A絕對沒有問題!你就是不想進入科學院,你就是要出去!肖巖,你信不信我把你關進研究室裡!每天親自看著你!」

凱西柔軟的短髮垂落,即便是這樣憤怒的表情,在肖巖的眼中都是真性情,可是愛至極,更不用提他臉上那一抹可疑的紅暈,每次開玩笑親他一下,這傢伙都一個反應,但肖巖卻樂此不疲。

「好了,我現在就去圖書館學習,你跟我一起去做我的監督,這樣沒有問題了吧?」肖巖故作輕佻地勾過凱西的下巴。

凱西不悅地轉過頭去,他是難得一見的美貌少年,軍部的女軍官以及研究員對他傾心的難以計數,但只有肖巖對他又是勾肩搭背又是時不時小小調戲,十分享受凱西紅著臉瞪圓眼睛的模樣。

當然,日子久了,凱西也就對肖巖的動手動腳不以為然了,雖然他不知道每次他逼著肖巖一定要通過A級學員測試的時候,肖巖都在心裡想像著凱西變成了一個芭比娃娃,而自己給他套上各種可愛的衣服以及假髮,擺出各種可愛……以及誘人的姿勢。

「哼!只有你敢這麼對我!」凱西拉起肖巖的手腕,強硬地拉著他走出中央廣場,肖巖踉蹌著心想凱西真是名符其實的「金剛芭比」。

遠離無聲區,磁懸浮交通工具的引擎自頭頂呼嘯而過的聲響令肖巖皺起眉頭,商業廣告不斷重複著的台詞,櫥窗裡三百六十度展示的時裝以及精巧絕倫的點心,一切安逸而奢靡,彷彿夏爾之外那個殘酷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今年是夏爾新歷224年,人類已經脫離紙質時代,邁入生物訊息紀元,只要將自己的大腦與圖書館中的主機相連接,所有資料訊息會自然進入腦海,但是至於你能理解多少和記住多少,就不是電腦能夠決定的了了。

肖巖與凱西進入的是科學院的圖書館,在這裡學習和閱讀的都是軍部科學院的學員。上萬名各個領域的尖端人才,最後卻只有不到百名有幸成為聯結者,而坐在肖巖身旁皺著眉頭的凱西就是其中之一。

當凱西走入圖書館的那一刻,就享受著所有人的注目禮。他是夏爾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十六歲便取得了生物遺傳學、數學以及病毒學的博士學位,為軍方進行病毒研究。

「快看啊,那就是凱西少校!真的好年輕!」

「廢話,他才十六歲!聽說他對於X-病毒又提出了一個跨越性理論,軍部已經打算要提升他為中校,單獨負責研究項目了!」

凱西的表情是平淡的,他已經對這些羨慕和稱讚完全免疫,比起病毒研究,對他來說更有挑戰意義的是如何讓肖巖從一個評級為B-的學員迅速進階到A。

可惜,肖巖還沒來得及進入資訊庫,廣播聲傳來。

「所有學員請注意!所有學員請注意!請以下學員前往軍部第145號會議室!」

所有人洗耳恭聽,當肖巖的名字出現其中時,凱西的臉色完全變了。

「對不起了凱西,今天看來沒辦法好好學習……我要去145號會議室了。」

凱西一把扣住肖巖的手腕,壓低了嗓音,「你沒發現嗎?所有被點中名字的沒有一個是A級學員!」

「所以,恐怕來不及等到下個月的測評,我就要出勤了。」肖巖微笑著,他知道自己面前的道路既寬廣又凶險。

「這些傢伙在想什麼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們把B級學員當做炮灰!我現在就去艾維爾中將那裡……」凱西的聲音發顫,只是他還沒走開就被肖巖一把拉住了。

「別去,凱西。我保證等到這一次的任務結束,我會通過測試,在研究室裡聽你使喚……但至少讓我出去一次,一次就好。」

肖巖是堅定的,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自由就有多殘酷,但如果從未見過,就永遠不知道放下。如果真的畢生待在某個封閉的空間裡,他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只會與日俱增。他需要現實毀掉自己所有的幻想,然後做一個安分守己的研究員。

「……你要好好地回來。」凱西太瞭解肖巖了,他可以攔住肖巖一次,但攔不住他第二次、第三次。

「我會。」

「否則無論你在哪裡,無論你變成什麼,我會不顧一切衝出去找你。」

這就是凱西,天使的面容,魔鬼般的固執。

沈冰站立在床前,皺著眉頭看著躺在床上沉睡中的肖巖。他的眉間很平緩,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彷彿他的思緒並不是被困住,而是沉浸在某個不可自拔的美夢之中。秘書官來到沈冰身邊,輕咳了一聲。

「上校,所有數據都被傳輸至夏爾。多虧肖巖完整地將『阻斷者』的訊息保留了下來,我們才能得知潮湧組織接二連三攻擊研究用飛行器的原因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這隻菜鳥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我卻不肯救他?」沈冰冷笑著看向秘書官,對方感受到上司目光中的壓力,略微嚥下口水向後退了小半步。

「……上校,我只是提醒您,夏爾很快會收到關於這次行動的訊息報告。最近接二連三的墜機失事,已經讓夏爾失去了許多研究菁英,肖巖很快會得到他們的重視。」沈冰略微垂下眼簾,嘆了口氣。

「如果讓我再度潛入任何人的思緒中,我怕我無法全身而退。」就在這個時候,通訊器響起。

「報告上校,海茵•伯頓上校與他的小隊已抵達我基地!」沈冰的肩膀微微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我這就去見他!」

簡約而明亮的休息室中,冷肅的男子雙腿交疊坐在沙發裡,他正擦拭著一柄利刃,劍身上反映出那雙如同無底深淵般的眼眸,柔順的髮絲尾端隨著他的動作輕微地搖擺,在空氣中蕩起莫名的漣漪。

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優美,半垂下的眼簾與鼻骨之間俘獲所有光影流轉。即便如此安靜,他的身影也給人以蓄勢待發的緊張感。門向一側滑開,沈冰笑著跨了進來。

「好久不見了,海茵。」

「嗯。」海茵並沒有抬頭,他的部下們卻有些驚訝地望向走進來的上校。

他們知道自己的老大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只是一聲「嗯」就足以表示這個人在海茵的心目中有一定的地位。

沈冰大喇喇靠坐在海茵的沙發扶手邊,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肩膀,「知道你長途飛行有些累了,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請你幫忙。」


*凱西:我這麼一個的高(搞)級(基)研究菁英竟然現在才有了出場的機會!

胖冬瓜:對不起……

凱西:竟然還是在肖巖這個弱受的記憶裡!

肖巖:我不是弱受……

胖冬瓜:對不起……

凱西:在記憶裡就算了,竟然還讓肖巖把我想像成芭比娃娃!

肖巖:是金剛芭比……

胖冬瓜:對不起……

凱西:芭比娃娃就算了!竟然還想把我擺出什麼可愛誘人的姿勢!肖巖我殺了你!

肖巖:我死了!請燒紙!

胖冬瓜:對不起……


26、 …

「你需要幫忙,」海茵的眉梢揚起,將手中的兵器收入鞘中,側目與沈冰對視。

「嘿,別這麼看著我,我又不是喪屍。」沈冰吸了一口氣,「你應該聽說有一個學員駕駛雙引擎系統,在經受阻斷者入侵大腦的情況下,將飛行器駛入了我們基地。」

「怎麼,他被困住了,」沈冰無奈地一笑,「是啊,他被困住了。不過不是被阻斷者,而是被自己。」

他的話音剛落,在一旁無聊地玩著遊戲的馬克哈哈大笑了起來:「不是吧?哪裡來的傻瓜!竟然把自己困住了!」

「因為我對他下了命令,阻斷者在他的大腦中停留的時間越久,遺留下來的訊息就越多。而這個學員他辦到了,將一條完整的訊息保留在了腦海中。他從沒有接受過抵禦阻斷者的訓練,所以才會用這種既束縛對方又關閉自我的方式完成任務。我想,很快夏爾就會得知這個學員在這件事中的表現,進而要求我一定要將他清醒地送回夏爾。」

「好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傢伙也算個勇士了,雖然很蠢笨。我就勉為其難不再嘲笑他了。」馬克聳了聳肩膀繼續玩起遊戲,隨口又加了一句,「千萬別告訴我,那隻蠢笨的菜鳥名字是肖巖。」

沈冰微微頓了頓,「你們……認識他?」

「哈?真的是肖巖!那傢伙是一拍骨頭就散架,但腦子看起來還挺好用的啊!怎麼會把自己困住了!」馬克睜大了眼睛。

麗芙也露出了擔心的表情,其他隊員們意外地紛紛停下自己手裡的事情,看向沈冰的方向。

「你想要我怎麼幫你?」海茵終於開口了。

「進入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把他的意識本體從潛意識裡帶回來。」

沈冰的話說完,所有特種兵的目光如同刀刃般刺了過來,如果是尋常人早就受不了這樣的壓力,而沈冰卻面色不改。

「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再進入任何人的潛意識。」那一刻,海茵的眼簾彷彿承受著無窮的壓力,瀕臨破碎的頹然。

「我……和你一起經歷了那件事,我當然知道你的感受,也明白你心裡想為什麼我不親自去。我的神經在那一次的探索中已經受損,無法承受潛意識投射。但我知道,你可以。」

「我不會幫你。人的潛意識是最為骯髒的地方,所有邪念彙集於此。我不會讓自己再深陷入那樣的地方。」就在這個時候,秘書官走了進來,他向沈冰與海茵行了一個筆挺的軍禮。

「報告!」

「什麼事?」

「這是夏爾送交給您的公函。」秘書官在沈冰面前輕輕一點,立體影像展開。

沈冰無奈地一笑說:「果然下命令要我們喚醒肖巖。」

「這是必然的。如果等到將肖巖送返夏爾才對他進行意識喚醒的話時間就太長了,他的思緒會紊亂,原本建立起來的訊息構架也會毀損,大大降低他大腦接入終端的速度。」秘書官回答。

沈冰閉上眼睛,下定決心站起身來,「開啟終端,我來連接他的大腦。」

「是!」

「肖巖?」馬克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老大——那傢伙沒被喪屍殺了,沒被潮湧的殺手幹掉,最後卻把自己給蠢死了!」

麗芙狠狠瞪了過去,「馬克!」

馬克哈哈笑了起來,忽然拍在麗芙的後背上,「我說麗芙,你該不會喜歡那小子吧?」

麗芙白了馬克一眼,甩開了他的手,來到海茵的面前,認真地懇求:「上校……肖巖和我們執行過任務,還救了瑪亞,他是我們的戰友,希望您能幫助他醒過來。而沈冰上校也是您的朋友,他經歷過神經創傷……這一次進入肖巖的潛意識,將會十分危險。」

海茵只是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沈冰來到終端前坐下,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手指扣在扶手上,指骨略微泛白。秘書官這才明白,沈冰正在恐懼中。

「上校……如果您……」

沈冰閉上眼睛,唇上是一抹苦笑,「如果我不去,難道你去?」

秘書官低下頭來,「對不起,上校。您和伯頓上校是那一次行動之後唯一成功撤退的人,我沒有想到那個任務會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傷害。」

「你一直很崇拜我,但現在我要告訴你,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懦弱的普通人。」說完,沈冰將連接大腦的頭盔抬起,正要戴上的時候,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

「我來。」明明是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卻讓人瞬間安心了起來。

「海茵!」沈冰睜大了眼睛。對方將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抬起頭盔,戴在了自己身上。

「海茵……」沈冰握住對方的手,「謝謝你!還有……請小心。」

「這傢伙的大腦接入速度是多少?」海茵目視前方,一旁的研究人員正在進行系統調製。

「三億兆。」海茵抬眼對上沈冰的視線,唇上掠起殘酷的線條,「比你還快?」

「是的……所以如果有任何你覺得控制不了的情況發生,就立即撤回,不要流連!」

大腦的速度越快,代表這個人思緒的複雜度越高,能夠構建出來的思想維度越深,潛入之後也會越危險。

「神經細胞校準!」

「潛意識接通!」

瞬間,海茵的視線在五光陸離的隧道中穿梭,快得彷彿墜入黑洞。就在他試圖控制思緒方向的瞬間,前方一陣光亮,他猛然衝了出去,落入一片湛藍色的液體之中。

他保持警覺,卻發覺這片液體是溫暖的,綿軟地極限著他。偶爾有溫潤的水流自他的耳邊湧過,撩撥著他的髮絲,輕輕揉著他的髮梢,彷彿擁抱又似愛撫。

他蹙起眉頭,不斷下潛,本以為越是深入就會更加黑暗,但沒想到水流卻愈加平靜,隱隱透露出光華。

下一刻,海茵斯的臉緩緩從海水的底部擠了出來,他的目光所及之處竟然是一大片廣袤的綠野。在思想的世界裡,所有自然規律不復存在。

無需掙扎,他輕鬆地脫離海水,身體變得輕如羽毛,當他的腳尖觸上綠草,他冷然開口問:「你們確定將我送入了他的潛意識?」站在儀器前的沈冰緊張了起來。

「海茵,發生什麼事了?如果有任何異常我馬上將你抽離!」

「不用。」

海茵踩踏在這片綠野上,他半蹲下來,手指觸上草葉,微風輕撫而過,草籽紛飛,零零星星,向上揚起,湧向頭頂的那一片湛藍之海。

「你看見了什麼?」沈冰雙臂交疊,手指不自覺掐緊自己的手臂。

「這裡太平靜了。」海茵四下張望,尋找肖巖的意識本體。

「平靜?你要小心,越是平靜的潛意識裡就越是有陷阱!」

「嗯。」

與沈冰的極度警戒不同,海茵蹙起的眉頭緩緩鬆開,他閉上眼睛仰起頭,感覺到水波淋漓在他的臉上留下光痕,耳邊是沙沙聲響,風中似乎有一曲延綿不斷的柔歌。

「是的……這裡很危險。」海茵淡淡地回答。完全不同於現實的美好與寧靜,令人想要就此停留……天長地久地淪陷。

「怎麼了?我馬上……」

「不用。」海茵睜開眼睛,目光銳利了起來,繼續向前。

終於,海茵看見了一棵參天大樹,枝籐蔓繞,將這片綠野與頭頂的海洋連接在一起。而肖巖,正躺在這棵樹的腹中。

海茵的手掌覆在樹幹上,樹幹之下,是湧動著的血脈和有節奏的心跳。

「嘿,菜鳥,醒醒!」海茵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拍打著肖巖的臉頰。

就在那瞬間,懸浮於天際的海水倒灌下來,洶湧著要將一切掀翻。海茵用力抓住樹幹,差一點就被沖走。原本溫潤的水流瞬間化作刀刃,切割著海茵的身體,血液從傷口中拖拽而出,勾勒出浪湧的形狀。

「海茵!現在怎麼樣了?需不需要我終止連結!海茵!」

海茵咬緊了牙關,閉上眼睛,他的身體緩緩透明起來,溶入洶湧的浪潮之中。就在海水即將平靜的瞬間,樹幹被一股海浪撕裂,層層剝離,海茵的身體再度出現,勢不可擋的把手伸進樹幹中,將肖巖拉了出來。

海水即將翻滾的瞬間,海茵以額頭狠狠撞在肖巖的腦袋上。劇烈的疼痛令肖巖發出悶哼聲,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陷入海茵眸中深不見底的藍色裡,露出恍然如夢的表情。

海茵怒視著肖巖,用口型告訴他:「停下這一切!」

海茵……伯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肖巖呆然地望著他,翻湧著的天地逐漸平復,海水彷彿被什麼力量吸起,一股一股逆流回天際。

海茵按著肖巖的肩膀,兩人墜落在草地上,空氣中是濕潤而清新的氣味。

「我……在哪裡?」肖巖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他這才發覺自己是趴在海茵的胸膛上,自己的手掌撐在海茵的身側,而海茵的手臂繞過他的腰際將他緊緊抱在懷裡。他的鼻尖幾乎蹭著對方,下意識肖巖別過頭去,他感覺到海茵的鼻尖蹭過自己的臉頰,對方的呼吸時不時掠過他的唇縫,彷彿接吻的前兆。

海茵冷然看了肖巖一眼,「你的潛意識。」

「……什麼?」肖巖愣住了。

身下的海茵正調整姿勢,肖巖能感覺到對方的小腿緩緩蹭過自己的身體,他的思緒被撩撥,頭頂的那片海洋泛起陣陣浪潮。

「你為了保留阻斷者留在你腦海中的訊息,把自己困住了。這是大腦意識自我保護的方式。現在的你聽不見任何來自大腦以外的訊息,所以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你和你的組員已經進入了14號基地。」

「那麼……阻斷者呢?」

「當你進入基地之後,沈冰下令遮蔽所有無線信號。阻斷者對你大腦的介入也就停止了。」

海茵的聲音裡沒有絲毫起伏波瀾,他只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罷了。他鬆開了肖巖,俐落地起身,將肖巖拉了起來。

「所以我們要從這裡出去?」

「不是『我們』,而是你自己。」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肖巖:我還以為上校進來我的大腦會有OOXX勒……

胖冬瓜:醒過來之後OOXX比較有成就感吧。


27、 …

海茵沒有絲毫不耐煩的表情,只是用平靜的語調說,「蠢笨的菜鳥。」

肖巖無所謂地笑了笑。如果我真的無所不能,就不是B-學員了。

「我只說一遍,你聽清楚。現在的你並不是實體,而是潛意識主體。你要讓自己離開潛意識,到達思緒表層。」

肖巖扯了扯唇角,忍住想要狂吼的衝動。他算明白了,海茵與沈冰是同一個風格的人,精簡地解釋抽像化的東西,讓人無從理解也不知所措。而海茵的目光冷冽,肖巖在他的目光裡體會到自己的無知。

「好吧,我帶你走。但這要求你對我有絕對的信任。一旦你對我產生任何攻擊性的行為,我會立即撤離你的大腦。」而肖巖則會在自己的意識層徘徊。

「我明白了。」

海茵的身體緩緩浮起,身體劃出一個半圓,他的髮絲垂下,幾乎掠過肖巖的額頭。這個角度的海茵,銳利的五官忽然產生了柔和的美感。

他的唇與肖巖的唇相對,緩緩上移,掠過肖巖的鼻骨,他的額際,逐漸與天地平行,上升到肖巖的頭頂。那是一個緩慢而令人莫名心動的過程。

「我們走。」命令式不容拒絕的語調。

這麼拽的態度,就算肖巖再不爽,他也只能跟著這個男人。肖巖的身體也漂浮了起來,而海茵始終保持著與他相對平行的距離。彷彿鏡子的兩面。

他們越來越接近那片海域,肖巖下意識伸手去抓海茵的肩膀,就在觸上他的瞬間,對方伸手扣住了肖巖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縫,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方式握著,這個人還是海茵,肖巖不自覺倒抽一口氣。

「我們要進去?」海茵看了肖巖一眼,「你在害怕什麼?那是你自己的意識。」

海茵伸出另一隻手,指尖沒入海水之中,輕輕劃過,水紋跳躍著掠出一道弧線。

這個男人的表情至始至終都是平靜的,彷彿沒有什麼能讓他動搖,也沒有什麼能進入他的心底。可正是這樣的冷漠,反而讓他看起來堅定。

肖巖的身體轉了個半圈,來到了海茵的上方,對方的指尖在肖巖的胸膛上輕輕一點,他被那片海水淹沒。

海茵由始至終仰望著他,離開海茵的視線,肖巖覺得自己無法去到更加高遠的地方。他恐懼了起來,就在那一刻海茵出現在他的面前。

金色的髮絲在海水中起伏飄蕩,綻放出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光暈。冷漠的眉眼柔和了起來,海茵的五官被水流撫過,糅合出令人難忘的線條。

就在肖巖到達海面以上的時候,海茵按住了他的肩膀,指了指頭頂。那是無數訊息數據交織的世界,它們奔湧著宛如告訴運轉的機器。

「去到那裡,你就醒了。」

「謝謝。」

海茵的面容成為雕刻在肖巖眼中最完美的弧線。對方緩緩側過臉,毫無溫度的表情中似乎醞釀著什麼。

「下一次,保護好你自己。」

「什麼?」

海茵的手掌驟然扣住肖巖的後腦,瞬間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微微側過的臉龐不斷接近的過程被肖巖一格一格烙在眼睛裡,壓上他的唇,緩緩張開,用力地含吻上肖巖的唇瓣,糾結的力度中又滲透出濃重的佔有慾。

肖巖知道自己該反抗,但偏偏他就像被什麼束縛住一般動彈不得。

海茵的舌是熱烈而放肆的,他瘋狂地舔舐著肖巖,頂開他的上顎,強迫他張開容納下自己難以控制的瘋狂,然後侵略性地掠奪他口腔中的一切。

幾乎拚命般的親吻,不斷更迭的角度,彷彿差一點失去什麼最為寶貴的東西卻在千鈞一髮的瞬間終於將它搶奪回來一般,肖巖的舌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狂放的吮吸逐漸失控,慾念在奔湧,彷彿一把火轉瞬間燃燒天地。

就在那一刻,海茵放開了肖巖,一如既往的冰冷,他的手指伸了過來,食指的指節勾過肖巖額前的碎髮,當髮梢離開海因的手指,肖巖有一種追隨而去的慾望。

「為……為什麼……」肖巖問他。

「告訴你為什麼又如何?你根本不會記住我給你的答案。」

「是的,這裡是潛意識!你所說的,你為我所做的,我都不會記得!所以告訴我答案,上校!」

「我對你上癮了,肖巖。」就在肖巖還在回味海茵的那句話,對方已經向後倒下,安然地沒入藍色的波紋之中。

「海茵!」肖巖試圖伸手抓住對方,海茵卻消失不見了。

上癮?海茵•伯頓對他上癮了?不是只有普通人對X病毒上癮的份嗎?自己的那些錯覺,那些不切實際的夢,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對X病毒上癮?

此時的海茵已經回歸了現實,他睜開眼睛,取下終端連接裝置。

「你沒事就好!」沈冰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

「我沒事。」海茵起身,來到肖巖的床邊,手指緩緩落在他輕輕垂落的眼睫之間。

沈冰微微愣了愣,他和海茵是中央科學院的同期生,曾經的海茵•伯頓雖然給人以沉冷的印象,但絕不像現在這樣壓迫感十足,他不輕易接觸任何人,也決不讓任何人進入自己的領域。而此刻……

海茵的眼簾垂下,他的手指緩緩伸進肖巖的髮絲之間,拇指輕撫過對方的臉頰。

沈冰不著痕跡呼出一口氣來,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他會醒過來的。」

海茵站起身,不說二話從沈冰身邊走了出去。滑門打開的瞬間,就看見莉莉站在門口,一臉擔心卻猶豫著不知該怎樣進來的模樣。

「上……上校!」莉莉抬起頭來。

海茵從她的身邊走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莉莉在海茵那一瞥的目光中被壓迫到難以呼吸,直到沈冰的聲音響起挽救了莉莉的呼吸。

「進來吧,肖巖還沒有醒。」

此時的肖巖,仍舊處於潛意識與思緒對流層交接的地方,他呆坐在原處,食指的指節蹭著被海茵親吻到發麻的嘴唇。他知道自己必須回到現實,否則他永遠都不會明白海茵的那一句「對你上癮」到底意味著什麼。

下定決心一般肖巖深深地吸一口氣,脫離了海水,瞬間他的身體分解,成為了無數奔馳狂湧的數據和訊息,衝向制高點。

「哈——」哽咽在胸腔中的呼吸頓時被解放。猛然睜開眼睛,肖巖看見了潔白的牆面,柔和的亮光讓他的視線慢慢聚焦。

「肖巖!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莉莉……我怎麼了?」肖巖試圖起身,無奈一陣暈眩令他倒了回去。

「你將自己困在了潛意識裡,現在你醒了。」嚴肅的聲音平板的語調,和自己駕駛飛行器時下命令的那個什麼該死的上校一模一樣。

「沈冰——」肖巖瞪大了眼睛喊了出來。

這是和自己一樣擁有亞裔血統的男子。當然,自從人類進入夏爾之後,種族的分別早就不存在了。只是像肖巖一樣純血統的亞裔已經不多了,沈冰則是其中一個。

「對,我就是沈冰。」

這個成熟的男人來到肖巖的床邊,一手撐在他的耳際,目光中某種壓力撲面而來,肖巖的腦袋被死死釘在原處,對方一字一句地說:「不過我覺得你更應該稱呼我為沈冰上校,蠢笨的菜鳥。」

「蠢笨的菜鳥?」就算肖巖只是個B-學員,頂多也只是被人議論在研究方面沒有天賦,但「蠢笨」這個形容詞絕對太他媽過火了。

「自己困住自己還不夠蠢笨?如果不是海茵•伯頓上校親自進入這裡,把你帶出來……」沈冰的手指點在肖巖的額頭上,「你只怕永遠都醒不過來。」

「什麼……是海茵•伯頓?」

「哎呀,果然忘記了。不過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沒有人能記住潛意識裡發生的事情。」沈冰輕哼了一聲,「你的運氣很好,如果不是海茵•伯頓來到這個基地,沒人能救你。」

沈冰俐落起身,那種壓迫感驟然抽離,肖巖呼出一口氣來。他麻木地看著天花板,心臟中的空虛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被他忘記了。肖巖的手背遮住眼睛,不斷在腦海中搜索追尋,就像一個幻影,每當他的指尖即將觸上真相時頓時碎裂開來。

「上校沒騙你,真的是海茵•伯頓。」莉莉說。

肖巖撐起上身,頓時一陣暈眩襲來,「天啊,我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海茵•伯頓怎麼會救他?這個冷血狂魔不是巴不得自己早死嗎?沈冰離開這個房間,走進通道一抬眼便看見海茵靠著牆側著臉的身影,他似乎在等待著某個答案。

但長時間和這傢伙相處的經驗告訴沈冰,海茵•伯頓從不等待。

「那隻蠢笨的菜鳥還活著嗎?」微涼的嗓音揚起,和從前沒有任何分別。

沈冰笑了笑回答:「別那麼叫他,這就快成他的外號了。很抱歉,讓你再度進入另一個人的潛意識。就算在現實中正直善良的人,潛意識的深處也會有很多惡念,那些殘忍的部分……進入別人的潛意識無異於跳入深淵。你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海茵無所謂地轉身行走在通道中,冷淡地回復:「你不需要對我說抱歉。他的大腦,並不是那麼糟糕的地方。」

「……」沈冰張了張嘴,良久才喃語道:「竟然被海茵這傢伙說『不是那麼糟糕』,我忽然很想把那隻菜鳥的腦袋劈開來看一看了!嘿,海茵——」

海茵頓住了腳步,這是我行我素的上校給老朋友最大的面子。

「你在他的大腦裡看見什麼了?終端顯示你的思緒在離開肖巖大腦之前……差一點失控。」

「沈冰,如果有一天我會死,我想死在他的世界裡。」

說完,海茵•伯頓越走越遠,他的背影中沒有絲毫的留戀與猶豫。沈冰的瞳孔緩緩擴張,一切在失控的邊緣恢復平靜,他無奈地按著自己的額頭,小聲道:「不小心知道一個不得了的秘密啊……」

當沈冰不急不徐地行走在回去控制中心的通道中,他手上的聯絡器閃耀,是來自控制室的訊息。

「上校!失蹤的A102號飛行器出現!並且正向我基地駛來!」

沈冰的眼瞼一跳,「是否與駕駛員取得聯繫?」

「多次呼叫均未聯繫!」

「所有入口關閉!各部門保持警惕!」

「是!」

沈冰快步趕往控制室。頭頂上警示燈亮起,廣播中不斷重複著:「三級警報!三級警報!所有部門保持警戒!」

肖巖坐起身來望向一旁的莉莉,「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不過我們最好待在這裡,反正我們是學員,也沒辦法做任何事。」

控制室的立體影像上,一架飛行器衝向14號基地的入口閘門。

「把它給我打下來!」沈冰漠然開口。

聯絡官驚訝地望向他,「上校,那是我們的飛行器!」

「如果駕駛員真的是我們的人,為什麼不回應中心呼叫?」

「可是……」

眼看著那架飛行器越來越接近,沈冰猛然按下按鈕直接下達命令:「6號、8號塔台射擊!決不能讓此飛行器接近我基地!」

轟鳴聲傳來。塔台的導彈具備目標跟蹤功能,一旦射出,對目標將緊追不捨。飛行器不斷在空中徘徊旋轉,試圖甩掉一路尾隨的炮彈。

「聯絡官!你還在做什麼!這樣的情況下它都不肯自報家門,你還以為它是自己人嗎!」

聯絡官幡然醒悟,A102號飛行器與中心失去聯繫將近七十二小時,只怕早就成為「潮湧」的囊中物。潮湧是要借助這架飛行器進入基地!

「所有塔台請注意!務必將該飛行器擊落!」當7號和9號塔台也發射出導彈之後,這架飛行器再無避讓的餘裕,在空中被擊中,火光閃現,炸裂開來。

就在沈冰略微放鬆的那一瞬間,爆裂的火星中一個小型導彈猛然迎面衝了過來。牆壁被震碎,天花板陷落,沈冰被身旁的秘書官撲倒。

那枚導彈旋轉著不斷深入基地,沈冰搖晃著爬起。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情況,地面彷彿被一股力量掀起,又在驟然間塌陷。

「上校!是地面螺旋式導彈!」沈冰的耳際一陣嗡鳴,甚至頭也在發昏。

「檢查基地受損情況!」

「地上部門全部崩潰!還好去年基地地下部分加固,地導沒有鑽入只破壞了地面部分!」

「所有地面部門迅速從最接近的入口進入地下!發出一級警戒!」

肖巖所在的房間整個被掀了起來,莉莉驚恐地一把抱住他,兩人幾乎撞上房頂又在那一瞬間猛然跌落,莉莉壓在他身上的重量幾乎將他的內臟都擠出來。沒過兩秒,就是系統通知。

「所有地面部門請注意!立即經由最近通道進入地下避難!」廣播不斷重複,肖巖與莉莉瞬間怔然。

「怎……怎麼回事……」莉莉起身,正要推開房門,肖巖即刻高聲制止她,「不要!」

「怎麼了……」莉莉的手指頓住,轉身望向肖巖。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冰涼。


*肖巖:上校,快來救我……

海茵:我救了你,你就得死在我的床上。

肖巖:……可以有別人救我嗎?


28、 …

「是地面螺旋式導彈……只有這種導彈能達到這樣的效果。」肖巖冷聲道。

「什……麼……」莉莉傻眼了。

地面螺旋式導彈在發射觸地時不會立即爆裂,而是鑽入地下幾十米之後再爆炸,其威力十分驚人。

為了預防這種導彈的襲擊,不僅僅夏爾,所有其他研究基地均以特殊合金加固,自此之後,這種導彈對地下設施的破壞力有限,但對於地面的損害程度依舊巨大。

「我們的位置在地面以上。」肖巖的眼睛瞇了起來。

「所以我們要趕緊去到通道避難啊,」莉莉已經驚慌失措了。

「這是敵人的策略。所有避難通道都是二道門設計。第一道門我們可以自行打開,可是一旦敵人跟著我們進入了第一道門,為了防止敵人進入地下,是不會打開第二道門的。這樣我們就會被狙殺在兩道門之間。」

「不……不會吧……難道潮湧組織來了,」

「壁壘被炸裂,我們失去了與世隔絕的屏障。你覺得此時此刻真正的敵人是誰,」

莉莉脫力般向後退去,摔坐在地上,失魂地回答:「是……喪屍。」

「這個房間裡有沒有終端?」肖巖從床上翻下來,他的平衡感還未恢復,摔倒在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莉莉強壓住心中的恐懼,上前將肖巖扶起。

「就算有……只怕也中斷聯繫了……」

「只要找對無線頻率,還是有機會進入系統。我們必須看到外面的情況。既然這間房間還是完整的,我相信我們並不處於被地導破壞的中心。」

他們找到了終端,莉莉剛想要說什麼,肖巖已經戴上頭盔連結大腦。所有數據飛速運轉,肖巖執著地尋找著仍然可行的頻率。

14號基地雖然老舊,但得益於沈冰的管理,整個基地內部的終端設置十分複雜,密鑰的設計包括函數的深度與廣度甚至包含了物理、化學等各方面的複雜訊息。

終於,肖巖的思緒衝出了重圍,湧入某個順暢的通道。這間房間成功與終端系統連結。

「走廊外的監視器還在運行。」肖巖的話剛說外,門外的情形被投影在牆壁上。

莉莉倒抽一口氣。通道裡滿是喪屍,它們跳動著,爬行著,沿著還未坍塌的牆壁奔走,滿臉猙獰與扭曲。

任何一個還未進入通道避難的人員都成了被捕殺的對象。他們驚恐地掙扎,血肉橫飛。莉莉摀住自己的嘴巴才勉強沒有哭出聲來。如果不是肖巖阻止她把門大開,她的下場將會和那些人一樣。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發出求救信號。如果運氣好……也許有人會來救我們。」

「如果……運氣不好……我們就死在這個房間裡了,對嗎?」肖巖的唇角掠起一抹笑。

「莉莉,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

「你是我見過最性感的女人。」肖巖說的萬分鄭重,彷彿這是他的臨終遺言。莉莉苦笑了起來。

「這是我聽過的最不合時宜的讚美。」

「我已經發出了求救信號,希望對方能看到。」

「現在……還有誰能救我們嗎?」肖巖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來,「整個基地,也許只有那個人能救我們了。」

控制中心所有人員在第一時間撤離。那枚地導的目標很明顯就是控制中心,還好沈冰果斷下令攻擊那架飛行器,導致對方發射的導彈偏離,否則他們的傷亡絕不止這些。

沈冰及他的部下被海茵的特殊任務部隊護送,一路披荊斬棘來到了通道口。當沈冰進入安全通道之後,海茵卻停在了門外。

「海茵!快進來!」沈冰不解地看著他。海茵的唇角依舊淡漠,眼中是對一切都無所謂的風度。

「我還有事。」

「什麼事?」麗芙和馬克就要衝出來,海茵卻抬起腿踩住馬克的胸膛不讓他上前,那是極為凌厲而強勢的身姿。

「我們忘記那隻蠢笨的菜鳥了。」海茵揚起手腕,聯絡器上是一條來自肖巖的訊息。

「等等!上校!」馬克還沒來得及上前,海茵一腳將他踹了進去,彷彿多米諾骨牌,馬克身後的麗芙還有其他部下跟著倒下,通道門關閉。

「海茵!你這混蛋!」沈冰要上前打開通道門,警報聲顯示已鎖死,秘書官與聯絡官一左一右將他拉開。

「上校!您是我們的指揮官!您不能出去!」馬克與麗芙用力捶打著,這扇門卻紋絲不動。

「可惡!開門!」海茵回頭,漠然地望著那群狂奔而來的喪屍,手中利刃揮過,世界被一分為二。

被困在房間裡的肖巖與莉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緊張萬分。莉莉難耐地繞著房間走了十幾圈,

「就算有人來救我們,但是進入基地的喪屍只會越來越多,我們怎樣突破重圍到達避難通道口?」

「所以要盡力關閉不必要的通道,將我們經過的地方形成閉合的道路。」

「這樣可能嗎……」

「我試一試……恐怕一些通道已經難以關閉了。」

又是半個多小時之後,莉莉坐在地板上,依偎在肖巖的膝蓋邊。

「喂……有人來救我們嗎?」肖巖並沒有回話。

他不斷調動還能使用的監視器,觀察各個通道的情況。終於,在某個監控中,一個狠戾而無所顧忌的身姿映入他的腦海之中。

左右雙刃飛馳,喪屍的身體破敗著裂開,黃褐色的膿液飛濺,肖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所向披靡。

但是在這樣狹窄的地方,他的身手無法恣意施展,而湧入的喪屍卻源源不絕。肖巖調出基地上層的平面圖,進行分析之後,侵入所有通道頻率,將它們一一關閉。

漸漸地,海茵面前的喪屍越來越少,他抬起頭將冰冷的目光投注向監視器。

「莉莉,準備好,他來了。」

「誰?」肖巖取下頭盔,來到門前,猛然按下開啟按鈕。

「肖巖!」莉莉驚恐地站起身來。

一個喪屍的腦袋伸了進來,張大了嘴,牙縫間都是噁心的唾液。下一瞬,它的腦袋被切斷,咕嚕嚕滾落在地。

冰藍色的眸子瞬間將肖巖的一切俘虜,錯覺一般他在對方的目光裡看見一種要將世界擠碎的衝動。

「走吧,蠢笨的菜鳥。」微涼的嗓音穿透所有混亂的喧囂直入肖巖的腦海之中。

眼前的男子依舊俊美,金棕色的髮絲安靜地垂落,唇齒之間是另一個宛如被精密計算過的世界。

他的手伸了過來,肖巖的腦袋被按進了對方的懷裡,海茵俐落地抬起腿,踹開了試圖接近肖巖的喪屍。儘管只有短暫的一瞬,這個男人的懷抱有著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海茵的手掌沿著肖巖的後腦下滑,扣住他的手腕,男人眼中的冷酷與堅定令肖巖驟然安心起來,「不要浪費時間!」

肖巖回頭,拉住莉莉十分認真地說:「她必須跟我們一起走!」

莉莉惶恐著看著不斷接近的喪屍被海茵斬落,全然失去了站立的力氣。

海茵的目光冷冷落在莉莉的身上,「你要學會放手。」

「上校,您會對自己的戰友放手嗎?」眼看著喪屍越來越多,海茵轉過身去,「我讓你們跑,你們就跑。讓你們蹲下,你們就蹲下。總之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無論誰拖了我的後腿,我就會親手殺了他。」果然是海茵•伯頓式的命令,肖巖此刻卻覺得慶幸。

通道前方,又有十幾個喪屍向他們奔來。莉莉發出嗚咽聲,癱軟著向房間裡退去。

「別怕!莉莉!死或者走,你選擇什麼?」肖巖看向莉莉。海茵已經不說二話抽出利刃衝了上去,「跑——」

「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肖巖拉起莉莉,跟在海茵的身後奔跑。

耳邊響起肌肉割裂血液噴濺的聲響,不斷有被截斷的喪屍滾落在他們身邊。莉莉下意識要低頭,那些只剩下上半身的喪屍挪動著,試圖抓住他們。

「不要低頭看!」冰冷低沉的聲音響起,肖巖強迫自己抬起眼睛。

海茵的目光始終望著前方,肖巖的視線撞上他的背脊,那一刻所有令人恐懼的喪屍成為了浮光掠影。手中的利刃未曾有一刻停止殺伐,海茵根本不知疲倦為何物,宛如永不停歇的殺戮機器。

前方是一個九十度轉彎節點,海茵的身姿忽然停下,一把按著肖巖的肩膀將他壓向牆面,莉莉跟著摔倒在地,海茵將她拉起,三個人貼著牆。

海茵以目光警告莉莉不許發出任何聲音。他的一隻手臂擋在肖巖的面前,迫使他整個人貼在冰冷的牆壁上,海茵的側臉靠向肖巖,他的耳廓幾乎貼在肖巖的臉頰上,心臟劇烈地顫動著,肖巖吞嚥著口水,海茵的肌膚吸引著他下意識靠近,但他知道靠近的結果會是什麼。

節點的另一端有什麼正在接近,電光火石的瞬間海茵拔出利刃,快到看不清的閃擊,同一時刻三、四隻喪屍倒下。

「跑。」海茵一聲令下,肖巖拉起莉莉狼狽地跟上。又有大批喪屍追了上來。

但是肖巖與莉莉的體力卻是有限的。特別是莉莉,她已經跑不動了,大口喘著氣。

肖巖的心臟跳得彷彿要從胸腔裡崩裂而出,但是不能停下!他知道海茵不會為了他們而放慢,些微的停頓都表示即將面對更多的喪屍。

就在他們路過一個轉角的時候,海茵驟然回頭,一把將肖巖扛上了肩膀。

「海茵!」

「我不可能帶著你們兩個一起走。」海茵的言辭犀利冰冷,肖巖看著莉莉用乞求的目光望著他們。

「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即便只有單手,海茵仍舊迅速地切開前進的道路。

「海茵!放我下來!」海茵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

「放我下來!我陪著莉莉!你迅速趕往避難通道還來得及!」

突然,海茵將肖巖扔在了地上,與地面相撞時肖巖的骨頭差點裂開,他能感受到來自海茵強烈的怒意。

海茵揚起下巴,手中的刀刃只是隨意揮砍,無法靠近他的喪失們湧向肖巖,一個張開嘴啃向他的肩膀,一個扯起他的腿,就要將他撕開。

肖巖握緊拳頭閉上了眼睛。下一刻,粘稠的膿液噴濺在他的臉上,散發出陣陣惡臭。

肖巖睜開眼睛,那幾隻圍著自己的喪屍已然沒了原型,海茵垂目,眼簾之間是輕蔑的神情。

「你確定要留在這裡?」

肖巖嚥下口水,心跳如鼓,他這一生似乎都濃縮到了這一刻的選擇,他的聲音意料之外地清晰:「我確定,況且那次的意外……你不是一直很想殺了我嗎?」

「我可以帶你走。」

這完全是肖巖預料之外的回答。他在海茵•伯頓的眼睛裡看見一種類似疼痛的情感,這個男人受到了傷害。

「我知道,但我只是個B級學員,我瞭解自己的價值沒有足夠到讓你冒險。更何況我是個男人——可以死有所畏,但不能死有所愧。」肖巖站起身來,海茵卻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救不了所有人,也無需為不相干的人白白犧牲。」

肖巖能清楚地感覺到海茵的手指以及自己的血液流經他指腹之下的感覺,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其實自己是那麼地著迷於海茵•伯頓對自己的每一次觸碰,也許是因為自己對他的憧憬,又或者是對強者的崇拜,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海茵沒辦法帶著他們離開,他不會拖累他。

「上校,是你說的……你要學會放手。」肖巖朝海茵抿起自己的唇角,他隱隱看見有什麼蔓延上這個男人漠然的眼眸。

瞬間的失神,肖巖掙脫了海茵,對方的手仍舊空在原處。他知道,他心底最真實的原因是不想要自己的軟弱拖累海茵•伯頓的強大。


*胖冬瓜:海茵親親,我知道你傷心了。

海茵:……

胖冬瓜:其實肖巖只是不想拖累你的……

海茵:我要做死他。

胖冬瓜:這個是大家喜聞樂見的,可是肖巖不能這麼快死,死了就沒戲了……做死什麼還是不要了,你們天長地久地做吧,做到厭煩為止……


29、 …

肖巖知道自己的選擇會有怎樣的後果。他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健忘,他會一直記得那一刻莉莉的眼睛,然後永遠無法安眠。

他記得自己的父親曾經說過,我們可以畏懼死亡,因為無論畏懼與否,死亡終將來臨。但我們不能心有羞愧,那會籠罩一生,比死亡更加難以征服。

為了一個軟弱的女人,肖巖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麼愚蠢。但她不只是『一個軟弱的女人』,她是我暗戀很久的女人。

肖巖奔向莉莉的方向。他十七歲進入中央科學院學習,學術和研究從來不是他一心嚮往的世界。而莉莉,也許現實中的她膚淺、軟弱並不美好,但她是自己在庸碌生活中最美好的期待。

她驚恐地蜷縮在牆邊,抱著膝蓋哭泣。不遠處喪屍正奔來。肖巖上前一把將她拉起,用近乎凶狠的表情對她說:「你他媽給我起來!」

莉莉瞠目結舌地看著肖巖,完全不相信他竟然會回來!坐等死亡來臨只會更加恐懼,肖巖寧願自己全力奔跑,哪怕力竭倒下。

身後無數喪屍撲來,它們拉住莉莉的手臂按住肖巖的肩膀。閉上眼睛,肖巖摔倒在地,莉莉緊緊扣著他的手腕卻沒有如同剛才一般驚慌失措地哭泣。

他們忍住呼吸等待著最為痛苦的一刻。被撕咬的痛覺並沒有傳來,肖巖只覺得耳邊一陣冷風掃過,抬起頭來對上的是海茵手中的利刃。

「走,這一次如果再跟不上,我不會再停下。」

海茵•伯頓的眼中壓抑著某種怒意,隨時要將肖巖千刀萬剮一般。他是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神祇,從容無畏。

那一瞬間肖巖是驚訝的,海茵的回頭無異於妥協。而他眼中的恨意卻意外地清晰,甚至毫不掩飾地宣洩出來。

莉莉抬起頭,與海茵目光相觸的瞬間僵直著無法呼吸。而肖巖卻在海茵的眼睛裡看見某種不可動搖的決心。

這個男人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肖巖第一次懊惱,自己放棄的實在太早!輕易地放棄並不是審時度勢,而是軟弱!

又是一路狂奔,前方是被炸裂的通道,後方喪屍已然追了上來。海茵握緊了雙刃,擋在肖巖的面前,「你們先走!」

他要斷後。肖巖看著對方的背影,沒有一絲動搖,沒有一絲恐懼。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這個男人都會活著,自己再不會質疑他的強大!

眼看著一隻喪屍就要襲上肖巖的肩膀,他絲毫沒有猶豫背過身拉著莉莉向前奔跑,海茵右手揮砍而過,幾個喪屍嘩啦啦落地。

隨著他們的奔跑,腳下的通道正緩緩下斜,肖巖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所有基地的地面構造,大多基地的通道連接採用T型,通道下斜很有可能是因為T字的節點被地面螺旋式導彈摧毀,導致建築物失去支撐。又是一陣轟響,腳下的地面的傾斜度更加嚴重。

「莉莉!」肖巖忽然擋在莉莉身前,他懷疑……

就在那一瞬間,整個通道彷彿斷裂開一般,肖巖和莉莉摔倒在地,沿著傾斜的角度猛然向下滑落。

這一切來得太快,他們毫無準備,直到即將完全滑下去的瞬間,肖巖一把拉住裂開金屬地面的凸起部分,手指和肌肉被劃開的感覺撕心裂肺!但是莉莉卻掉了下去,在墜落的最後一刻她一把拉住了肖巖的腿!

他們的身下是基地的地面二層,無數掉落二層的喪屍揮舞著手臂,跳躍著試圖抓住他們。沒有精力去惶恐,肖巖的臉憋的通紅,手指泛白,血液沿著手臂落下,染紅了肩膀。

「莉莉——你一定要抓住!要抓住明不明白!如果你鬆手我也鬆手!」

莉莉抬起頭,看著肖巖完全顫抖的肩膀,嚥下口水,用完全不同於剛才的惶恐十分認真地說:「我要放手了,肖巖,做好準備!你要爬上去!」

「不可以!你要是放手我一定放手!我還沒有到撐不下去的地步!」

莉莉笑了笑,「我覺得死亡其實很快,沒什麼害怕。」

就在那一刻,肖巖感到自己腿部的重量驟然失去,莉莉鬆開手跌落了下去。

「莉莉——」肖巖的心臟快要炸裂開一般。

喪屍們睜大了眼睛,露出嗜血而殘忍的表情,而莉莉看著肖巖,彷彿這樣她才能勇敢地接受一切。

一道繩索猛然甩了下去,纏繞上莉莉的腰,在喪屍們即將抓住她的瞬間將她拉離。肖巖抬起頭,逆光下看見一個站在高處的身影,浴血而來。

莉莉狠狠摔在地面上,腰間的繩索瞬間抽離。就在肖巖失去力量的那一刻,一隻手握緊了他的手腕,肖巖的眼中是海茵•伯頓半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沉冷的面容中殺意蔓延,他一把將他拉了上來。

當肖巖撞入對方的懷裡時,他有一種宿命的錯覺。沒有任何言語,海茵將利刃收入鞘中,將肖巖和莉莉扛上了肩膀,向後退了三、四步。

當莉莉明白海茵要做什麼的時候,高聲驚叫了起來。而肖巖的內心卻意外地平靜。

海茵的奔跑是肖巖從沒有體會過的速度,他騰空而起的瞬間,肖巖想起了那一次他觸碰碧藍的海洋,還有吹過耳邊完全自由的風。

他的眼前明明是瘋狂躁動著的喪屍,卻彷彿成為了完全與之無關的畫面。肖巖知道,這個男人永遠不會讓他墜落,就像從前的每一次騰空而起。

海茵穩穩落在了斷裂通道的另一面,落地時的震動令他們屏住了呼吸。海茵將肖巖和莉莉扔了下去。

莉莉搖晃著站起,她完全不敢相信海茵•伯頓竟然扛著兩個人跳過了四、五米的距離!

「在你血流而死之前,我們必須進入避難通道。」海茵低頭瞥了一眼肖巖正在流血的雙手,漠然邁開腳步。

此刻的肖巖只覺得疼的要命,但是他朝莉莉搖了搖頭,兩人繼續跟在海茵的身後。

終於,他們來到了避難通道前。第一道門開啟,他們衝了進去,關閉的時候幾隻喪屍跟了進來,但瞬間就被海茵解決。

他甩了甩手中的利刃,收入鞘中。一切喧囂被隔離在那道門外,莉莉驚魂未定喘著氣。肖巖抵著門,看著海茵的挺拔的背脊,如同自己第一次見到他,孤傲而決絕。內門開啟,麗芙和馬克衝了出來。

「老大!」

「嗯。」海茵應了一聲,忽然拉起肖巖的手腕將他扔向麗芙,「替他處理傷口。」

馬克看向肖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老大……你就是為了這隻蠢笨的菜鳥……」

麗芙撞了馬克一下,「夠了馬克!」

「處理傷口?怎麼處理?是要親他一下還是……」

馬克的話還沒說完,麗芙就一腳踹在他的膝蓋裡側,這個大傢伙差點沒跪在地上。

肖巖深吸一口氣,踏入了14號基地的地下。他還活著。他還在呼吸,他的眼睛仍舊能看清楚那個人的背影,他的大腦還在思考著。

肖巖身體有些搖晃,他的面前是無數正忙碌著應對此次襲擊的軍官。沈冰的額角還滲著血漬,卻已經站立在投影螢幕前有條不紊地指揮一切。

海茵正和自己的部下們規劃部署行動方案,他的側臉是蕭肅的氣息,連視線觸上去都在疼痛。

麗芙坐在肖巖的面前,替他進行消毒,並將一種專門的繃帶纏繞上他的手掌。這種繃帶完全透明,與傷口接觸的瞬間會像肌膚一樣附著上去,能隔離各種有害細菌又不妨礙透氧性。

「還疼嗎?」麗芙輕笑一聲問。

「最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肖巖扯起唇角。

「我真的沒想到老大會去救你,當危險來臨,他的職責應該是保證這個基地首席指揮官的安全。」肖巖微微一愣。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這並不代表上校為了你妥協自己的原則或者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如果被困的是我或者馬克,老大會做同樣的事情。」所以我不用自作多情沾沾自喜嗎?

「所以這意味著,你對於老大而言,不是可以隨意捨棄的人。」

肖巖的心臟被狠狠敲擊了一下,久久回不過神來。麗芙不再說話,默默打理著肖巖的傷口。

從周圍人的言談間肖巖得知,從此刻起,14號基地將放棄地上部分,進入地下。夏爾將派出飛行器對14號基地進行補給,並進行地下生物循環系統的建構。海茵的部隊也將在基地周圍進行巡航。

傷口處理完畢,麗芙站起身來點了點他臉頰的位置。肖巖伸手一摸,才發覺是喪屍的血,手指間的粘稠感讓人不悅。

「那邊有消毒室,你可以去洗一洗。它們的東西和皮膚接觸久了,是有腐蝕性的。」

「謝謝。」麗芙不說還好,一說肖巖就覺得臉上癢的厲害。

肖巖進入消毒室,整個空間被乳白色的霧氣籠罩,視野一片蒼茫。整個消毒過程很簡單,只需要走過消毒室就可以,不但能去除所有有害物質,還能順帶清理衣物。

肖巖臉上瘙癢的感覺逐漸消退,只要閉上眼睛,他就看見那群喪屍瘋狂湧現到他的面前,以及海茵•伯頓的每一次回頭。

他的手指仍舊在顫抖,握緊拳頭砸了砸自己心臟的位置。再往前一步,他撞上了某個人。

「哎呀兄弟,對不起!沒想到這裡還有別人!」肖巖捂著自己的額頭,前方的人緩緩轉過身來。

刀鑿般的五官深刻的線條,除了海茵•伯頓還能有誰?肖巖愣住了,「……伯頓上校……」

海茵的臉在這片霧氣中柔和得不真實,只有那依舊冰冷的眸子提醒肖巖,這個人是海茵•伯頓沒有錯。

是啊,有潔癖的海茵為了救肖巖身上沾上了不少喪屍的粘液,他當然會在第一時刻來消毒室清理。

「對不起……上校!」儘管對方依舊氣勢逼人,肖巖哽在心中的話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哪裡對不起我?」平鋪直屬的語調沒有絲毫的疑問,彷彿肖巖的道歉對於海茵•伯頓而言沒有絲毫的意義。

肖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出一句話。對不起,我選擇了莉莉。肖巖覺得這個答案蠢斃了,因為他選擇莉莉還是其他人跟海茵根本沒有一點關係。

還是說對不起,我浪費了你趕來救我的機會?又或者說對不起,我讓你一而再地回頭,甚至質疑你能保護我完全不受到傷害的能力?

就在肖巖猶豫的時候,海茵已然轉身,他的身影逐漸陷入白霧。肖巖扯起唇角,低頭無奈地一笑,而心中卻有一種渴望振翅欲飛。

他想要跟在這個男人的身後走到更高更遠的地方,他想要變得強大,變得即便海茵•伯頓不曾回頭也知道他就跟在他的身後!白霧中的身影停駐。

「如果我沒抓住你,你會鬆手嗎?」毫無感情的聲線彷彿要將這層薄霧切開。海茵站在距離肖巖不遠不近的地方,白霧之中的五官顯得朦朧而俊美。

「沒有人會想死……」肖巖沒有想到海茵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海茵向前走了兩步,他的手臂抬起,修長而優雅的手指扣上了肖巖的脖頸,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捏碎他的頸骨。

「那麼你記住,除了我,你不能死在其他人的手上,也不能死在其他地方。」

簡單而毫無波瀾的一句話,肖巖覺得有什麼在他的思緒深處烙下了印記,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將它撫平。

「還有,下一次你再叫我放手,我一定會扭斷你的脖子。」

隱約之間,肖巖覺得海茵的漠然中有許多難以言喻的東西。他在對方的眼睛裡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你不用洋洋自得。」這句話很輕,輕到肖巖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

「也許你會死。」肖巖想要上前看清楚對方的表情,但是海茵•伯頓帶來的壓迫感實在沉重,他的雙腿灌了鉛一般釘在原地。既然你對一切都漠然,為什麼會救我?

「我們都會死,或早或晚。」這世上似乎永遠沒有什麼能讓他感到恐懼,死亡也將臣服在他的腳下。

而肖巖可悲地發現他無法停止自己的視線,哪怕知道憤怒的海茵隨時能殺了自己。

他鬆開了扼住肖巖脖頸的手指,緩慢地托起肖巖的臉頰,肖巖能感覺到對方手指間近乎寵溺的觸碰。

對方的身體微微前傾,金棕色的髮絲垂落時彷彿愛撫著肖巖的視線。他知道自己應該轉過身避開,但那冰冷到無慾的面容靠近自己時,彷彿有什麼在瘋狂地燃燒。

海茵的舌尖在唇縫間若隱若現,直到它觸上肖巖的上唇,緩緩將它挑起,肖巖倒抽一口氣,正要後退,對方的手指卻深入他的髮絲,用力地將他的後腦扣住,動彈不得。

當海茵的唇完全覆了上來,極為有力地將他口腔中的一切佔據,彷彿無論如何用力地吮吸都無法得到滿足般壓迫著肖巖的唇舌,剝奪他的空氣,肖巖的頭骨在這樣的擠壓之下疼痛了起來,而海茵不斷含吻噬咬著肖巖的嘴唇,一切都向著不可控制的方向急速而去。

這像是一場殘酷掠奪的序幕,肖巖明明知道結果卻無從反抗。他會死!他一定會死!

麗芙曾經的玩笑話在肖巖的耳邊響起,就在他伸出雙手驚恐萬分地抵著海茵的肩膀時,他驟然發覺自己觸碰上的只有空氣。

「哈……」脫力一般向後退了兩步,肖巖這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海茵已經去到了消毒室的盡頭。用力眨了眨眼睛,肖巖按住自己的額頭。糟糕……又是那種幻覺……

海茵已經離開了消毒室,整個空間要命的安靜。

肖巖緩步向出口走去,他的手觸上消毒室的滑門,腦海中不斷奔湧著的是海茵奮力揮砍的畫面,這樣的不顧一切不是執行某個任務,而是為了救他。

一切就像是妄想,在這場妄想裡肖巖發覺自己對於那個強大到冷漠的男人似乎無比重要。

「哈……」肖巖打開滑門走了出去,他抬起頭,每一步都堅定無比。

因為他知道,他將永遠無法逃避內心深處追逐那個男人的渴望,所以他只有讓自己變得強大!

基地的地下空間十分狹小,私人空間完全是奢望。

肖巖與其他幾個學員在這裡完全無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崗位,緊張地忙碌著,而他們卻只能坐在某個角落,安靜而沉默。

莉莉就坐在他的身邊,低著頭,也許是太過沉悶,她終於小聲說:「還好……你的臉沒事。」

「只是濺到一點喪屍的膿液而已。」

莉莉仍舊在不安,肖巖瞥見她正撥弄著自己的手指,隨即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不用謝,誰叫我暗戀你很久了呢。

心裡這麼想,肖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莉莉已經有男朋友了,軍紀處的丹澤爾少校——一個年輕俊朗前途無量的軍官。很多時候,付出並不只是為了某個結果。

「我覺得伯頓上校有點可怕。」莉莉望向遠處,海茵沉默地坐在某個角落,正調整著隨身攜帶的軍械。

他的表情專注到冷酷,垂下的眼簾壓迫著莉莉的心臟。

「但是他救了我們。」肖巖扯了扯唇角,安慰道。

莉莉搖了搖頭,「他要救的並不是『我們』,只有你而已。」


30、 …

「只有我,」肖巖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那一定是因為你不瞭解伯頓上校。」

「我確實不瞭解他。但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像是海茵•伯頓這樣的男人,絕不輕易回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軍需官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打斷了肖巖的沉思。

「現在基地正在分配晚上休息時的房間。六人一間,但你們一共有八個學員,還有一位女學員。莉莉•格蘭。」

「長官。」莉莉站起身敬了個軍禮。

軍需官點了點頭說,「你被分配到8號休息室,那裡都是女性聯絡員。」

「謝謝,長官。」莉莉呼出一口氣來。

軍需官打開自己的聯絡器,彈出了投影畫面,上面有一串名單,他念出了六個名字,「被點到名字的學員,你們被分配使用9號休息室。」

莉莉看向肖巖,而肖巖並不擔心今晚的歸宿,他相信沈冰上校不可能讓他睡在控制室裡。

「學員肖巖。」

「是。」

「你被分配至2號休息室。」軍需官通知完畢轉身離開。

肖巖在莉莉的鼻尖上一彈,笑著說:「看吧,我還是有地方住的,說不定還是一人獨享的房間呢!」

「你做夢呢!」

他們今晚的晚餐相當簡單,每個人只有一份壓縮餅乾和一瓶水。

上一次被壓縮餅乾噎住的經歷令肖巖對這份食物實在無法抱有好感,但是他知道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必須進食,為身體供給營養。

拆開餅乾,肖巖嚼了半天才嚥下,看看其他學員的表情,肖巖頓時舒服許多。過了晚餐時間,所有學員們都去到自己的休息室。

肖巖沿著通道,走到深處,來往的軍官越來越少,整個空間安靜得可怕。忽然之間,有人一把將他攔腰扛起,肖巖驚得差點沒大叫出聲,對上的確是馬克這隻大傢伙欠揍的笑臉。

「哈哈,肖巖,我特地和軍需官說讓你跟我們睡!正好瑪亞回去夏爾了,你可以用他的睡眠艙!」肖巖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會和其他學院分開。

「放我下來吧!馬克——不然我會把壓縮餅乾吐到你身上!」

「哈哈!你吐出來我看看!」馬克用他的大手在肖巖的屁股上用力拍了拍。

「馬克,你太吵了。」

海茵從馬克的身邊走過,那一瞬間肖巖下意識聳起自己的肩膀,直到滑門打開,對方進入休息室,肖巖這才放鬆了下來。

馬克揉了揉鼻子,將肖巖放下,但是手臂仍舊搭在他的肩上,「嘿,你的腦袋沒事吧?才剛醒過來又遭遇地導襲擊,會不會影響你的智商?」

「他的智商就算受到影響,也比你好。」麗芙扯著唇角笑著,進入了2號休息室對面的房間,她是女性特種兵,被編派到了另外幾個女軍官的休息室裡。

肖巖進入休息室,這才發覺整個房間裡只有八個睡眠艙,除此之外,空空如也。特種兵們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比如剛才發下的壓縮餅乾和水瓶整齊地靠牆擺放,肖巖跟著照做。

「喂,你就吃了這麼一點壓縮餅乾?」馬克蹲在肖巖身邊,一副「你這傢伙吃東西跟女人一樣」的表情。

「這餅乾實在沒什麼味道。」肖巖笑了笑。

「也是,不過所有少校以上的軍官都有一些額外的好東西。」馬克眨了眨眼睛,忽然站起來抓著腦袋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那個……老大……我們的技術兵好像沒什麼胃口,今晚上的壓縮餅乾他就吃了一片呢!」

肖巖僵住了。馬克!你這個白癡!我會被你害死!有誰敢向伯頓上校要東西吃嗎!海茵什麼都沒說,只是打開睡眠艙,躺了進去。其他人紛紛準備休息。

馬克看著肖巖,露出同情的表情說:「我還以為老大對你挺好的呢!他救了你好多回了!不過現在看來,老大對你還是不如對我們好!」這話還有那麼幾分得意的意味。

肖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是他的部下,我只是個預備役,他為什麼要對我好?」打開睡眠艙,肖巖躺了進去,不再理會馬克。

睡眠艙很窄小,完全是為了節約空間而設計的,無法翻身,更加無法擺出囂張的姿勢,但它的內部構造切合人體,即便是平躺的姿勢也能讓人感覺到柔軟舒適。

睡眠艙裡的光線減弱,黑暗來臨,肖巖很快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因為腹中的飢餓感醒了過來。那塊壓縮餅乾已經被完全消化了,現在胃裡面空空如也。

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聯絡器,現在時間是凌晨三點。打開睡眠艙,休息室裡仍舊是明亮一片,而所有其他睡眠艙都保持關閉狀態。

肖巖來到自己放置壓縮餅乾和水的牆邊,盤著腿坐了下去。他知道海茵一定有著十分嚴格的作息時間,自己現在吃東西如果被發現不知道……不管那麼多了,反正那傢伙還在睡眠艙裡,他什麼也不會知道。

肖巖取出一塊壓縮餅乾,內心深處他十分佩服那些將一整份餅乾都嚥下去的軍官們,用手指掰開一小塊,放進嘴裡,乾澀的感覺在舌尖蔓延,肖巖趕緊將水倒進嘴裡。

如果有機會擁有自己的研究室,肖巖要做的第一個研究就是改良壓縮餅乾。他知道壓縮餅乾是武裝部隊的緊急食品,但做成這樣的口感……實在太喪盡天良了!

就在肖巖鬱悶的時候,某個睡眠艙緩緩開啟,一個身影坐起身來,修長的雙腿跨出,當對方完全站直身體的時候,肖巖一陣緊張,餅乾哽咽在喉嚨處,眼淚瞬間狂飆。

「咳!咳!咳!」肖巖摀住自己的喉嚨,心臟狂跳。

「你在做什麼。」

冰涼的聲音令肖巖抬不起頭來。那是海茵•伯頓。肖巖本來以為對方不會醒來,但他失算了。
現在是凌晨三點!你不好好睡覺為什麼要起來!

「……我在吃東西,上校。」他必須回答海茵•伯頓。

對方走到他的身邊,陰影壓迫著肖巖。修長而優雅的手指伸到他的面前,拎起他手中的半袋壓縮餅乾。

海茵的手指完全讓人想像不到它屬於一個殺戮高手,當他鬆開手指,餅乾從高處墜落,肖巖誠惶誠恐地將它接住,生怕渣滓落下來,海茵會發怒。

海茵轉身,單膝跪在自己的配給包前,從裡面取出一隻存放在保鮮包裝中的麵包,將包裝打開,頓時淡淡的奶香混合著小麥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

唾液瘋狂地分泌,肖巖用力地嚥下,心中憤憤不平起來。憑什麼只有海茵•伯頓能享受這樣的特殊待遇?

隨即他又低下頭,無論是能力還是軍階,這個基地裡還有誰比海茵更有權享受特殊待遇呢?

海茵有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之後,那氣味讓肖巖更加想要發瘋了。是奶油啊!一聞就知道那是口感細膩的上等奶油!

肖巖死死盯著海茵的動作,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嘗到奶油的味道了,應該說自從來到這個基地之後,他連一頓像樣的飯都沒有吃過!

海茵的神情始終淡然,彷彿肖巖不存在一般。他用小刀將奶油從盒中挑出,薄薄的一層,嵌入麵包裡。

肖巖的目光鎖定著那個麵包,心中悲涼起來。海茵是在向他炫耀嗎?還是故意用這種方法來懲罰他?

迎著肖巖的目光,海茵帶著那塊麵包緩緩來到他的面前,「吃完了睡覺。」

「……」

肖巖愣住了,他傻傻地伸出手,感覺到對方將麵包壓入自己掌心的重量,面前的男人眉頭似乎有皺起的趨勢,但最終還是一片平靜。

他的指腹沿著肖巖手指間的繃帶滑過,彷彿撫摸一般。

「這些傷口,你要學著自己癒合。」他的聲音很輕,與平日的冷漠疏離完全不同。直到海茵轉身時,他仍舊沒有醒過神來。

海茵不但給了他一個麵包,還親自為這個麵包夾了奶油!這該不會又是他的幻覺吧?是不是倒數十秒之後,這一切就會消失?包括這個麵包?

海茵回到了自己的睡眠艙,一切再度安靜了下來。管他是不是幻覺!肖巖一口咬下去,鬆軟的口感,淡淡的甜香,他覺得自己簡直就要漫步雲端。這才是真正的食物啊!

爽爽的將一整個麵包吃下去,肖巖滿足地嘆了一口氣。胃裡充實的感覺讓肖巖知道,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幻覺。

他知道去思考海茵為什麼會給自己一個麵包是根本沒有意義的事情,他不是海茵,所以他做不到以海茵的方式思考。

也許海茵只是碰巧好心情……所以從睡眠艙中起來,什麼都沒幹就給了他一塊抹了奶油的麵包嗎?肖巖低下頭笑了笑,只要他集中精力,可是以解讀分析海量訊息,但是他卻無法讀懂海茵•伯頓。

他不止要學著自己「癒合」,還要學著成長。嚥下麵包,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是一個預備役,他會成為真正的技術兵。

回到睡眠艙中,肖巖閉上眼睛,安然地沉入夢鄉。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夏爾,和一群同期生們坐在某個餐廳裡吃著燒烤大口喝著啤酒。

當所有人苦惱著第二天的學員等級測試,肖巖第一次沒有瀟灑地喝個天昏地暗。他想要通過測試,他要成為A級研究員,擁有自己的研究室,追求他想要的答案。

「喂!菜鳥!醒醒!菜鳥!」肖巖煩躁地揮了揮手手。

「喂!起來了——菜鳥!」肖巖被人一把從睡眠艙中拎了起來。

「啊——」猛然睜開眼睛,肖巖對上的是馬克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這傢伙睡的可真香啊!」

「馬克?」肖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發現所有特種兵們整裝待發。


*海茵:吃飽了乖乖睡覺。

肖巖:嗯嗯嗯……(一門心思嚼著麵包)


31、 …

「走了,你這傢伙起晚了,沒時間讓你吃早餐了,」

「……我為什麼要起來,」肖巖一臉茫然,他只是一個待命中的學員,應該睡到自然醒的,

「我們要到基地外面觀測情況了,」

「……這關我什麼事,」肖巖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你不知道根據軍部的行動規章嗎,每個特殊任務小隊執行任務的時候都必須配備技術兵嗎,」馬克一副你難道活在外太空的表情。

「……我不是技術兵,我是預備役。」肖巖知道自己和馬克他們出過任務,在馬克眼裡自己和他們的部隊還算有一點小小的默契。

但這些天肖巖已經知道,一個士兵如果擔當自己能力範圍以外的角色,很有可能會拖累整個團隊。

「預備役法令第三十二條第七款,在緊急以及人員配置缺乏的情況下,預備役士兵必須承擔正式士兵的職責,接受編派,執行軍令。」麗芙來到肖巖面前,捏了捏他的臉頰。

「如果是緊急情況你們就更不應該選擇我了!」肖巖十分認真地看著麗芙。

「現在是『人員配置缺乏』的情況。」麗芙輕鬆將肖巖拎出了睡眠艙,將一個配個技術兵的背包按入他的懷中,「別那麼緊張,我們只是普通的巡航罷了。另外,要對自己有信心啊,你可比那些空有軍銜的技術兵有用多了!」

「真的?」肖巖從沒想過自己在這群特種兵的心中有這麼高的地位。

「走吧。」海茵略微揚高了下巴,所有人跟著他離開了休息室。

為了節省時間,馬克將肖巖夾在手臂下面,一臉興致勃勃快步來到海茵的身後。肖巖在心中吶喊:不要總這麼對我,會吐出來的,你們明不明白!

上了飛行器,肖巖低著頭一句話不說整理著自己背包裡的設備,他必須熟悉這一切。如果在巡航過程中真的遇到潮湧組織的人,他必須知道自己能發揮什麼作用。

坐在肖巖對面的是麗芙,她用腳尖踹了踹肖巖的膝蓋。

「喂!你怎麼了,一句話不說?」

「我知道了!昨天我看見他一直和一個漂亮女學員在一起!一定是想泡人家但是被拒絕了!」馬克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肖巖扯了扯唇角不說話,馬克這傢伙難得敏感了一回。

「啊?不是吧,你真的被拒絕了?你昏睡不醒的時候那個女人一直在一旁照顧你,應該是對你有意思的啊!」

「她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什麼男朋友?比你還厲害?」馬克對肖巖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軍紀處的少校。」肖巖不再說話了。

麗芙和馬克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說話。機艙裡一片安靜。而肖巖腹部一陣咕嚕聲,惹得馬克哈哈大笑了起來。

「沒吃早餐餓了吧!」馬克一副好人的模樣,將一袋壓縮餅乾送到肖巖面前。

「……不用了……」壓縮餅乾什麼的……還是算了吧……他寧願餓著。

他們正飛行過一片乾燥的岩石區,一座一座被風化聳立著的巖山彷彿要將這片天地撐起。肖巖靠著窗,視線延伸到遙遠的天際。

一群不知名的鳥從飛行器的側翼經過。馬克的眼睛一亮,忽然打開機艙門。

「喂!馬克!你要做什麼呢!」肖巖被獵獵的風吹皺了臉。

「加餐!」說完,馬克將幾隻「銀翼」射了出去,七八隻鳥被獵殺,墜落下去。

馬克將繩索掛在肖巖的座椅上,猛然跳下去。肖巖被這傢伙整得一陣心驚膽寒。不到一秒,繩索收回,馬克回到機艙,扯著嘴得意地笑著,手中拎著幾隻鳥。

「哈哈!吃壓縮餅乾吃到想吐!終於能吃點別的東西了!」

「你們也覺得壓縮餅乾難吃?」肖巖露出驚訝的表情。

「喂!就算我們受了傷能很快復原,不代表被壓縮餅乾噎住的時候很好受!」

馬克一提起壓縮餅乾就開始拚命地吐槽,「如果有誰能改良壓縮餅乾的口感,等我死了我把我所有的積蓄都送給他!」

「你還有積蓄?」麗芙好笑地白了馬克一眼。

半個小時之後,飛行器停在一座巖山的頂端。今日無風,幾個特種兵俐落地生火。馬克將那幾隻鳥脫毛去內臟。這還是第一次在野外燒烤,肖巖心中滿是期待。

他蹲在火堆旁,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但想到一會兒的烤鳥肉,口水就不斷分泌,肚子的叫嚷聲更加響亮。幾個圍在火堆旁的特種兵哈哈大笑了起來。

肖巖側過頭,看見海茵站立在山崖邊,低著頭,目光深遠不知道望向何處。

忽然,海茵從山崖上一躍而下,肖巖一陣緊張站起身來,來到山崖前才看見海茵沿著山巖滑行而下,他的戰鬥服有滑行功能。

「老大去幹什麼了?」馬克已經將鳥烤在火上。

「不知道。老大偶爾不是會想要自己待著嗎?」麗芙不以為意地說。

自己待著嗎……果然是海茵•伯頓,他有著別人無法靠近也無法進入的世界。這些特種兵都是野外燒烤的高手,很快鳥肉就熟了,外皮也被烤成金黃色。

馬克將它提起來,故意在肖巖鼻子前晃了晃,看著肖巖伸長脖子眼睛都發直的模樣,所有人呵呵笑了起來。

肖巖也不害羞,仰著頭看向馬克說:「給點肉吃唄!你大清早把我從睡眠艙裡抓出來,多麼殘忍啊!」

「你這小子!」馬克很大方地將一條腿掰下來扔給肖巖。肖巖意外地敏捷,接住了鳥腿,只差一點就掉進砂礫裡。

幾個特種兵看肖巖那姿勢紛紛笑了起來,都爭著說要把翅膀也扔給肖巖看他接不接得住。肖巖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成為某種寵物了……

因為沒有鹽也沒有其他調味料,鳥肉幾乎沒有味道,可是就是因為餓了,肖巖覺得意外地可口。

其他幾個特種兵仍舊圍坐在火堆前,麗芙哼了一聲說:「喂,記得給老大留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攀爬了上來,眾人回頭嚴陣以待,當他們看見海茵矯健地攀上巖山的頂端時,所有人又繼續做著手中的事情。

肖巖愣住了,下去很容易,海茵是怎麼爬上來的?

海茵將一個用樹葉包成的包裹放到麗芙面前,淡淡地說了聲:「大家吃吧。」

麗芙打開樹葉,發覺裡面是一些野生的水果,不由得露出一抹笑來,「是樹莓!我最喜歡樹莓了!謝謝老大!」

肖巖好奇地將腦袋湊過去,馬克卻按住了他的腦門說:「喂!菜鳥!男人就該大口吃肉!什麼這個莓那個莓的是女人吃的東西!」

「你這個沒品的傢伙!」麗芙狠狠瞪了他一眼,將肖巖拉到自己的身邊說,「肖巖,吃了那麼多肉當然要吃點水果了!」

說完,麗芙將一粒樹莓塞進肖巖的嘴巴裡,笑著瞇起眼睛問:「怎麼樣?好吃嗎?」

肖巖的臉色緩緩變得複雜起來,好不容易將它嚥下去,他摀住自己的牙關說:「天啊!太酸了吧!酸得我下巴差點合不攏!」

「哈哈!」麗芙攬著肖巖的肩膀爽快地笑了起來,「這才是大自然的饋贈,沒有任何催化劑也沒有任何認為干擾,它們自由自在地成長,這可是在夏爾品嚐不到的味道。」

「那倒是!」肖巖點了點頭,唇齒間是淡淡的清香,雖然很酸,但回味無窮。

「哎?這裡有野櫻桃!」麗芙愣了愣,看向海茵的方向,「老大,你竟然找到野櫻桃了?」

「嗯。」海茵仍舊望著遠方,彷彿懸崖邊的守望者。肖巖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的側臉。

「我發現你真的特別喜歡看著老大。」麗芙忽然湊到肖巖的耳邊,引得他下意識聳起肩膀。

「啊……我只是……」

「不用介意,我剛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的時候,也總喜歡看著他。有他在,我們就知道自己的方向。」麗芙半開玩笑地將一粒櫻桃塞進肖巖的嘴裡。

「唔……還是好酸……」肖巖的臉皺了起來,但他忍不住喜歡這種全然沒有修飾的味道。

「這還是第一次呢。」麗芙唇上扯起一抹笑。

「什麼第一次?」

麗芙搖了搖手中的野果說:「肖巖,你知不知道櫻桃代表珍惜的意思。」

肖巖低聲笑了起來:「我確定伯頓上校沒有這麼浪漫的情懷。」

「喂,菜鳥!吃飽了嗎?」馬克大嗓門地問。

「吃飽了!」肖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就在這個時候,馬克的臉色變了,大吼一聲:「低下頭!」

肖巖完全反應不過來,他只感覺到身後有什麼在靠近,他的肩膀被按了下去,利刃從他的頭頂削過,肖巖的心臟停跳的瞬間,有什麼在他的身後轟然倒下。

海茵的胸膛近在眼前,肖巖的耳朵緊緊貼在海因心跳的位置,對方的手掌牢固地扣住肖巖,那力度幾乎要將他壓進胸腔裡。

屬於海茵的男性氣息在肖巖的鼻間蔓延,沉穩中暗含張力。肖巖被按壓到無法呼吸,直到對方鬆開了手。

「搞什麼!這隻Level 1是怎麼爬上來的!」

原來是有只喪屍竟然爬上了岩山,肖巖差一點就被它咬斷肩膀。海茵的目光冷冷掃過所有人,目光中明顯的審視意味。

他們都太大意了,身為特種兵竟然等到喪屍接近自己才反應過來。但肖巖卻狐疑了起來,特種兵的聽力比普通人高出許多,按道理在喪屍攀爬山巖的時候他們就能感覺到,怎麼會……

難掩好奇的肖巖來到那隻喪屍的殘骸前,從背上的背包中掏出儀器取樣並且掃瞄這具喪屍的肢體,檢測得出的數據令肖巖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麗芙來到肖巖面前。

「數據顯示,它比一般的Level 1身體敏捷度要高出百分之五……我必須將這個數據傳遞回夏爾的中央科學院,Level 1很可能正在進化。你們以後執行任務必須要小心!」

麗芙微微愣了愣,隨後望向所有特種兵,「喂!大家都聽清楚了沒!」

「知道了!」

肖巖暗自嚥下口水,剛才那隻喪屍襲擊自己的時候,馬克根本趕不過來,如果不是海茵,他的腦袋已經不在自己的肩膀上了。

「我們走。」海茵的臉上仍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穩步跨入飛行器的駕駛艙。

整個機艙安靜的要命,所有特種兵都在反省自己的疏失。還好這只是一場例行巡航,如果是戰鬥,他們竟然無法發現喪屍的接近,將會造成致命的打擊。

過了沒多久,肖巖身旁的馬克有些耐不住了,他用手肘蹭了蹭肖巖,「喂,以後你就做我們部隊專屬的技術兵吧!」

「為什麼?」肖巖不明白馬克怎麼忽然這麼說,畢竟技術兵的委派要通過中央科學院,一定還有其他更加優秀並且有實戰經驗的研究員。

「你想想我們第一次去核電站執行任務的時候,你不過親了老大一下,老大差點沒殺了你。可現在呢,滑繩的時候老大不但親自帶著你,剛才還那麼保護你,老大已經承認你是我們中的一員了,以後就跟著我們混吧!」

其他特種兵忽然紛紛響應:「就是啊!研究院多無聊啊!」

「聽說那裡都是一些怪人!什麼對著空氣說話的!還有把自己的研究助理鎖在反應器裡差點沒出人命的!」

「是啊,趁你還沒成為神經病之前還是和我們在一起吧!」肖巖看向麗芙,對方不說話只是抿著嘴笑。

他真沒想到自己在海茵的部隊裡竟然會這麼有人氣!當他們回到基地,就看見沈冰上校怒氣騰騰快步走到海茵面前。

「你覺得你在做什麼!」特種兵們望了過來,不明就以。海茵仍舊坐在駕駛席上一動不動,任由沈冰跨入駕駛艙。

「你明明知道夏爾已經對……」沈冰的視線落在肖巖的臉上,但很快目光又別了過去。肖巖隱隱感覺沈冰的怒意應該與自己有關。

「肖巖,你是不是傳送了一份關於喪屍的數據去夏爾的中央科學院?」沈冰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穩的語氣問肖巖。

「是的,上校。」

「科學院要求你做一份分析報告,明天早上九點之前上交。」

「……什麼?」他只是個在一線的學員,頂多也就是傳送數據,分析什麼的應該是研究員做的啊。

「就算是預備役,難道你不明白軍令只說一遍的道理嗎?你現在還有空在這裡發呆嗎?」

「是!上校!」肖巖看出來沈冰想要支開自己,於是離開機艙,一個聯絡官帶著他離開。此時的駕駛艙內,只有沈冰與海茵•伯頓。


*肖巖:馬克,馬克,你知不知道上校把野櫻桃送給麗芙是什麼意思?

馬克:什麼意思啊?

肖巖:就是「珍惜」的意思啊!

馬克:……我不開心,我爭不過老大……

麗芙:肖巖,你確定野櫻桃是送給我的嗎?


32、 …

「肖巖雖然是學員,但是夏爾已經對我下達了務必要將他移送回中央科學院的命令!他的大腦速度達到三億兆,已經引起上層關注!可是你竟然就這樣帶著他到基地外面!如果出了事……」

「既然他這麼重要,基地被地導襲擊的時候,卻沒有人想起保護他去避難通道。」

海茵站起來,比沈冰高出半個頭的身高此時極富有壓迫感,「還有,我既然帶他出去,就能把他帶回來。」

沈冰的目光呆愣著追隨海茵的背影,直到他離開停機通道,沈冰才惡狠狠呼出一口氣來,

「這傢伙!真他媽的……」

此時的肖巖來到了一間地下研究室,他從那隻喪屍身上取得的數據被全部導入終端。

肖巖呼出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在軍部的研究室裡使用終端。大腦連入數據庫的瞬間,彷彿墜入一整片海洋。

不愧是專業配置,終端的反應及處理速度很快,和學院裡授課用的研究室完全不同。

因為這裡只有一隻喪屍的數據,無法在量化基礎上進行研究,於是他根據現有的資料做出猜想之後,就將自己十分具有隨意性的報告上交了,反正他也不指望有誰會認真看他的東西。

第二天,夏爾派出的運輸機平安抵達14號基地,而沈冰也發出請求,將編制外人員送回夏亞,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復。

肖巖也在這次返回夏爾的編制中,與其他人不同,他搭乘的是特殊任務部隊的飛行器。機艙裡的特種兵閉目養神,只有肖巖望著窗外。

他們正飛行過一片沙漠地帶,沙丘在風中宛如延綿起伏的海浪,不斷變換著線條和姿態。

「對於外面的世界,你總是一副看不夠的模樣。離開夏爾,你好幾次差點丟掉性命,還以為你會和其他學員一樣想著縮回去呢!」麗芙說。

「所有嚮往,都要付出代價。」肖巖瞇起眼睛,流沙滑落,隱隱可以看見匍匐在其間的喪屍。

兩百多年來,這些喪屍不曾自然消亡,是因為它們不斷從自然界獲取熱量轉化為自身的能量,沙漠經受日光直射,是獲取熱量最佳地點。從前人類避之不及的荒涼之地反倒成為了喪屍的天堂。

肖巖有些睏倦睡著了,當他再度醒來時,已經到達了夏爾城。他跟著麗芙走出飛行器,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面無表情的凱西。

他的背脊筆挺,目光中的肅然與沈冰極其相似,肩章顯示他已經是中校了。肖巖不由得恨到牙癢癢,這傢伙明明就是個小孩,已經學會擺架子了。

凱西來到海茵•伯頓面前,行了一個十分有力度的軍禮,「伯頓上校,我是來自中央科學院的凱西中校,奉命將學員肖巖帶回!」海茵淡然轉身,沒有看肖巖一眼。

麗芙拍了拍肖巖的肩膀,小聲道:「歡迎回到籠子裡。」

露出認命的表情,肖巖跟在凱西的身後,這一次他進入了僅供A級研究人員進入的電梯。電梯一路向下,肖巖有一種他們即將橫穿地球核心的錯覺。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肖巖的眉頭皺起。

他本以為凱西不冷不熱的態度只是因為他正處於工作狀態,但現在肖巖覺得不只是這麼回事。

「測試。」

「測試?你還不死心?我的腦子就是這樣,我沒有你那麼聰明!凱西!」

「你確實不怎麼聰明,總是拿自己的命來玩!」凱西的嗓音壓得很低,咬牙切齒。

肖巖趕緊閉上了嘴巴,凱西生氣的時候,自己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他們來到一個特別的實驗室,實驗室的中央是一個密閉反應槽,而實驗室的上層是反應觀察台。

「坐下吧。」凱西揚了揚下巴。

「你……要測試什麼?」

肖巖知道反應觀察台上有人正看著他們,可是自己卻看不見對方。這個測試絕對不只是測驗肖巖有沒有能力成為A級研究員。

反應槽中,一個人緩緩上升,她驚恐地拍打著玻璃,當她與肖巖的視線相對時,眼淚驟然落下,從她的口型,肖巖知道她喊著的是「救救我」。

「莉莉!莉莉你怎麼會在這裡!打開它!」

「學員肖巖,請注意你的語氣。我是中校,而你只是學員,你對我沒有發出命令的資格。」
凱西冷淡地繞著反應槽轉了一圈。

「我們從彗星病毒中從提取了一段基因鏈,合成了一種新的病毒,製作成了生化武器。莉莉正好可以作為這種生化武器的實驗活體。」

「你說什麼?實驗活體?你瘋了嗎?」肖巖一把拉過凱西的衣領,而凱西的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過。

「是你逼我的。你聽清楚,從實驗開始,你將有十分鐘的時間將莉莉從反應槽中救出。前五分鐘,毒氣會攻擊莉莉的大腦神經,令她失去肢體活動能力,兩分鐘後,她的細胞將失去合成氧氣的能力,從第七分鐘開始她將逐漸走向死亡,十分鐘之後,她將成為——喪屍。」凱西一字一句極為平靜,彷彿正在向學員解釋研究步驟的教授。

「凱西!你他媽發的什麼瘋!」肖巖的拳頭就要砸在凱西的臉上,對方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等到她成為喪屍之後,我們將對她進行一系列研究,比如切開她的身體研究她的癒合能力計算癒合時間,是否能以她作為溫床培育新品種的病毒……」

「夠了!不要再說了!放她出來!」肖巖的眼睛紅了,額角的青筋幾乎要爆裂。

「能放她出來的,不是我,而是你。」凱西將終端連接器遞送到肖巖的面前。

「你有十分鐘的時間完成這個病毒基因鏈的解碼,合成分解病毒的疫苗注入反應槽。」

肖巖沒有伸手去接,凱西揚起眉梢,「實驗倒計時開始。我不在乎你繼續浪費她的時間。」
這根本別無選擇!

肖巖從沒有想過一直任性像個孩子的凱西會為了實驗無所不用其極!一把拉過連接器,肖巖被迫開始了思考。

混合了病毒的霧氣已經注入反應槽,莉莉拍打著玻璃壁,無助而恐懼。

肖巖的大腦迅速開始分析,這串病毒的基因鏈縱橫交錯,肖巖不僅僅要進行運算,還要分析每一段基因鏈與人體結合之後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訊息與數據在他的腦海中飛馳而過,他要在汪洋大海裡抓住一根救命的針。莉莉已經無力地沿著反應槽坐了下去,雙手垂落。

儀器顯示,她的大腦反應正在急速降低,兩分鐘後呼吸機能正趨於零。快一點!再快一點!到底要怎樣分解這個病毒!

肖巖拚命地思考著,他發誓這一輩子他的大腦從沒有如此辛苦過。冷汗從額角落下,背脊也被汗濕,冷靜!絕對不能慌亂!一旦失去思考的方向,就絕對找不到出口了!

除了分解,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比如……代謝。終於,在蒼茫大海中他抓住了那一條救命的訊息。下一秒,反應槽中某種氣體湧入,蔓延著將莉莉覆蓋。

肖巖深深吸了一口氣,瞪大了眼睛看著反應螢幕。她的大腦開始波動,被遏制氧氣製造功能細胞正緩慢恢復活性。

「你成功了,八分二十四秒,比我設定給你的時間還快了一分三十六秒。」凱西的聲音彷彿冰冷的機器。

肖巖緩緩摘下連接器,閉上眼睛仰頭呼出一口氣來。

「為什麼要騙我?」

「我騙了你什麼?」

「你要我分析的病毒是真的,但是你注入反應槽中的卻是普通的麻醉類藥物。你根本沒打算用莉莉做活體實驗。」

「……你怎麼知道……」

「我試著入侵了反應系統,分析了氣霧的成分。」

凱西愣住了,誰都想不到肖巖不但製造出了分解疫苗而且還入侵反應系統。

「因為你喜歡她,不是嗎?我只有用她才能讓你全力以赴地面對這場測試。」

凱西的聲音很低,似乎隱忍的十分辛苦,他強裝冰冷的眼睛裡湧起一片水色。這傢伙一直都是喜怒形於色,如今在肖巖面前裝冷扮酷終於要破功了。

「誰告訴你我喜歡莉莉?」

「她在回來夏爾的飛行器上到處說你為了守護在她的身邊,明明可以跟著海茵•伯頓離開卻選擇留下!這個女人讓你差點被喪屍殺了!你還說自己不喜歡她?」

「她是女人!我是男人!一個男人丟下女人逃走了是多麼羞恥的事情!況且……如果當時留在那裡的人是你,我也會做同樣地事情!」說完這段話,肖巖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怎麼好像自己像是被女友抓住有了外遇的男人,現在正在拚命解釋?凱西的臉上揚起一抹笑,這臭屁的傢伙明明開心的要死還一副拉上天的表情。

「這個……測試到底有什麼目的?」


*肖巖:凱西,你這樣子沒有特種兵會喜歡你的。

凱西:你看我需要特種兵喜歡嗎?

肖巖:你這樣子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凱西:你嫌命長嗎?


33、 …

肖巖抬頭環顧四周,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正看著他。

「能有什麼目的?如果不給你壓力,你是絕對不會對測試全力以赴的!我向上層做出了申請,如果這一次你的測試達到了A級水準,就來做我的研究助理!」

「真的是這樣?」肖巖表示深切地懷疑。

「不然呢?在我身邊至少有我看著你!如果放任你出去做什麼實地考察,我每天都要心驚膽顫!」凱西的表情無比認真。

肖巖嘆了口氣,是啊,對於這個朋友自己是十分不負責任的。明明知道對方一直擔心的是什麼,卻還總是做一些讓對方不放心的事情。

「別生我的氣……我只有你一個朋友……我只是不想你再去危險的地方了……」

凱西低下腦袋,無論被外面的人如何稱呼為天才,又或者表現出強勢高傲的模樣,他始終是一個少年而已。

在這個冰冷的研究中心,他被當做成人來對待,但是有多少人記得,他只是個孩子而已。肖巖輕輕抱著他,拍著他的後背。

「好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當我被人嘲笑是廢柴的時候,只有你會挺身站在我的面前。」

大不了這一次通過A級測試,就真的去做凱西的研究助理,而且自己現在不是迫切地希望能夠從事研究工作接觸關於X病毒的訊息嗎,凱西擁有的一定是最精尖的研究設備和最機密的數據。

此時,凱西的下巴靠在肖巖的肩膀上,雙眼掠起一絲狡黠,唇角的凹陷深邃難測。上交了測試數據,莉莉也被送去醫療護理室,肖巖伸了個懶腰。

「我餓了,去吃點東西吧!」

「你這傢伙怎麼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測試結果?」

「有什麼好關心的?如果我被派來做你的助理,那我就是A級菁英。如果我又被派去做實地調查了,那我還是個B級廢柴。」

「你還真是淡定!那莉莉呢!你真的不喜歡她?記得每次在學院裡看見她經過,你就一直盯著她的胸猛看!」

「這是男人的天性!況且追逐美好的事物是人類的本能!」肖巖與凱西離開了這間實驗室。

觀察室裡,一個身著軍裝的男子站立在玻璃前。

「報告,測試結果出來了。」

「他的等級評估是什麼?」

「A級水準。」

「大腦接入終端的速度呢?」

「三億兆速,與14號基地傳送的數據相符。」男子托著下巴深思。

「沈冰的接入速度也只是兩億六千兆啊。」

「閣下……是否需要提升肖巖的學員等級?」

「當然不能。既然我們已經知道潮湧組織攻擊研究用飛行器的目的是為了獲得研究人員的大腦,如果他們知道肖巖的研究等級以及終端接入速度,就一定會把他當做目標。通知中央研究院,將肖巖的研究等級保持不變,安全等級上升為A級,對他實行全日制保護。」

「那麼凱西中校的請求呢?」

「批准。讓肖巖待在安全等級最為嚴格的研究院裡,也是對他的保護。」

「是!聽說……您審閱了肖巖對於那隻變異Level 1的研究報告?」

「是啊,十分大膽有趣的猜想。」

「中央科學院的研究主管們都覺得他的報告太離譜,完全都是猜想,沒有任何理論論和數據支撐,完全沒有去驗證的必要。」

「所有研究都是從猜想開始。比如幾百年前伽利略的日心說,牛頓的萬有引力甚至於病毒學之父康斯坦丁的病毒變異論,都是從猜想開始。每一個猜想都天馬行空難以被接受,但最後卻被驗證成為科學經典。也許,肖巖會成為下一個經典呢?這個世界最精彩的地方就在於一個你完全看不起眼的人物某時某刻忽然讓你所理解接受的一切天翻地覆。」

肖巖的這頓晚餐吃的十分豐盛,畢竟14號基地因為補給問題,所有食物都是定額,肖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敞開胸懷大吃一頓了。

想起還留在那裡的沈冰,肖巖摸了摸鼻頭,心想看來上校也未必過得比學員安樂啊!

「又在瞎想些什麼呢!」凱西的手指在肖巖的臉頰上戳了戳。

「一些得意的事情。」肖巖眨了眨眼睛。

「什麼事讓你得意?」凱西撐著上身,不斷傾向肖巖,直到那雙漂亮宛如綠寶石的雙眼近在肖巖的面前。

明明是含笑的表情,一如既往孩子氣的任性,可是在那身軍裝的包裹之下,隱隱散發出侵略性。

「沒……什麼……」肖巖下意識向後仰,後背貼在椅子上。

「騙人,是不是又在想莉莉了?」凱西眉梢一挑,眸子沉冷下去。

「喂!如果你不提起她我根本壓根沒想到!」

「如果你沒想過莉莉的事情,那麼海茵•伯頓呢?」凱西撐著下巴看著肖巖,那種和玩笑全然不同的壓迫感令肖巖微微一震。

「……伯頓上校怎麼了?」肖巖沒想到凱西怎麼會突然提起海茵。

「他的部隊很快就要出一個任務,科學院的領導者艾維爾中將派出了一個少校為他們做技術支援,你知道他的隊員說什麼嗎?」凱西頓了頓,看進肖巖的眼睛裡,「他們說除了你這隻小菜鳥,他們不需要其他拖後腿的技術兵。」

肖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笑了起來:「沒想到我的評價真這麼高啊!」

「你還笑!我本來以為海茵•伯頓會管著他的人,誰知道他竟然一句話都沒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他和自己的部下想法是一樣的!還好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都不支持你離開夏爾,不然你又要跟著那群傢伙出去腥風血雨!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夠玩?」

肖巖張了張嘴,他想說只要和海茵•伯頓在一起,他有預感無論發生什麼他都能平安回來。相反在這個沒有海茵的地下城市,他的思想隱隱都要不安。

「好了,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能和海茵•伯頓的部隊保持距離,我不想我的研究進行到最為重要的部分而我的助手卻被人抓出去對付喪屍!」

「你想太多了。」肖巖低下頭繼續吃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回到夏爾,總覺得凱西有什麼和從前不同了。

「很好,如果被我知道你還惦記著那個讓你差點沒命的女人或者想著去外面,我就把你的腦袋扭下來做收藏品,擺在我的辦公桌上,每天只要我想看就能看見你。怎樣?」

凱西瞇著眼睛笑著,十分可愛的模樣。肖巖卻覺得不寒而慄,差點沒從椅背上摔下來。

晚餐之後,肖巖與凱西回到各自的公寓。B級學員的公寓是聯排宿舍,空間也小的可憐,剛好夠放下一張床和一套終端設備。

肖巖是不在乎這些的,畢竟宿舍只是個睡覺的地方,況且只要接入終端肖巖就能在網遊中度過所有的閒暇時光,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網癮。

當他來到公寓樓下,大門前的陰影下站立著幾個人,他們身著軍裝,但是衣領卻開著,看氣質明顯不是研究院的技術兵,倒像是軍政處的。

這是肖巖最嫌惡的部門,沒有什麼作為卻一股官僚作風。礙眼的傢伙自然是當做沒看見,肖巖來到公寓門口正要以指紋進入,軍政處的就靠了過來將他圍住,眼神中虎視眈眈,毫無善意。肖巖警戒了起來。

「你就是肖巖?」為首的軍官推了肖巖一把,惡聲惡氣地說:「怎麼不回話?」

論武力,肖巖自知就是一個蠢笨的菜鳥,他在心中思考著如何將他們引開。

「就是他!這傢伙就是肖巖!我想起來了,今天從飛行器上下來的時候我見過他!」

肖巖心裡一涼,正要拔腿逃跑,衣領被拉住,摔回在牆上。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一個拳頭砸下來,頓時頭暈眼花,嘴巴裡湧起血腥味道。

他媽的!這到底怎麼回事!在外面他被喪屍追著咬,回了夏爾又被人追著打!

「問你話還敢不回答!揍死這傢伙!」幾個拳頭落了下來,肖巖無處閃躲,只能抱著腦袋蹲下。

沉重的拳頭落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除了疼痛,肖巖心中無比氣憤。他被打到疼的厲害。

自從進入科學院之後,他被A級學員無數次地嘲笑過廢柴,但被人這麼莫名其妙地暴打,還是第一次。就算再懶散,對無所謂的面子從不看重,但肖巖的骨子裡還是有血性的。

「你們有本事就把我的腦袋打爆!否則我一定會去軍紀處告你們!」

肖巖的話音剛落,為首的那個揪著他的頭髮猛然按在牆上,看著他的臉被擠壓到扭曲,露出得意的笑容,揚高了嗓音說:「小子?你還想去軍紀處告我們?看來你還真不知道為什麼挨揍!我們就是替軍紀處的丹澤爾少校來教訓你!」

聽到此,肖巖總算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丹澤爾少校一直在追求莉莉,甚至承諾她只要答應他的求婚,就算莉莉無法晉陞至A級研究員也能從事後勤工作不用離開夏爾,但莉莉拒絕了他。

肖巖最看不起的就是這樣的男人,被女人拒絕傷害了自尊,就遷怒不相干的人。

「那就麻煩你轉告丹澤爾少校……請問當莉莉被喪屍追逐著逃命的時候……尊敬的丹澤爾少校在哪裡?」

肖巖扯起唇角,嘲諷地一笑。儘管現在狼狽不堪,說句話嘴巴裡都在痛,可是對於自己厭惡的,他從來都忍不住。

「你小子找死!」又是一拳打向肖巖的腹部,下意識肖巖伸出手來握住對方的拳頭,腦海中浮現出海茵•伯頓的身影。

他抬起膝蓋,猛然頂向對方。那軍官沒有想到肖巖竟然會反抗,根本沒有防備,被頂得將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另外兩人傻了眼,隨即憤怒地將拳頭揮向肖巖。此時的肖巖已經冷靜了下來,左躲右閃,尋找著逃離的機會。

軍政處的人畢竟受過系統的格鬥訓練,很快一人擒住肖巖,另一人就要對他施以拳腳。

「踩住他的膝蓋向後仰,他就會失去重心。」冰冷的聲音沿著空氣鋪陳開來,從肖巖的耳畔湧入思緒深處。

肖巖猛然騰起,雙腳踩在扼住自己那傢伙的膝蓋上,猛然向後,對方果然失去重心,向後摔倒的瞬間,肖巖踢向對面正要揮拳揍自己的傢伙。

得到自由的肖巖趕緊爬起,趁著那兩人還沒回神,離開了他們的攻擊範圍。回過神來,就看見面容冷峻而優雅的男子站立在路燈之下。肖巖呆呆地看著對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海……」海茵•伯頓信步向他走來,他的手掌驀然從肖巖耳邊穿過,那陣風拖拉著他的髮絲,而他的身後發出一聲悶哼。

肖巖以為海茵要扭斷的是自己的腦袋,心臟被捏緊,當他僵硬著回過頭,才發覺海茵的手掐在一個試圖偷襲肖巖的傢伙的脖子上,幾乎不費力氣,這傢伙就被拎了起來,整張臉瞬間漲紅,腳尖一點一點離開地面,眼中是面臨死亡的惶恐。另外兩個軍官看見這個情形都呆住了。

「你……你……你是誰!」他們怯懦著不敢上前。

海茵的眉頭微微蹙起,一把甩開手中的軍官,對方摔倒在地,捂著脖頸劇烈咳嗽了起來。

「勸你別多管閒事!否則我們告訴丹澤爾少校,他不會放過你!」海茵又向前行了兩步,不屑地拍了拍自己的肩章,筆挺的戰鬥服顯示他的身份。

「特……特殊任務部隊……」

「是個上校……」


*胖冬瓜:海茵,你的小寶貝被人欺負了哎。

海茵:下章就把他處理了。

胖冬瓜:我想也是,你不在的日子裡怎麼可能讓人對你的小寶貝心懷不軌呢。連你都沒把肖巖揍的青眼腫臉,這幫傢伙找死啊~

肖巖:我不是任何人的小寶貝……

瑪亞&麗芙&馬克:小寶貝別鬧!


34、 …

海茵輕蔑地目光垂落,嘴唇微張,聲音不大,每一字每一句卻宛如刀刃切割在神經之上。

「告訴丹澤爾少校——我海茵•伯頓等著他對我不客氣。」

果然,那三個傢伙張大了嘴巴,傻了。與海茵•伯頓為敵無異於得罪死神。他們爬起身來落荒而逃,那狼狽的情形讓肖巖有些不適應。

「……謝謝。」肖巖剛打算扯起唇角,全身上下到處疼得厲害,笑的比哭還難看。

「髒死了。」海茵的眉頭蹙起,肖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鼻血流的滿臉都是。

肖巖下意識就要用手背去擦,海茵的手指間夾著什麼東西輕輕按在了他的臉上。肩膀一顫,肖巖不自覺後退了半步,海茵的目光瞬間沉了下去。

他在生氣,因為自己很髒嗎?這傢伙就算自喪屍面前斬殺而過也是一塵不染的樣子,此刻的肖巖滿臉是血,他應該很嫌惡吧。

「我自己……來……」

肖巖的手指扣住對方手腕的瞬間,他後悔了。海茵會不會把他的手腕扭過去,他會不會再次脫臼?但對方只是鬆開了手。

肖巖這才發現,手中的是「拭刃」,軍部的高尖端納米研究成果,「拭刃」在擦拭劍刃時會以納米材料填補入劍刃的裂縫中,使劍刃更加鋒利。當然,這樣的東西造價也是十分高昂。
而海茵卻用它給肖巖擦鼻血……

「把頭仰起來。」清冷而簡短的聲音傳入肖巖耳中有了幾分莫名的溫度。

肖巖抬起了下巴,鼻子疼的厲害,這下好了,一會兒鼻子肯定腫起來,他連門都不用出了,本來還約好和幾個同期生一起去酒吧,他這會兒只怕一出現就會被人嘲笑成「聖誕節的紅鼻子麋鹿」。

仰了一會兒,脖子有點發酸,肖巖低下頭,沒想到鼻血又流了出來,趕緊用「拭刃」按住。再度對上海茵的目光,肖巖心中一陣震顫。他沒想到對方竟然還在這裡,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海茵的眼簾微垂,永遠令人察覺不出他的情緒,只是平日裡的鋒銳和冷漠在此刻被模糊了稜角般,肖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疼的眼睛發酸的原因。

海茵的手伸了過來,肖巖有一種後退的衝動,對方的手指掠過他的耳廓,托住了他的後腦,輕輕將他再度仰了起來,只是這一次,他不再覺得脖子難受,這個角度,他看不見海茵的眼睛,只知道對方的手指觸上了自己的下唇。

這樣的觸碰,肖巖下意識聳起了肩膀,他的嘴唇被撥開,肖巖的呼吸憋在喉間,他不斷在心中揣測著,海茵究竟要做什麼。

他感覺到某種氣息沿著他的唇縫進入口腔,逆襲入他的五臟六腑,要將他完全佔據。身體在震顫,肖巖知道海茵正靠向他。他簡直難以相信,對方竟然主動接近他。

溫熱的舌尖觸上肖巖上唇的瞬間,他以為自己腳下的地面正在搖晃崩潰。而當那片柔軟掠過他的齒關輕輕蹭上他的舌尖時,肖巖的心臟狂跳,血液不斷向下奔湧,腦海中一片蒼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兩人相觸的地方,他的一切失去控制,想要從對方那裡得到更多更多!

他下意識將舌尖頂了上去,對方卻極為迅速地撤離,肖巖控制不住自己追吻上去,對方卻猛然扣住了他的後腦阻止他繼續靠上前。

那瞬間肖巖睜開了眼睛,他與海茵一成不變的目光相觸的瞬間,在他的瞳孔中看見某種隱忍多時幾欲崩塌的東西。

只是這種情緒一閃而過,肖巖甚至沒有任何探究的時間。海茵的手離開了肖巖的後腦,失去支撐的那一刻,他的心臟莫名空了起來。

「上校!我們走吧!」麗芙清亮的聲音響起,肖巖掠過海茵的肩膀看見她從某個公寓中走出來。

「跟你弟弟告別了嗎?」海茵側過身去。

「是的!」麗芙看見肖巖的瞬間露出不知該笑還是該怒的表情,「我的老天,才十幾個小時沒見到你,你怎麼又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樣子!怎麼都是血?」

「呵呵……」肖巖仍舊沒有從與海茵的接觸中回過神來,那是一個近乎親吻的觸碰,對於肖巖來說等同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哎?已經癒合了嗎?」麗芙掰過肖巖的臉,仔細看了看。

那一刻肖巖忽然發現腫痛的發麻的感覺全部消失了,鼻腔的流血也止住了,就連被揍了的地方也不再疼痛。是X病毒,肖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海茵舔上自己的目的是什麼。

就像那一次他扭傷腳踝,躺在地上,海茵用草葉沾了自己的唾液餵給了肖巖,只不過這一次肖巖是通過直接接觸獲取了X病毒。

麗芙在那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肖巖看向海茵時,對方留給他的只剩下背影。孤絕的,彷彿與肖巖屬於不同的世界。

麗芙無奈地搖了搖頭,「總覺得你是個災難體,你搭乘的飛行器會遭遇阻斷者入侵,你進入的基地會被導彈空襲,就連回到了夏爾你也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被你這麼一說,好像真是。你來這裡和你弟弟告別,你們部隊是又要去到什麼地方了嗎?」

「我們要去亞馬遜!聽過那個地方嗎?」

肖巖的心臟為之一振,「亞馬遜?兩百多年前那裡可是非常複雜的生物圈!我可以去嗎?」

麗芙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是去那裡做資源調查。等你什麼時候能殺死喪屍了再說吧!」

肖巖心中湧起一抹落寞,「是啊……」

如果他的測評結果到達了A,就要進入科學院做凱西的助手了,真的成為了籠中鳥。

「看吧,老大對你真的挺好的。」

麗芙眨了眨眼睛,她對肖巖沒有任何調侃的意味,只是說出事實而已。麗芙很輕易就猜到肖巖流了這麼多血卻能在短時間內所有傷處瘀腫都消失的原因。

這讓肖巖一顆忐忑莫名的心平靜了下來。這就是特殊任務部隊體內的X病毒,如果是直接將病毒注入血液,會強化個方面體能包括癒合能力,但卻會消耗壽命。

而海茵的舌尖觸上肖巖時,經過他身體代謝衰減了強度的X病毒進入肖巖體內,短暫地提高了他的癒合能力,同時X病毒也是令人難以抗拒的催情劑,這也是肖巖對海茵那短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的觸碰沒有絲毫招架之力的原因。

夏爾的病毒學之父康斯坦丁所說,最可怕的病毒往往也有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溫柔之處,癒合能力大概就是X病毒的溫柔之處吧。

不可否認,這是目前為止肖巖經歷過最溫柔也是最銷魂的一吻,雖然它壓根不能撐得上是一個吻。

只是當他對上不遠處海茵•伯頓的目光時,他的呼吸彷彿被冰凍在胸腔之中,所有的旖旎心情瞬間支離破碎。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對海茵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瘋狂的親吻,致命的力度,和剛才近乎溫柔的姿態天差地別。

肖巖不是很明白,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傳說中的人物頻繁地甚至超出預料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裡?

這一天的夜晚,丹澤爾少校帶著一身酒精氣息回到了自己的軍官公寓。燈光自動亮起,他搖晃著走向自己那張寬大舒適的床,隱約間,似乎看見有人端坐在沙發前。

他瞇起眼睛看著對方,那是一張極度精緻而絕美的容顏,丹澤爾扯出一抹輕浮的笑容,

「嘿,親愛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焦距不清,他無法與對方的視線相觸,但是他確定,對方有著一雙輪廓十分優美的眼睛。只是對方始終一言不發,甚至連動都沒有動過。

「別這樣冷淡,我……我喜歡熱情的女人……」

丹澤爾伸出手,試圖勾起對方的下巴。就在即將觸上對方肌膚的瞬間,他的手指被「卡嚓」一聲扭斷,丹澤爾疼痛欲絕的叫喊聲在公寓裡徘徊。

「我有三件事情需要你記住。」男人冰冷的聲音壓迫著空氣傳來,丹澤爾憤怒地掙扎著。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軍紀處的丹澤爾少校!不要讓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一定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男人不為所動,只聽見「喀啦」一聲,丹澤爾的手腕脫臼了。

「啊——」

這一次丹澤爾徹底清醒,體內的酒精彷彿瞬間蒸發了一般,背脊一片冷汗直流。他終於看清楚了對方的眼睛,無情、漠然以及殺意。黑色的戰鬥服,修長矯健的身軀,哪怕是折斷自己的手臂也仍舊優雅到高不可攀。

「第一件,我不允許任何人碰我。」說完,丹澤爾少校的肩膀被卸了下來。

「啊——」

「記住了嗎?」他根本無法說話,只能狼狽地點頭。

「第二件,我是海茵•伯頓,沒人能讓我死的難看。」

丹澤爾少校徹底傻了,這個如同神祇般的男人竟然是海茵•伯頓?為什麼海茵•伯頓會出現在他的公寓裡?

「第三件,也是最後一件。如果你以任何名義讓肖巖流血,哪怕是感覺到一點點疼痛,我扭斷的將是你的腦袋。」

「肖……巖……」丹澤爾少校在無與倫比的痛苦中回憶著這個名字。

這傢伙不正是和自己一起爭搶莉莉的B級學員嗎?幾個軍政部的朋友曾經說過要去修理他,難道他們真的做了?

「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伯頓上校……求你放開……啊——」

丹澤爾少校發出更加慘烈的叫聲,他的另一隻手臂被扭脫臼了。

「這是為了讓你記得清楚一些。」

海茵•伯頓鬆開手,丹澤爾少校彷彿被丟棄的垃圾落在地方,他嚎叫著,滿臉鼻涕眼淚。海茵走出了他的公寓,門外兩個軍紀處的官員正等待著。

「伯頓上校,請問您與丹澤爾少校的談話結束了嗎?我們還需要帶他去接受軍紀處的審問。」海茵微微點了點頭,側身離去。兩名軍官看著他的背影,不著痕跡吸了一口氣。

肖巖的調令在第二天清早下達,他來到凱西的研究室報到。現在的凱西,已經獨當一面,他的名下有三個病毒研究項目,十二個A級研究員組成的小隊聽他調遣。

當肖巖在凱西面前行了個標準化的軍禮時,如同他所料的,這些研究員看著他的目光是極為複雜的。

他的研究級別仍舊是B級,因此成為了整個中央科學院中議論紛紛的對象。已經有不少人對凱西非議,說這位年輕的中校把研究室當做家家酒,而肖巖就是陪著他玩的保姆。

但是凱西對待肖巖的態度完全公式化,無論是發出指令還是研究任務的分配都一視同仁。

肖巖知道,就算自己再無所謂也不能讓凱西丟臉,他沒有想過要提出什麼新穎的見解,他只想表現的像個合格的研究員。

看著他認真處理數據的身影,凱西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一天的研究結束,肖巖走出研究室,前面是兩個正在行走中的研究員談論著什麼。

「聽說軍紀處的丹澤爾少校被降職了!」

「出什麼事了?」

「他不知道做了什麼惹怒了海茵•伯頓!他的手臂還有雙腿都被海茵•伯頓扭斷了!」

「這個丹澤爾平日裡已經夠囂張了!總算有人治一治他!不過真奇怪,海茵•伯頓向來很少和特殊任務部隊以外的部門有交集,怎麼會和丹澤爾起衝突呢?而且丹澤爾被修理了就算了,還被降職?」

「丹澤爾除了會拍馬屁,還會做什麼?可是海茵•伯頓卻是不可替代的!他的部隊可是戰功赫赫!」

肖巖眨了眨眼睛,麗芙不是說他們要出任務嗎?按道理應該沒有時間去找丹澤爾的麻煩?丹澤爾也不是個傻瓜,自己往海茵•伯頓的槍口上撞。

只能說一切都是命運,對於丹澤爾這種一點都不光明磊落的男人,肖巖是不會有半分同情的。就在此時,兩名軍官來到了肖巖的面前。

「你好,我們是管理委員會的軍官,請問你是肖巖嗎?」


*肖巖:麗芙!他們都說我和伯頓上校接吻了,這也算接吻嗎?

麗芙:舌頭都伸進去了,你還想怎樣?

肖巖:馬克!這也算接吻嗎?

馬克:我會向老大提出建議,下次親的時間長點。

肖巖:……瑪亞,他們都說我和上校接吻了……

瑪亞:……如果這都不算吻,還有什麼可追求?


35、 …

「我是。」

又出了什麼問題?最近事情不斷,再這麼折騰下去,他就要開始狂躁了。其中一個軍官抬起手腕,露出了一柄納米植入槍。

「你們要做什麼?」凱西趕了過來,握住肖巖的手。

「別緊張肖巖,所有在這裡的研究員都會被植入芯片!前兩天我也被植入了,為了監測我們的心跳、脈搏等身體特徵,也是為了方便軍部追蹤我們的行蹤,保護我們的安全!」

什麼監測身體特徵保護安全?明明就是要把他們都監視起來。

「您不會感覺到疼痛的。」

肖巖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一聲悶響,頸間酥麻的感覺蔓延到心臟,而芯片植入已經結束了。這樣,他就真的被徹底監視器了。

「肖巖?」凱西扯了扯肖巖的袖子。

「凱西,我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軍部給每個研究員植入芯片的?」

「都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的。」

「半個月前嗎?」也是半個月前,沈冰從肖巖的腦海中提取到關於潮湧的訊息。

看來這條訊息一定和中央研究院有關,難道說是研究員裡混入了潮湧的間諜,所以要用這種方式掌握所有研究人員的動向?

「肖巖,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凱西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但是肖巖真的很好奇那條訊息到底是什麼。如果可以,他真想解讀自己的大腦。

「餓了嗎?去餐廳吧。」凱西笑著拉起肖巖的手腕,提起吃的東西,他的孩子心性暴露無遺。

「是嗎?餐廳裡也有兒童套餐?」

「兒童套餐?給誰吃的?」凱西一副不明就以的樣子。

肖巖趕緊快步向前,「給你吃的!」

「好啊!肖巖!你死定了!」凱西揮舞著拳頭追趕上來。

別看這傢伙身高不如自己,可是力氣卻大的很,肖巖趕緊往前衝。回頭看凱西漲紅了的臉,心裡真是舒爽啊!

還沒來得及回頭,胸膛猛然撞上了某個人。肖巖差點跌坐在地,手臂被對方牢牢握住,他抬頭的瞬間,對上一雙戲謔的雙眼。

「喲。」狹長的眼部輪廓有幾分莫名的挑逗意味,左眼眼角的那顆痣更顯得風流不羈。白皙如同潔玉的膚色,讓人挪不開眼睛。

此時,肖巖才發覺對方身上的並不是白色的研究服,而是黑色的作戰衣。

「特殊任務部隊?」

「是啊。」對方的眉眼輕垂,更加撩動心扉,他的手指捏著肖巖的下巴,彷彿逗弄自己的寵物,「走路要小心哦。」

下一秒,肖巖被凱西拉到了身後,原本稚氣的臉龐瞬間嚴肅了起來。

「你好,沃利斯中校。」

「嗨,凱西,你還是那麼可愛,像一朵帶刺的玫瑰。」

沃利斯中校?肖巖難以置信地看向對方。簡•沃利斯,特殊任務部隊中與海茵•伯頓齊名的殺戮高手。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是海茵•伯頓接受X病毒的第八年,按照這種病毒對人體造成的負擔,海茵很有可能在未來的兩年內體能被耗盡並且步入衰竭,而簡•沃利斯是軍部內定海茵的繼任者。這個彷彿沒有經歷過日曬和血腥的男子竟然是簡•沃利斯?

「感謝你對我們研究的支持。」凱西恢復了公式化的口吻。

「凱西,你太客氣了。如果X-病毒研究成功,我們這些特種兵都能活的久一點,也能瘋的久一點——不是嗎?」

簡•沃利斯傾下身來,那姿勢簡直要吻上凱西,凱西緊緊握著肖巖的手腕,拉著他向後退了半步,離開對方的氣息範圍。

「我和我的助手要去吃午餐了,下午見,沃利斯中校。」凱西拉著肖巖與簡擦身而過。

「你可以叫我簡,我們每個月都要見面!」簡的聲音遠遠傳來,凱西的臉色卻越來越臭。

「怎麼了?」肖巖很少見到凱西對任何人表現出這麼明顯的敵意。

「以後見到簡•沃利斯,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

「我們每個月需要從這傢伙身上採集一次血樣,用來觀察X病毒給人體帶來的衰竭率,而每個月這裡都有研究員成為他的一夜情對象!」

「啊?這裡的女研究員不多啊!美女就更少了!這樣他都看得上?」

肖巖十分欽佩簡•沃利斯的品味,特殊任務部隊的果然就是不一樣啊!最重要的是,所有研究員都是以冷靜著稱,難道他們沒有想過一旦和特種兵上了床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不過,這也不是能怪這些研究員,想想當初自己被瑪亞引誘的時候,全無招架之力,更不用說從外表來看,簡•沃利斯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如果他只是個普通軍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蜂擁而上。

「他感興趣的是男人!」凱西咬牙切齒地回答。

「哈?」肖巖露出呆傻的表情。

「你沒在這裡聽過關於簡•沃利斯的傳言嗎?」

「什麼傳言?」

「被他睡過的男人從此以後都會不舉!」

「什麼?」肖巖更傻了,「這是X病毒帶來生物變異嗎?我怎麼沒在數據庫裡看到過?」

凱西用看怪物的表情看著肖巖,「這是傳言!我是在警告你遠離他!你連重點都理解不了嗎?」

肖巖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X病毒真那麼可怕呢!」

凱西摀住自己的額頭,「我曾經以為你很聰明……原來蠢的人是我!」

這天下午,凱西的研究室忙碌了起來,因為要對簡•沃利斯身體的各項指標進行檢測,所有研究助理們一臉嚴肅,不斷滑動著全息顯示螢幕上的數據。

簡躺在平台上,他的身體將經過掃瞄器,數據被傳遞入系統。所有研究員們都關注自己的投影螢幕,只有肖巖靠著牆悠閒地站在那裡。

「嘿,我見過你,那天你和可愛的凱西在一起。」

簡的聲音很醇厚,與海茵毫無感情波瀾的漠然全然不同。但肖巖不會傻到以為這個男人和他的外表看起來一樣無害,甚至於極度危險。

肖巖笑了笑,剛才進入研究室的時候凱西才嚴厲地命令過他不許與簡•沃利斯說一句話也不許看他一眼,這傢伙就開始搭茬了,或許在這麼多研究員裡自己是唯一的新面孔,又或者當天凱西流露出對他的保護引起了簡•沃利斯的興趣,但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肖巖都沒有和對方發生交集的想法。

「為什麼每個人都很忙,你卻這麼悠閒。這是凱西給你的特權嗎?」

肖巖的眉頭抖了抖,這傢伙還真懂得挑撥,本來自己在這裡就身份尷尬,他還故意說出這樣的話!有點後悔沒和凱西一起待在觀察室裡了。

「你對X病毒瞭解多少?你相信凱西能研究出X-嗎?」你不說話會死嗎?肖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凱西是不是喜歡你?看他擋在你面前的樣子簡直就像要保護自己所有物不被侵佔的小野獸,真是很可愛啊!」再不閉嘴我就用強力膠封上你的嘴巴!

「他吻過你嗎?你們睡過嗎?你在上面還是他在上面?」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那種特殊興趣嗎!你要是能征服凱西才算你的本事!不,等等,你別去找凱西的麻煩,有本事你去征服馬克!對,馬克一定會給你好看!

肖巖仍舊低著頭,沒人看出來他的思緒已經飛躍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是不是凱西對你說,被我睡過的男人都會不舉?」看來這傢伙早就聽說過關於他自己的傳聞了,竟然還能大咧咧說出來,臉皮果真非一般厚。

肖巖注意留心周圍研究員的反應,這些傢伙看來早就習慣了簡的腔調,沒有一個人露出尷尬窘迫的表情,看來自己也要提高修為啊。

「要不要跟我約會?你應該知道,和我們特殊任務部隊的人接吻做愛是件無比美好的事情。」簡的聲音極為緩慢,輕輕勾起肖巖的神經,曖昧地撫摸著,在他心跳紊亂的瞬間又悄然遠離。

肖巖當然知道對方所說的「無比美好」是什麼意思,從與海茵短暫的舌尖觸碰肖巖就體會過了。

這些特種兵的做愛中含有被減弱強度的X病毒,不僅僅能加速細胞分裂生成達到癒合傷口的目的,同樣也能讓人在做愛方面上癮。和他們滾床單,無異於吸毒。

機器對簡的血液進行自動取樣之後,他的身體檢查結束了。簡不急不徐地起身,肖巖暗自慶幸耳根子終於能清淨一點了。

「肖巖,你過來一下。」凱西在上層朝肖巖招了招手。

「是,中校。」雖然兩人是朋友,但是在工作場合,肖巖還是很給凱西面子的。

肖巖剛側身,腳下還沒來得及邁開步伐,整個人就被猛然按在了牆上,簡的臉龐極速接近,覆上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個肖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親吻,極具侵略意味與挑逗性,肖巖的呼吸被對方掌控,大腦霎時一片空白,他彷彿一顆流星,急速穿越大氣層,狂放地燃燒著,在與地面相觸的瞬間毀滅殆盡。

完全喪失了神智,肖巖的身體不斷下墜。簡的手掌扣住他的後腦,用力地按向自己。對方不過退出一點,肖巖就似失去呼吸一般緊跟著纏了上去,激烈地回應。

簡一步一步後退,肖巖卻上了癮不斷逼近索求更多,甚至按住對方的肩膀追吻上去,他的思緒完全游離在理智之外,除了再度與這個男人相觸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簡發出滿意的輕笑聲。

就在那一刻,凱西高揚的嗓音響起:「肖巖——你在做什麼!」

肖巖驟然驚醒,狠狠推開了簡,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很棒的感覺,對吧?」

那雙迷人的眼睛讓肖巖想到披著天使外衣的魔鬼。唇齒間仍舊殘留著簡的氣息,肖巖的心臟狂烈跳動著,餘韻久久不散。

「感覺很不錯吧?」簡的嘴唇來到肖巖的耳邊,輕微呵出一口氣來,肖巖立即下意識聳起了肩膀。

「肖巖——」凱西的怒意沸騰,從樓上衝了下來。

「我在藍色鬱金香等你。今晚見。」簡的唇幾乎貼著肖巖的耳廓,溫熱的氣息沿著聽覺逆襲入肖巖的大腦,在他的思緒裡罩上一層曖昧的薄霧,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簡的話剛說完,凱西一把將肖巖拉開,嚴陣以待地瞪著簡,「沃利斯中校!你太過分了!」

「呀!」簡的手指蹭過凱西的下巴,「以前我動實驗室裡其他人也沒有看見你露出這樣的表情啊?還是說肖巖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樣?」

「出去。」凱西的目光冷的足以冰凍整個實驗室。

簡仍舊是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離去時,他的視線落在肖巖的身上,那一刻,肖巖的呼吸停留在胸腔裡。

是因為X病毒,是因為X病毒……肖巖不斷告誡自己,不要上癮,快點平靜下來。可是,他做不到。

驟然之間,海茵觸上自己舌尖的感覺湧入他的腦海,肖巖一直刻意去忽略去忘記的柔軟包裹他整個世界,將所有一切杜絕在外。


*沃利斯中校:海因•伯頓,看你能囂張多久。

海茵:……

沃利斯中校:我注定會取代你。

海茵:……

沃利斯中校:肖巖看起來很好吃啊。

海茵:你的命我收下了。


36、 …

他終於從簡•沃利斯的誘惑中脫離。直到簡離去,凱西扣住肖巖的手指咯咯作響,肖巖毫不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骨折了。

「千萬不要被誘惑,不要讓自己上癮。」凱西的聲音很沉。

「我知道。」

「簡•沃利斯……是一個享樂主義者,我不希望你成為他短暫人生中用來填補空虛的工具。」

「我知道。」

「任何一個和他睡過的研究員,我都不會再將他留在實驗室裡。」因為對待簡•沃利斯的私人感情將會影響到研究員的客觀性。

「我知道……」肖巖皺起眉頭,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了,「能不能放開我……我的手腕快斷了!」凱西這才放開了他。肖巖知道,凱西的話絕對認真。

那天離開研究院,肖巖還是去了藍色鬱金香。凱西雖然是個天才,但他涉世不深,他不瞭解簡•沃利斯這樣的男人,當然,肖巖也並不瞭解。

只是肖巖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成為了沃利斯中校打發無聊時刻的獵物,如果他還想待在凱西的研究室裡,就必須在研究室外解決這一切。

像是簡•沃利斯這樣的男人,與生俱來的高傲令他不會去強迫任何人,肖巖需要做到的就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決定和立場。憑借X病毒引誘某個並不情願的研究員,肖巖認為簡•沃利斯會從中得到成就感。

藍色鬱金香是夏爾最奢侈的酒吧,只要進入這裡,就免不了一擲千金。凱西說的沒錯,簡•沃利斯是個純粹的享樂主義者。

每個特種兵的待遇都高的驚人,但他們中的大部分到死為止都沒來得及花掉他們待遇的一半,所以肖巖沒有立場批判簡的奢侈。

走到酒吧門口,肖巖就被攔了下來。他在科學院的薪水絕對支付不起這裡的開銷,而酒吧門口的保安看見他的著裝就知道他沒有負擔這間酒吧裡消費的實力。

「不好意思,先生,您不能進去。」

「我是來找簡•沃利斯的。如果不能進去,請你告訴他一聲,我來過了。」

肖巖剛要轉身離去,保安卻向他道歉了,「很抱歉,我不知道您是沃利斯中校的朋友,請進。」

「你都沒有向簡•沃利斯確認我的身份就放我進去?」

「沃利斯中校說過,任何以他的名義進入藍色鬱金香的人,他都會為對方買單。」

肖巖有種仰天長嘯的衝動,簡•沃利斯到底過的是怎樣紙醉金迷的生活?

進入酒吧,這裡的客人並不多。優雅而曖昧的音樂,酒杯中流動著的液體,耳鬢廝磨的情侶們,宛如一場奢侈的饗宴,隨著時鐘指針的旋轉,靈魂正一格一格脫離。

幽暗柔和的燈光之下,簡的眉眼愈發的充滿誘惑力,他微微上揚的下巴,並不高傲,反而多了幾份慵懶。

左手攬著一個青澀少年的腰,正享受他餵給自己的瑪格麗特,右手搭在一位金髮美女的肩上。肖巖嘆了口氣,這傢伙把自己約來就是為了炫耀嗎?

簡的餘光瞥過肖巖,勾起一抹笑,他並沒有放開懷裡的美人,只是微微前傾,玩味地看著肖巖,「嘿,你還是來了。」

「聽說只要報出你的名字,你就會為他買單?」

「對。反正人死了以後是不能花錢的,而我的錢多到花不完。」

簡笑意盎然的眼眸下,是那顆別具風韻的痣,只是此刻這顆痣在肖巖的眼中有了幾分落寞的意味。同樣是錢多到花不完,肖巖忽然很好奇海茵•伯頓又是怎樣的?

肖巖的手指敲了敲吧檯,「嘿,麻煩一杯克羅地亞,記在沃利斯中校的賬上。」

「今晚想去哪裡度過?」簡的一隻手已經攔上了肖巖的腰,手指沿著他的脊柱不斷下滑,而肖巖卻笑著向一旁退了半步。

「今晚我想自己度過。我來這裡,是想告訴你,凱西中校有他自己的原則,任何人與研究對象發生關係,都必須離開他的研究室。」

「那麼你來這裡的目的呢?不會只是為了一杯克羅地亞?」

「對,這就是我來這裡真正的目的,整個夏亞最昂貴的調酒——克羅地亞。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喝到,謝謝你,沃利斯中校。」肖巖舉杯灑脫地一笑,輕輕抿了一口褐色中流動著淡金色波紋的液體。

「拒絕我你會後悔的。你會日夜想念我的吻。」

光影在簡•沃利斯的眉眼間流轉,那是與伯頓上校的冷峻強悍全然不同的美感。海茵更像是傲然於雲端的山巒,而簡則是迷惑人心的漫霧。

「我會想念X病毒,然後更加全身心地投入研究它,我想要幫助凱西製成X-,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離開那個實驗室。」

肖巖看著對方俊挺的五官,在他心裡,這是男人對男人的談話,他希望能得到簡•沃利斯的認可,對方能像尊重戰友一樣尊重他。

「你確定?我的夜晚只開放這一次哦。」簡微微側過頭,目光從狹長的眼睛裡如同流波般湧向肖巖,這個傢伙很瞭解如何撩撥他人的心緒。

那一刻,肖巖被猛然壓在吧檯上,對方的手指掠過他的臉頰,指節刮過他的耳廓,極有挑逗意味的親吻落了下來,世界在對方的舌尖回轉,肖巖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方向。

熱烈的手掌不斷撫摸著他的後背,隨即沿著褲子的邊緣擠了進去,囂張地揉捏著他的臀瓣。肖巖倒抽了一口氣。

清醒!肖巖!這不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這都是……你因為簡•沃利斯而產生的幻覺!肖巖捏緊了拳頭,那一刻手指掐著掌心的鈍痛令他的神智一點一點地慶幸。

X病毒就像萬有引力一樣,催發人類最為原始的天性,而肖巖知道自己必須從這種引力裡掙脫。

他向後退了小半步,眼前的簡•沃利斯仍舊一派悠閒地坐在高腳凳上,半瞇著眼睛,優雅而慵懶。果然,剛才的一切是幻覺。

肖巖抬起酒杯將克羅地亞一飲而盡,臉色沉冷了下來,看來他的談判並沒有成效。一個技術兵想要從特種兵那裡贏得尊重從來不是三兩句話就能做到的事情。

「謝謝你的款待,中校。現在很晚了,我明天還有工作需要完成。」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手腕被扣住。

「你確定不和我享受今晚嗎?」簡微微仰起頭,他有著迷惑人心的面容,但剛才的一切讓肖巖更加清楚他的身份。

「我無意成為你的消遣。況且,你的夜晚很珍貴,每分每秒都值得被認真對待。」

那一瞬間,肖巖的腦海中出現了海茵•伯頓的身影,他站立在峭壁的邊緣,明明險象環生,卻不曾倒下。

肖巖抿起嘴唇,他偶爾會覺得簡•沃利斯的心內和海茵很相似,他們都冷漠而疏離,他的放蕩不羈更像是對這個世界的嘲諷,但肖巖不會再深入探究,因為他知道這個男人會在某些時刻脫下自己的偽裝,殘忍無比。

而此刻,肖巖為自己的天真感到好笑。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海茵和他的部下那樣,懂得尊重其他人的立場與付出。肖巖放下酒杯,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出了酒吧。

「簡?你怎麼了?」一個少年將手臂環繞上簡的脖頸,親暱地蹭著他的額角。簡的肩膀微微一顫,彷彿從一場夢中醒來。

「沒什麼。」

「這個男人真無趣,今晚還是讓我陪你好不好?」

「……明天我有任務,今天要做個乖孩子早點睡覺了。」簡起身,伸了個懶腰。

路過吧檯時,他的目光下意識掠過肖巖留下的酒杯,隨即沉下眼眸,走了出去。酒吧裡傳來此起彼伏的遺憾聲。

當肖巖走出酒吧的門,鼓掌聲響起,一個身影從黑暗中緩緩接近。

「很少有人從簡•沃利斯那裡全身而退呢!他在特殊任務部隊裡可是聲名狼藉。」

肖巖瞇起眼睛,不會又是丹澤爾派了什麼人來找自己的麻煩吧?隨著那個身影越來越接近,肖巖的眼睛亮了起來。

棕色的長髮柔和地披在腦後,一身軍部制服襯得對方愈發挺拔俊美,還有那幾分欠揍的笑容,肖巖想要忘記都忘不掉!

「我的天啊!瑪亞!瑪亞!」肖巖張開手臂,跳起來一把將對方抱住。

而瑪亞順勢將肖巖撈了起來,拍著他的後背,笑著說:「你這小子!如果我不來找你,估計你就把我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怎麼可能!」肖巖仔細打量著瑪亞,他不得不驚嘆夏爾的義肢修復技術,瑪亞的手和腳完全看不出來是被安裝上去的。

「和真的一樣吧?」瑪亞抬起自己的手,手指隨意地動了動,「雖然是義肢,卻能很微妙地傳遞所有的感覺,你的溫度,你的觸感,我都體會的清清楚楚!也不妨礙我在床上享受一切!」

「真是太好了!」肖巖發出由衷地感嘆,自動忽略對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親愛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喝一杯呢!」

瑪亞挑了挑眉梢,故意用以前勾引肖巖的表情湊了過來,可是偏偏肖巖沒有產生任何衝動和幻覺,瑪亞在開玩笑,肖巖自然地響應他。

「那是當然,長夜漫漫,沒有你在我的身旁,我會睡不著的。」

肖巖刻意用風流的表情朝瑪亞挑了挑眉梢,而瑪亞明明高出肖巖許多卻還要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挽上肖巖的手臂。

「真的嗎?今晚我一定會讓你爽到。」

「喂!你真的很噁心啊!爽什麼啊!」

「喝啤酒喝到爽啊!」瑪亞露出十分無辜的表情,「兄弟,你越來越不純潔了哦!」

此時,路燈下的簡•沃利斯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驟然隱沒,瞳眸中的寒意緩緩擴散。

肖巖和瑪亞去到了一家主題酒吧,這家酒吧有十幾個投影螢幕播放的都是棒球比賽,肖巖與瑪亞舉著酒杯暢飲,很快他的嘴唇上就是一圈白色的啤酒泡沫。

「哈哈!聽說你後來一直跟著老大!感覺怎麼樣?」

「大家都對我很好。」肖巖想起最後一次他們在山巖頂上烤鳥肉的情形,不由得露出一抹笑來。

現在想想,比起成日待在研究室裡,之前的驚心動魄似乎更有意思了,但有個問題一直被他放在心上,在凱西那裡也沒有得到答案,也許瑪亞可以回答他。

「瑪亞……我問你,如果我偶爾會對某個特種兵產生幻想……」

瑪亞一口啤酒猛然噴了出去,「什麼?產生幻想?什麼幻想?」

「好吧,親嘴上床。」肖巖破罐子破摔,如果在瑪亞面前裝矜持,這傢伙只會加倍嘲笑自己。

「什麼親嘴上床啊!真沒有美感!」瑪亞似乎想到什麼哈哈笑了起來,「我知道了!是麗芙!以前我引誘你的時候,麗芙義正言辭地阻止我!現在想想,一定是有私心!」

肖巖滿臉黑線,怎麼都覺得他的幻想對象是女人呢……不對,應該說他幻想的對象怎麼可以不是女人!

「其實我的幻想對象是伯頓上校啦。」

肖巖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出來,順帶用手肘頂了頂瑪亞。他以為瑪亞會笑得更加厲害,誰知道瑪亞的表情卻嚴肅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是這樣,就是老大對你有想法……肖巖,這很危險,你在老大那裡絕對享受不到,你會被做死的!」

瑪亞的話讓肖巖背脊一片冰涼。做死嗎……麗芙開玩笑時恐嚇自己的話再度湧入腦海。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哈哈哈!」瑪亞終於破功,「我就是逗你一下!你放心了!老大絕對看不上你!老大看不上任何人!」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那自己產生幻覺的原因是什麼?這些問題仍舊得不到解決啊!

「喂,下次別再拿老大來開玩笑了,你不覺得一提起他就冷場了嗎?」瑪亞撞了撞肖巖的酒杯,令他回過神來。

「……瑪亞,我問你……那些和你接吻過的普通人,是不是會對你繼續產生幻想?」肖巖一直猜測是因為自己吃了海茵的口水。

「我的接吻技術可是天神級別的!他們當然會繼續幻想了!」

瑪亞緩緩湊向肖巖,令得肖巖不由自主向後仰,就在差點從吧椅上摔下去的時候,瑪亞哈哈大笑著將肖巖撈了回來。

「別鬧!我很認真地問你呢!」

「你做學員的時候沒有學過X病毒的基本特性嗎?唾液中的X病毒是沒有複製能力的,它們在經由唾液進入普通人的身體之後,十到二十分鐘之後就會被代謝。接吻這個行為不會讓人產生幻想,但很多X病毒性上癮,你明白的……」

「是這樣啊……」肖巖還沒有也永遠不可能與海茵•伯頓有那種深程度的「溝通」。

「喂,你怎麼了?」瑪亞皺起眉頭,用力揉了揉肖巖的腦袋,「看你這表情,該不會真的有哪個特種兵在追求你吧?簡•沃利斯?」

「哈……別提起那個名字!我頭痛!」肖巖用力按住了腦袋。

這天晚上,肖巖幾乎喝吐,但瑪亞卻依舊精神抖擻。他背著肖巖離開了酒吧,攔下一輛磁浮車。

「喂,肖巖!你的軍官公寓地址是哪裡?」瑪亞無奈地拍了拍肖巖的腦袋,可惜這傢伙嘟囔了一陣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再不說話,我就把你扛回家了啊!」瑪亞揉了揉肖巖的腦袋。

「嗯……嗯……」肖巖只是呢喃了兩聲。

「你這傢伙……酒量不行就不要拼嘛!你永遠也不可能拼酒拼過特種兵的啊!」瑪亞搖了搖頭,「而且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還好我當你是兄弟,不然今晚上你非死在床上不可!」
那一刻,瑪亞覺得自己真的很偉大。

將肖巖帶回自己的軍官公寓,瑪亞喂肖巖喝了點水,這傢伙睡得死沉,還排開大字佔據了自己整張床。

「還好我沒有潔癖!要是老大在這裡,一定把你當做蟑螂捏死了!」瑪亞躺上床,將肖巖拱到另一面。

手腕上的聯絡器忽然彈開,馬克囂張的笑臉出現在瑪亞面前。

「哈哈,瑪亞!你這小子在夏爾過得可真爽啊!」

瑪亞的眉梢一挑,「你們不是出任務了嗎?怎麼大半夜裡有閒工夫找我聊天啊?」

「這個任務小菜一碟!我們要回去基地了!老子連筋骨都沒舒展開呢!實在是夠沒意思的!」

「所以就來騷擾我了?」

「哈哈,是啊!我們吹著冷風你在夏爾裡享受溫暖,怎麼想怎麼不公平啊!」螢幕上的馬克眼睛一斜,看見了瑪亞身邊似乎躺著一個人,「好啊!瑪亞!你這傢伙和誰上床了?你該不會把別人給弄死了吧!」

瑪亞扯出一抹壞笑,「他現在是睡死了,你要看看他是誰嗎?」


*簡:我是個非常重要的角色,本來沃利斯是個很帥氣的名字,卻被大家嘲笑成炸雞,太不低調奢華有內涵了。

胖冬瓜:所以給你換了個姓氏啊!

簡:少來。其實姓沒改,就換了個音譯罷了。


37、 …

「哈?這人我還認識?」瑪亞伸長手將肖巖攬入自己懷中,他的額頭正好抵在瑪亞的下巴上,雖然只是個側臉,但馬克果不其然大叫了起來。

「我的神啊!我的神啊!瑪亞那個混蛋竟然上了菜鳥!」

「什麼菜鳥?」其他特種兵發話了。

「肖巖啊!」

「什麼!」麗芙的反應尤其大,立即出現在馬克的聯絡器螢幕上,「瑪亞!你搞什麼!」

「是啊!你會傷到他的!」

瑪亞忍住狂笑的衝動,就在他正要解釋的時候,冰冷的聲音傳來。

「你們在做什麼。」是海茵•伯頓,儘管根本沒有看見他的臉,瑪亞已經感覺到那熟悉的壓迫感。

「老大!瑪亞那個混蛋把肖巖給睡了!」馬克迫不及待地喊起來。

瑪亞心頭一涼,開玩笑開到伯頓上校那裡,就不好笑了。

「那個老大!我沒睡肖巖!」

「那肖巖怎麼會在你床上!」麗芙嚴厲地問。

「今天和這傢伙在酒吧裡喝了兩杯,他醉到說不清楚話了!我不知道他的公寓在哪裡,就把他帶回我這裡了!」

「你真的沒對他做什麼?」麗芙仍舊滿臉懷疑。

「我瑪亞就算再沒節操也從來不睡自己的兄弟!」瑪亞信誓旦旦。

「W2014,現在送他回去。」冷冷的嗓音響起,讓瑪亞下意識嚥下口水。

「……什麼?」瑪亞沒有反應過來。

「肖巖的公寓號碼。」

「喂!聽見沒!老大叫你送肖巖回去!就算你現在沒想對菜鳥做什麼,誰知道一會兒你會不會做什麼!」馬克一副生氣的模樣中斷了聯繫。

瑪亞嘆了口氣,「沒搞錯吧……大半夜裡把肖巖送回去?等等……老大怎麼會知道肖巖的公寓號碼?」

W是區號,20是街道簡碼,14則是公寓代碼。瑪亞起身,將肖巖扛起來,憤憤不平地拍了拍他的臉頰說:「你這傢伙可真好命!難得大家都把你當回事!」

於是,第二天,肖巖是在自己的公寓中醒來的,他迷茫地抓了抓自己的頭,聯絡器不斷閃現,輕輕一點,凱西發怒的臉出現在螢幕上。

「肖巖——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這傢伙不想活命了嗎!」

完了完了!肖巖趕緊翻身下床,跌跌撞撞進入浴室。當然,被凱西狠狠削一頓是他不可避免的宿命。

凱西的研究進行的十分順利,月底進入了收尾工作,而肖巖能幫上忙的部分也越來越少,大多數時間肖巖都在用實驗室裡的終端登陸網遊,玩著十分惡俗的約會遊戲。

如果沒有進入研究院,肖巖心想現在也許正和幾個同期生在酒吧裡暢飲吧!

「肖巖。」凱西用腳尖踢了踢他的小腿,「別沒事就打遊戲,沒人告訴你這種遊戲玩多了人會變蠢嗎?」肖巖認命地退出遊戲,凱西的地盤凱西做主。

他很想告訴凱西,蠢人一般比聰明人過得簡單幸福,所以他一點都不介意變蠢。

突然,腦海中迴響起海茵冰涼的嗓音略帶嘲諷的語調,輕聲那一句「蠢笨的菜鳥」。

「那……我要做什麼?」整個研究室裡,只有他沒有自己的課題,因為他只是個助手而已。

凱西抱著手臂冷冷一哼,「作為你的部門主管,我現在給你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肖巖更偏愛無所事事。

「開立一個項目,做一個開題報告給我。」凱西的手指用力地戳在肖巖的臉頰上,眼睛裡是威脅的意味,「你給我聽好了,如果這個項目沒有研究的意義,就必須重做,在你確立合適的項目之前,沒有網遊沒有酒吧沒有泡妞沒有一切娛樂,你聽明白了嗎?」

凱西是認真的,他頂住許多壓力將肖巖留在這裡,並不是為了讓他做一個游手好閒的人。

「……好吧。」

凱西最主要研究項目是X病毒,研究內容是如何緩解X病毒對人體的消耗,製造出更適用於特殊任務部隊的X-病毒。既然要新開設一個項目,當然是與X病毒有關。

肖巖百般無聊地進入關於X病毒的數據庫,所有基因解碼以及相關的輔□訊息一一湧入他的腦海之中。一切無聊的要命。

沒過多久,肖巖連終端都沒有斷開就睡著了過去。他的思緒緩慢下沉,天地倒轉,海水懸浮於天空之上。

蜿蜒成絕美弧度的沙灘,沙礫彷彿經受萬有引力稀稀疏疏不斷漂浮而起,形成一股一股淺淺的流波,落入頭頂的海水,漂浮在海浪中,閃爍著微光。

肖巖沿著沙灘漫步,遠處,一個身影靜坐在沙灘上,閉著眼睛微微仰著頭,彷彿在傾聽風語。當他一步一步靠近,看清楚對方俊美的側臉時,肖巖愣住了。

「海茵……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海茵•伯頓的手指點在唇間,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肖巖四下張望,最終還是選擇在海茵的身旁坐下。

「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的潛意識。」

肖巖一愣,驟然想起海茵曾經進入過自己的潛意識,「那麼……你並不是海茵•伯頓,而是他殘留在我潛意識裡的訊息?」

所有潛意識中發生的記憶都處於意識的最底層,就像是一場夢,醒來後都會被遺忘。所以肖巖一直記不起海茵是如何幫助自己逃脫潛意識的束縛。

「如果你要這麼想,也可以。」

海茵的聲音平緩中多了幾分肖巖不曾體會過的柔軟,似乎是害怕驚擾了肖巖的世界。他躺下,腦袋枕著手臂,閉上眼睛彷彿十分疲憊的樣子。

「為什麼不說話了。」肖巖撇了撇嘴,「你不喜歡話多的人。」

「這裡是你的世界,無論你想說什麼,我都無法阻止你。」

金棕色的髮絲垂落,遮蔽了海茵的雙眼,只留下優雅的鼻骨,充滿力度的性感。

「我不喜歡你說的那句話。」

「哪一句?」海茵仍舊閉著眼睛。

「我們都會死,或早或晚。」

「這是事實。」

「因為你視死如歸。我一直都相信,死亡是我的結束,但絕不是我的歸宿。」

肖巖伸出手,手指觸上天際的那一片海洋。

「你真天真。」

海茵側過臉,那雙眼眸中是令人心神蕩漾的唯美,所有血腥殺戮驟然遠離。

肖巖即將溺斃在他的眼中。

海茵的臉緩緩靠近,他的手指觸上肖巖的髮梢,緩緩伸進他的髮絲之間,他的目光脫離了冰冷的桎梏,從柔軟變得熾烈。

肖巖覺得自己身體中的血流靜止一般。

對方含住了他的唇,緩緩含吻,不斷加深的力度令肖巖承受不住落入海茵的懷中。海茵的另一隻手繞過肖巖的腰,將他按向自己。

肖巖趴在了海茵的身上,對方親吻的角度不斷變化,原本緩慢的親吻中有什麼奔湧的慾望不斷擴散,吮吸的力度越來越劇烈,對方的舌纏繞著他,不斷舔舐翻攪著,他口中的一切被對方攝取,彷彿他的一切注定屬於對方,這個親吻的壓力越來越重,一個翻身海茵的雙手撐在肖巖的耳邊,他的身體籠罩在肖巖的上方,全然將他壓在身下,洶湧的親吻再度來襲,肖巖口腔中每一寸空間被對方密不透風地征服佔有,他有一種溺死在對方親吻中的錯覺。

「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吻你嗎。」海茵退出了肖巖的口腔,他的唇輕輕碰著肖巖的唇瓣。

仍舊不可自拔的肖巖睜著眼睛看著對方,他們離得很近很近,海茵的眼睛彷彿要將他的目光也染成同樣的藍色。

「因為只有在這裡,我確定你的一切反應與X病毒無關。」

輕柔的氣息沿著肖巖的唇縫入侵,瞬間推動那些被定格的一切,思考如同潮水一般湧動,不可收拾。

就在恍然間,海茵的形態如同幻覺般消失了。肖巖猛然醒來,就看見凱西冷著臉坐在他的對面。

「……凱……凱西……」肖巖有一種從大夢中醒來的感覺,可是怎樣去追索都無法取得記憶中的一點碎片,除了胸腔裡悄然蔓延的悸動。

「擦擦你的嘴巴!睡的可真香啊?玩遊戲的時候可是精神抖擻的啊!」

「呵……呵呵……」 現在不是思考自己做了什麼夢的時候,眼前的凱西才是大麻煩啊!

肖巖心想,完了完了,被凱西撞見自己在研究過程中睡了個天昏地暗,只怕不得消停。

「你的項目報告呢?」凱西起身,走到肖巖面前,那氣勢讓肖巖背脊一片涼颼颼。

「……今天下午我一定交給你!」肖巖信誓旦旦。

凱西冷哼了一聲,「行啊,我就看看你要如何『無中生有』。」

肖巖後悔了,自己不該衝動之下說什麼下午交項目報告的,因為他除了一顆嚮往自由的心,腦袋裡真的空空如也。

凱西走了,肖巖捂著自己的腦袋,他寧願出去直面喪屍。等等,直面喪屍……就算他們這些研究員不像特種兵那麼勇猛,但就真的沒有辦法讓他們進行外部研究嗎?

再度與終端連結,肖巖進入的不再是X病毒的數據庫,而是X病毒的原株,聲名狼藉的「彗星」病毒。這個病毒千變萬化,基因序列極其複雜,肖巖粗略地瀏覽,心中有了想法。

當天下午,凱西來到一個戒備森嚴的辦公室,向端坐在辦公桌前的沉穩男子行了一個筆挺的軍禮。

「報告!」

「哦,凱西中校,我看了你最近的研究匯報,十分有進展。」

「閣下!得到您的稱讚我感到十分榮幸!我手中的是學員肖巖的項目報告,請您過目。」

凱西在對方面前輕輕一點,立體影像展開,男子最初雲淡風輕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翻閱報告的手指從最初漫不經心的滑動到一字一句仔細閱讀,當報告完結,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似乎正思考著什麼。良久,他終於開口。

「十分有見解的想法,但是你覺得他可能找到結果嗎?」

「閣下,學者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是一定的,任何一種『可能性』都能成為現實。」

男子閉上眼睛,隨即用十分有力度的聲音下令,「該項目批准!所有肖巖需要的條件科學院都必須予以支持!」

「那麼研究人員的配備上呢?」

男子的唇角緩緩掠起,「這個項目的研究人員只有肖巖一人,所有研究進程都在你的監視器之下,由你直接向我匯報。」

「不為他配備其他研究助手?」凱西愣住了。

「他接入終端的速度是三億兆速不是嗎?我要看看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是不是也能完成自己的研究!」

「是!」凱西行禮,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當天下午,肖巖就得到進入高級數據庫的許可。

凱西一臉嚴肅在他面前點開立體影像,肖巖看見他的名字下面顯示出一個研究項目,這個項目甚至被加密。

「如果你只是拿這個項目玩一玩,你就死定了。」

凱西的目光釘入肖巖的眼中,一步一步地上前,明明他比肖巖還矮了半個頭,卻彷彿一抬手就能將肖巖捏碎。

別總是這樣瞪著我了!肖巖在心中咆哮,最近面對凱西,他總有種神經衰弱的感覺。

與終端連接的瞬間,他意識到自己進入了最為核心的系統,所有研究員夢想中的聖地,一個與外界不同的浩瀚之海就在他的眼前,他需要的是做好準備一躍而入。

他的思緒被牽引,不自覺沉浸其間。這一日對於肖巖來說宛如一瞬。當他脫離終端時,竟然有種搖搖欲墜之感。

研究院裡仍舊有許多人還在工作,但是肖巖堅持不住了,他需要進食。走在前往餐廳的途中,肖巖看見兩個身著研究院白色長褂的軍官迎面而來。

肖巖與他們擦身而過,來到餐廳門口,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回頭看向那兩人的背影。

他們走路的步伐和那些成日待在研究室裡的學者不同,最重要的是,一向對自己的記性很有信心的肖巖怎麼也記不起見過他們。

而他們全身流露出來的氣場,讓肖巖想起特殊任務部隊。可如果真的是特殊任務部隊的人,根本不需要穿成研究員的樣子。

眉頭皺了起來,也許是前段時間自己一直和海茵的特殊任務部隊待在一起,危險的事情經歷多了,自己也變得疑神疑鬼了。

肖巖進入餐廳蹲在角落,打開了通訊器,連接凱西,壓低了嗓音,「凱西,你聽著,馬上離開這裡!或者躲到什麼隱蔽的地方去!」

就算是自己多想了被凱西嘲笑也好,肖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肖巖:要發生什麼了?

瑪亞:不管發生什麼老大都會罩著你的。


38、 …

「為什麼?是不是你又捅出什麼簍子了?」

「不是!我看見兩個……」

頭頂被一陣陰影籠罩,肖巖手腕上的通訊器被人按住中斷了聯繫。他的心臟驟然收緊,緩緩抬起頭來,方才那兩人中的一個正微笑著看著他。

「我是新來的研究員萊爾,你呢?」

這傢伙一臉和藹,肖巖卻在他的眸子裡看見嗜血的殺意。

「怎麼一副害怕的樣子?我又不是喪屍,不會吃了你的。」對方的聲音輕柔的可怕。

「……」此刻的肖巖根本說不出話來。

「知道凱西中校在哪裡嗎?我們有個研究項目需要和他探討一下。」

「……他在研究室裡。」肖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此時的凱西應該在會議室,肖巖不確定自己說的話對方是否相信。這些傢伙的目標竟然是凱西!

「謝謝。」對方的笑容隱沒,他的手伸向後背,肖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猛然按下聯絡器上某個按鈕。頓時整個研究院警鈴大作。

「可惡——」對方的動作狠辣,肖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利刃穿透身體,刺穿內臟,那極致的痛覺令肖巖難以呼吸,溫熱的血液不斷湧出,對方的腳踩在他的腹部,刀刃狠狠抽出。

「嘿!你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觸動警報!」

「是這個傢伙!」他的刀刃再度揮起,肖巖毫不懷疑他想要砍斷自己的脖子。

「別浪費時間!去找凱西!」刀刃停在了半空中,兩名殺手匆匆離去。

肖巖癱倒在地,摀住腹部血流如注的傷口,他逐漸脫力,視野模糊。餐廳外響起慌亂的叫聲,研究員們四下逃跑,而兩名殺手不斷揮動刀刃。

真是群傻瓜……趕緊關閉通道把他們鎖起來啊……不知道……凱西逃走了沒有……

原本難以忍受的劇痛逐漸遠去,無論視覺還是聽覺都模糊了起來。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不是死在喪屍的手上,而是同類,感覺有點悲慘。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的研究還沒有完成,他還想去亞馬遜做研究,他還想……還想要再見到……

就在此時,特殊任務部隊的飛行器降落在中央科學院外,十幾名特種兵衝了進去。海茵帶著麗芙與馬克沿著通道一路向前,不時看見研究員橫七豎八的屍體,鮮血在通道中流淌。

「動作快!」

海茵猛然衝入凱西的研究室,面前一片黑暗,利刃在半空中揮落,只聽見「嗆——」地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海茵的劍刃將對方的偷襲格擋開來。

黑暗之中的較量開始,卻又在瞬間結束。當研究室的電路恢復時,眼前的場景時海茵的利刃穿透了此刻的胸膛,將對方釘在了牆壁之上。

他漠然的握住刃柄,緩緩抽出,對方墜落的瞬間,他毫不留情地砍斷了對方的腦袋。

「還有一個。」馬克與麗芙瞬間奔向兩個方向,搜尋僅剩的那名殺手。

海茵信步離開這間研究室,提著利刃,行走在通道之中。他保持著極高的警覺性,因為殺手隨時有可能突然出現。

當他來到餐廳的門前,紅色的液體從半開的門間滲出匯聚成流,就在他的腳尖即將觸上那一片殷紅的時候,他頓住了。

眼眸驟然沉冷,他揚起下巴十分警戒地側身進入,只是當他看見倒在地上腹部的血流停止的身影時,瞳孔一陣收縮,手中的利刃差一點脫離他的手指。

他猛然衝了上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肖巖以為自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儘管沒有力氣睜開眼睛,此刻他清晰地知道有人正用力地按壓著他被貫穿的傷口。

傻瓜……沒用了……血已經流的差不多了,不管你是誰,謝謝你試圖救我……

有人捏住他的臉頰,強迫他張開嘴唇。炙熱的舌尖湧入,席捲著他口腔中的一切,瘋狂地舔舐,令人震顫的惶恐在這場翻天覆地的糾纏中擴散蔓延,那是毫無保留地侵略,一絲一寸都不曾放過。

肖巖麻木的心跳在那瞬間躍起,全身的細胞驟然收緊有在下一瞬崩裂般四散,全部的感官被挑起,他的背脊拱起,緊繃著近乎斷裂。

他原本無力垂落的手臂攀附上對方的肩膀,舌尖回應著,極盡地表述著自己的渴望。宛如冰塊落入火焰,瞬間蒸發失去自我。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用力地靠向對方。他不知道自己被拉了起來,不知道自己完全擠入了另一個人的懷裡,不知道自己如何用力地攬住對方,更加不知道對方到最後閉上了眼睛只是微張著唇任他予取予求。

肖巖知道有人用力地抱著他,手掌按壓著他的身體,將他鎖死在自己的懷裡。

「老大——我們找到那傢伙了!他劫持了凱西中校!」馬克大喇喇的聲音從聯絡器裡傳出。

下一刻,肖巖被推開,跌坐在地。他的呼吸還沒有平復,甚至焦距不清。唇間還留著對方強硬的力度,心中的渴望仍舊不得紓解。

「你滿足了嗎。」冰冷的聲音響起,肖巖混亂的心神瞬間回歸本體。

海茵站立在他的面前,沒有什麼能壓彎他高傲的脊樑,他低下頭,眉梢微挑。

肖巖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腹部,既沒有傷口也沒有血液,那已經令他麻痺的痛覺竟然消失了。
怎麼回事?

他掀開自己的衣服,發現腹部上連道傷疤都沒有,難道說自己被殺手刺穿了腹部是錯覺嗎?

「我這就來。」

海茵回覆聯絡器另一端的馬克,當他的視線墜落,肖巖發覺自己根本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傻傻地用手肘撐著地面。

而令他不可思議的是,海茵竟然單膝跪在他的面前,他的手掌覆在肖巖被刺穿的地方,彷彿是在確認那裡已經被徹底癒合。

肖巖的呼吸停留在胸腔裡,他連動都不敢動。海茵的掌心溫度比平常人要高,完全和他冰冷的印象不同,穩健而內斂,肖巖感到莫名的安心。

金色的髮絲垂落在海茵的額前,肖巖看不透他的目光。只是錯覺一般,那覆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在顫抖在隱忍,想要抓住什麼卻無法用力。

就在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的時候,海茵驟然起身,毫無留戀地離去。肖巖低頭,看著地上那一大片血跡,倒抽一口氣。

他簡直不敢相信,流了這麼多的血,自己竟然還活著!難道說自己的傷口消失是因為海茵……

耳邊響起海茵的那句「你滿足了嗎」,肖巖的血液瞬間流入心臟簡直要將它撐裂開!

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發瘋般不受控制去親吻了某個人,對方一定是一個特種兵,否則自己的傷口根本沒有癒合的可能。毫無疑問,這個人是海茵•伯頓!

為什麼海茵會任由自己吻他?如果說親吻自己是海茵在情急之下救他性命的決定,那麼當自己失控之後他為什麼不拒絕!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凱西呢?那兩個傢伙的目標是凱西!肖巖在通道中奔跑,看見無數研究員的屍體時不由得心驚膽顫。

當他衝入凱西的研究室,看著馬克和麗芙的背影,以及架在凱西脖子上的刀刃時,呆住了。

「凱西……」

「肖巖,別過來!」凱西剛說話,刀刃就更加用力地抵住他的咽喉。

「喂,你要殺就殺!磨磨蹭蹭的真沒意思!」馬克叫嚷了起來。

麗芙不說話,只是皺著眉頭等待時機。殺手輕哼了一聲,「我確實可以殺了他,只不過他活著對你們更有價值。」

「你想太多了!」馬克聳了聳肩,「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一向和中央科學院不大合得來,憑什麼我們要在外面腥風血雨,他們在實驗室裡喝杯茶就進入軍政核心了?你要是殺了這小子,我們還省事呢!」

肖巖嚥下口水,他不確定馬克說的是不是他心中所想。麗芙微微改變了站姿,隨時可能會衝上前去,這也讓殺手壓力更大,帶著凱西向後退了半步。

就在那瞬間,二樓觀察室的玻璃碎裂,海茵從高處墜落,他的利刃直接削斷了殺手的脖子。
無聲地落地,海茵甩過刀刃,血跡飛逝,殺手無頭的身體應聲倒下。凱西呆立在原處,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切,肖巖已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凱西!」

「……啊……啊……」這是凱西第一次見到人的屍體,發出恐懼的叫喊聲。

肖巖趕緊摀住他的眼睛,將他帶離,「別看。」

海茵來到滾落的頭顱前,低下眉眼,「馬克,將他們的頭送去刑偵部隊。」

「是。」馬克咧了咧嘴,抓起那個鮮血淋淋的腦袋。

而凱西依偎在肖巖的懷裡,白著一張臉,眼睛都不敢睜開。

海茵將雙刃收回鞘中,路過肖巖身邊時,略微揚起下巴,銳利的眼神落在凱西的肩上,「你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肖巖不明就以,誰在裝?裝什麼?這時候,肖巖懷裡的凱西抬起頭來,狠狠看向海茵,「關你什麼事!」

肖巖看向凱西,這傢伙哪裡有半點剛才害怕的模樣,一副炸毛的小野獸。

海茵毫沒有將凱西放在眼裡,目光瞥過肖巖的瞬間,世界彷彿被隔離在肖巖的感官之外。僅僅一瞬而已,海茵側過臉,就這樣離開了。

凱西回過頭來看著肖巖,一副自己什麼都沒做錯的模樣,「我只是想要享受一下你的關心而已!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潮湧的殺手刺殺了……所以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肖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即又心疼了起來,特別是凱西的那句「這些根本不算什麼」。從年齡上來說,凱西只是一個少年而已,他的天賦令他早熟。

「只要你沒事就好。」

兩個殺手的頭顱被送去了刑偵部隊,他們對殺手的大腦進行了偵訊,而獲取的訊息被定為機密。

肖巖和倖存的研究員們走在通道裡,看著曾經熟悉的同事們的屍體,腳下隨處觸及他們的血液。

這一次中央科學院的損失極為慘重。凱西的十二名研究員有七名遇難。

海茵回到了特殊任務部隊總部,來到某間辦公室的門口,門外的聯絡官看見他的第一時刻站立起來行軍禮,海茵只是略微地點了點頭。

門自動滑開,偌大的空間裡,只有一張整潔到令人不適的辦公桌,桌前的中年男子抿著笑意望著來到自己面前的冷肅特種兵。

「很慶幸你及時趕回了夏爾,否則中央科學院……將會比現在還要慘烈。」

海茵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對方所說的一切與他無關,「少將,我已經將行動報告遞交。」

「我聽說你救了一個研究助理。」高登少將向後,貼著椅背,唇角是玩味的笑意,「我看了你的報告,那個研究助理已經瀕臨死亡,你是怎麼救了他?」

「那與行動任務無關。」

高登少將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急不徐地說:「我只是好奇而已。你知道沃利斯中校的部隊將駐守夏爾並且負責監管中央科學院幾個重要項目的研究員。而沃利斯中校要求監管的對象,正是你救了的那個研究助理。」

海茵的表情仍舊沒有波動,只是淡然地回答:「那麼少將您應該考慮沃利斯中校的能力。」

「確實,簡•沃利斯雖然有著出眾的作戰能力,但是他太過以自我為中心。可是你不一樣……」

高登少將還想要說什麼,海茵卻向後退了一步,向他敬了一個禮,俐落地離開。

「唉……」高登少將無奈地搖了搖頭,「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

高登少將的門外,聯絡官看著眼前的一幕,完全愣住了。一向冷漠到讓人懷疑他是否具有人類感情的伯頓上校緊緊靠著通道冰冷的牆壁,優雅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他仰起下巴,脖頸拉伸出脆弱的曲線,右手握成拳頭,在他吸入一口氣的時候,用力地捶在心臟之上。

聯絡官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海茵已經背過身走向前方,每一步堅定而有力,前一刻的痛苦與不安似乎只是聯絡官的幻覺。

凱西鎮定自若地指揮研究員們保存研究數據,整理所有研究樣本,跟在他身後的肖巖蹙起眉頭,低聲說:「他們的目標是你,凱西。」

「我知道,因為我進行的是X-病毒的研究……而且我向上級報告,這個月也許會有突破性進展。他們是要殺了我嗎?」凱西握緊了拳頭。

「……也許不只是這樣。如果目標僅僅在於你,他們不需要這麼囂張。整個中央科學院裡的菁英折損五分之一……這對於夏爾來說,是難以彌補的損失,各項研究都推後。而且他們能夠進入戒備森嚴的中央科學院,這裡一定有人幫助他們。」

「你是說……我們之中有叛徒?」凱西先是驚訝,然後整個表情沉靜了下來,「我想……上層也會是這樣的考慮,只怕所有活下來的研究員都要進行內部隔離審查。」

「好了,先不想這些……你該吃點東西了。」從出事到現在,凱西連一塊壓縮餅乾都沒吃過。兩人剛走過轉角,果然看見刑訊部隊的軍官迎面走來。

「請問是凱西中校嗎?」

「是的。」凱西沉下臉。

「這次的刺殺事件我們得到了一些線索,需要你的幫助,請跟我們來。」

肖巖一陣緊張,他聽說過,經過刑訊部隊的大腦問訊,會對很多人造成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他剛要上前拉住凱西,刑訊部隊的人卻按住了他的肩膀。

「肖巖,你不需要跟我們走。」肖巖愣住了。

「伯頓上校的行動報告已經將關於你的部分寫得非常清楚。」

「別擔心,肖巖。他們不會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凱西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如既往笑得像一隻小貓,「因為夏爾需要我的頭腦。」

刑訊部隊的人就這樣帶著凱西揚長而去。

「嘿,肖巖。」慵懶的嗓音響起,肖巖回過頭來,看見的竟然是抱著手臂依著牆的簡•沃利斯!

「……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出去執行任務嗎?」


*聯絡官:上校這是怎麼了?

胖冬瓜:上校在害怕啊!

聯絡官:上校也有害怕的事情嗎?

胖冬瓜:只要上校晚到一秒,或者沒有推開餐廳的門,他的小寶貝就死了啊!

聯絡官:上校的小寶貝是誰啊?

胖冬瓜:地球人都知道……

喪屍:連喪屍都知道……


39、 …

「我被緊急召回了,好像夏爾更需要我在這裡而不是外面。」簡的食指指節輕輕敲著通道的牆壁,緩緩來到肖巖的面前。

「哦。」肖巖還沒來得及轉身,手臂就被對方抓住了。

「你要去哪裡?」他的氣息太過接近,肖巖想要甩開對方,但是以他的力量那是不可能發生的。

「回到我的研究員公寓。刑訊部隊並不打算……」

「你誤解了,從現在開始,你在我的監管之下。」簡笑了起來,那是與之前的輕佻不一樣的風度。

「什……什麼?為什麼你要監管我?我是隸屬於中央科學院的!你又在耍我了?」肖巖皺起了眉頭。

「哈哈……」簡的手指伸了過來,肖巖下意識後退,但是對方的指腹觸上了他的眉心,緩緩撫平其間的皺紋,「我可沒耍你,這次我是認真的。」

「怎麼……回事?」

「等到刑訊結束,凱西也將會被特殊任務部隊保護起來。你是他的研究助手,而且你的名下還有一個獨立的研究項目不是嗎?中央科學院的意思是希望你繼續這個研究,但這裡已經不是安全的地方了,我會全天保護你,形影不離。」

「什麼?都這個樣子了,研究還繼續?」

「就算夏爾不存在了,地球也一樣旋轉。只不過損失了五分之一的研究員,再補充新鮮血液就好,如果研究停擺,不是正好讓潮湧如意了嗎?」簡仍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沒有凱西在,難道要我一個人完成我的項目嗎?」肖巖覺得這一切太荒謬了。

「就算凱西在,你的研究項目不是也只有你一個人嗎?還是說……」簡含笑的目光逐漸冰涼,他略微前傾,呼吸幾乎與肖巖融為一體,「你比較希望瑪亞少校來監管你?」

「瑪亞……」肖巖蹙起眉頭,沃利斯中校為什麼會突然提起瑪亞?

「他在床上對你很溫柔吧。」簡向後,抱著手臂靠著牆壁,似笑非笑看著肖巖。

「你的想像力真的很豐富。」肖巖冷冷得看了對方一眼,轉身離開。

看來那天自己在酒吧外遇見瑪亞的被簡•沃利斯看見了。不過看見了又如何,他肖巖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更不用說瑪亞是他的朋友!

肖巖全然將簡的話當做無聊的玩笑,因為他總感覺這傢伙十句話有九句都不值得信任。他寧願回到自己的公寓裡,爽爽的睡上一覺。

他大步離開研究院,而簡堂而皇之地跟在他的身後,惹來身旁無數人猜想的目光。他們的眼睛似乎在說,瞧啊,一向風流的沃利斯中校又尋找到一個新目標了!

甚至當肖巖攔下一輛磁浮車,對方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擠入車門。

「喂!去找別人!再不然和你同一個部隊的人聊天打牌泡妞!做什麼都可以!」

「他們都被分配去監管不同的研究員了。」

「我相信被監管的研究員一定都是A級菁英。我是個B級廢柴,而你——特殊任務部隊第三隊的隊長卻親自來保護我?真讓人受寵若驚!」肖巖別過頭去看向窗外。

「別這樣。外面的風景可不如我。」簡的手指勾著肖巖的下巴。

對於肖巖來說,那是不容拒絕的力量,但對於簡,他壓根沒有用力。是的,這傢伙有著細緻的臉龐和引人遐思的風度。

「如果你想借由接近我來引起凱西的注意,這樣很蠢。」肖巖直視簡的眼睛,無論這雙眸子多麼迷人,此刻他的表情是難以被撼動的堅定。

簡笑了起來,「為什麼你覺得我喜歡凱西?我只是覺得他生氣的樣子很有意思而已。為什麼我不能吸引你的注意?」

「你可以喜歡任何人,那是你的事。沃利斯中校,請問您可以放開我的下巴嗎?」簡終於鬆開了他。

車子在研究院的公寓前停下。肖巖以指紋打開公寓門,冷冷將簡關在門外。

只是他剛在沙發前坐下,公寓門再度打開,簡再度登堂入室,一副十分好奇地表情打量著公寓裡的一切,「啊,原來這就是研究員的公寓啊!果然比我們特種兵的公寓設備上要複雜的多。」

「你是怎麼進來的!」肖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簡伸出自己的手指,做了個按指紋的姿勢,「我不是說了你現在在我的監管之下嗎?意味著你的公寓你的研究室,我都可以隨意出入。」

肖巖按住自己的腦袋,看來簡說的是真的,「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上面怎麼會派你來監管我?」

「我也想知道,你有怎樣的特別之處。」去思考上層的意圖是一件耗損腦細胞而且不會有結果的事情,隨遇而安本就是肖巖的人生哲學。

「好吧,你愛在哪裡待著就在哪裡待著,不過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給我的生活還有工作造成任何麻煩,我一定會讓你好看。」

「哦——你要怎樣讓我好看?」簡來到肖巖的書桌前,那裡擺著一些紙質書,簡將其中一本抽出來,隨意翻閱。他的背脊明明挺直,蓄勢待發,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沉靜淡泊,「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這些古董。」說完,他不怎麼客氣地將書塞回原位。

「喂!你小心一點!它們都是紙質的!」

肖巖心疼地上前檢查簡有沒有弄壞他的書,卻發現這傢伙不知何時竟然在書頁之間夾入一片紅色的樹葉,手指觸上去,還能感受到葉脈的走向。

「這葉子很好看吧。」簡低這頭,手指不斷撥弄著肖巖養的那隻寄居蟹,可憐的小傢伙縮在殼裡搖晃著小鉗子。

「這是楓葉。」夏爾沒有培植這樣的植物,這是肖巖第一次親眼看見它。

「我不知道它叫什麼,不過我猜想你應該會喜歡。」

肖巖沒想過對方還會注意到這些,只是當他看見自己的小寵物已經完全縮進殼子裡而簡仍舊不死心地要把它弄出來,肖巖終於忍不了了,他狠狠瞪了簡一眼,

「不要再欺負我的寄居蟹了!」

「哦……你養的寵物也挺奇特的。」這傢伙倒是安樂的很,直接佔領了沙發,側躺撐著腦袋,看起了電視。

這就是軍部提供的公寓,雖然一切都舒適的讓人沒話說,但由於空間有限,在客廳與臥室之間沒有絲毫分割。

肖巖強烈感覺自己的隱私被侵犯。簡單的淋浴之後,肖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這是峰迴路轉的一日,他已經經歷了太多。如果不是海茵•伯頓,他已經死了。

肖巖側著身,伸出手指,觸上自己的嘴唇。他隱隱還記得對方嘴唇的觸感,不可抗拒的舌尖,不是為了掠奪,而是為了給予。海茵•伯頓,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嘿,在想什麼呢?」

肖巖猛然回過神來,此時才發覺簡不知何時上了床,雙手按壓在他的枕邊,整個身體都覆在他的身上,雖然簡根本沒有碰到他,可是那種被籠罩禁錮的壓迫感瞬間讓肖巖全身肌肉緊繃。

「這是我的床,如果你要睡覺,沙發在那邊。」

肖巖的表情很嚴肅。他知道無論簡要對他做什麼,他其實都沒有反抗的實力。

簡笑了,但卻無法緩解他帶給肖巖的壓力,「你在生我的氣,對嗎?」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因為我吻了你,而你無法抵擋X病毒帶給你的快感,你回應了我。其實你並不是第一個對我的親吻有感覺的人,根本不需要對此苛責自己。」

「我沒有苛責自己,只是為你感到遺憾而已。」

「遺憾?」

「因為當你吻一個人,你不知道對方的回應到底是為你傾倒還是因為你體內的X病毒。」

肖巖不再迴避,直直地看著簡,這傢伙就算再放肆,也不可能真的殺死他。

「那麼海茵•伯頓呢?當他吻你的時候,你清楚自己對他的回應,是因為X病毒,還是為他傾倒?」簡並沒有生氣,他的笑容裡反而多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什麼?」肖巖的心臟一緊。

簡的唇角上揚的更加明顯,刻意低下頭來,與肖巖越來越接近,幾乎壓在肖巖的身上,他的手掌伸進肖巖的睡衣裡,覆在他的小腹上,

「這裡被殺手的利刃貫穿,植入你體內的芯片顯示,你還有三秒就正式進入死亡的時候,心臟再度復甦。救你的人是海茵•伯頓,而方法只有兩種。」

「哪兩種?」肖巖剛問完就後悔了,因為此時的簡臉上的表情愈發曖昧。

「第一種,他吻了你,他口腔裡的X病毒與你的口腔黏膜接觸,加速了你傷口的癒合。而第二種……」

簡的嘴唇來到肖巖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徘徊在肖巖的耳廓和頸間,一切都變了味道,「他的精液帶著X病毒進入你的身體,被這裡吸收。」

簡的手指順著肖巖的尾骨向下,徘徊在那隱秘的縫隙之間。

「中校!」肖巖狠狠瞪了過去,在他按住對方的手腕試圖組織對方的時候,簡只是反手扣住了肖巖的手指。

「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不過當時時間那麼緊迫,我不認為海茵有足夠的時間在你體內完成第二種方法。所以,他一定吻了你。而你對他的吻念念不忘。所以我很好奇,你的迷戀是因為什麼?」

「從我身上下去,立刻,馬上。」肖巖的嗓音越發沉冷。簡的手掌卻在肖巖的小腹上游移。

「你在做什麼!」肖巖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吻是不是真的那麼徹底,讓你身上連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肖巖根本無法挪開對方的手,只能看著對方解開了他的睡衣,低下頭來親吻上他曾經受傷的地方。

「簡•沃利斯——我會向軍紀處投訴你騷擾我!」

「我會問他們,是不是檢查被監管對象的傷處也算是騷擾?」這個男人是肖巖見過的最大的無賴!

「我知道你和海茵•伯頓的部隊執行過好幾次任務,能在任務中活著回來,想必伯頓上校認同你的能力。特殊任務部隊派我來到你的身邊,就是為了讓你不受到任何傷害。所以無論我看起來如何不值得相信,或者你有多麼希望奔進海茵•伯頓的懷裡,我還是希望你相信我。」

簡的笑容緩緩隱沒,肖巖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如此認真的表情。

「我會保護你。不亞於海茵•伯頓。」

肖巖吸一口氣,手掌試著推了推對方的肩膀,「如果要我相信你,請你現在讓我睡個好覺。」

「好吧,你是第一個讓我睡沙發的人。」

簡終於離開了,肖巖鬆了一口氣。當公寓裡的燈暗下,肖巖終於放鬆下來。

雖然並不知道上面為什麼會派出簡•沃利斯這樣的高手來保護自己,但有人保護終歸安穩一些。肖巖進入了夢鄉,很快黑暗中響起他淺淺的呼吸聲。他太累了,睡的很香。

而此時,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的餐廳裡,一群特種兵們圍著某張餐桌,端著啤酒杯,談笑聲此起彼伏。

「啊哈!瑪亞!出任務的時候沒有你這傢伙在一旁嘮嘮叨叨,都覺得安靜的寂寞!」馬克的酒杯用力地與瑪亞相撞。

「所以你就大半夜裡騷擾我?馬克,你得學會享受寂寞!我已經注定不可能再和你們一起出任務了。」瑪亞唇上的笑容明顯,眼中卻流露出一絲落寞。

「對了,聽說你現在負責保護高登少將的安全,怎麼樣,少將不難伺候吧?」

「我現在能和你們一起在這裡喝著啤酒,你們說呢?」瑪亞露出無聊的表情,活動了一下手腕,隨即想到了什麼,「對了,現在中央科學院被簡•沃利斯的部隊監管了。」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麗芙嘆了口氣,又問,「瑪亞,你知道肖巖怎麼樣了嗎?雖然他也是中央科學院的人,但聽說他只是個研究助理。」

「說起他,才是我最頭疼的。」瑪亞按了按腦袋,「按道理,若要簡•沃利斯這樣的人物出馬,對方至少應該到達凱西中校的級別,但簡•沃利斯竟然向高登少將要求,除了肖巖他誰也不想管,甚至寧願出去執行任務也不願意和呆板的研究員待在一起!」

「啊?不愧是瘋子簡•沃利斯啊!也只有他敢對少將說這些話!天啊!把我們的肖巖交到他的手上,等我們下一個任務回到夏爾,肖巖還活著嗎!」

對於海茵的部隊來說,他們早就接受了肖巖。在他們的心裡,如果一定要帶著一個技術兵出去執行任務,他們唯一希望的就是肖巖。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對於肖巖來說與他們出去執行任務劃作人生最危險的事情。

當他們將餐廳今日的啤酒喝了見底,終於散伙。馬克伸了個懶腰抱怨第二天清早竟然又要離開夏爾。

瑪亞意興闌珊走回自己的軍官公寓,但公寓門口的身影卻讓他意想不到。對方靜靜靠著牆,略微仰著頭,望著空無一物的牆面。

「老大?」瑪亞下意識嚥下口水。

「我已經不是你的直屬上司了,你現在擁有一支小隊,負責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的守衛工作。」海茵的目光移向瑪亞,聲音中的份量令瑪亞不自覺對自己現在的職責重視起來。

「在我心裡,你仍然是我的老大。明天您就要離開夏爾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

「看好簡•沃利斯。」海茵用極為平淡的語調說。

瑪亞皺起了眉頭,他不明白對方這句話的意思,但是海茵已經離去了。

嘆了口氣,瑪亞輕聲道:「還是老樣子啊,讓人捉摸不透。」

肖巖睡了個天昏地暗,以至於當通訊器不斷發出聲音他卻渾然不知。

「肖巖!肖巖!」溫醇的嗓音在肖巖耳邊響起,他這才緩緩轉醒。

「嗯……什麼事?」當肖巖對上簡含著笑意的雙眼時,整個人驟然清醒。

「你幹什麼!」

「你的通訊器一直在響,而且應該是來自研究室的通話。」

肖巖一把拉過通訊器,發覺上面已經有十幾通未接來電了。

「肖巖,你本應該在兩個小時之前來到研究室完成你的工作,請問你現在人在哪裡?」

並不是凱西的聲音,而是管理幾個研究室的行政官員米歇爾上校。

「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還要進行研究……」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除非你已經死了,否則沒有什麼能讓你的研究停下!」

說完,通訊結束了。肖巖捂著腦袋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抬頭就看見簡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你為什麼不早點叫我醒來?」

「第一,你睡著的時候,我才能好好地看你,你也不會再用不耐煩甚至於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我。第二,你不是不相信我對你說過的所有研究不會因為這次的流血而停止嗎?我必須讓你清楚地知道我並沒有對你開玩笑。」肖巖掀開被子一言不發打理好一切趕往研究室。

凱西並沒有回來,幾個研究員正在繼續凱西的項目,而肖巖的研究才剛剛開始。每個人的臉上是異常認真的表情,只有尋找到他們一直在找的答案才是對於死難者最好的悼念。

肖巖吸了一口氣,他也必須加油了,不然當凱西回到他們的研究室發現自己竟然毫無進展,一定會大發雷霆。

他沉浸在彗星病毒的資料中,不斷做著運算和各種實驗。簡則坐在他的對面。此時的他看不見肖巖的雙眼,只能從他微微抿起的嘴唇知道他現在正十分費力地思考著。

當肖巖離開終端設備時,臉上是很明顯的疲倦姿態。他皺著眉頭似乎仍舊在思考著什麼。簡不動聲色跟在他的身後,來到了餐廳。

肖巖麻木地將食物塞進嘴裡咀嚼,有時會按住自己的額角,有時候明明咀嚼了快一分鐘了卻始終沒有嚥下。

「喂,你說為什麼喪屍不會去咬喪屍?」


40、 …

這是開始研究之後,肖巖第一次開口與簡說話。

「因為它們是同類。」

「那麼它們以什麼來區分同類?我們都知道喪屍的大腦已經萎縮了,它們沒有思考的功能,它們拿什麼來區分同類?」肖巖的問題把簡問倒了。

「這個問題超出我的思考範圍,這是你的領域,肖巖。」

「這些喪屍的共同點是什麼?」

「它們都曾經是人類。」

「除此之外呢?」

簡頓了頓,此刻的肖巖目光中有一種平常沒有的侵略性,在他的目光裡,懶散的簡下意識開始思考他提出的問題。

「它們都被彗星病毒感染了。」

「病毒的傳播需要宿主,所以喪屍才會以噬咬人類的方式將病毒傳播出去。可是彗星病毒不會讓自己的宿主去噬咬另一個宿主,因為這並不能使得這種病毒擴散開,所以如果這個猜想成立,彗星病毒的基因鏈中一定有什麼用來識別自我的部分!」

簡點了點頭,回答說:「雖然我不懂病毒學,但是你說的似乎有道理。」

「可是喪屍卻會攻擊特種兵。」

「是啊。」

「但是你們注射的X病毒就是從彗星病毒的基因鏈中剪切下來的。」

「對啊……怎麼喪屍還會攻擊我們呢?」簡也好奇了起來。

「也就是說,彗星病毒的基因鏈除去與X病毒重合的部分,在剩下的部分裡,一定有它用來識別自我的部分!我要把它找出來……找出來……」肖巖放下餐具,起身快步離開餐廳。

「喂,你還沒吃完呢!」簡起身,無奈地聳了聳肩,寸步不離跟在他的身後。

肖巖再度進入研究狀態,他排除了彗星病毒中所有與X病毒重複的基因鏈,再對比以往的研究,將所有已知序列全部排除,剩下的無效序列,肖巖相信其中一定隱藏著什麼被忽略的關鍵。

一整個下午,肖巖的思緒都沒有離開終端,直到不知不覺,他的思緒越來越慢再也跟不上數據的流動時,他終於睡著了過去。

思緒緩緩下降,不斷沉入黑暗之中。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再度回到了那片溫熱的海水中。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慵懶過了。肖巖任憑自己在這片蔚藍中漂蕩。

一個身影劃破水的波紋,金棕色的髮絲宛如無限延伸的幻覺,優雅而充滿力度的姿態,輕緩地來到他的面前。海茵……

對方的眼睛,與海水連成一片,分不清楚現實與幻覺的界限。

肖巖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不過幾天沒有見到海茵而已,肖巖這才發覺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男人已經成為天經地義的存在,他的心中湧起莫名的渴望,近一點,離我再近一點!

伸長了手臂,用力地伸直手指,肖巖試圖觸上海茵,哪怕只是他髮絲的尾端也好,肖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如此急不可待地想要接近對方。而海茵始終在距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為什麼想要接近我。」

一如既往的疏離而冷漠,肖巖卻想要撕裂這個男人的一切看透他心底的最深處。根本無法開口回答他的問題,因為肖巖不知道答案。

「那麼認真地回答我另一個問題,你回吻我,是因為那個人是我,還是因為X病毒?」

依舊沒有絲毫波瀾的語調,宛如終端程式化的提問。肖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對海茵撒謊,他只能選擇說出實話,哪怕實話可能會引起對方的憤怒。

「因為X病毒。」肖巖在忐忑,儘管根本不知道忐忑的理由。

他根本沒有想過對方會開口說話。眼前的海茵只不過是意識片段,可是提問代表思考,一段訊息脫離了思緒的主體,怎麼可能進行思考?

突然,海茵一把拉住肖巖的手,猛然將他拉了過去,他被極為用力地按入對方的胸膛,兩個人一起從這片海水中墜落,穿過水流,落在了一片細膩的沙灘上,沙礫如同涓流穿過他的耳際擦過他們的肌膚,纖細著飛馳向上方的海洋。

「那麼現在,一切與X病毒無關。」

肖巖還沒來得及明白對方這句話的意義,海茵的唇壓了下來,不容拒絕地抿吻著肖巖的下唇,舌尖沿著唇縫極具壓迫感地入侵,俘虜他的全部。

肖巖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眼前只剩下海茵低垂的眉眼,睫毛的曲線如此清晰,充滿力度的親吻不斷深入,肖巖就快要承受不來,他第一次覺得只是一個親吻而已自己不只是身體中每一個細胞在顫動就連思想的最深處也被狠狠烙下了印記。

對方勾起他笨拙的舌尖,放肆地挑逗著他每一寸柔軟的地方,似乎得不到肖巖的回應這一切就永遠不會結束。

這個男人的懷抱收得太緊,肖巖甚至懷疑自己會被扼殺在他的手臂之中。

肖巖輕微地抵了抵對方的舌尖,這個微小的動作彷彿瘋狂的導火索,海茵的親吻驟然放肆熱烈,脫離了冷靜的桎梏,脫韁般宣洩而出。

肖巖從沒有想過一個看似冰冷對一切都毫無慾望的男子竟然有著如此深刻的親吻。而這樣逆轉天地的親吻卻沒有令肖巖感到恐懼,他在海茵每一次用力地吮吸中感覺到自己對於這個男人並非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很重要,真的很重要,重要到這個男人絕不輕易表現,他將他放在自己慾望的最深處。

當海茵緩慢地退出肖巖的唇間,肖巖下意識抬起頭追吻了上去。不斷碎吻著海茵的唇瓣,探出自己的舌尖,急切地擠入對方的唇縫,追尋著海茵的舌尖。

他輕輕地吮吸著,感受著海茵的回吻,這就像是某種鼓勵,令肖巖更加用力地啜吻。他不知道此刻這個男人是否接受自己,也不確定對方到底是怎樣的感受,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取悅對方,想要這個冰冷的男人感到哪怕只有一丁點的愉悅。

對方的手掌覆上肖巖的臉頰,與他的嘴唇略微拉開了距離。那一刻,肖巖心中的空洞難以言喻。他的目光觸上對方的眼睛,生怕海茵將他推得更遠。而海茵卻再度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

「你不該這樣,肖巖。」

「……什麼?」肖巖不解地看著海茵,對方的眼睛如同深淵,吸引他不斷靠近驟然間吞噬一切。

「你會讓我不可自拔。」

肖巖來不及細細思考這句話的意思,海茵的手指輕輕揉捏著他的髮絲,細碎的吻落在他的臉頰和頸間,極為用力地吻過肖巖的鎖骨,隔著血肉就連骨骼也被對方含入口中的錯覺令肖巖下意識扣緊地方的肩膀,他的衣衫被俐落地掀開,海茵的嘴唇觸上自己胸膛的瞬間,心臟驟然膨脹,他的舌抵上肖巖胸前小巧的凸起,那裡完全不同於女性的渾圓柔軟,而海茵的舌尖滑著圈一個逗弄卻在下一刻大口含住,牙齒與肌膚相觸,彷彿要將肖巖的胸膛吞食入腹。

「疼……」肖巖倒抽一口氣,發出輕輕的哼聲。

「叫我的名字。」命令式的語調不同於以往的冷酷,彷彿有什麼被竭盡全力地壓抑終於要爆發出來。

「……海茵……」肖巖用力地看著對方,海茵•伯頓正壓制著自己,他的身軀無時無刻不醞釀著力量,這樣的男人無需皺眉就能輕而易舉地毀掉他。

「害怕我吻你嗎。」海茵低下頭來,舌尖輕輕舔過肖巖的小腹,他的吮吻一路向下蔓延,在肖巖的腰間更加用力。

「不怕。」肖巖的手指伸入海茵柔軟的金色髮絲中,按著對方的腦袋,直到對方的呼吸觸上自己已經抬頭的慾望,炙熱而滾燙,肖巖全身戰慄起來。

「那就永遠都不要害怕。」

還未理解對方的意思,肖巖身為男人最為脆弱的部分被對方全然含入口腔。

瞳孔在瞬間擴張,肖巖張大了嘴巴,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會發生,哪怕是在自己的夢裡他都沒有這樣幻想的勇氣(註1)。

「……真想抱你,可是會毀掉你。」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海茵鬆開了肖巖,用力地咬在了他的耳垂上。肖巖驚叫了起來。

「這樣你就覺得疼……」肖巖側身,看著海茵的眼睛,無奈而深刻。

伸出手,肖巖觸上他的眉骨,那樣真切的存在。

「你到底是殘留在我腦海裡的意識……還是我的想像?」真正的海茵•伯頓,不會這樣瘋狂而肆無忌憚。

「這個問題應該你來回答。」

肖巖猛然睜開眼睛,呆愣著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屬於海茵•伯頓的影像驟然消失,整個世界空洞了起來。戲謔的聲音響起,拖拉著肖巖的神經。

「你可真行,大腦還連結著終端就睡著了。假如碰上『阻斷者』潛入系統,你毫無招架之力。」是簡,他取下了肖巖的聯絡器,中斷了肖巖的大腦與系統的連結。

「我……睡著了?」

「你說呢?你已經進入終端五個小時,普通人的大腦早就承受不住了。你需要休息。」肖巖皺著眉頭按住自己的額頭。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不記得了。」肖巖努力地回想,無奈腦海中蒼茫一片。

「記不起來就不用那麼費力去想了。某時某刻在你刷牙或者喝一杯牛奶的時候,你會突然想起來的。」簡微微低下頭,目光盯著肖巖的雙腿之間,唇上勾起富有深意的笑容,「哦——看來真是一場極為美好的夢啊!」

肖巖低下頭,赫然發覺自己的腿間濕潤一片,很明顯剛才他所做的夢內容十分……旖旎。媽的!竟然被簡•沃利斯這個傢伙看見,肖巖真想捏爆自己的腦袋!

「不用這麼不好意思,」簡•沃利斯蹲在肖巖面前,仰起頭,整張令人嫉妒憤恨的俊美臉龐呈現在肖巖面前,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只要你的幻想對象別是海茵•伯頓就好。」

「什麼?」肖巖的下巴一顫,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簡•沃利斯發出一聲輕笑,用慵懶而緩慢的聲音對他說:「你難道不知道,越是擅長忍耐的男人,當他忍耐不了的時候,就越是恐怖嗎?」

「這關伯頓上校什麼事!」

他肖巖可能是做了個不怎麼好意思的夢,簡•沃利斯可以用它來嘲笑調侃自己,但一旦牽扯上海茵,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因為……你睡著的時候念著他的名字。」簡的手指捏上肖巖的臉頰,逗笑的表情目光中卻流露出某種壓迫感,「不是十分尊敬的『伯頓上校』,而是『海茵』。」

肖巖猛然拍開對方的手指,十分有力地瞪視入簡的眼睛,「沃利斯中校,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生氣了?」簡看著肖巖站起身,目光一直追隨。

「今天就先到這裡,因為你我已經沒有什麼研究的心情了。」肖巖冷著臉儲存了研究數據,關閉研究室終端,信步走出研究室。

「去哪裡吃晚餐?」有你跟在我身邊,去哪裡吃飯我都不自在!

肖巖沒有回答簡,心中鬱悶地碎碎念。為什麼是這個傢伙!為什麼自己會睡著!睡著就算了,為什麼會夢遺!夢遺就算了為什麼旁邊站著的是簡•沃利斯!這傢伙從頭看到尾,一定笑到嘴巴都抽筋了!

路過一個個研究室,其中仍有不少正在被使用,肖巖加快腳步,試圖甩掉身後的簡,儘管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算了,大不了就讓這個傢伙嘲笑自己一輩子吧!當他路過某個研究室時,警報聲驟然響起。

肖巖的肩膀一陣緊張,這警報聲實在太過熟悉。腹部被刀刃穿刺的痛覺再度沿著神經傳入大腦深處。

通道中不斷有研究人員奔走,神色慌亂。

「快點把它關住!你們這些傢伙到底幹了些什麼?藥劑量怎麼會出錯!」它是指什麼?

「天啊!它跑出來了!」就在肖巖不知如何挪動腳步的瞬間,一個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離開我的範圍。」是簡•沃利斯。與平時輕佻的語調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沉冷而警覺。

「發生什麼事了?」簡一把拉住一個研究人員的手臂,對方注意到他身上的戰鬥服時,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是九號研究室裡解剖用的喪屍逃脫了束縛!」

「什麼?」

就在那一刻,只聽見一陣驚慌逃竄的聲響傳來,幾個研究員狼狽地繞過轉角,一隻喪屍的下巴脫落,隨著奔跑而上下甩動,泛著血絲的眼球彷彿無法聚焦,手臂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救命!救命啊!」

「你們這群傢伙在搞什麼?」簡皺起了眉頭,拉起肖巖,進入一間空置的研究室,俐落地將門鎖上。

其他的研究員拍打著門,哭求著要簡放他們進來。

「開門啊!喪屍來了!快開門啊!」簡抱著手臂,唇上的笑容戲謔,可是目光卻殘酷到令人不寒而慄。肖巖這才回過神來。

「你在做什麼!放他們進來啊!」

「為什麼?這隻喪屍是因為他們的失誤而脫離了控制,所以這一切他們都應該負起責任來。」

簡仍舊一副慵懶的表情,勾著唇角十分享受現在的一切。彷彿那些研究員們越是恐懼越是淒慘,他就越開心。喪屍越來越接近那幾個研究員,他們嚇得渾身顫抖。

「對於你而言,對付那隻喪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我就要替他們做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失誤付出代價。況且那隻喪屍的攻擊力有限,他們只要有一點血性都能解決它。肖巖……你要懂得欣賞眼前的一切。也許看起來殘酷,但卻能提醒你自己——永遠不要懦弱地將希望放在別人身上。這不僅僅是戰場上的法則,也是自然界的淘汰規律。」

簡的手指有規律地敲著玻璃,好整以暇看著那些研究員被恐懼侵襲。

「沃利斯中校!你是個軍人!」

「別那樣帶著軍銜叫我的名字。我的職責是保護你,不是保護所有人。」

肖巖咬牙切齒,他的手指剛觸上開門按鈕,就被簡按住了。

「肖巖,我們來打個賭吧。」

「現在你還有心情打賭?」肖巖的眼睛狠狠瞪向對方,無奈簡就像沒有收到他的怒意一般,唇線抿出戲謔的弧度。

「打開這扇門,如果你無法憑自己的力量解決那隻喪屍,今晚你就屬於我。我會吻你,抱你,和我在一起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恐怖。」

「你他媽真無聊!」

「我想要你,已經很久了。」簡笑容不改,只是眼神卻暗沉了許多。

某種熟悉的感覺悄然而至,肖巖只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簡的手指緩緩挑開他的衣領,指節掠過他的脖頸,彷彿有什麼輕柔地撫摸著肖巖的神經,意圖在他最不設防的時刻將他拉下深淵。

咬緊了牙關,肖巖猛然甩開簡的手,世界在那一刻回歸。

「不要誘惑我,中校。我是你的監管對象,如果你還有一點軍人的血性,請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

「保護你和上你這兩件事並不衝突。怎麼樣,要不要賭一賭?」簡仍舊不放棄用他的笑容勾引肖巖。

但此刻的肖巖完全冷靜了下來,他的目光環視這間實驗室,發覺這裡是冷凝劑研究中心。肖巖冷冷地一笑,對簡•沃利斯說:「你會後悔和我打賭的,中校。」

簡似乎明白了肖巖的想法,不急不徐地說:「這並不是你的研究室,你的指紋還有ID無法取出裡面的實驗器材。」

肖巖沒有回答對方,而是抬起終端連接器進入系統,大腦飛速思考,入侵這間實驗室的系統,儲存研究半成品的儲藏箱自動攤開,肖巖取出了裡面的冷凝槍,來到門前,冷聲道:「讓開!」

「肖巖,你手中那把槍沒有測試過,你會傷到自己的。」簡的眉頭微微蹙起,唇上玩笑般的弧度消失。

一直以來,普通的靠熱量產生殺傷力的槍彈一直對喪屍無效,於是中央科學院開始研究以冷卻為目的的殺傷性武器。

製造這樣的武器並不難,但是由於製造冷凝劑的材料有限,根本無法大規模生產。而冷凝劑實驗室就著力於用最少的原料製作冷凍效果最強的冷凝槍。

就在上週,這批新研製出的冷凝槍被檢測出十分嚴重的缺陷。

「沃利斯中校,也許在你眼中,我們只是一些成日在研究室裡不見血腥的菜鳥,也許沒有硝湮沒有猙獰的喪屍,但這裡是我們的戰場。門外是我的戰友。中校,你會把你的戰友扔在戰場上嗎?」

「你在逞強。」簡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是不是逞強,至少做過才知道。而且,我最擅長的就是再失敗後找到成功的方法。」

肖巖抬起下巴,灑脫而無畏,手指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鈕,還好這隻喪屍的方向感被藥劑迷失,研究人員們都四散開來。

門前的兩個研究員狼狽地爬入冷凝實驗室,喪屍聽見聲響,朝著這個方向奔襲而來。肖巖抬起槍,在喪屍跳起撲向他的瞬間,果決地扣下扳機。

冷凝彈穿行而出,打在那隻喪屍額頭上的瞬間,迅速降溫,空氣中傳來駁裂的聲響,喪屍的大腦被冰凍,砰地掉落在地,腦袋砸在地面上的瞬間,碎裂開來。

通道裡一片寧靜。研究員們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來,看見喪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樣子,終於有一個研究員走了出來,確定它的大腦被冷凝彈破壞,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氣來。

肖巖的手指仍舊握著冷凝槍,手臂顫抖著。冷凝彈從槍管射出時,迅速吸收周圍熱量,肖巖的手指與扳機冰凍在了一起,就連睫毛上也覆上一層冰霜。

「肖巖……沒事了!還是你反應快!」研究員們沒有發覺肖巖的異常。

「謝謝你,肖巖!」研究員們紛紛上前,替他托住手臂,這才發覺他的手臂冰冷的沒有溫度。

「糟糕!快點!打開熱療儀器!」肖巖嘴唇顫抖著,全身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要被冰凍,心臟被一股力量握緊,無法跳動一般。研究員們將肖巖的身體放平,抬了起來。

「他沒辦法行走了!動作快!」肖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呼出的氣息泛著白霧。

「讓開!」簡推開那些研究員,一把將肖巖橫抱了起來,放在了熱療儀器上。

肖巖的手指上仍舊扣著冷凝槍,而熱療儀的啟動需要測試時間。再拖下去,他就要完全被冰凍了。

「肖巖,這一次不要拒絕我。」簡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什……麼……

簡的手指輕輕點在肖巖的唇上,下一刻他傾下身來。溫熱的氣息經由唇齒湧入身體,肖巖能感覺到他瀕死的細胞掙脫冰冷的束縛再度重生。

他的手掌按在肖巖的肩膀上,緩緩沿著手臂下滑,來到他的手指,輕輕撥開那隻冷凝槍,隨著掉落在地上的那聲脆響,肖巖的心臟躍動了起來。

簡不斷含吻著肖巖,哪怕此刻的肖巖身體已經完全恢復,明明重複著同一個角度同樣力度的親吻,簡彷彿完全不覺得厭煩。

研究員們終於測試好了熱療儀,當他們看見眼前這一幕時,紛紛愣在原處。

肖巖握緊了拳頭,理智在慾望中掙扎,曾經冰冷到靜止的血液瘋狂地湧動起來,而簡的親吻從最初的交纏變得更加富有挑逗意味,彷彿按壓在肖巖的神經之上,如同潮湧不斷衝擊著肖巖。

握緊了拳頭,肖巖狠狠砸在簡的背脊上,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簡微微皺了皺眉,終於抬起身來。

「肖巖,你沒事了吧!」研究員們圍了上來。

簡緩緩後退,肖巖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直到確認肖巖的身體安然無恙,研究員們紛紛散去,進行後續處理。

「記得你對我說,『是不是逞強,至少做過才知道』。」

肖巖離開了熱療儀,側目看見簡抱著手臂靠著牆,隱秘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他的聲音宛如來自地獄深處的迴響。

「我逞強了。但我不後悔。」

「為什麼?」

「實踐永遠高於理論。」肖巖彎下腰來,正要伸手去撿落在地上的冷凝槍,簡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扣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再被凍傷,我可不會吻你,我會直接上你。」

「這一次被凍傷,讓我確定依靠發射冷凝劑來冷凍喪屍的構思是不成立的。」

「你總有很多天馬行空的設想。」

「也許我能將它們變成現實。」

「這也許就是他們派我來保護你的意義。」簡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想要把你拐上床了。」

「因為我拒絕你了?」肖巖扯了扯唇角,他不喜歡和對方討論類似的話題。

「整個世界拒絕我都無所謂。」簡瀟灑地轉身,搖了搖手,「走吧,肖巖。我請你吃個晚餐。現在的你需要將大腦放空,填飽肚子,好好地睡一覺,然後明天也許你會有新的進展。」

如果不是因為拒絕,那又是因為什麼?這個問題在肖巖的腦海中拂過,很快被按壓了下去。如果簡願意說,他剛才已經說了。肖巖不打算用自己的大腦去思考無意義的事情。

「不會又是……藍色鬱金香吧?」

「那裡的燈光太幽暗了,我都沒辦法好好看清楚你的臉。」

「我能拒絕嗎?」

肖巖的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不由得擔心起來。他曾經吃過海茵的口水,所以做過一些關於海茵的不切實際的夢更加產生一些難以啟齒的幻覺。

他的大腦已經夠亂的了,今天他又吃了簡•沃利斯的口水,他可不想自己的幻想對象變成……

「不能。」簡一把搭在肖巖的肩膀上,那一瞬間的力度,肖巖差點沒屈膝跪下。

肖巖的危機感爆棚,他忽然無比憎恨起X病毒。

「別這樣,你解決了那隻喪屍,按照我和你的賭約,我今晚不會上你。」

肖巖的眉梢抖了抖,他沒忽略掉簡口中的「今晚」。只有今晚的話,那明晚呢?以後呢?自己和這個沒節操的傢伙待在一起時多麼危險!

這一次,簡帶著他去了一家小餐廳,餐廳並沒有用太多立體影像來裝潢,更像是電影裡兩百多年前街道邊的小餐館。

肖巖微微一愣,簡卻揚了揚下巴,「進去吧,這家餐廳的老闆堅持的可是全手工菜餚,和被終端系統設計出來味道和裝盤都一模一樣的餐點相比,更值得品嚐。」

「這裡可不像是你風格。」

「我的風格是怎樣的?」

「追求表面的浮華與奢侈。」

簡的唇角輕緩地勾起,「是你說的,我的每分每秒都值得被認真對待。現在,我就要去品味我的每分每秒了。」

在那一瞬間,眼前的簡單純到令人心醉。一架飛行器停留在中央科學院的頂端,男子修長的雙腿跨出艙門,引擎掀起的風席捲著他的髮絲。冰藍色的眼眸在夜晚中更加空洞無物。


41、 …

他進入電梯,來到了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的最深處。精簡的辦公桌前,坐著一位身著軍裝的男子。

「閣下。」

「好久不見了,伯頓上校。你剛從亞馬遜結束任務歸來,我本應該讓你好好休息,但我想你已經聽說了,今天下午對喪屍進行活體研究的實驗室出了事故。注入的試劑有誤,導致喪屍脫離控制。」

高登少將的十指相扣,抬眼望著面前的部下。海茵•伯頓沉默著臉上沒有任何的顯山露水,這讓高登少將不由得摸了摸額頭。

「當時在場的研究員有四名,經過四個人的覆核,試劑竟然有問題,海茵,你覺得呢?」

「有人入侵了系統,更改了終端設置,繞過了四名研究員。」

「這個人很狡猾,你覺得他釋放一隻喪屍的目的是什麼?」

「製造混亂。」

「製造混亂的目的呢?」

「關於X-的研究成果。」

「所有X-的研究成果都已經加密。」

「肖巖呢?」

辦公桌前的男子愣了愣,隨即笑道,「真難得你竟然記得某個研究員的名字。確實,他現在的研究項目與X-病毒相關,但目前沒有任何進度。」

「可是你們公開了他的研究項目,最好檢測他的系統是否在那陣混亂中被入侵,也許有人正關注著他的研究。對於他本人的安全級別也應該提升。」

海茵的表情依舊冷淡,冰藍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不同尋常的執著。

「別忘記,他的監管者是簡•沃利斯。」高登少將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添加了一句,「放心,他不會削下肖巖的鼻子。」海茵轉身走向門口。

「嘿!我跟你的話還沒有說完,你走的也太快了吧!」

「我需要你向中央科學院申請授權,進入肖巖的研究系統。」

男人露出玩味的笑容,「真難得,你竟然會對另一個人這麼關切。」

餐廳柔和的燈光下,簡的眉眼被暈染出與平常不一樣的風度,手腕的曲折恰到好處,就連肖巖也暗自驚奇這傢伙也有優雅的一面。

「嘗一嘗這個,絕對和你在研究院餐廳裡吃到的不一樣。」

簡切下一小塊牛排,放在肖巖的盤子裡,當他抬起頭來,才發覺肖巖正看著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我只是更加習慣你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模樣,正經八百的認真不適合你。」

餐刀的刀柄頂著簡的手腕,刀尖抵著餐盤,他笑了起來,肩膀跟著聳動,又恢復了不羈的姿態。

「你可真容易被一時的假象迷惑。我不會認真地對待任何人,我的人生剩下不到十年,與其認真地對待別人,不如認真地對待自己。」

簡的刀尖刺入肉塊,咬下一口,野蠻而粗魯。肖巖不為所動,按部就班地用完晚餐。

此時,距離餐廳十幾米外巡航中的磁浮車中,冷峻的男人沉默著注視著螢幕上的一切。他身旁的大個子用力嚼著麵包,惡狠狠地說:「靠——來吃什麼牛排啊!明擺著把菜鳥當小妞泡!」

「你把食物的碎屑噴出來了。」

「老大!那是我們的菜鳥——」

海茵不發一言,盯著螢幕的目光冰冷到所有電子數據被凍結。此時的肖巖正在專心致志切割牛排。

簡的選擇沒錯,這裡的菜色比起經過電腦計算過恰到好處的味覺完全不一樣,舌尖的味蕾彷彿被注入活力。

「很好吃吧。」

簡揚起了眉梢,肖巖與他的目光相觸的剎那,產生了一種錯覺,他變成對方盤中任憑切割的牛排。

「啊……嗯。」

「知道我為什麼選擇進入特殊任務部隊嗎?」簡把玩著手中的餐刀,眼中隱隱流露出嗜血的狂妄。

「為什麼?」

「因為我厭倦了夏爾的千篇一律。生活中的每一寸領土,都已經被終端程序規劃的條理分明。所以我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但外面的世界精彩卻殘酷,所以我接受了X病毒。」

肖巖嚥下口水,他沒有想過有人竟然會因為厭倦了一成不變的生活而成為特種兵。

「你的瘋狂付出的代價未免太沉重,人只有活著才能享受一切。」

「如果十年能完成一百年完成的事情,何必糾結於時間?」

簡扯起了唇角,柔和的燈光墜落在他白皙到不真實的臉上。

「我很好奇,除了到外面的世界任意殺戮之外,還有什麼是你想要完成或者體會的?」肖巖拾起餐巾,擦了擦唇角。

「比如說……遇見你……」簡扯起唇角,半真半假,肖巖不會傻到把這句話當真。

如果簡•沃利斯不是特種兵,也許他們在夏爾中度過一生也未必相遇。

簡伸長了手臂,細長而富有力度的手指緩緩觸上肖巖的餐巾,將它輕輕拉到自己的面前。

就在肖巖下意識要將餐巾扯回時,簡的嘴唇抿上餐巾的一角,望著肖巖的雙眼有幾分迷離。
心臟莫名狂跳了起來,肖巖有種錯覺,自己的一切都被囚禁在對方的唇間。

盯著螢幕的馬克就快爆肝了,「媽的!老子要去殺了簡•沃利斯!這明擺著就是勾引!太他媽過分了!」

任憑馬克嚷嚷著,身旁的男子仍舊不為所動。馬克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老大,海茵的側臉沒有絲毫波瀾,但空氣中的低氣壓並非錯覺,馬克還想說什麼,卻發覺自己被壓迫到喘不過氣來。

海茵的手指緊緊握著安全裝置,指骨極為用力。

馬克嚥下口水,好不容易才開口說:「老大……安全裝置裂……裂開了……」

海茵鬆手時,馬克這才看見被海茵按住的部分已經完全變形。海茵的視線沒有片刻離開投影螢幕,視線如同特種兵的利刃刺穿一切。

「老大……也覺得菜鳥應該跟著我們吧……」馬克極為小聲地說完這句話之後保持沉默。

肖巖看著簡的眼睛,他不得不承認簡的眼睛很美,不同於女人的柔美,有一種天生的力度感,線條輪廓優雅而隨性。

突然,簡的表情驟然凶狠起來,肖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對方一把扯到了餐桌之下。

「啾——」地一聲響,有什麼擦著他的臉頰沒入一旁的地面,餐盤七零八落地觸地碎裂,客人們驚慌四散。

「肖巖!」簡一把拉過肖巖,「不要抬頭,跟我走!」

肖巖狼狽地趴在地上,低頭一看,刺入地面的竟然是一隻納米針頭。這種針頭安置在彈頭,一旦從槍口中射出,其餘部分都會在飛行過程中脫落,而納米針頭會刺入目標的身體,這是為了研究需要捕捉喪屍時使用的槍支,為什麼會……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他們必須先離開這裡。

簡跟在他的身後,兩人終於來到了後門,肖巖正要伸手按開門鎖的時候,簡卻制止了他。

因為不想受到過多的矚目,簡並沒有穿著戰鬥服而是普通的軍裝,他的手指掠起褲腿,從腳踝處取出一把槍。

磁浮車中簡一把將肖巖拉進自己的懷裡,肖巖的腦袋抵在他的胸膛上,耳邊傳來對方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他側過身猛然打開後門,果然,又是幾隻納米針頭射了進來,簡輕鬆地帶著肖巖躲過。

儘管只是匆匆一瞥,但簡看出來槍手並不是近距離射擊,他們一共兩個人。其中一個埋伏在正對著餐廳玻璃窗的大樓,另一個掩藏在後門街道的一棟矮樓中。

「肖巖,這樣的姿勢真的很適合接吻。」

簡的手掌扣著肖巖的後腦,手指嵌入他的髮絲之間,肖巖略微抬頭就能對上簡淺笑著的眼睛。彷彿眼前的一切對他沒有絲毫的威脅力。

「我會咬斷你的舌頭。」

簡卻重重地拍在他的腦袋上,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殺意,聲音卻彷彿對待孩子一般,「你敢。」肖巖還來不及說什麼,簡已經轉身,他瞇起眼睛看著矮樓,堂而皇之走到門口。

一直負責監視的馬克看向海茵,「老大!潮湧的人出現了!我們……」

海茵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忍住,馬克。」

「為什麼!」

「因為我們要把潮湧的人連根拔起,否則當他們躲到我們再也看不見的地方,肖巖身邊的危機將防不勝防。」

馬克微微一頓,憤恨地咬緊牙關:「那幫潮湧的雜碎!」

「麗芙,派一輛磁浮車去掩護肖巖!」

「老大!交通部裡有潮湧的人!交通線路會被鎖定,他們就算上了磁浮車也沒有用!」

海茵的手指頂在唇間,眼睛略微瞇起,狠戾的殺意蔓延,「磁浮車上有終端,只要有終端,肖巖能去任何地方。」

馬克這時候才明白,他的老大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傷害甚至威脅到肖巖的人,這一次他要杜絕肖巖身邊所有的風險。這是前所未有的決心,而這種決心卻與任務和使命無關!

「是的!老大!」

要殺死一個特種兵和殺死喪屍的方法是一樣的,就是要砍斷他們的頭顱才能終止他們瘋狂的癒合能力。簡的眼睛瞇了起來,唇線扯開囂張的角度,端起槍。

肖巖緊張的就要喊出聲,簡的槍口微微一震,就在一輛磁浮車掠過的瞬間,他拉著肖巖從後門奔了出去。

「喂!那邊不是有槍手嗎?」

「死了。」簡伸長了手臂,剛好攔下一輛磁浮車,將肖巖扔了進去。

磁浮車急速飛馳,肖巖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兩輛車追了上來,與他們並駕齊驅。簡輸入指令設定路線,卻發現路線指令已經被鎖定。

「他們入侵了交通系統!」簡蹙起眉頭,就連車門也被鎖死,他們要強行跳車都做不到。

「車上的終端在哪裡!」每一輛磁浮車都配備了終端介入裝置,位於駕駛座位下,僅供緊急情況使用。

「這個終端只能連接交通部!」

「只要有終端,我就能連接任何地方!」

肖巖以不可阻擋之勢入侵交通部網路,解鎖了這部磁浮車,他的大腦自動引導航向,不斷迴旋、閃避,瞬間將那兩部飛行器甩離。

簡扯出一抹笑,「肖巖,我真的小看你了!」

但是肖巖並沒有對他作出任何回答,反而嘴唇抿起,十分緊張。

「肖巖?」

簡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他們的車速正在下降,航線也凌亂起來,幾次與同方向的磁浮車差點相撞。

「肖巖!你是不是遭遇阻斷者了!」

此時的肖巖,腦海中原本僅僅有條的思緒被一股浪潮逆流席捲,衝垮得七零八落,他找不到思緒的方向,而對方卻勢如破竹不斷深入,一旦進入他的潛意識層,肖巖知道自己必然會被困住!

他只能慌亂地構建一切,脆弱地阻擋著對方的進攻。我該怎麼辦?我要擋住他!不要慌!不要亂!

肖巖索性放開一切,無數涓細的意識流攀附著對方逆向而去,狠狠刺向那股力量的根源。就在同一刻,一股力量強悍有力地切斷了敵人入侵的思緒,引導肖巖逆襲反擊,將敵人逼至絕境,落荒而逃。這種感覺……

腦海中響起清冷的聲音:集中你的精力!是海茵!他在自己的大腦中!瞬間,一切慌亂被堅定取代。

簡用力踹著車門,「肖巖!頂住!」只聽見「轟——」地一聲,車門被踹開,簡中斷了終端,扯下了連接器。

目光再度與現實接軌的肖巖看見的便是轉彎區前四、五輛磁浮車劃過閃電般的弧度衝向他們!下一刻,他的肩膀被擠入某個人的懷中,從數米高空墜落。

就在他們脫離車門的瞬間,他們的車便被撞飛,發出巨大的聲響。肖巖耳邊是呼呼風聲,他的心臟彷彿還停在那輛車裡。

「別怕!」與地面相撞時,肖巖的耳邊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響。

「唔——」悶哼聲擠壓著肖巖的心臟。

「簡!」簡摟住肖巖的雙臂的力度絲毫沒有動搖。

「簡!讓我看看你!」如果不是簡墊在他的身下,他現在早就死了!

「給我……三十秒的時間,不要動……」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

肖巖這才想起,這傢伙是特殊任務部隊中的翹楚,X病毒賦予他超凡的癒合能力,除非將他的腦袋從脖子上砍下來,這傢伙沒那麼容易死。耳邊是喀啦喀啦的聲響,肖巖知道那是骨骼癒合的聲音。

「你是不是以為我死了?」簡的氣息沿著肖巖的耳廓延伸,如同羽毛一般掠過他的心臟。肖巖不說話,那一刻他確實在害怕。

他還記得懷特上尉是如何毫無生氣地倒在樹下,他不想再見到任何自己認識的人以那樣殘忍的姿態結束在他的面前。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
「現在。」簡猛然一個翻身,一把將肖巖拉了起來。

「我們去哪裡?」

「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剛才的車禍已經引來了大批人的圍觀,他們朝著肖巖與簡指指點點。

而從投影螢幕上看到肖巖墜落那一幕時,馬克心驚膽顫,生怕簡•沃利斯如果沒有墊住肖巖……後果不堪設想!

「砰——」地一聲巨響,呼呼冷風灌了進來。是海茵踹開了車門,他取下終端,扔進車內,單手扣住車門,雙腿即將蹬離。他的髮絲被拉出凜冽的線條。

「老大——你要做什麼!」海茵沒有回答。

「你去哪裡!高登少將的命令是……」

「你和麗芙搞定交通部中的臥底!特殊任務部隊裡的叛變者……我要親自收拾他們!」說完,海茵一躍而下。

肖巖與簡摔落的地方正被一群人圍觀。再待下去,交通部的執法人員就要來了,可是肖巖很確定,無論是中央科學院還是交通部裡,只怕都有潮湧組織的人潛伏其中。簡扣住肖巖的手腕,帶著肖巖擠出圍觀的人群。

「低下頭,不要四處張望。」簡與肖巖走過熙熙攘攘的鬧市區,穿過一個商場,來到一個小巷。

「你是要帶我去哪裡?」

「肖巖,你相信我嗎?」簡的手指扣的很緊,肖巖的腕骨咯咯作響。

「我相信……」就在那一刻,肖巖看見一個身影屹立於高處。

還未及眨眼,一道寒光劃破視野,就在肖巖以為自己的頭顱會被削下來的瞬間,簡卻徒手握住了對方的刀刃。

「我還在想到底是誰呢,竟然是你——科爾!」一切快到肖巖看不清。

下一刻,簡一腳踹了出來,科爾側身躲過,卻沒想到那一腳只是虛掩,在半空中改變了方向,狠狠踢中他的膝蓋。

而科爾只是身體略微向下傾斜,很快抽出刀刃,簡的手中一片鮮血淋漓。一切快到肖巖的眼睛無法追隨,簡的動作狠辣俐落,每一擊都充滿殺意,而科爾硬生生一次又一次扛了下來。

簡的手肘狠狠敲擊在科爾的側腦,直接將他碾壓在了牆壁上,而科爾的利刃沿著簡的側腰刺了出去,肖巖的背脊都是冷汗,而簡不但側身躲過,又是一腳踩碎了科爾的膝蓋,反手抽過他手中的利刃,穿透他手腕,沒入牆中,將他狠狠釘住。

「科爾,你挑錯對手了。」

簡淺笑著,眼簾優雅而緩慢的向上掀起,宛如舒張的羽翼。而科爾唯一能動的那隻手忽然揚起,指間扣著的是注射用槍!

「簡——」

就在肖巖喊出來的同時,簡強硬狠辣地將對方的手腕扭斷扯離了身體,血液飆濺而出。白皙的臉龐掠上一道血紅,觸目驚心。

科爾的臉色一陣青白交錯。就算有著超凡的癒合能力,對於完全脫離身體的部分,是無法再生的。

「為什麼要對肖巖下手?」簡扼住科爾的下巴,微笑著的表情陰鬱而毛骨悚然。

「……中校,理由不是很明顯嗎?」科爾無奈地一笑,湊向簡,咬牙切齒地說,「我們從來不是同路人。」

「哦——沒誰和我同路。我是問你們為什麼把肖巖當做目標!連你都不惜在我面前暴露身份!」簡隨意地拍了拍科爾的臉頰,愜意的姿態。

「肖巖……成功合成了X-病毒……怎麼,你不知道嗎?看來軍部不夠信任你啊!」

簡得到了答案,緩緩回過身來,拎著科爾的刀,刀刃上的血跡緩緩流下,他的目光冷銳地看著肖巖。

「你瞞著我合成了X-病毒?」肖巖一步一步後退,他的眼中簡彷彿從地獄延伸而來的魔鬼,要將他毀滅殆盡。

「……我……」強大的殺意奔湧而來,肖巖的膝蓋失去支撐自己的力量,頹然跌落在地。

就在那一刻,簡驟然轉身,揮刃的動作迅猛無情。科爾站立在簡的身後,當簡將利刃刺入地面預示著一切終結時,科爾的頭顱錯位一般從脖頸上滑落。

簡的手掌覆在了肖巖的眼睛上,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別看。」

肖巖被簡拉了起來,從簡的指縫間,肖巖滿目鮮紅。

「他……也是特殊任務部隊的……」

「是。這意味著特殊任務部隊裡,也混進了潮湧的間諜。」

肖巖感覺到徹骨的冰涼。兩百多年來人們在夏爾這個軀殼之中過著自我安慰一切都很好的生活,可是沒想到這種平和建立在流沙之上。

「那個科爾,是你的戰友?」

「他是我的部下。」簡的聲音依舊不急不徐。

肖巖嚥下口水,簡的果決俐落根本不像是對待曾經的部下。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待部下出手殘忍,是個怪物?」

「從你知道他是潮湧組織的臥底之後,他就不再是你的部下了。對待敵人仁慈,就無法堅定自己。」

肖巖的聲音,平穩而坦然。他不是未曾接觸過潮湧終日埋首研究員的研究員,他知道他們的敵人是如何的凶殘和不顧一切,懷特上尉還有瑪亞都在他的面前倒下。同情自己的敵人是極為天真和不負責任的行為。

簡的鼻間發出一聲輕笑,「我們總是很擅長為自己殘忍尋找藉口,不過只有殘忍才能活下來。」

他們還未走出這條冗長的巷子,頭頂上幾輛磁浮車疾馳而過,車門瞬間打開,有人跳落下來。

肖巖仰著頭,天空中是利刃閃現,簡一把將他按開,肖巖的背脊撞在牆上,四名潮湧組織的殺手落下,其中一名落在路燈上,俯衝而下,當肖巖對上那雙充滿殺意的雙眼,世界在此刻靜止。

看不清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只知道簡在千鈞一髮的剎那徒手扣住了對方的利刃,一個轉身踩在肖巖身旁的牆壁上,借力將那名殺手狠狠甩在對面的牆壁上並奪取了對方的利刃。

其他殺手一擁而上,這樣狹窄的地方根本不利於簡施展身手。儘管他一直擋在肖巖的面前,隨著簡每一次揮動刀刃,肖巖都被簡的背脊擠壓著,再這樣下去他的骨頭真的會被擠碎。

簡不得不單腿踩住牆面,為肖巖留出空間。一個抬手,劍刃沿著對方劃過,劍柄狠狠敲擊在殺手的臉上。

「走——」簡拎起肖巖的衣領,將他扔了出去,三名殺手試圖越過簡,卻被對方俐落地攔截了下來。

肖巖沒有回頭,他知道既然簡能夠和海茵齊名,那麼那三名殺手絕不是簡的對手,相反自己留在原處反而會使簡顧慮太多,於是一陣沒命的瘋跑。

簡的目光隨著利刃延伸,嗜血的笑容掠起,「你們還有三秒的時間。」

來不及思考所謂「三秒」的意義,簡一躍而起,轉瞬間,第一個殺手的腦袋被削了下來,簡踩在屍體的肩膀上一個翻身,第二個殺手試圖抵抗閃躲,但簡卻一劍劈開了他的腦袋,第三名殺手趁勢攻擊,卻沒想到這就是簡留給他的破綻,一個甩劍砍下了他的腦袋。

簡落地,冷冷掃過滿地屍骸,血液流淌著觸上他的鞋尖,他毫無憐憫地轉身,望向肖巖狼狽地向前奔跑的背影,就在那瞬間,簡睜大了眼睛,表情猙獰起來。

「肖巖——」肖巖的眼前是另一個殺手,手中利刃泛著令人心驚的寒光。

簡狂奔而去但對方的的利刃已經劃過肖巖的脖頸,就在那瞬間,殺手的腦袋被砍落,肖巖摀住自己的脖頸無法呼吸感受著血液從指縫間迅速離去。

殺手倒下,逆光之下看不見執刃者的表情,肖巖向後即將倒入簡的懷中。

就在那一刻,對方一把將他拉了過去,手掌按壓住他不斷滲血的傷口,他張大了嘴,卻無法呼吸氧氣,直到對方猛然俯下身來,衝入他的口腔,霸道地席捲他所有的柔軟,某種渴望被點燃,肖巖不斷用力地吮吸,身體不受控制地靠近,希望對方將他抱得更緊,希望進入對方的血脈,肖巖不可控制地鬆開按壓自己脖頸的手,轉而按住對方的腦袋,用力地將對方按向自己。

他失去了一切,他的判斷力他的思緒,掃過對方舌頭的側翼,用力地含住,奮力地往對方的懷裡撞擊,而對方卻始終牢固地擁抱著他,不曾動搖分毫。

當對方的舌尖抵開肖巖試圖將他推拒出自己的口腔時,肖巖的心中湧起莫名的惶恐,他更加用力地頂回去,強壓下對方的腦袋,用盡全力地奪取對方口腔中的一切。

這樣的執著令對方有了心軟的跡象,肖巖側過臉,令兩人的糾纏更加緊密,肖巖沉淪在對方近乎寵溺的回應中。

不遠處,簡抱著手臂看著眼前的一切,冷然開口:「伯頓上校,如果你再不推開他,他就要對X病毒上癮了。」

突然,肖巖被推開,對方的手掌仍舊按在他的肩膀上,只是那一刻,肖巖在海茵的眼中看見奪目而出的瘋狂,他能聽見對方沉重而洶湧的呼吸。

此時此刻,肖巖才赫然驚覺,他頸間的痛苦那種被死死遏制失去呼吸的感覺……消失了。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簡瞇著眼睛看著海茵,側過臉時,他的目光宛如利刃的鋒端,而海茵卻崴而不動。

「如果我不在這裡,他就死了。」冰冷的嗓音,彷彿剛才的包容與柔和根本就是錯覺。

「我需要一個解釋,你在這裡並不是巧合。」

「這是我的任務。」

「所以,我只能去找那個能解釋這一切的人了。」說完,簡一把拉過肖巖,那股力量差點將肖巖的手臂拉離肩膀。肖巖踉蹌著跟在簡的身後,他也很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海茵低垂下眼,手指輕輕捻動,屬於肖巖的血液仍舊沒有冷卻,緩緩收緊拳頭,海茵沉重地呼出一口氣來。

肖巖被簡拉扯著,他能感受到簡全身散發出來的怒意,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近在眼前。當然他們走出巷子時,才發覺七、八個身著戰鬥服的潮湧殺手倒在地上,血色無邊。

肖巖這才明白,海茵一直在保護著自己。如果這些人也一湧而上,他已經死了。俐落的手法,狠戾的殺意,海茵對這些人的斬盡殺絕帶著某種恨意。

簡輕哼了一聲,「別看了!走!」

這是一棟與科學院全然不同的建築,冷肅而無情,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簡帶著肖巖步入這棟建築,來往的都是面容冷峻身著戰鬥服的特種兵,他們的目光掠過肖巖的身體,彷彿刀刃一般。

是啊,自己身上還穿著中央科學院的制服呢,技術兵讓很多特種兵看不順眼呢!簡帶著肖巖進入電梯,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兩名特種兵將他們攔了下來。

「沃利斯中校——」

「讓開!」簡一把推開他們的手,扯著肖巖大步走在通道中。

「沃利斯中校!少將並沒有批准你來到這裡!」

兩名特種兵正要抽出刀刃,簡回身扯起囂張的笑容,冰冷的話語從齒縫中擠出,「我會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

那一瞬間,冰冷嗜血的氣息蔓延,鋼鐵構築的通道在簡的氣勢下瀕臨坍塌。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秘書官出現在通道裡,清亮的嗓音迴響。

「沃利斯中校,少將要見你。」

簡輕哼了一聲,看向肖巖,「我們走。」

肖巖倒抽一口氣,「少將?」

他只是個學員,所謂的預備役技術兵,級別還是B,而今天他將要見到軍部的少將?

「正好我要聽一聽少將閣下要怎麼解釋。」

簡露出不爽的表情,拉著肖巖走進了一間寬敞卻只有一張辦公桌的辦公室。身著軍裝的男子竟然直接坐在辦公桌上,手中把玩著一隻明晃晃的匕首。

就在肖巖跨進來的瞬間,男人將匕首投擲了過來,明明看似隨意的動作,卻充滿了力度。匕首在距離肖巖的鼻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被簡一把握住。

簡來到那個男人的面前,將匕首狠狠刺進辦公桌的桌面,而男人卻不躲不閃。刀尖正好刺入男人的指縫之間。

「您還是向從前一樣無聊,閣下。」簡揚起下巴,目光中寒意湧現。

「我可是把你在門外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男人點了點自己的耳朵。

他就是負責指揮特殊任務部隊的高登少將,年紀約莫三十四、五,他能被稱為「閣下」,靠的並不是力斬千鈞的戰鬥能力,而是敏銳的頭腦,他的五官很平常,完全不像海茵•伯頓或者簡•沃利斯那樣只需要看一眼終生都不會忘記,全身沒有絲毫蕭肅的殺意,甚至於眉眼間有種平靜淡然的風度。可就是這樣看似平凡無害的人指揮著整個特殊任務部隊。


*簡:今天我終於出手了,怎麼感覺不那麼爽?

胖冬瓜:也許因為對手不是海茵?

簡:那你覺得我和海茵誰會贏?

胖冬瓜:當然你贏!呵呵……

簡:得了吧,在我面前說我贏,在海茵•伯頓面前說他贏,你可真是個雙面人!


42、 …

嚴格說起來,特殊任務部隊只是軍部作戰部隊中戰鬥力最強身份最為特殊的部隊,並不是每個作戰部隊中的軍人都接受了X病毒,而高登少將則是武裝部隊出身,他自身並沒有接受X病毒。當特種兵們在夏爾城外出生入死,而高登少將卻能穩坐辦公桌發號施令,他自身一定有過人之處。

「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排解您的無聊。我只是想問,你們到底在玩什麼花樣?肖巖什麼時候合成了X-病毒了?你們是在拿他做誘餌想要引出潛伏在夏爾中的間諜嗎?」

簡瞇著眼睛,目光中的壓迫感令眼前的高登少將略微收斂了笑意。肖巖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一天過的如此不太平!為什麼他不過是個B級學員軍部卻派出了簡•沃利斯這樣的高手作為監管者,他是誘餌,而簡是獵手。

「不要這麼生氣,至少我們的收穫良多。比如說跟隨你兩年的部下科爾,竟然是潮湧組織的一員,交通部、軍政部甚至刑訊部隊裡都不可避免被潮湧組織滲入,包括肖巖所在的中央科學研究院。」高登少將的目光掠過簡的肩膀,看向肖巖,「沒想到你也來了,肖巖。你有什麼要向我報告的嗎?」肖巖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在高登少將面前行了一個筆挺的軍禮。

「報告閣下!有!」

「哦?什麼?」高登少將饒有趣味地問。

「您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肖巖的表情十分認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哈哈哈!」高登少將笑了起來,拍了拍肖巖的肩膀,「別這樣,這個主意是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想出來了的。況且,肖巖你確實有被潮湧組織追殺的價值,軍部已經將你的安全級別提高到了S。」

簡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肖巖,你的研究項目其實已經接近完成,如果成功你將合成一種新型病毒,對吧?」

肖巖嚥下口水,「沒想到閣下也知道我的研究項目。」

「當然,作為作戰部隊中的菁英,我們必須關注這種病毒,它將使得我們的戰士在喪屍面前形同隱形。」

沒錯,肖巖在彗星病毒的基因鏈條中找到了一個被所有研究員忽略的編碼,這個編碼對人體並不構成任何傷害,但卻是彗星病毒複雜基因鏈中的一個墜鏈標記,一旦被攜帶這個編碼的病毒感染,彗星病毒就會誤以為那是自己的本體,從而放棄攻擊。也就是說一旦士兵們注射了攜帶這個基因鏈的病毒,面對喪屍的時候,喪屍會自動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同類失去攻擊的慾望。

「就算找到了基因鏈,也必須與合適的病毒合成才能適用於人體!我根本沒有成品也沒有在人體中實驗過!潮湧組織怎麼可能……」

「因為凱西的助手裡面有潮湧的成員,他將你的一切資料都傳送給了潮湧。在他們看來,你距離成功就像上帝吹一口氣那麼簡單。」高登少將的手掌覆在肖巖的肩膀上,「你知道潮湧組織為什麼會攻擊研究用飛行器嗎?」

「為什麼?」肖巖隱隱感覺到這個答案絕不會是自己願意聽到的。

高登少將看向簡,所有閒適的表情彷彿沒入沉靜的海面之下,簡緩緩開口:「因為潮湧組織研究出了一種生物技術,他們取走研究人員的大腦,將這些大腦與終端連結,強迫這些大腦思考,直到它們喪失活力之後就會被拋棄。」

肖巖倒抽一口氣,「我和這個技術又有什麼關係?」

「肖巖,你知道自己的大腦接入終端的速度是多少碼?」肖巖搖了搖頭。

「三億兆速。」這個答案不僅僅讓肖巖傻住了,就連簡•沃利斯的眼中的訝異也一閃而過。

「肖巖,原來你是這麼厲害的人物。」簡按住自己的腦袋,扯出一抹笑,「把你當做一個單純可愛的菜鳥研究員是我的疏忽。」

單純可愛?肖巖忍不住滿臉黑線。簡•沃利斯什麼時候能用正常的態度以及正常的語言來對待他,肖巖會覺得世界很美好。

「你的大腦,已經成為他們的目標。」

高登少將看著肖巖十分認真地說。這一句話瞬間將肖巖壓垮。他想到了那些不願意離開飛行器的同期生,也許他們不僅僅是被殺害,他們的大腦也被取走了。

下意識,肖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他難以想像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大腦也被取走將會是怎樣的情形。心中升起一股涼意。

簡冷笑了一聲,一把拉過高登少將的衣領,聲音幾乎從齒縫中擠出,「他差一點死了,少將閣下。如你所願,他的大腦差一點就被帶離夏爾!」

「我承認這是我的失策。」高登少將極為認真地與簡的雙眼對視,「我沒有想到潮湧的人會這樣不顧一切堂而皇之地刺殺肖巖,這說明他們對肖巖的大腦勢在必得,根本顧不上隱藏他們的身份。」

簡的手指突然扼上高登少將的脖頸,聲音更加冰涼,「我真該捏斷你的脖子讓你也嘗一嘗那種滋味,他差一點就死了,你口中所謂三億兆速的大腦差一點就是別人的囊中物!」

「他還活著,中校。而且暗中保護肖巖的並不僅僅是你而已。」高登少將平靜地看著簡,聲音依舊沉著,「扭斷我的脖子也無法掩飾你心中的不爽,因為你失誤了,中校。差一點讓肖巖大腦被潮湧奪走的不只是我,還有你。」

肖巖上前,握住簡的手腕,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少將閣下!按照你的說法,所有研究員都處於危險之中!可是他們似乎根本不知道!」

「軍部一直沒有公開這個消息,就是為了避免引起研究員的惶恐。」

高登少將用力拍了拍簡的手腕,簡的眼神令高登少將在那一瞬間背脊湧起涼意。這個男人真的動了殺機。

「簡……放開高登少將吧……」

肖巖嘆出一口氣,就算殺了高登少將也改變不了自己成為敵人目標的事實。他下意識伸手按住自己的脖頸,被刀刃劃破肌肉的痛感再度來襲。

簡瞥向肖巖,目光暗沉不少。他鬆開了高登少將。高登少將呼出一口氣,有條不紊地整理自己的衣領,他似乎從未擔心過簡真的會要他的命,只是低下頭觀察著肖巖的表情。

「我……已經在惶恐了,少將。」肖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暫時,潮湧組織沒有機會向你出手。海茵•伯頓上校對潛伏在夏爾中的間諜進行了肅清。」

潮湧組織的勢力已經滲透到夏爾了嗎?是不是連政府和軍隊的高層中也有他們的人?如果是這樣……沒有哪裡是絕對安全的了。

肖巖第一次覺得一個人思考的速度太快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那些普通的民眾什麼也不用擔心,而他卻要提防自己的腦袋。他感受到來自全世界的惡意。

「海茵•伯頓……」簡蹙起眉頭,隨即閉上眼睛狠狠呼出一口氣來,「怪不得剛才那傢伙能迅速出現,他早就準備好伏擊,我和肖巖一直就在他的監視之下。」

「當然。」

簡自嘲地一笑,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哎呀呀,我在外面狼狽地帶著肖巖四處奔逃,原來也成了海茵•伯頓清剿計劃中的一部分,真是失算。」

聽簡這麼一說,肖巖才明白海茵一直監視著自己,甚至於那個使他離開夏爾的任務是否真實存在都是問題。

一切只是掩人耳目,肖巖只是一個誘餌,當簡•沃利斯為了保護他不斷應對來自潮湧組織成員的追捕和刺殺時,海茵卻默默注視著這一切,根據這些線索將盤踞在夏爾中的潮湧組織連根拔起。

那麼……是不是自己與簡一起吃晚餐的時候,海茵也在某個地方注視著自己?他媽的!這種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裡的感覺實在太不爽心了!可是肖巖又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海茵一直暗中關注著自己,他可能已經死了。

「別這麼說,這樣的任務不是交給你就是伯頓上校,但是簡,你覺得以你的性格做不到像海茵那樣沉默和蟄伏。夏爾會被你攪得天翻地覆的。」

「閣下的解釋如此合情合理,我連反駁都顯得多餘。」簡側坐上高登少將的辦公桌,愜意自得的模樣實則囂張無比。

肖巖有些佩服高登少將的忍耐力,或者說少將已經在心裡將簡捏死了成百上千遍,只是沒人能看出來罷了。

「不過肖巖,你沒有經歷過『阻斷者』訓練,卻能夠潛入交通部門的系統,果真很厲害呢!」高登少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對了!那個時候我遇到了『阻斷者』!如果不是伯頓上校進入系統,我可能已經……」

「那個攻擊你的阻斷者已經落網了,是交通部門的高層。海茵•伯頓根據那個傢伙留下的訊息軌跡鎖定了他的身份。」

簡低頭聳著肩膀笑了起來,輕輕拍手鼓掌,「恭喜少將閣下這一次大獲全勝。」

「我的勝利裡也有你的功勞。」高登少將完全將對方的諷刺當做讚美,「在夏爾很無聊吧,所以你有任務了沃利斯中校。我們根據那些間諜發送的情報,鎖定了潮湧組織的一個基地,你有三個小時的時間與你的部下整裝出發,祝你成功,中校。」

簡露出「你在開玩笑嗎」的表情,「肖巖怎麼辦?」

「沒有人能打他的主意,請你放心。」高登少將起身,來到肖巖身旁,攬上他的肩膀,一副無比親近的模樣。

「是我剛才的以下犯上讓少將你覺得應該用一個任務除掉我嗎?」簡用半開玩笑地語氣說,但沒有人覺得他這句話是在開玩笑。

「你確實不好駕馭,但我還沒有到對自己的駕馭能力失去信心的地步。」

簡回到少將的面前,身體略微前傾,唇上扯開銳利的弧線,「閣下,如果我回來的時候肖巖不是好好的,我會把你的大腦從顱骨中取出來,送給潮湧組織。」

「我接受你的威脅。」高登少將笑著揮了揮手手,似乎想起了什麼,「哦,對了,這次的任務,你的部隊將與伯頓上校的部隊合作。」

「哈?」簡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目光中的溫度驟降,壓迫感令高登少將別過頭去,「閣下,你沒有開玩笑吧?你要我和那個傢伙合作?」

「這一次的任務有風險,沃利斯中校。不是你自負也不是你逞強的時候。我希望你的部隊是多少個人離開夏爾,也能多少個人回來。」高登少將的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一臉無所謂的簡•沃利斯瞇起了眼睛,唇上扯出銳利的弧線,「看來這個任務,很有意思。」

「我們會派出貝理少校作為你們的隨行技術人員。」

少校級別的技術兵在夏爾至少是一個研究部門的主管,而這個任務竟然出動了主管級的技術人員,不僅僅是它的危險等級,它的難度也是不可估算的。

就在這個時候,滑門打開,一臉冷肅的男子踏著一成不變的步伐走了進來。

金棕色的髮絲無慾地搖擺著,黑色的戰鬥服勾勒出他修長而精壯的身體,果決而充滿神秘感,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轉移,哪怕肖巖情不自禁地看著對方。

他的身上還留有肖巖的血跡,在黑色的戰鬥服上蜿蜒出某種紋路,被燈光照耀之後暗沉而令人莫名心痛。

「哈,伯頓上校。來來來,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與沃利斯中校合作吧?」

簡抿著唇,懶洋洋地看了海茵一眼,一隻手臂正要搭上海茵的肩膀,沒有人看清楚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肖巖看見的是簡被狠狠按壓在高登少將的辦公桌上,半邊臉幾乎變形,手臂扭曲地折在身後,絕對斷了。

果決、俐落、沒有絲毫多餘的猶豫,這就是海茵•伯頓。高登少將聳著肩膀看著眼前的一切,良久才回過神來。

「那個……這樣的開頭可不怎麼美好,呵呵……」

而簡的另一隻手臂撐住桌面,驟然發力,瞬間脫離了海茵的掣肘。

他緩緩活動自己被扭斷的手臂,骨頭癒合時發出毛骨悚然的聲響,而他臉上的笑容由始至終沒有任何改變。

海茵流露出令人無從靠近的氣勢,肖巖不得不別過臉去。

「伯頓上校還是老樣子啊,不喜歡任何人碰到你。」簡摸了摸下巴,不以為意地繼續說,

「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動手……」

「如果你們真的要動手,我的特殊任務部隊總部只怕得徹底完蛋。麻煩二位不要低估你們自己的破壞能力。」

高登少將按著腦門一副苦惱的樣子,但肖巖總覺得對方巴不得這兩個人打起來。

簡輕笑一聲,傾向海茵,用只有他們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做過什麼。」海茵只是側過臉,目光冰冷地掃過簡。

「你趁著他睡著的時候侵入終端進入了他的潛意識,你以為在那個地方無論你對他做什麼都不會造成傷害,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切在潛意識中發生的事情都會對他的認知造成影響。他會產生『愛上你』的錯覺。」簡扯起唇角,一向玩世不恭的笑容裡多了幾分殘忍的意味。

「同樣的,他也可以毫無顧忌地表達他最真實的想法。另外,沃利斯中校,你並沒有保護好他。」海茵低著頭,垂落的眼簾間是無窮的壓力,彷彿與眼瞼相碰時能將世界碾碎。

「我承認自己的失敗,那麼你呢,伯頓上校——他頸部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你卻捨不得推開他,其實你內心深處盼望著他對你上癮,對吧。」肖巖皺起眉頭,很想上前聽清楚他們在議論什麼。

「你讓他夢遺,讓他傻傻地叫著你的名字,讓他無法抵抗你帶給他的X病毒,你比我更可怕,海茵•伯頓。」簡的笑容越來越冷。空氣中有什麼即將崩裂開來。

肖巖按耐不住,三兩步來到這兩人之間,可是就在此時,海茵與簡的交談卻驟然結束。

「閣下。」簡若有深意地看了肖巖一眼,卻轉頭看向高登少將的方向,他抱著手臂搖了搖頭,

「閣下,我對貝理那傢伙可一點都不感冒。這傢伙的意志力太薄弱了,上次差點被阻斷者入侵大腦取走數據的就是他吧?可別看見喪屍就一副屁滾尿流的傻樣!我說閣下,你還是派一個更有實戰經驗的人給我們吧?不求他發揮多大的作用,只求他別在關鍵時刻痛哭尖叫。」
簡的表情是極為諷刺的。

高登少將托著下巴,目光巡視過簡還有海茵,最後停留在肖巖身上,緩緩地說:「那麼我派肖巖代替貝理少校吧。」

「這個主意不錯!我可以親自看著他了!還能享受大腦接入三億兆速的技術服務!」簡露出大大的笑臉,一把攬上呆滯的肖巖。

而海茵看向高登少將的目光卻有一股近乎警告和逼迫的意味。什麼什麼?那個高風險兩個菁英戰隊出動的任務竟然讓他這隻菜鳥同行?高登少將瘋了嗎?

他才在夏爾裡逍遙了幾天啊!他還有一大堆的研究沒有完成呢!前幾次的驚險經歷湧入腦海,死裡逃生不是次次都能這麼好運!

「肖巖的資歷不如貝理少校,他只是個學員。」海茵的目光沉斂,一字一句地對高登少將說。

第一次,肖巖覺得海茵是那麼的令人尊敬,簡直就是神的典範。這傢伙也受夠了他這隻菜鳥一直拖後腿了吧?肖巖回憶起每一次被這傢伙扛在肩膀上的經歷就覺得吃不下飯!

「學員?他可是跟著你執行了兩次任務吧?那次你們被潮湧伏擊,也是肖巖通過平台發送了求救信號給十四號基地,如果沒有他,瑪亞少校已經死了。」簡的視線轉向肖巖,唇上的笑容有幾分玩味。

「發送求救信號是所有技術兵的基礎技能。」海茵的回答仍舊毫無動搖。

「但是沃利斯中校的意思是希望能派出有實戰經驗的技術兵,現在在技術領域有能力又有實戰經驗的技術兵幾乎沒有了。肖巖的大腦接入速度是三億兆速,這一點沒有任何研究員能比得上。」

「那麼他應該待在夏爾接受保護。」

「別這麼說,肖巖可不是那種沒有能力的人。」簡•沃利斯揉了揉肖巖的腦袋,一副誘惑性的表情,「是吧,是吧!跟我走吧,外面的世界很有趣哦!」

有趣個鬼!肖巖抬手擋開對方。

「閣下,請你考慮清楚。」由始至終,海茵的目光沒有片刻停留在肖巖的臉上。

而一直慶幸海茵否決高登少將提議的肖巖的心頭忽然泛起一絲莫名的苦味。在這個男人的心裡,他肖巖是不值得被信賴的吧。

軟弱,無能,任何一隻普通喪屍都能要他的命。可是這樣一直被否決的感覺,肖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一點都不男人,所有的自尊都被剝離,儘管肖巖從沒把自尊當一回事。

「我考慮的很清楚了。你們是夏爾最為菁英的部隊,如果在你們的身邊肖巖也不能保住性命的話,就算他留在夏爾,前一段時間中央科學院發生的事件重演,他未必能活著。」

高登少將起身,端著他的茶杯來到海茵的面前,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海茵,只有當一個人一次又一次臨近死亡的時候,他才會真正成長。」

海茵沒有多說任何話,只是來到肖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說:「帶上所有能保住你性命的東西。」

「是,上校。」肖巖嚥下口水。

高登少將對肖巖點了點頭,「你和沃利斯中校去準備一下吧。」

說完,簡繞過肖巖的脖頸,帶著他離開了高登少將的辦公室。偌大的空間,只剩下高登少將與海茵。

「這一次的行動,你失控了。你沒有按照上級下達的指令追捕交通部和中央科學院中的潮湧臥底,而是離開了你的小隊,單獨行動。」高登少將撐著下巴,抬著眼看著眼前的男子,

「這是第一次,我想知道怎麼回事。」

他以為能等來一個解釋,但他沒想到的是海茵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雙手自然地垂落在身側,只是那一刻眼中的冷銳劃破高登少將的眼,狠狠刺入思緒深處。

「閣下,這個任務的危險等級超出你的預料。你是否想過,如果肖巖真的死在潮湧手上呢,這對於你來說不過是決策失誤而已,對於我卻是滅頂之災。」

「……什麼?」高登少將愣住了,海茵的話明明直白,他卻無法理解更深程度的意義。

「您不該再拿他的性命去冒險。」海茵轉身離去時,目光中的警告意味令高登少將肩膀一顫。當滑門關閉時,高登少將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而此時,簡已經將肖巖送到了研究室門前。

「啊……這個傢伙很討厭吧?」簡低下頭來笑著說,「眼高於頂的壞毛病就算地球毀滅了也不會改。」。

「嗯……是啊……」肖巖苦笑了笑,隨即沉斂了自己的心緒。

「我的部隊需要集結,一會兒見。」簡朝肖巖眨了眨眼睛,轉身離開,肖巖追了上去。

「嘿!沃利斯中校!」簡的雙手插在口袋裡,回過頭來一臉囂張的笑意,「你要是再稱呼我的軍銜,我會扭斷你的脖子。」

「我知道骨頭碎裂的時候很疼。」簡揚起眉梢,這才反應過來肖巖指的是他們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

「哦,就算摔裂了,也不會死。」簡無所謂地回答,他可以靠近肖巖,眨了眨眼睛,「外面的世界很有趣,也很危險,記得躲進我的懷裡。」

肖巖只是笑,沒有再往下說,他知道,像簡這樣的人,早就習慣了疼痛。

「還有,你不需要對我說謝謝,我知道死亡來臨有多恐怖。」簡第一次在肖巖面前收斂起所有的笑意,不是為了殺戮,他的手指在肖巖的額頭上輕輕一彈,「下一次,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聽起來,我真的很無能。」肖巖低頭一笑,「我應該給自己也注射X病毒。」

「你在胡說什麼?那是你最不需要的東西。」簡的手掌按壓在肖巖的頭頂,聲音極為低沉,這是他最為認真的一段話,「你的時間,越是長久才越有意義。」

簡頭也不回的離去了,而肖巖卻發現自己的心臟更加沉重。

其實肖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帶上的有什麼。軍需官已經為他送來了技術兵專用的移動中斷連接器,通過這個終端,肖巖能即時對現場採樣進行分析並且隨時與最鄰近的基地保持聯繫。這套中斷連接器,是整個夏爾造價最昂貴也是技術含量最高的設備之一。

他閉上眼睛,回想著前幾次與海茵出任務的情形,然後打開研究室的儲藏器,將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帶上身。

「你準備好了嗎。」微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專心致志的肖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時,看見海茵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我……應該準備好了。」說這句話的時候,肖巖壓根一點自信都沒有。

海茵來到肖巖的身邊,伸長了手臂繞過肖巖的肩膀,從儲藏器中取出幾隻透明的封閉小瓶,

「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一個研究項目,它們是未完成品……」

「把它們帶上。」海茵的聲音很淡,隨後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一把配槍,「還有這個,你也帶上。」

肖巖接過它,槍柄上還留有屬於海茵的溫度。當初肖巖曾經用這把槍救過瑪亞。這一次,是海茵親自將他的配槍交到肖巖的手上。

「你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嗎?」海茵的目光太深,肖巖無法理解其中的意味。

「與基地保持聯繫,還有……為你們提供技術支援?」

「這些都不是。」

那是什麼?這樣的話肖巖是無法問出口的。一個技術兵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本來就是件很荒謬的事情。

「保護好你自己。」海茵的手指伸了過來,肖巖還未來得及後退,對方的指節輕輕掠過他的眉梢,那一刻海茵的目光柔軟到令肖巖覺得不真實。

海茵的臉微微側過,光影緩慢轉移,肖巖的心臟躍動了起來。海茵的手掌來到肖巖的頸間,溫熱的掌心覆上曾經受傷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只要多一秒,可是能誰都救不了你了。」

肖巖皺起了眉頭,他一次又一次地瀕臨死亡,但他知道海茵不可能每一次都剛好趕到。海茵的手掌微微用力,肖巖的額頭抵入海茵的懷中,那一刻肖巖驚訝到難以置信。

而海茵的手掌轉而按住肖巖的後腦,並不是十分用力,卻令人萬分安心。肖巖能聽見對方從胸腔中呼出的那一口氣,漫長而沉重,隱忍到令人無法猜透深度。

這樣安心的力度,肖巖閉上眼睛,只想永遠停住。此時,滑門再度打開,馬克的聲音傳來。

「老大,我們要出發了。」

「哦,是!」肖巖慌亂地掙脫了海茵的懷抱,海茵有那片刻的恍神。

當肖巖吸一口氣時,海茵沉著的走出研究室,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肖巖在心中苦笑了一下。無所謂了,自己關於海茵的錯覺實在太多。

研究室外通道裡是兩隻完整的特殊任務部隊,這讓肖巖心臟猛然一顫。馬克和麗芙靠著牆,朝肖巖十分熟稔地揮了揮手。之前曾負責營救過肖巖的雪倫准校向肖巖眨了眨眼睛。

「許久沒見了,菜鳥。」雪倫的話音剛落,就引來馬克的反感。

「喂!你別搞錯了!現在肖巖可不再是菜鳥了!你不知道他多厲害!」

「哦,哦!」雪倫准校無奈地點了點頭。

肖巖摸了摸鼻子,馬克的那句「他多厲害」無論怎麼聽都像是自家的菜鳥別人沒權利評說,反正關上飛行器的艙門,馬克還是會菜鳥菜鳥地叫著肖巖。

海茵走過自己的部隊來到最前沿,輕輕說了聲:「出發」,所有人快步跟在他的身後。

簡摸了摸鼻子,笑著對肖巖小聲說:「啊呀,又被這傢伙搶了台詞了。」


*肖巖:又要出任務了啊……又要被人扛著走……

簡:沒關係啊,我可以抱著你,保證不會讓你難受。

海茵:……

肖巖:我……我……還是伯頓上校你扛著我走吧……


43、 …

肖巖的速度不如簡,當簡伸手過來要接過肖巖的裝備時,肖巖卻拒絕了他。

「我的裝備我自己可以背。」說完,肖巖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試圖追上海茵的部隊。

「中校,您這是被拒絕的先兆啊!」雪倫准校曖昧地笑著路過簡的身邊。

來到研究院外,幾架飛行器已經停在那裡,引擎正在運轉著,掀起一陣有一陣的旋風。肖巖瞇著眼睛,隱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立在一架飛行器前正朝他們揮手。

「瑪亞——」肖巖快步跑上前去。瑪亞將他引以為傲的長髮束於腦後,幾縷碎髮在風中飄揚著,唇上扯出一抹笑。

「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瑪亞搖了搖頭,「別傻了!危險等級這麼高的任務,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態簡直就是去送死。而且被技術兵救第二次,我會丟盡特殊任務部隊的面子的。」

肖巖頓時滿臉黑線,就算使用的是義肢,瑪亞的戰鬥力不知道是肖巖的多少倍,可是這傢伙都說自己去就是送死,那麼肖巖的存活機率不是更低了?

「我來,是為了給你送行。」瑪亞哥倆好地攬過肖巖的肩膀,就在這個時候海茵俐落地一步跨入駕駛艙,麗芙與馬克也跟著進入。兩三秒而已,就只剩下肖巖和瑪亞站在飛行器外。

瑪亞給了肖巖一個擁抱,覆在他的耳邊十分認真地說:「兄弟,聽好了,無論發生什麼,你只需要相信一個人,那就是伯頓上校。無論他對你下達怎樣的指令,不近人情也好或者你覺得自己根本做不到也罷,你都要盡力去做。」

肖巖皺起眉頭,悶著聲回答:「我知道。」

「很好,去吧。」瑪亞的力氣依舊很大,輕鬆就將肖巖推入了飛行器。

馬克迫不及待地替肖巖將安全裝置放下來,就在拉上艙門的瞬間,瑪亞高喊了一聲:「回來一起喝啤酒!」

肖巖做了一個「收到」的手勢,飛行器起飛。肖巖吸了一口氣,他的對面坐著麗芙,身旁是馬克,這個座位和上一次執行任務時一模一樣。

「嘿,菜鳥,好久沒和你一起出任務了!要乖乖聽話不要到處亂跑,明白嗎?」馬克的手臂伸過來,將肖巖的頭髮揉了個亂七八糟。

剛才雪倫准校喊自己菜鳥的時候,這傢伙還義正言辭地反駁呢。肖巖呼出一口氣,這才想起自己連這次的任務到底怎麼回事都沒弄清楚呢!

「麗芙,我們要去哪裡?」

「某個洞穴。」麗芙沒有賣關子,而是繼續說了下去,「肖巖,記得你曾經提交過一份關於Level 1的數據分析報告嗎?」

「記得。」

那次他們在巖山頂上,一隻Level 1爬上來竟然沒有被特種兵注意到,還好海茵反應快,否則肖巖已經死了。

肖巖懷疑這隻Level 1是被刻意進行了基因改造,並將自己的懷疑形成報告上交至中央科學院,只是科學院對這份報告不予置評,肖巖還以為根本無人關注,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對這份報告十分看重,派遣了部隊進行偵查,終於找到了這個洞穴,它是潮湧組織的秘密培育基地。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搗毀這個基地,並且得到所有他們的研究數據。」

肖巖低下頭,眉頭緊皺了起來,這個任務比自己想像中要險惡的多。既然這是潮湧組織用於研究的基地,基地裡的殺手自然不用說,最未知的便是潮湧到底研究出了什麼怪物。

之前行動悄無聲息的Level 1已經讓肖巖覺得擔憂,而潮湧的這個研究基地裡,絕對不僅僅只有Level 1。

「喂!肖巖,有件事問你!」馬克的大嗓門打斷了肖巖的沉思。

「啊……什麼?」肖巖覺得奇怪,馬克的神經直來直往,他也會思考什麼問題嗎?

「你被簡•沃利斯監管了一段時間吧?那傢伙有沒有對你怎麼樣!」馬克的大嗓門一喊,機艙裡所有特種兵都望了過來。

「……他能對我怎麼樣?」肖巖尷尬了起來,簡•沃利斯的聲名狼藉連累了他。

「當然是說你的……你的小菊花!」馬克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不止麗芙,就連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肖巖的臉徹底漲紅了,「你的小菊花才被簡•沃利斯捅了呢!」

眾人笑得更誇張了。就在這個時候,肖巖的聯絡器震了震,立體影像彈了出來,是簡•沃利斯的笑臉。

「親愛的,你還好嗎?」

那一聲「親愛的」讓肖巖真想從飛行器上跳下去。他收斂自己的心神,冷著臉回答:「我很好,中校,您不用擔心。目的地見。」

說完,肖巖就將通訊關閉了。馬克用一種審問的目光看著他,其他特種兵則低頭憋笑。肖巖避開馬克的視線,望向窗外。

經過幾個小時的飛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飛行器來到南太平洋的某片岩洞群,肖巖透過玻璃窗望見身下那個巨大幽深的洞穴,吞噬了一切光線,全身湧起陰森恐怖的感覺。

飛行器停在了那個巨大洞穴的側面,特種兵們離開飛行器來到洞穴邊。

肖巖在距離洞穴邊緣兩三米的地方微微踮起腳,向下望去,目光被拖拽而下,那一瞬間的失重錯覺令他心驚膽寒。

「……你們確定……潮湧組織把研究基地設在這個洞穴裡?」

忽然,一股力量將肖巖猛然向前一推,他嚇得差點失聲大叫,但牙關卻緊閉,就在他差點飛出去的瞬間,又被狠狠拉了回去,某個人用力地摟住他,下巴擱在他的肩上,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邊,「親愛的,是我。」

肖巖驚魂未定,當心跳恢復平靜時,他恨不能將簡•沃利斯的腦袋打爛。

「沃利斯中校!你覺得這樣好玩嗎?」

「你覺得我的懷抱安心嗎?」簡笑著問肖巖。

馬克極為不滿地衝了上來,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說:「中校,我們正在執行任務!如果您覺得有任何交流感情的必要,麻煩改日。」

簡唇上仍舊噙著笑容,鼻尖在肖巖的耳廓上蹭了蹭,看向馬克的目光玩味。

「沃利斯中校,請放開我。」肖巖皺起了眉頭。

「馬克,走了。」冷冷的男性嗓音響起,是海茵。肖巖的背脊下意識拱了起來。

「是,老大!」嘴巴上這麼答應,馬克腳下卻一動不動,仍舊瞪著簡。

簡發出一聲輕笑,驟然瞥見海茵•伯頓壓低的眼簾,降至絕對零度的殺意在空氣中蔓延,彷彿要將呼吸凍結。

肖巖更加用力地掙扎了起來,掰開簡的手臂,當然如果不是簡願意放開他,以他的力量也是掙脫不了的。他瞥向不遠處的海茵,這個男人正好回過頭去。

海茵將自己的部隊分為兩支,一支將和他一起潛入,另一支則留守負責支援。馬克拉著肖巖回到海茵的身邊,「老大!菜鳥也要跟我們一起下去嗎?」

肖巖本以為在對方心裡自己屬於拖後腿的範疇,應該會被留在洞外,但沒想到海茵卻冷聲回答說:「他留在洞穴外分析樣本嗎。」

馬克摸了摸鼻子,拍了拍肖巖的肩膀說:「別擔心,跟好我們!我會罩著你的!」

肖巖在心中苦笑,下面有什麼誰都不知道,連你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要如何罩著我?簡•沃利斯也對自己的部隊做出部署,前鋒部隊來到了崖洞邊緣,隨時準備潛入。

現在處於洞穴的枯水期,不需要潛水就能到達潮湧組織的基地入口。肖巖換上戰鬥服,戴上了氧氣系統裝置。

這個裝置很小,卻能在水中持續供氧二十四小時。將終端連接裝置與大腦接合,肖巖的腦海中出現了來自基地的數據信號。

簡朝肖巖伸出手,「我帶你下去。」

肖巖還沒來得及思考,一隻手臂繞過肖巖的腰際將他帶起,一步猛然跨向那片黑暗。啊——啊——

肖巖在心底狂吼,急速的失重感令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光線迅速抽離,他的眼中除了黑暗再也看不見其他事物。

就在他以為這陣墜落將永不停止時,摟住他的手臂驟然收緊,下墜的趨勢在那瞬間停止。肖巖甚至不敢呼吸,他甚至不知道帶著他的人是誰。

身體靜止在半空中,隔了十幾秒,肖巖才開始呼吸。耳邊是什麼滑落的聲音,應該是其他特種兵下降到了他們的深度。

肖巖的恐懼成倍遞增,只要身邊的人一鬆手,他就會粉身碎骨。肖巖嚥下口水,冰冷而沉穩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戴上你的目鏡。」

那一刻,肖巖惶恐的心跳總算平復了下來。是海茵•伯頓,這個男人還是和從前一揚,囂張而不容拒絕。

「目鏡。」肖巖沒有任何反應,海茵再度提醒他。

肖巖這才慌亂地想起自己的目鏡還掛在左臂上,他摸索著,因為被海茵夾著,他的手背是不是蹭過海因的腰側,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他的目鏡,戴上眼鏡時迅速與他的面部貼合,終於,肖巖能看見東西了。

這是他第一次通過目鏡看到海茵,褪去了所有的顏色,只留下五官最初的輪廓,優雅而充滿力度。

當肖巖看著海茵時,海茵也正低頭看著他,那是一種寂靜得毫無遮掩的凝視,彷彿比腳下的深淵更深邃。

思緒隨著對方的目光不斷上湧,即將拖拉住身體,那一刻肖巖意識到自己的無禮,迅速別過頭去,他現在應該做的是查看洞內環境!

岩洞的內壁是經過水流沖刷的鐘乳石,即便沒有用手去摸,肖巖也知道它們很滑,根本無法附著力量。

在這片石壁上,有幾個洞,看起來天然,但肖巖知道,其中一個應該就是潮湧組織基地的入口。只是……到底是哪一個?

而巖壁上,懸掛著的是一個個靜待指令的特種兵。麗芙和馬克就在距離海茵不遠的地方。十幾米外,是簡•沃利斯和他的部隊。

不知是不是錯覺,肖巖總覺得巖壁上有什麼在緩慢地挪動著,十分小心,卻掩蓋不住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目鏡讓它們的形態愈發清晰。

肖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終端的數據掃瞄告訴他,這些傢伙有著動物的形態和喪屍的基本特性,都是經過基因改造的Level1,不……根據數據庫的顯示,它們已經被定義為Level 2。

它們從巖壁的洞穴中爬出,因為過於興奮,不斷哈氣的嘴巴裡正分泌著某種粘液,滴滴答答地沿著巖壁流淌而下,肖巖只感覺到一陣反胃。

「你的鎖扣呢。」海茵的聲音再度響起,瞬間鎮壓肖巖所有不安,但肖巖知道這將會是他有史以來參與的最為凶險的任務。

肖巖趕緊將腰部的鎖扣抽出來,海茵驟然鬆開手臂,猛然一陣下降,就在肖巖以為海茵要把自己扔下去的時候,對方一把拉住了肖巖的鎖扣,將它栓在了自己的身上。

嚥下口水,肖巖慶幸自己沒有叫出來,否則海茵說不定真會把他扔下去。特種兵們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而那些喪屍也失去了蟄伏的耐性。

第一隻猛然躍起,撲向雪倫准校。雪倫抽出利刃,忽然蕩起,在半空中一個大飛躍,刀刃劃過,那隻喪屍發出嚎叫,背上被切出深深地傷痕,它落在巖壁的另一側,抖了抖身體,背上的傷口癒合了。

肖巖的心中頓然冰涼,剛才雪倫那一擊狠辣而有力,卻沒有給那隻喪屍致命的打擊,這些傢伙的肌肉強度果然高於普通Level1。

像是受到刺激一般,那十幾隻喪屍紛紛撲了上來。海茵大幅度砍殺,一隻喪屍撲向肖巖,海茵拉住鎖扣猛然一晃,肖巖覺得自己就似乘坐雲霄飛車一般,喪屍被砍中的粘液從肖巖耳邊飛濺而過,兩名特種兵的繩索被喪屍咬斷,墜落的瞬間被馬剋死死拉住,馬克頓時成為被圍攻的對象,麗芙艱難地為他支援。

海茵微微收緊繩索,蕩向巖壁的邊緣,其間一腳將一個正在攻擊麗芙的喪屍踹落,它就這樣落入無底深淵。

海茵再度夾起肖巖,猛然蹬踏在巖壁上,盡皆著騰空而起,肖巖的身體隨著他急速運動著,手臂一個旋轉,一隻喪屍的腦袋被俐落地切下,海茵的腳尖踩落它軀體的瞬間借力騰起,又是一個揮臂,一個試圖咬斷馬克繩索的喪屍被斬落。

肖巖再一次感覺到海茵如同神一般的作戰能力。而另一側,簡也讓他大開眼界。他懶洋洋地掛在繩索上,等著那些喪屍的攻擊。

當它們躍向簡的瞬間,簡利用繩索的慣性向後退去,他的身體後仰,刀刃在半空中劃過俐落的半圓,那隻喪屍被攔腰砍斷,幾乎就在那一瞬,簡調轉了方向,狠狠削下一隻喪屍的頭顱。華麗而殘酷。

終於,這些喪屍被斬殺殆盡,每個特種兵的身上幾乎都滿是喪屍的膿液,除了海茵與簡。

海茵帶著肖巖滑到了一個洞口。落地的瞬間,肖巖的心臟狂跳了起來,剛才發生的一切比噩夢還可怕,他不知道如果繼續向前,還有什麼等待著。

「老大,你怎麼知道入口是這個岩洞?」馬克來到海茵身邊,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簡悄無聲息地降落,輕笑一聲說:「因為只有這個岩洞沒有喪屍爬出來。」

馬克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誰都能嘲笑他的智商,但是簡•沃利斯絕對不可以。

這個洞口很窄,無法容納所有特種兵進入。肖巖通過目鏡能夠看到幽深的岩洞盡頭,有一扇門。

「喂,菜鳥,你能把它打開的對吧?」這一次,馬克的語氣也帶著猶豫,這畢竟是潮湧組織研究基地。

肖巖吸了一口氣,如果要打開這扇門,他就要入侵這個基地的主控系統。雖然肖巖曾經入侵過夏爾的交通系統,但與這裡相比,完全是小螞蟻和哥斯拉的差距。

一旦失敗就會引起警覺,他們的整個任務完全暴露。海茵半跪在肖巖的面前,手掌覆上他的臉頰,強迫他迷茫的眼神聚焦,與他冰藍的眼睛對視。

「你聽好,所有系統的入侵都是從不起眼的地方開始,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它的防備就越薄弱,所謂入侵,就是從一粒沙滲透至整個世界。」

海茵在教導自己,肖巖嚥下口水,他忽然記起,海茵也曾經是中央科學院的優等生。從一粒沙到一個世界嗎?

他的思緒必須從這個系統最為脆弱的地方瞬間發散,他必須做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肖巖苦笑了笑,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如今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他的終端開始發射無線信號,不斷尋找著可以入侵的縫隙,終於在空氣置換系統尋找到漏洞進而入侵,他的思緒頃刻間在這座基地中延伸,尋找著主控,打開通道的門並不算成功,最重要的是關閉門內的應急警報。

一切像是一張巨大的縱橫交錯的網,飛速馳騁卻很好地隱藏了自己的攻擊性,不知不覺覆蓋了整座基地。

他的腦海中逐漸勾勒出這個基地的框架,它的研究室和樣本室的分佈,複雜的通道,層層深入的構造,當肖巖終於找到主控時,不由得感嘆這個主控系統隱藏的非常巧妙,一不小心他還以為那只是普通的藥劑配比系統。

馬克蹲在一旁等得有些焦急了,小聲地說:「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打開?該不會打不開吧?」

海茵的視線掃過去,馬克立即住嘴。簡靠著巖壁,百般無聊地玩著手中的匕首,彷彿肖巖能不能打開這扇門都沒有關係。

肖巖巧妙地關閉了警報卻又避開了主控,隨後,當那扇緊閉的門,門閥發出輕微一聲響時,肖巖睜開了眼睛,看了馬克一眼。

馬克正要去打開門,肖巖卻一把拉住了他,「等一等,聽我說完。」

「什麼?」

肖巖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聯絡器與自己的無線終端連接,立體影像彈出,竟然形成了基地內部的結構圖。

「研究中心在最底部,同一層的還有樣本室……他們的數據保護很精密,如果我繼續深入就會觸動他們的系統警報,但是通過監視器我看見……他們真的製造出了一些比Level 2還要可怕的東西……你們確定要進去嗎?」

肖巖望向海茵和簡。海茵的目光沒有一絲動搖。

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如果這個任務不危險,也就不用出動兩支菁英部隊了。」

「好吧,我們進去。」肖巖顛了顛身上的裝備,心跳如鼓。

「你看見什麼,肖巖?」

簡伸長了手臂將他拉到懷裡,揉了揉他的腦袋。肖巖苦笑了笑,他只希望自己能活著將分析數據帶回夏爾。

馬克第一個進入,通道內意外地明亮,肖巖仍舊保持與主控連結的狀態,遮蔽了這裡所有的監視器。

雖然肖巖沒有說,但海茵和簡踏上平滑金屬地面的那一刻就知道這是一個全方位感應通道,不僅僅是監視器,任何重力、溫度都能被感應並且傳遞入主控。

可是他們已經走過了這一整條通道到達第一個節點,警報仍然沒有響起,這完全是肖巖的功勞。

海茵並沒有對此有任何反應,倒是簡看向肖巖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深度。前方的道路分成了兩條,經由不同的方向但最終都能到達目的地。

哪怕是肖巖也無法準確探索每條道路的前方到底有什麼。一路上,肖巖的手腕被海茵扼住,令人不由得緊張萬分,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手臂就被對方捏碎了。

海茵與簡的部隊即將分別進入不同的通道,既然都有不可預知危險等待著他們,從不同的方向前進將增加到達主控室的成功機率。

就在肖巖理所當然地跟著海茵走向左邊通道時,忽然一把被簡拉了過去。他整個人幾乎被對方勒在懷裡,面前的海茵正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們。

此時肖巖無比佩服自己,無論遇到多麼突然或者凶險的情況,他都能做到絕不叫喊出聲,這是何等的定力啊!

「沃利斯中校。」海茵的目光中暗含殺意,濃重的警告意味。

「沒有人規定肖巖必須跟著你走。」

簡的聲音很低,卻有著一絲挑釁的意味。所有人保持警戒,他們必須移動,在同一個地方待的越久就越容易被發現。

「我們正在執行任務,沃利斯中校。」海茵的聲音更加冰涼了。

簡笑了笑,依舊是不急不徐的調子,「所以我們要盡快決定肖巖的歸屬權。」

什麼歸屬權?我是一個人,不是一件工具!

肖巖剛試著動了動,簡勒住他的力量瞬間成倍遞增,幾乎將他的骨頭捏碎,肖巖頓然感覺到由衷的恐懼,和簡在一起太久,忘記這傢伙也有極為瘋狂的一面。


*簡:親愛的,你是跟著我還是跟著海茵?

肖巖:……我去死可以嗎?


44、 …

「簡•沃利斯。」海茵的聲音再度壓低,空氣中某種暗潮洶湧,令夾在他們二人之間的肖巖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是唯一的技術兵,我和你的部隊都有得到技術支援的權力。」簡輕笑著,手指向上,扼在了肖巖的脖子上,「或者我掐死他,這樣我們就公平了。」

馬克與麗芙抽出背上的刀刃,走到簡的面前,氣氛更加緊張。

肖巖嚥下口水,他能感覺到簡手指的力度,這個瘋子不是在開玩笑。他只是一個技術兵而已!用不用搞得這麼嚴重!

雪倫准校對簡竟然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反而擋在了簡的面前,頗有與麗芙還有馬克爭鋒相對的意味。

海茵沉默著,肖巖在他的目光中感覺到某種深刻的殺意,彷彿透過他的身體將簡•沃利斯碾碎在空氣裡。

神啊!現在不是在執行一個極度危險的任務嗎?他們能不能活著離開這個基地都是問題!他跟著誰都是負擔!並不能提高任務的成功機率啊!

肖巖的終端顯示,有幾個潮湧組織的人正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麗芙,馬克,我們繼續。」海茵忽然轉身,帶著他的人繼續前行,進入了左側通道。

肖巖愣住了,說不清是因為海茵放棄的太輕鬆又或者這麼乾脆的讓步根本不符合海茵的性格。

但不管怎麼說,簡放開了肖巖,順帶捏了捏他的臉頰,「怎麼樣,嚇壞了嗎?」

肖巖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這傢伙笑得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沒來由怒火中燒,但此時不是發火的時候,面對這個瘋子他也沒有發火的資本。

「走吧,雪倫准校。」肖巖沒有多廢話一句,轉向右側通道。

此時,跟著海茵繼續行動的馬克憋著怒氣,壓低了聲音說:「老大,為什麼把菜鳥交給簡•沃利斯?那傢伙一定不會保護好他!簡•沃利斯只是想跟我們搶而已!」

在馬克的心中,肖巖第一次飛行器失事救了他的是他們,後來也是跟著他們去執行任務,無論發生什麼,肖巖理所當然是他們的技術兵。

海茵不發一言,麗芙卻輕哼了一聲說:「如果當時老大真和那瘋子爭,你以為他說會扭斷肖巖的脖子是開玩笑嗎?」馬克沉默了。

「反正……要是簡•沃利斯讓他出了任何事,我都要把那瘋子的腦袋卸下來。」

麗芙看著海茵的背影,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全身蔓延的蕭肅氣氛,甚至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真不明白馬克這個傻瓜怎麼一點都感受不到還能繼續說下去,於是她涼颼颼地說:「馬克,卸下簡•沃利斯的腦袋,你得多少年才能做到?」

當肖巖和簡的部隊悄然行過通道,來到一個圓形類似樞紐的地方,下意識抬頭,簡忽然一把將肖巖拉到身後,幾名殺手從高處直墜,利刃閃過。

雪倫勉強抵擋下來,其他隊員和幾名殺手開始交戰。簡卻沒有出手的意思,而是一步一步後退,他身後的肖巖被他壓在了牆上,而簡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用力向牆面擠壓,肖巖的背脊貼著牆,胸腔貼著簡的後背,就快被擠的不能呼吸。

他不得不用力捶著簡的肩膀,他知道這傢伙就是故意的!刀刃相觸的聲音每時每刻都切割著心臟,而簡卻置若罔聞。

「你在跟我鬧脾氣嗎?肖巖。」這傢伙的聲音裡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殺手衝向簡的方向,肖巖以為這傢伙總算要出手了,他只是更加用力地向後壓去,肖巖的胸骨差點就要擠碎,

在同一刻,簡從腰間拔出配槍,當對方的刀刃距離他的腦袋不到一英吋的時候,子彈穿透了殺手的腦袋,在他的腦漿迸裂之前,簡一把將他踹了出去,他的反應能力之快,簡直不在人類的範疇。

每一把配槍裡只有三發追蹤式子彈,肖巖沒想到簡竟然這樣就用掉了一發,真是囂張的浪費!

「肖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簡抬起一條腿,腳跟蹭過肖巖的小腿,明明是挑逗的動作,在肖巖看來卻是危險感十足。

「沒有……」肖巖用盡了力氣才擠出話來。

「沒有什麼?」簡輕飄飄的聲音無比欠揍。

「我……沒有和你鬧脾氣……」肖巖覺得自己是在太沒有骨氣了,只不過他也看不出骨氣這種東西有什麼好處。

驟然之間,壓迫著胸腔的力量消失,簡驟然抽出雙刃,加入戰局。

肖巖睜大了眼睛,根本沒來得及分辨對方的動作,簡只做了一個滑步,兩名殺手握著刀刃的手腕被切了下來,第三名殺手的腦袋直接被斬落,一切對他而言輕而易舉,每一個跳躍每一次揮刃就似經歷了幾百次的終端運算般精準到無可挑剔,儘管肖巖知道這一切都出於簡•沃利斯的本能。

緊接著簡單手撐在一名隊員的肩上,忽然一個大幅度旋轉,又是兩名殺手的腦袋離開了他們的肩膀。

幾十秒鐘之後,只有最後一個殺手跪在地面上,他的雙手都被切斷,而簡一隻腳踩在他的左肩上,垂下眼簾,彷彿即將降落的死神。

「你們不可能到達主控室。」他笑了笑仰著頭。

簡卻收起了刀刃,緩緩走向肖巖的方向,拉起他的手臂,來到一個垂直通道前,通道下方就是基地的下一層。

其他隊員紛紛走向簡。那名殺手狐疑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雪倫准校率先跳了下去。

「你難道不是要殺了我嗎?」

簡的唇上扯出殘酷的曲線,將肖巖用力地往自己懷裡帶了帶,笑容輕佻的欠扁,「殺了你?我還打算讓你看見我進入那個所謂的主控室呢!」

說完,他向後仰倒,肖巖閉上眼睛,心想他媽的!又要再來一次。他恨死失重的感覺,更淒涼的是他已經把這感覺當做家常便飯。

簡帶著肖巖在半空中調轉了方向,穩穩落地,肖巖被他夾在腋下,鬆開了手臂,肖巖站穩了身。忽然之間,垂直通道的節點閉合,雪倫和其他人下意識望上去。

「怎麼回事?肖巖,是不是你入侵主控被發現了?」

此時的肖巖微微一愣,這才感受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在他的腦海悄無聲息地活動著,無論如何閃避,對方都如影隨形。

忽然,簡一把拉下了肖巖的中斷連接器,眼前所有數據中斷,基地的警報聲在那一瞬間響起。

「老大!你做了什麼!」雪倫一臉不可思議。

簡的表情卻冷淡的厲害,他揉了揉肖巖的腦袋,聲音裡沒有任何笑意,「他的大腦被入侵了。」

肖巖喘著氣,那一瞬間獲得自由的感覺讓他幾乎站不穩身。

他離開了終端意味著他對這裡的主控入侵失敗了!但如果簡不及時中斷肖巖與終端的聯繫,進入肖巖大腦的那個阻斷者很有可能闖入肖巖的潛意識,甚至混亂肖巖的大腦。

果然自己的經驗還是不夠。這一層可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頭頂傳來「嘶嘶」的聲響,眾人抬頭,只見四隻喪屍肢體扭曲地在他們的頭頂爬行,完全看不出人類的形態,鮮紅的眼睛彷彿要爆裂開來。

就在其中一隻落下的瞬間,簡一把將肖巖按下,利刃劃過,那隻喪屍發出吱吱的聲響,在瞬間逃離,另外三隻紛紛靠攏。

簡的利刃上黃綠色的粘液滴落,肖巖靜止的心臟在那瞬間開始跳動,本能地他取出腰間一個便攜式採樣儀器,將這些粘液保存了下來。

從這些喪屍的形態來看,潮湧組織絕對對它們進行了改造!肖巖不知道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但作為學者的探究欲和好奇心,他一定要知道潮湧組織對這些喪屍做了什麼!

三隻喪屍同時落下,特種兵們再度開始斬殺。雪倫的刀刃切開其中一隻,它靈敏地逃離,幾乎分成兩半的身體竟然在兩三秒內迅速癒合,發出近乎挑釁的聲音。

雪倫咬牙切齒,甩了甩刀刃,「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肖巖再度戴上中斷連接器,對樣本進行了分析,他不禁愣住了。這些喪屍的基因裡竟然含有狼蛛與蜥蜴的DNA!

這簡直是不可能!物種之間的基因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它們彼此排斥隔離,潮湧組織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簡的手指撥弄著肖巖的髮絲,肖巖抬起頭來,看見他唇上玩味而森冷的笑容。

「在這裡乖乖待著,不要動。還有,照顧好你的大腦。」

說完,簡握著雙刃喚了一聲雪倫的名字,猛然衝了出去。他的髮絲揚起,背部的線條醞釀出某種難以預估的爆發力。

雪倫驟然朝著那些喪屍奮力砍殺起來,每一刀落下,這些喪屍正在癒合的瞬間,簡在雪倫的刀痕上無比精準地再次砍下,果決中帶著一絲瘋狂。

肖巖呆傻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知道簡和海茵是完全不同的。海茵對殺戮全然的冷漠,而簡卻在其間享受。但他們又是相同的——同樣致命。

當肖巖感覺有什麼已經貼近他的脖頸時,簡驟然來到他的身側,一手托著劍身,另一手猛然敲擊劍柄,利刃刺穿了肖巖身後那隻喪屍的腦袋。嘩啦一聲,它如同爛泥般倒下,臉上仍舊保持著癲狂的表情。

「乖孩子。」簡的嘴唇開合之間,彷彿來自地獄的魔咒。

肖巖吸了一口氣,簡扣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前進。肖巖憑藉記憶,選擇了那個去往下一層的通道。

就在他們全部進入的瞬間,身後的節點驟然關閉,牆壁被立體影像所覆蓋,曼森教授的臉龐出現在畫面上。

「歡迎來到我的洞穴,祝你們探險愉快。」

肖巖有一瞬間被曼森教授的臉所迷惑,很快就明白這不過是潮湧組織極為惡劣的玩笑罷了。
前方的節點開啟,那一刻所有人停下了腳步。簡完全擋在了肖巖的面前。

「嘿,前面還有什麼?」雪倫半開玩笑地問,但肖巖知道她有多嚴肅。

「混血怪物。」肖巖低聲回答。

他知道當初自己就算死也不該逆來順受接受這個該死的任務,但現在後悔已經毫無疑義了,至少那些研究員們連見識這些怪物的機會都沒有。

他如果死了,名字大概會被刻在中央廣場的紀念碑上吧。千萬不要刻到太高的位置,這樣別人會看不到。凱西那傢伙大概會站在他的名字前,數落他一輩子。想想,肖巖就覺得頭疼。

簡並沒有急著上前,節點的另一面是漆黑一片。潮湧組織既然已經知道他們的到來,前方不可能是豐盛可口的下午茶,更何況這裡沒有人喜歡紅茶和甜點。

肖巖知道,他們已經成為了潮湧組織實驗那些混血喪屍殺傷力的小白鼠。他只能寄希望於簡•沃利斯和他的部隊能撐到最後。

簡釋放了發光器,前方的整個空間驟然明亮。那是一面弧形的牆壁,牆壁上如同書架一樣是一排一排的高密度鈦門,門上有編號。

作為技術兵,肖巖頓時明白這些門的後面隱藏著什麼。簡正要上前,肖巖一把拉住了他。

「怎麼了?」簡過頭來。

「那是……這個基地的樣本室……有很多他們製造的怪物。」肖巖十分認真地提示。

簡的手指刮過肖巖的鼻頭,他輕浮的笑容裡竟然有幾分認真的意味,「傻瓜,我也是怪物。」

說完,簡邁入了第一步。就在那一瞬間,地面感應到簡的存在,竟然亮了起來,所有人這才看清楚,地面上的是潮湧組織的十字標誌。

肖巖剛要跟上去,簡卻抬起了手腕,而雪倫則按住了肖巖的肩膀。

簡微仰著頭,視線掃過那一排一排的門,正面對他的那扇門忽然開啟,有什麼東西猛然衝了出來,直撲向簡。

肖巖下意識後退了半步,眼睜睜看著那隻猙獰的怪物張開無比恐懼的嘴咬向簡的腦袋,如同幻覺一般,簡的身體一晃,猛然躍起,忽然來到怪物的身後,膝蓋狠狠頂中怪物的後頸。

這隻怪物的頭部明顯有著喪屍的基本特徵,但身體的體積卻是普通喪屍數倍。它發出一聲悶哼,龐大的身體並沒有妨礙它敏捷的運動能力。

這隻怪物的身體恢復能力太過迅速,殺死它最有效的方式只有砍下它的頭顱。

這傢伙伸出爪子拍向簡的背脊,簡卻踩踏在它的手臂上一躍而起,在空中轉變了方向,將雙刃狠狠刺進它的頸部。怪物試圖將簡甩落,簡抽出利刃,靈敏地落地。

怪物喘著氣,頸子上的傷口又在癒合。簡扯起唇角,忽然猛然將右手中的利刃擲出,怪物的爪子拍開利刃,同一時刻,簡一個箭步滑了過去,手中的另一把利刃由下而上從怪物的下巴貫穿了它的腦袋。

在肖巖看來,這是極為驚險的一擊,雖然對於簡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這傢伙氣不喘心不跳。但肖巖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看見得意的神色,他抬手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完全戒備」。

就在同一時刻,那些門全部打開,肖巖的心臟瞬間被提到了喉嚨。只見無數形態各異的怪物衝了出來!

雪倫一把拉起肖巖,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被動地被這些怪物追趕。

原本覺得寬闊的空間忽然緊張了起來。雪倫剛帶著肖巖避開一隻怪物,另一隻怪物又近在眼前。

就在它張大了嘴巴肖巖的臉上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傢伙噴出的氣息時,簡驟然踩踏在那傢伙的腦袋上,狠狠從它的頭頂刺進去,這傢伙閃躲的太快,簡只削下了它的耳朵。

一片混戰之中,肖巖只感覺到陣陣耳鳴,怪物的嘶吼,特種兵揮舞的利刃,他辨識不清方向。

一個特種兵的手臂被怪物撕扯下來,戰鬥力減弱的瞬間,另一隻怪獸將他攔腰咬住,兩隻怪獸瞬間將他撕裂。

肖巖張大了嘴巴卻無法發出一聲。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特種兵死的如此慘烈,「肖巖!你在發什麼呆!」

簡猛然將他拉進懷裡,一隻怪物撲了個空。微微抬起眼,他在簡的臉上沒有看見任何對部下犧牲的傷感,這種多餘的情緒只會令他們判斷失誤甚至於喪命。

這才是真正的戰鬥,殘酷到讓人忘記所有屬於人類的感情,包括恐懼。

瞬間兩隻怪物將肖巖和簡逼到了牆角,簡極有耐心地保護著肖巖並且擋下怪獸一次又一次的攻擊。這場戰鬥拖的越久簡的部隊將傷亡越大。

肖巖抬起小腿,掏出了別在那裡的一把槍,抬起了手,儘管他的手指抖的厲害。

「它們的本質還是喪屍!你開槍對它們一點用都沒有!」簡無奈地提醒肖巖。

「沃利斯中校,這一次看看我和你到底有沒有默契。」肖巖咬緊牙關手指不再顫抖。

簡不置可否,淡然一笑,單手隔開一隻怪物的瞬間,另一隻怪物的腦袋猛然竄了上來。

肖巖猛然扣下扳機,空氣的密度驟然增加,溫度急降,發出類似龜裂的聲響,怪獸的行動迅速減慢,定格在了肖巖的面前,張大的嘴巴裡粘液凝固,血紅的眼球瞬間黯淡,簡轉身用劍柄在它的腦袋上一敲,它瞬間碎裂開來。

另一隻怪物再度逼近,簡從肖巖的手中取過那支槍,扣下扳機,怪物試圖閃避,但它的半邊身體被凍住,簡毫不猶豫地將它劈成兩半。

少了兩隻怪物,整個活動的空間變得更有餘裕,特種們的斬殺更為得力。

「你這傢伙竟然將冷凝槍研究成功了?」簡對這種新式武器很有把玩的興趣。

「不,它的動力裝置我還沒……」

簡向著另一隻怪物扣下第三槍,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手中的冷凝槍碎裂開來,還好他的反應迅速,刀刃刺入了怪物的咽喉,怪物躲開。

簡回頭看著肖巖,「喂,這是怎麼回事?」

「我剛才就要告訴你,這槍雖然不會像之前那樣把使用者凍傷但是它只能開兩槍!」

就在那一刻,他們腳下的地面迅速收縮,特種兵們紛紛彈出繩索,肖巖卻和那些怪物一起墜落。

「肖巖——」簡鬆開了繩索,雪倫也追著簡墜落下去。

呼呼風聲從肖巖耳邊掠過,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狠狠閉上眼睛。有什麼東西猛然將他撐住,墜落的速度驟減,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他能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但不是他自己的。

肖巖睜開了眼睛,面前是冷峻的容顏。

「伯頓上校!」肖巖這才發現對方竟然是海茵•伯頓!

此時,簡和雪倫降落在肖巖的身邊。發光器照亮了這一片空間,跌落在地的怪物們爬起,再度攻擊。

海茵放下肖巖,猛然揮下手臂,面前的怪物前爪被砍斷,戰鬥再度開始。

海茵與簡彷彿暗自較勁一般斬殺著這些怪物,海茵沒有一次性解決的怪物,簡刻意將其斬殺。偷襲簡的怪物又被海茵刺穿大腦。

肖巖被麗芙還有馬克保護著,兩人配合默契,再加上雪倫,雖然吃力,但他們還是消滅了兩隻怪物。

當最後一隻怪物被海茵砍下腦袋,一切終於趨於寧靜。

肖巖嚥下口水,這才發覺海茵的身上有幾道已經乾涸的怪物粘液,麗芙與馬克的戰鬥服也有些狼狽,集結在這個地方屬於海茵的部隊人數明顯少了幾個人,肖巖猜想海茵他們能到達這個地方,也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價。

這一層已經是基地的主控所在,前方黑暗的通道中彷彿有什麼噩夢正無限延伸。


*肖巖:這簡直就是生化危機!我不玩了!太他媽危險了!

胖冬瓜:和海茵滾床單不危險?萬一變成和海茵還有簡三重奏你覺得你還有命活嗎?

肖巖:……我還是三重奏……不不不!我還是演生化危機吧!

胖冬瓜:本文堅定不移1V1


45、 …

海茵將肖巖拉到了自己的身後,通過目鏡,肖巖能看見前方似乎有和怪物體積相似的東西正爬出來。

身旁的馬克已經握緊了兵器,指骨發出咯咯的聲響。肖巖的呼吸憋在喉間,這一路奔波躲避,他已經十分疲憊。

忽然有什麼從通道裡彈射了出來,海茵拉起肖巖躲開,那是一種粘液,他們身後的特種兵被粘液噴中,迅速以利刃將粘液斬斷,一隻雙頭喪屍忽然衝了出來,猛然咬向那個特種兵,馬克衝了過去,將他拉開的瞬間肩膀被那隻喪屍狠狠咬住,暴喝一聲將它甩開。

最初,肖巖以為這是一隻畸形喪屍,它的肩膀上延伸出兩個脖頸,兩個頭顱面向不同的方向,背上也生長著兩隻手臂,但它只有一雙腿。

這隻喪屍的速度太快,前一刻它剛出現在馬克身邊,後一刻就竄至雪倫面前,雪倫側身劃過它的喉嚨,這傢伙卻咬住了雪倫的劍!

雪倫抽劍而出的瞬間,它的獠牙碎裂,但很快又長了出來。

「馬克,麗芙,這裡交給你們。」海茵果斷地下令,他們必須前進。

肖巖吸了一口氣,馬克和麗芙將那隻喪屍攔下,其他人緊跟在海茵身後進入了通道。通道的盡頭傳來猙獰的聲響,肖巖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

一個巨大的金屬籠子裡,關著幾十隻和剛才一樣的畸形喪屍,它們掙扎著滿臉莫名的期待,試圖從籠中擠出來。

肖巖一眼就看出這牢籠使用的是高密度鈦金,是目前提煉出密度最大最為堅硬的金屬,可是就是這樣堅固的牢籠在這些喪屍的掙扎之下竟然晃動了起來。

一直沒什麼危機意識的簡眉頭也皺了起來,不動聲色靠向肖巖,低沉著嗓音問海茵:「我感覺很快這些傢伙們就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牢籠開啟,那些喪屍爭先恐後地衝了出來。所有人陷入苦戰。

海茵沒有絲毫戀戰的意思,帶著肖巖大肆揮砍,對所有阻擋他的事物一一砍殺,他們衝向更裡面,簡和雪倫緊跟其後,不知道那些留下來斷後的特種兵最後有多少能離開。

肖巖知道,高登少將失算了。他根本沒有料到這個基地不僅僅是危機四伏這麼簡單。再繼續向前,他們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面前出現一個巨大的立體影像,無數曼森教授的臉孔出現在螢幕上,各種表情,令人眼花繚亂,但都說著同一句話。

「這是最後一道門,你們確定要進來?」

肖巖吸了一口氣,他作為一個沒有戰鬥力的菜鳥,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蹟。他有些後悔過早使用冷凝槍了,也許他應該將最後一發冷凝彈留給自己。

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想拖累任何人,但與其被這些怪物殺掉他寧願變成速凍菜鳥技術兵。

有人扣住了肖巖的手,修長的手指沒入肖巖的指縫之間,十指緊扣的那一刻,肖巖的心臟瘋狂地躍動了起來。那是海茵的手。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這一次你的任務是什麼嗎?」

沉冷的嗓音席捲了肖巖一切思緒,他無法開口說任何話。

「一定要活著。」說完,海茵鬆開了肖巖的手。

面前的門緩緩開啟,又是無數變異喪屍衝了出來。

肖巖知道,他絕不能成為海茵和簡的負擔,這再不是玩笑。猛然取出別在腰間的微型注射槍,用力地扎向自己的大腿。

這是未經活體實驗的藥劑,肖巖自己也不知道它進入他的身體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但他已經不能再猶豫了。

海茵與簡齊齊回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肖巖,下一秒他們被喪屍淹沒。海茵與簡奮力地擠向肖巖的方向,海茵剛伸出手指尖觸上肖巖的肩膀,喪屍又將他們隔開。

肖巖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喪屍不斷從他的身邊經過,它們撞開他,卻始終沒有一隻喪屍對他展開攻擊。

肖巖緩緩睜開眼睛,難以置信,他向前走去,在喪屍之中形同無物。

這就是標記病毒,讓喪屍將他當做自己的同類,從而免受喪屍的攻擊。但這種病毒十分不穩定,根據研究分析,頂多在體內停留二十分鐘就會被完全代謝。但二十分鐘,足夠海茵或者簡這樣的高手做很多事情了。

距離他最近的是海茵,肖巖試圖靠近海茵,就在那一刻,雪倫猛然摔倒在肖巖面前,喪屍即將咬下她的腦袋,另外幾隻喪屍蜂擁而至。

沒有猶豫的機會,肖巖抬起手腕將注射槍頂在了雪倫的手臂上,將剩餘的標記病毒注射進去。霎時,瘋狂的喪屍彷彿找不到目標一般,轉而攻擊簡和海茵。雪倫呆坐在地,所有喪屍對她視而不見。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要浪費時間,在藥效結束之前快解決它們!」肖巖一把拉起雪倫。

無暇多想,在雪倫的幫助下,一隻一隻喪屍被砍倒,無論雪倫如何攻擊喪屍,喪屍卻對她毫無反應。終於所有喪屍被消滅,滿地狼藉。他們踩踏在喪屍的屍骸之上,向著前方走去。

「肖巖,他們還有多少怪物?」簡拎著刀刃,懶洋洋地問。

「你喜歡怪物,還是殺手?」肖巖無奈地扯起唇角。

「有什麼區別?」就在門開啟的瞬間,他們看見了十幾名殺手手持利刃恭候多時。

「啊……」簡發出一聲輕嘆,「至少他們比喪屍要乾淨多了。」

殺手們衝了出來,肖巖在人群的縫隙中看見了一個身著白色研究外掛的男人,他別過頭走進一道滑門,根據肖巖的分析,滑門的另一端應該就是這個基地的主控室。

但他們卻被攔截在外。刀光閃現,肖巖能感覺到它們貼著自己的髮絲和脖子劃過,海茵與簡不斷應付著這些殺手還要保護肖巖。雪倫也將支撐不住。就在這個時候,麗芙與馬克趕來了,不說二話加入戰局。

海茵一路披荊斬棘,將肖巖推到了通道口。殺手再度蜂擁而至,海茵的髮絲揚起,背脊和肩膀形成極有張力的線條。

無論有任何人試圖接近肖巖,都被攔在了海茵的刃下。肖巖皺起眉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他能做的事情,就在那道滑門內。就在這個時候,簡一把將雪倫推出了戰局。

「我和海茵擋在這裡!你去保護肖巖!」肖巖看向海茵。

「麗芙。」海茵喊出麗芙的名字,麗芙在馬克的掩護下殺出重圍來到海茵身旁。

「老大!」

「你和雪倫一起去。」

麗芙點了點頭,「肖巖!我們走!」

肖巖在麗芙和雪倫的護送下來到了滑門前。肖巖再度與中斷連接,他鎮定下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最大的缺點在於沒有絲毫抵抗阻斷者的經驗,而他的優點卻是三億兆的大腦接入速度。如果想要入侵我,不如試一試你能不能跟得上我!

肖巖的思緒在瞬間無限發散,囂張地如同瘋狂的潮湧,不斷佔據著這間實驗室的主控。任何試圖阻擋他的力量都被他狠狠衝擊成粉末。

在思想的世界裡,這是幾十秒甚至幾分鐘,但在現實中不過轉瞬。滑門開啟,肖巖睜開了眼睛。

雪倫很驚訝,她從來沒有見過任何技術兵能以這樣的速度入侵一個極度複雜的系統。麗芙卻淡定得多。她擋在肖巖面前,小心翼翼地跨入滑門。

這是一個巨大的研究室,其研究設備比起凱西的研究室有過之而無不及。無數數據在投影螢幕上奔馳,每一瞬都變化多端,肖巖關閉了所有正在運轉中的分析,整個研究室驟然空曠起來。他們能看見無數培養皿,靜止在其中的喪屍處於沉睡狀態。他在一個巨大的儀器前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麗芙問。

「是基因融合器。他們就是用這個合成了那些怪物一般的喪屍。」

基因融合,需要極度複雜的運算,哪怕成功,合成體也大多會因為免疫方面的問題死亡。肖巖很想知道潮湧組織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他的思緒進入基因融合數據庫,將其中所有的數據和研究資料全部抽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閃過他們的頭頂,麗芙與雪倫齊齊抽出刀刃抵擋,對方穩健地彈開,落在了幾米之外。肖巖認出了這個身著戰鬥服的傢伙,他就是剛才自己看見的研究員。

「偷別人的東西可不是好孩子。」男人扯出一抹笑,「這在學術領域裡可就是抄襲了。」

看這傢伙的身手,他給自己也注射了X病毒。

「你叫什麼名字,夏爾的技術兵?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入侵我的系統,剛才快到我都無法追上你。」

肖巖抿著唇不說話,基因融合的技術訊息他已經全部獲取,通過終端的解讀,他發現這些被進行改造的喪屍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它們體內的彗星病毒不斷修復因為基因融合而造成的生物隔離,但這種修復並不能維持長效。彗星病毒同樣會透支這些喪屍的體力,只需要三天時間,它們就會衰竭死亡。

「在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嗎?」肖巖冷冷地開口。

「我叫迪蘭。老實說我真的沒有想夏爾的人竟然能進到這個研究室裡來。」

男人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看不出是諷刺還是讚美,「你的名字呢?」

肖巖正要開口,麗芙卻以眼神制止了他。她不希望肖巖的名字被潮湧組織知道,這樣很有可能會使他成為被潮湧獵捕的對象。

「哎呀,看來是個乖孩子被媽媽管著呢。」迪蘭呵呵笑了起來,「但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肖巖。你的同伴是這麼稱呼你的。」

肖巖覺得這個男人超級無聊,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問呢?

「我給你自我介紹的機會,是希望當我把你的大腦取出來之後,可是以按照你的自我介紹進行備註。有了你的大腦,我的研究進展應該會更快吧?」

迪蘭揚起刀刃,麗芙出手攔截,但沒想到那是一個佯攻,迪蘭忽然靠向雪倫,雪倫俐落地砍下了他的右臂。迪蘭猛然向後,血液滴滴答答落下,但很快他的傷處就癒合了。

「哎呀……哎呀……」迪蘭發出感嘆,「這是要做義肢接駁手術了啊!你們可真討厭。」

突然,肖巖身旁的雪倫倒了下去,刀刃跌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雪倫!」肖巖伸手去扶她,但雪倫彷彿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身體顫抖,呼吸十分用力,雙臂垂落,一向強悍的特種兵彷彿驟然間失去了所有生氣。

「你幹了什麼!」麗芙衝上前去,只剩下一隻手的迪蘭根本不是麗芙的對手。

不到半分鐘,麗芙將他的左臂也砍了下來,刀刃架在了他的後頸之上。迪蘭抿著唇笑意滿滿,目光投注在虛弱的雪倫身上。

「雪倫!雪倫!」肖巖發覺雪倫試圖按壓著自己的手臂,看向另一個方向,肖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才發覺迪蘭的斷臂旁有一隻微型注射器。

「你給雪倫注射了什麼?」肖巖朝著迪蘭暴喝一聲。

「X病毒加速劑啊。」迪蘭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肖巖,你有三億兆的大腦接入速度,而這裡有最先進的研究設備,甚至比夏爾的更加精良。不如試一試,你能不能救她啊!」

「X病毒加速劑……」麗芙呆呆地看向肖巖的方向,似乎在向他確認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東西。

肖巖臉色沒入冰霜之中,猛然衝到這間研究室的終端前,迅速介入。原本被關閉的數據再度顯現,不斷閃動跳躍,形成另一個世界。

加速劑提高了雪倫體內X病毒的複製能力,它們呈指數倍遞增將迅速消耗雪倫的體力和養分,造成全身臟器和機能衰竭。

在雪倫被X病毒殺死之前,肖巖是不可能研究出完整的中和劑的。他只能製作出某種藥劑緩和這種加速,將雪倫的情況穩定,然後把她帶回夏爾,那裡人才濟濟,還有凱西在,一定能研究出完整的中和劑。

肖巖分析著雪倫的血樣和身體的所有指數,解析極度活躍的X病毒。他的思緒無比專注,縝密而迅速,不容任何事物中斷和阻撓。

麗芙按住迪蘭的腦袋,狠狠撞向牆壁,「說!中和劑在哪裡!」

血液從迪蘭的頭頂留下來,X病毒令他的傷口迅速癒合,他扯起唇角,不急不徐地回答:「親愛的,我就是不知道配製中和劑,所以才把這個艱難的項目交給肖巖試一試啊!」

「下一次,我會撞爛你的腦袋!」麗芙抓起迪蘭的頭髮,露出無比狠戾的表情。

迪蘭看向肖巖的方向,「他已經涉取了這裡所有的訊息,如果我真的研究出了中和劑,肖巖早就看到了,不是嗎?」

迪蘭說的沒有錯,這裡有許多關於中和劑的研究,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肖巖分析了所有的數據,從另一個角度出發,感謝迪蘭的這些研究,否則他根本沒有時間配製出藥劑。

肖巖配製出將雪倫體內病毒複製速度降低百分之六十的藥劑,如果要再進行提純只怕雪倫撐不了那麼久了!

肖巖取下了中斷連接器,拿著一支注射槍,奔跑著來到雪倫的面前。

此時的雪倫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她微睜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焦距,面容是一片蒼白,投影螢幕上她的生命指數已經成為了一道沒有生氣的直線。

藥劑注入雪倫的體內,肖巖的呼吸停滯在喉間。醒過來,雪倫!醒過來,雪倫!肖巖盯著螢幕,那裡仍舊是一道直線。她的眼睛宛如死水。

肖巖奔跑著回到終端,再度配製出藥劑,注入雪倫的體內,來回數十次,雪倫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是我哪裡計算錯誤了?是我哪裡想錯了?為什麼會沒有反應?

肖巖不斷責問著自己,整個研究室所有終端在那一刻被帶起,狂躁地運轉著。麗芙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一切感到由衷的恐懼。

「肖巖——肖巖——」

當她衝到肖巖的面前時,所有超負荷運轉的儀器驟然停止,數據碎裂成細碎的火花,研究室陷入黑暗。

麗芙釋放發光器,整個空間再度恢復了明亮。只看見肖巖呆呆地坐在原處,眼睛看著雪倫的方向。

「停下來吧,肖巖。雪倫已經死了。」麗芙伸手摘下與肖巖連接的終端。他仍舊沒有回過神來。

「我的計算一定是哪裡錯了……一定是因為我太笨了!如果是凱西在這裡……如果……」

麗芙一把將肖巖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肩上,拍著他的背脊。

「你哪裡都沒錯,你也不笨。就算凱西在這裡,你能做到的他未必能做到。」

一直靜靜看著這一切的迪蘭淡然開口說:「確實……你哪裡都沒有錯,你的思緒甚至快到這裡的終端都負荷不起。只是你始終沒有趕上X病毒的速度。」肖巖的肩膀一顫。

麗芙驟然轉身,刀刃在空氣中一個迴旋,迪蘭的腦袋被切了下來。她冷著臉,拎著迪蘭的腦袋,走到肖巖的身邊坐下。這是肖巖第一次見識到麗芙的殘忍。

麗芙始終保持沉默,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因為肖巖臉上的迷茫神色是麗芙從未見過的,於是她只能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她知道自己無法分擔此肖巖的孤獨。

因為某個領域,只屬於肖巖,其他人都無從探究也無法去到他的深度。

這個年輕人會懶洋洋地摘一片樹葉沉思一整天,也會和他們一起喝著啤酒然後醉到不省人事,他最有情緒起伏的時候就是被馬克拎著衣領說要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很恐懼但從沒有哭天搶地地拒絕。

可是現在的肖巖,麗芙甚至不敢伸手觸碰他,彷彿他隨時會碎裂在空氣裡。

「不要苛責自己,你不是神,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

良久,麗芙才擠出這麼一句話。肖巖仍舊望著雪倫的方向。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雪倫,她俐落地從飛行器上一躍而下,當時的自己只能傻傻地仰望。

「看你難過的樣子。按道理我應該比你更傷心不是嗎?她和我是同期生,我們在訓練的時候甚至被分配到同一個寢室。她一直比我優秀,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的第二年就成為了中尉,第三年成為了上尉,第四年就是准校了。」

按照規程,麗芙應該帶著肖巖迅速撤離,就算迪蘭已經死了,也不代表這裡就沒有危險了。

說不定下一秒某個試驗樣本就會衝出來。但肖巖累了,麗芙也累了。

忽然之間,麗芙就想與肖巖這樣安靜地坐著,聽著自己的呼吸,哪怕死亡將他們吞沒。

「這是雪倫接受X病毒的第幾年?」肖巖淡淡地問。

「第六年。其實很多特種兵都沒有活到第六年。因為X病毒的突然活躍,又或者因為任務。」

麗芙頓了頓,「肖巖,無線終端還能運作,把所有數據傳遞給基地吧。如果我們再發生什麼意外,只要我們的人接到這些訊息,所有的犧牲就不算白費。」

肖巖默默取回自己的無線終端,將所有數據發送了出去。發光器逐漸變暗。

此時的肖巖對黑暗沒有了最初的恐懼,只是麻木地坐著。直到有人進入了這裡。另一隻發光器再度照亮整個空間,是海茵和簡。

簡看見地面上血跡的瞬間奔至肖巖的面前,發現他神情呆滯,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的視線聚焦。

「肖巖!肖巖!你有沒有哪裡受傷!發生了什麼!」

簡第一次在肖巖面前收斂了所有笑容,這讓肖巖恍然如夢。

肖巖以為自己會想要逃避簡的問題,但他最終卻面對簡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已經成功得到了這裡所有的研究數據並且發送到了附近的基地。但是雪倫准校為了保護我,被敵人注射了X病毒加速劑,導致衰竭死亡。」


 *雪倫:為啥死的是我?

胖冬瓜:因為我不能寫肖巖死,不能寫海茵死,不能寫簡死,馬克和麗芙死了我也會被揍,瑪亞連任務都沒參加所以死不了……只有你死了……

雪倫:我死的意義何在?

胖冬瓜:激發肖巖小宇宙?讓他承擔起身為高級研究人員的責任?讓他傷心,這樣下章伯頓上校就能抱抱親親安慰他了。

雪倫:聽起來我死得其所……不過我還是要拍爛你的腦袋!


46、 …

肖巖的視線越過簡的肩膀停留在雪倫的身上。簡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來,他的臉上分辨不出任何悲痛的情緒,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回頭看向雪倫的方向。

「她是怎麼死的?」簡的聲音裡沒有起伏。

「因為X病毒加速劑……病毒複製得太快,消耗了她的生命。」麗芙回答。

「哦。」簡輕聲應了一句,垂下眼簾手中把玩著一隻銀翼,「這是所有特種兵的宿命,只是雪倫的來得快了一點。她痛苦嗎?」

「她走的很快。」麗芙只能這麼回答,至於她是否痛苦,只有她本人知道。

馬克帶著剩餘的人趕到了這裡,看到雪倫的屍體和肖巖頹然的表情,他們的惋惜與痛苦都隱藏在平靜之下。這個任務令海茵與簡的部隊折損率高達百分之三十六。

「準備撤離。」海茵下令。

肖巖站了起來,沒有說話,而是連入這裡的主控,將撤離道路上所有的隱患一一排查,關閉所有樣本庫。由始至終,他沒有看海茵一眼。

就算雪倫不屬於海茵的部隊,但在肖巖心中她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死。如果他擁有強悍的戰鬥力哪怕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雪倫不需要擋在他的面前,也不會因為加速劑而死。

他想要將自己的無能藏起來,但海茵卻一絲不漏地看進眼底。肖巖害怕接觸海茵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會沉重到抬不起頭來。

簡的部下將雪倫抱起,一行人順利離開了潮湧組織的基地。

當他們離開通道時,簡拉緊了繩索,看向身後的肖巖,淺笑著說:「我帶你上去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臂繞過肖巖,向後退了兩步猛然間向前衝入黑暗,急速上升。

這樣的力度肖巖再熟悉不過,他終於抬起頭,看見的是海茵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表情。這個男人仍舊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只是肖巖覺得自己似乎被對方的目光包裹著,於是最初的驚恐消失不見,肖巖發現再沒有什麼會令他害怕了。

順著海茵向上望去,能看見閉著眼睛的雪倫和戰友一起向著光亮的地方而去。她的髮絲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散落,柔軟地鋪散開來享受空氣的撫摸,頭頂的光亮越來越清晰,在她的身上留下柔潤的色彩。

他們乘坐飛行器離開,肖巖隔著機艙玻璃望向那個深不見底的洞穴,就像人類無止境的恐懼。又也許更接近人類無止境的希望,引導著這個物種走向未知的方向。

他們首先降落在最近的第十三號基地,因為這個任務實在太沉重,即便是特種兵也需要休整。

肖巖被分配到了一個臨時公寓。當軍需官離開,整個空間安靜了下來。肖巖覺得很累,但他偏偏不想睡下,不想淋浴,不想吃東西,甚至於不想呼吸。

手腕上的聯絡器與基地中的信號接駁中,正在一閃一閃,他知道除了凱西大概沒人會關心他了,但肖巖真的沒有力氣說任何話。

肖巖只想讓一切都停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午夜降至。他仍舊麻木地坐著,直到滑門開啟的聲音響起。他甚至不想抬眼去看到底是誰。

對方拉過一張椅子,端坐在肖巖的面前,修長的雙腿被戰鬥服包裹著,安靜中卻勁力十足。

肖巖這才意識到對方不可能是軍需官也不是聯絡官,他的目光順著對方的長腿向上,停留在那張精緻而富有深度的面容上。

海因•伯頓金棕色的髮絲將他的俊美襯托到了極致,冰藍色的眼眸讓肖巖產生一種錯覺,彷彿他是一隻破敗的風帆在汪洋中流浪。

「伯頓上校。」肖巖用盡力氣才喚出了對方的名字。

「嗯。」

海茵的手指伸了過來,肖巖的背脊僵直,直到對方的手指掠上他的髮梢,輕輕揉捏著。肖巖的呼吸憋在喉間,海茵有潔癖,但自己到現在還沒有淋浴過,他的頭髮很髒。

「你沒有吃晚餐。」海茵的聲音淡淡的,特別的音質輕輕敲擊著肖巖的神經。

「我不餓。」

「但是你有問題要問我。」

肖巖一頓,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因為什麼而困惑,卻被海茵輕而易舉地看穿。彷彿在這個男人面前,自己永遠無法掩飾。

「我是不是拖了你們的後腿?」肖巖仰著頭,十分認真地問。

這是他第一次和海茵這樣面對面地坐著,如果他有任何問題,他知道海茵•伯頓會給他答案。而這個答案會將他撐起他的世界,剝落他所有的軟弱。

「沒有。準確地說,如果不是你,這個任務不可能完成。」

「您在安慰我嗎,上校。這不像你。」肖巖扯起唇角,手掌撐著床褥仰起頭,「如果是凱西的話,他潛入主控之後不會那麼容易被迪蘭發現,你們會一路平安地到達潮湧組織基地的核心。凱西對X病毒的研究登峰造極,目前在整個夏爾還無人能超越。他一定可以在當時就製造出中和劑,雪倫也就不會死。」

「你有沒有想過潮湧設置這個基地的目的是什麼。」

海茵的話令肖巖漂浮著的思緒從四面八方歸位,經歷過的一切湧入腦海,當經過和結果串聯起來,起因也就不那麼難分析了。

「這是一個陷阱,潮湧組織的目的就是將特殊任務部隊的菁英引誘到這個基地,然後利用這些怪物……就算不能將你們全部殺死也能極大地打擊你們的作戰力!」肖巖回答。

「是的。所以從我們接到這個任務開始,無論跟去的技術兵是凱西中校還是你,那些怪物都會被釋放。你的報告裡指出這些怪獸的生存時間不會太長,但當我們趕到的時候它們卻偏偏處於戰鬥力最為旺盛的時間,這說明潮湧的人很清楚我們什麼時候到達,也許是夏爾中仍然有他們的間諜,又也許是因為潮湧追蹤了我們的飛行器。無論他們做了什麼也無論我們付出怎樣的代價,結果都不可動搖——你得到了潮湧組織所有的研究資料。凱西中校的大腦接入速度是二億七千萬兆速,他不可能比你更快。」

海茵平緩而沒有起伏的語調,一切在他的口中成為既定的事實,肖巖所有的思慮都出成為多餘。

「你真正揮之不去的,是迪蘭的那一句你無法思考的比X病毒更快吧。」

肖巖愣住了,他隨即明白這一定是因為刑訊部隊解讀了迪蘭的大腦。

「是的……他說的沒錯,我無法思考的比X病毒更快。他說的是事實。」

肖巖的手指扣緊了床單,收攏,拳頭因為太過用力顫抖了起來。

「錯。你知道雪倫死之前,她腦海中的遺言是什麼嗎?」

肖巖睜大了眼睛,雪倫最後的遺言是什麼?肖巖甚至難以想像。

「她說『肖巖,你會改變所有的一切』。」

「什麼?」肖巖愣了兩秒,忽然笑出聲來,他的手按住自己的額頭,「我改變不了任何事!」

「但是雪倫是這麼相信的。」

「上校,請你告訴我,當你面對瑪亞失去左臂和左腿的事實,當你看著自己的部下被那些怪物撕裂,請告訴我,你是如何應對這一切的?」

肖巖仰起頭,他想要堅定想要像海茵那樣無懈可擊,他急切地盼望著能從海茵那裡得到答案。

「我記住他們,然後繼續向前。」海茵的話天經地義。

「就這麼簡單?」

「是的,就這麼簡單。聽著,有一天當你在研究室裡繼續你的研究,也許有一天你會聽到一個消息,某個特種兵在任務中殉職,這個人也許是麗芙,是馬克,還有可能是我。」

肖巖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海茵會死嗎?這個無往不勝的男人會死嗎?他當然會,只是所有人將他視作傳奇卻忘記了他成為傳奇的原因。X病毒創造了傳奇,也會毀掉傳奇。

「當那天到來,你需要做到的只有一件事。」

海茵•伯頓站起身來,肖巖抬起頭仰望著他。這個男人永遠站在那裡,用一種極為鮮明深刻的方式闖入他的生活,在他的大腦深處刻下印記,那裡沒有風沙的侵蝕,時間越久就越是清晰。

「什麼?」

「繼續你的研究。肖巖,你知道蝴蝶效應嗎?」

「一隻亞馬遜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是以在兩週以後地球的另一面引發一場龍捲風。」

「一個微小的影響,經過正確的指引和努力,將會產生轟動,那就是『革命』。」

海茵的膝蓋輕輕壓上床沿,肖巖在他的目光中下意識向後倒,「成為那隻蝴蝶,肖巖。」

所以,他無法超越的從來不是X病毒,而是死亡。因為那是萬物的歸宿,包括雪倫在內。

一股力量從心底最深處不斷向上奔湧,在不可自已的那一刻,海茵的臉側了過去,無與倫比的俊美。

他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鼻骨與臉頰形成的陰影還有他優雅地垂落的睫毛。這個冷硬的男人將他的眼球戳破,無數溫暖的細流湧出,悄然蔓延這個空間。

肖巖的嘴唇被對方含住。那是一個極為小心翼翼的抿吻,對方的舌尖滑過他的上唇卻始終沒有進入唇縫之間。這是幻覺,肖巖對自己說。

可是如此真實的觸感,甚至於對方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壓在耳邊的力度也這樣不可掙脫,海茵覆在肖巖的身上,但是他感到的卻不是壓迫而是一種被隔絕在某個安全地帶全然的放鬆。

他被擁抱著,這是和前幾次幻覺全然不同的感受,海茵閉著眼睛睫毛甚至在顫動,不斷以不同的角度含吻著他,他的手腕在不知不覺間得到了自由,海茵的手掌沿著肖巖的腰際緩緩下滑,隔著他的軍褲揉捏著那兩片飽滿,不斷按壓向海茵的腰際,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肖巖沉浸在他的抿吻中,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沒有不可收拾的慾念,沒有瘋狂到失去理智,他知道這個清冷的男人在吻他。

肖巖下意識回吻了上去,對方流露出來的溫柔就像迷藥,肖巖控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湧動。

他含上對方的唇,就像他親吻自己曾經交往的對象一樣試圖將他的舌送進去,但海茵的唇縫卻是他難以深入的地方。

對方一動不動,彷彿無聲的拒絕。就在肖巖為自己的大膽而背脊發涼的時候,海茵的吻再度壓了下來,只是這一次他吻的是他的額頭他的眼睛他的臉頰,海茵的手掌掠起肖巖額前的碎髮,按住他的眼睛,肖巖什麼也看不見,卻更加清晰地感覺著這個男人的親吻。

他能感受到那個戳在自己小腹上的東西有多麼激動和滾燙,彷彿要在他的身上打下烙印,它不斷磨蹭著,彷彿要衝破一切束縛撞入他的身體,毀掉他所有的一切,可是偏偏它的主人將所有的慾望和熱情死死壓抑。

他知道只要再繼續下去,一切理智將蕩然無存,但這個親吻太過誘人,肖巖心底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如果真的無法逃脫死亡,他寧願被這個男人毀掉。

就在他以為這個親吻永遠不會結束的時候,所有他體會到的重量和壓力消失了。肖巖睜開眼睛,坐起身,發覺海茵•伯頓已經站在他的房門口,正要離開。

「明天不要忘記吃早餐。」

當滑門關閉,這個房間裡又只剩下肖巖,他長久地躺在床上,睜大了眼睛回憶著剛才的一切。那是什麼?那到底是什麼?

鼻間還留有海茵的氣息,抬起手腕還能隱隱看見剛才被對方壓住的痕跡。海茵•伯頓不會吻任何人,也不會那樣小心翼翼對待任何人。

肖巖按住的眼睛,不是的……不是的,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他是個研究員,他不會否認事實。他想要抓住他問他答案。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可不用開口他就已經知道答案,這個男人只會依舊孤傲地將目光瞥過他,望著其他方向。

而他卻已經對他上癮了。他必須在海茵的目光中找到方向,在海茵的力量中褪去軟弱。

肖巖伸出手,手指隨意地動了動,光線在地面上留下陰影,他的影子彷彿要脫離地面的束縛振翅而去。

如果你希望我成為一隻蝴蝶,那麼我會。就算我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總會改變現有的一切,無論是否微不足道。

第二天,肖巖乘坐飛行器返回夏爾。這裡的生活依舊,巨大的投影廣告螢幕,談笑風生的普通市民,不斷越過頭頂的磁浮車,這裡繁華而喧鬧,彷彿肖巖所經歷的一切不過一場恐怖電影。

海茵和簡走在通道中,他們去向高登少將的辦公室覆命。肖巖跟在他們的身後。

當他們進入辦公室時,聯絡官卻將肖巖攔在了門外,「高登少將想要單獨和你談一談。」

海茵頭也不回地邁入了辦公室,簡回頭向肖巖眨了眨眼睛。比起第一次見到高登少將的忐忑,這一次肖巖平靜許多。

半個小時之後,海茵與簡走了出來,聯絡官向肖巖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與海茵擦肩而過的一瞬,肖巖感受著對方的髮絲隨著步伐輕微地揚起,心跳斐然。

海茵的背影越來越遠,沒有任何側目哪怕回頭的跡象。肖巖第一次覺得自己傻的好笑。

高登少將的辦公桌前是一個茶杯,茶水已經沒有了溫度。他背對著肖巖,腰脊輕輕抵著辦公桌。

「老實說,你讓我大吃一驚,肖巖。」

「能活著回到夏爾,我自己也很吃驚。」

高登少將低笑了一聲,終於轉過身來,他很仔細地看著肖巖的眼睛。

「你和離開夏爾的時候不一樣了。果然,讓你去執行這個任務雖然冒險,但卻是正確的選擇。」

不同?我的不同在哪裡?肖巖沒有問出來,只是用狐疑的目光望著對方。

「你比從前更加沉穩了。你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要做什麼,也知道自己的方向。」

「是的,這個任務讓我徹底見識到外面的世界有多殘酷。也許我會永遠縮在夏爾裡。」

高登少將搖了搖頭,低頭手指輕輕點在被子的邊緣,「像你這樣的人,天生嚮往自由。而你心裡很清楚明白地知道,夏爾絕不是人類溫暖的避風港。某一天,某一刻,頭頂虛假的天空會墜落。你一定會覺得我很殘忍,明明知道潮湧組織的陰謀卻仍然讓伯頓上校還有沃利斯中校帶著他們的部隊去送死。但每一次通往自由的道路都是鮮血淋漓的。當你有夢想,就要承擔代價。」

肖巖盯著高登少將,良久,開口問:「我從潮湧的基地帶回來的訊息,是否值得這些鮮血?」

「當然值得。它讓夏爾對彗星病毒的研究邁入了新的階段。」

「這樣就好。」肖巖壓抑著眼睛裡的酸楚。

「你研究出的標記病毒也因為這個任務而揚名了。中央科學院表示會以你的名字來命名這個病毒。」

「不,我希望這個病毒的名字是雪倫。被刻在中央廣場的紀念碑上有幾個人會真正去看雪倫的名字?我要每一個研究標記病毒的人將這個名字放在心裡。」肖巖十分認真地回答。

高登少將點了點頭說:「這是你研究出的病毒,你可以給它取任何名字。不過我要提醒你,你的大腦接入速度已經引起了潮湧組織的注意,他們很可能會潛入夏爾……」

「取走我的大腦嗎?」肖巖的心中一陣冰寒。

「是的,這種可能性比你出任務之前增加了很多。你需要特別保護。中央科學院不是安全的地方,準確的說,是中央科學院中所有的核心研究員將被留在特殊任務部隊,接受特種兵的24小時保護。」

肖巖皺了皺眉,這是必然的結果。而且與特種兵在一起,可是以實時採集X病毒樣本,分析特種兵的生物機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高登少將笑了,「希望你在特殊任務部隊中過得愉快。」

肖巖走出高登少將的辦公室,通道外是兩名特種兵,他們跟在肖巖的身後,每一步肖巖的心臟都沉重無比。當他來到通道的節點,看見簡抱著手臂倚著牆,側過臉來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嘿——又被看管起來了?」

肖巖苦笑了笑說:「是啊。」

「真的很想在夏爾多待幾天,不過我又有任務了。高登那傢伙就是想要在我死之前把我搾乾吧。」

雖然簡一直沒有提起過任何關於雪倫的事情,但不提起不代表不曾發生,肖巖還是按耐不住開口了:「對不起。」

「什麼?」簡一副不明就以的樣子。

「對不起。你和雪倫很有默契,但是……」

「這次做我副手的人,可是比雪倫還要厲害。他和你一樣是個亞裔,名字是凌霄,還是個少校呢!」

簡的腦袋探到肖巖的面前,故意側過臉一副要吻上去的樣子,「如果你真的心懷歉意,不如吻我一下吧。」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猛然擋在了肖巖的面前。

「哈,沃利斯中校還是老樣子,獵豔的時候可不管時間和地點。」

簡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興致缺缺地摸了摸鼻子。

「瑪亞少校,是不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追求過你,所以你內心感到極大的不平衡啊?」

「瑪亞!」肖巖正要上前卻被瑪亞攔在了身後,他能感覺到瑪亞對簡的敵意。

「這裡是特殊任務部隊總部,奉勸你換一個地方引誘獵物。」

「你不是也想得到他嗎?少校,你不是我的對手,以前不是,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簡的臉色從剛才的玩世不恭瞬間變得沉冷起來。而經常和肖巖開著玩笑的瑪亞也一臉嚴肅,完全的備戰狀態。

「你可以試一試。」瑪亞微微揚起下巴。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簡一把掐住瑪亞的喉嚨將他壓在了牆壁上,而瑪亞手中的匕首正好抵著簡的咽喉。

「哈,看不出來瑪亞少校的身手進步了許多啊。要不我們比一比,是我先扭斷你的喉嚨,還是你先用這把匕首削下我的腦袋?」

簡瞇起了眼睛,肖巖太熟悉這種感覺,這個瘋子不是在開玩笑。他突然抽出腰間的配槍,指向簡的方向。

「放開瑪亞。」


*簡:在肖巖心中,果然瑪亞比我重要啊。

瑪亞:那當然,你是個不懷好意的登徒子,而我可是他的好朋友!


47、 …

簡側過頭來,看著肖巖的眼睛,他的目光堅定不可動搖,完全和從前抬起槍手指都會抖的菜鳥研究員不一樣。

「你確定要開槍?」簡一步一步靠近。肖巖身後的兩名特種兵就要上前,但簡卻做了一個手勢,他們停在了肖巖的身後。

「我會。」

「你那麼喜歡這個小子?」簡依舊在笑,唇線劃出完美的弧度,目光裡的力度幾乎要將肖巖碾碎。

「我沒有太多的朋友。瑪亞少校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中十分重要的一個。我不止會為他開槍,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為他開槍。」肖巖手中的是冷凝槍,他在基地休整時製作的另一個樣品。

簡看著肖巖,目光越來越森冷,但最終他還是放開了瑪亞信步走到肖巖的面前,簡刻意讓自己的胸膛抵在槍口上,輕鬆地掰開了肖巖的手指,將這把冷凝槍別在了自己的腰間。

他低下頭來,覆在肖巖的耳邊,輕聲說:「別讓我發現他對你而言不只是朋友。否則,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他的語調極度緩慢,肖巖呆立在那裡不得動彈。直到簡•沃利斯走遠,瑪亞才一把將肖巖拉了過來,

「喂!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才有沒有事呢!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好端端和那瘋子爭什麼!」肖巖狠狠捶了瑪亞一拳。

「什麼瘋子?那傢伙就是變態!他剛才要親你!」瑪亞怒氣騰騰,瞪向他身後的兩名特種兵,「你們就這樣保護他!是不是沃利斯中校把他按上床你們也在旁邊看著!」兩名特種兵面不改色,但眼中明顯尷尬。

「你差點被那傢伙給殺了!」肖巖怒斥,看見瑪亞倒在血泊裡他的神經已經受夠了刺激,如今再來一次,他一定會心臟衰弱!

「那我也不能容忍他碰你!我答應過……」

「你答應過什麼?」肖巖歪過頭來。

「我答應過一個人,會看好你。」

「誰?」

「關你什麼事!」瑪亞生氣地轉過身去,用力向前走去。

肖巖趕緊追上去,雙手從後面搭上他的肩膀,「怎麼不關我的事啊!你那麼帥氣地要保護我!別生氣啦!我請你喝啤酒好不好!」

「你還能去喝啤酒嗎?你已經徹底監管,連特殊任務部隊總部都出不去!」

「要不這樣,我出錢,你去買啤酒怎麼樣?我們喝個爽快!」

「少來,你喝個十幾瓶就倒了,又是說胡話又是到處亂吐!」

「那不然怎樣……一起去餐廳吃飯?」

「還是吃飯吧。」瑪亞小聲嘟囔著,「不然把你灌醉了老大一定會找我麻煩。」

「哈?什麼?」

「沒什麼!我說我要吃牛排!」

兩人坐在餐桌前,牛排的裝盤一如特殊任務部隊般簡潔到沒有任何美感,口味也是幾十年如一日毫無創新。

「喂,你這傢伙最近還在對麗芙產生幻想嗎?」瑪亞狀似隨意地一問,肖巖差點沒嗆死自己。

「哈?什麼?對麗芙……」肖巖這才想起曾經和瑪亞探討過自己腦海中會產生幻覺的原因,當時對方誤認為自己的幻想對象是麗芙。

瑪亞好笑地撐著下巴,略微前傾,「其實麗芙很不錯啊!她處處護著你,擺明對你有好感。」肖巖沉默了。

他不想去看心理醫生,不想去看大腦專家,也不想和凱西談起自己的那些錯覺和幻想,因為他知道自己將會被凱西一頓狂轟亂炸並且以後的日子也不會消停。

但是瑪亞不一樣。無論他表面上看起來多麼大大咧咧,他心思縝密否則不可能在殘酷的戰場上活到現在,他也有軍人的責任感,肖巖至今還記得他拚死保護自己的情景。他是一個值得信任並且守得住秘密的傢伙。

「其實,我的幻想對象不是麗芙。」

「啊?難道是雪倫……你喜歡雪倫……哦,天啊,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瑪亞立即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很尊敬雪倫。我的幻想對象也不是她。」

「那還能有誰?你認識的女性特種兵只有她們兩個啊!」瑪亞皺著眉頭十分用力地思考著。

「對方不是女性。」

瑪亞微微一僵,「什麼?誰?」

「……」肖巖張了張嘴,還是說了出來,他必須說出來,否則他遲早會神經崩潰,「是伯頓上校。」一切安靜得空曠。

直到瑪亞手一晃,叉子劃過盤子,發出尖銳的聲音,還好他們來得比較早,餐廳裡幾乎沒有人。

肖巖以為瑪亞會有更大的反應,但他很快將盤子撥回自己的面前,另一隻手按著額頭,十分小聲地問:「你幻想到什麼程度了?」這個問題肖巖還真不好回答了。

「我甚至無法想像上校擁抱某個人的樣子,你有想像他抱緊你嗎?」

「嗯。」肖巖低著頭。

「接吻?」

「嗯……」拜託,這種問題有什麼好問的!

肖巖覺得自己就像第一次約會回來的小少年被自己的父親審問。

瑪亞沉默了兩秒,將那個終極問題問出口:「你的小菊花還好吧?」

「……」肖巖的耳根紅了起來。

瑪亞的總結讓肖巖有了想死的衝動:「不愧是三億兆的大腦接入速度啊!就連幻想都和普通人不一樣!」

「瑪亞……」肖巖很想咬死對方,「我對你說這些,就是想知道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那不是別人!是伯頓上校!」瑪亞的笑容卻很輕鬆,甚至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肖巖,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有這些錯覺或者幻想完全是因為老大想上你。」

「哈……瑪亞你沒瘋吧?簡•沃利斯敲壞你的腦袋了?」這是肖巖聽過最離譜的一句話。

「特種兵的慾望是常人的幾倍,越是壓抑,爆發的時候就越瘋狂。我確定老大那個地方沒受過傷,所以當他想要上某個人的時候,他就算能壓抑住將對方拆分入腹的衝動不代表他能壓抑本能。成百上千倍被釋放出來的荷爾蒙是無法被控制的。這些確實是你腦海中的錯覺,但它們同樣也是老大給你的信號,他真的想上你。」

肖巖很想說服自己瑪亞此時正在編故事嚇唬他,可是這兄弟的表情未免也太認真了吧!比科學院裡的教授還認真!

「不……伯頓上校如果看上了誰完全可以……」

「完全可以什麼?他會把你放在最安全的範圍,看住你,照顧你,用比別人高出百倍的標準來要求你,但他不會在現實中碰你。因為太珍愛,所以害怕一個衝動就把一切都毀掉。」

「聽著你好像成了伯頓上校。」肖巖實在無法相信瑪亞的話。

「因為我和伯頓上校有個共同點——我們都是特種兵。吸引我們的和我們所害怕的,都是一樣的。」

肖巖看著瑪亞的眼睛。每個人都以為特殊任務部隊風光無限,他們可以大肆揮霍,在短暫的餘生中盡情享受,但他們的痛苦永遠包裹在戰鬥服之下。

「好吧,你的觀點成立的條件是當我產生錯覺和幻想的時候上校必須在我身邊,對吧。」

「是啊,不然你怎麼能感受到他的荷爾蒙?」

「可是我的幻覺可不僅限於啊他在我身邊的時候。」肖巖微笑著吃下最後一口牛排,緩緩起身,朝瑪亞眨了眨眼睛,「我跟你說的話如果被第二個人知道,我就跟你絕交,我還會剪掉你的頭髮!」

「什麼?你還有什麼時候產生過幻覺?」瑪亞跟在肖巖身後,可是肖巖卻笑而不答。

「秘密。」肖巖沒有告訴瑪亞自己和凱西在終端裡聊天甚至於不小心在研究室裡睡著也曾夢見過海茵。喝完啤酒,瑪亞送肖巖回去房間,兩名特種兵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

「你應該知道現在你這裡已經成為潮湧的目標了吧?」瑪亞的手指在肖巖的額頭上輕輕點了點。

「喂,我一點都不想記起這件事!」肖巖按住腦門苦惱狀,他知道瑪亞時故意提起這件事。

瑪亞莞爾一笑,與那兩名特種兵擦身而過,雖然只是短暫地一瞥,目光卻十分沉重,意思也很明顯:保護好他。

直到瑪亞走遠了,肖巖仍舊將手覆在腦門上。瑪亞!你他媽太過分了!我已經將自己秘密的絕大部分告訴你了,不過想留點微小的隱私而已,你這傢伙用得著這麼嚇唬人嗎!

果然,在瑪亞的精神折磨下,肖巖躺上床之後一直沒有睡著,半夢半醒之間還做了一個噩夢,嚇得全身冷汗。

剛走進浴室準備沖涼,頭頂又響起一陣警報,肖巖狠狠摔了一跤。門外的特種兵不說二話衝了進來,看見的就是肖巖狼狽地坐在地上,頭頂的花灑囂張地淋在他身上的情形。

顧不上自己的狼狽,肖巖站起身來,「出什麼事了!」

「是特殊任務部隊備戰警報。有一支小隊在城外遭遇襲擊,今晚的備戰部隊將出去支援。」

「……潮湧的人進入夏爾了嗎?」

「現在還沒有。」

肖巖呼出一口氣,但這並不代表他安心。見肖巖沒事,兩名特種兵退出了房間。肖巖閉著眼睛,水流從頭頂澆灌而下,他的手掌覆在牆面上,緩緩握成一個拳頭。

在潮湧組織的研究基地裡遭遇的一切再度浮上心頭。被撕裂的特種兵,無數的怪物,永遠不再醒來的雪倫……這一夜,肖巖注定難以成眠。

不知道凱西怎麼樣了?像他這樣的天才也是潮湧的目標吧?簡是不是已經離開夏爾了?自己待在特殊任務部隊裡是不是就真的安全了?門外的特種兵會不會就像科爾一樣其實是潮湧的潛伏者?

在夏爾外徘徊的潮湧組織殺手會不會悄無聲息地潛入,即便是被嚴密防範的特殊任務部隊真的就不可攻陷嗎?說不定在睡夢中他的大腦就被取走,明天早上被人發現他冰冷的屍體留在床上……

他一直是個懶人,思考是一件很費勁的事。就算天塌下來也能睡到天昏地暗,可是現在的這種焦慮不安到底是怎麼回事?彷彿一直支撐著自己的信念被驟然抽空了一般。

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再害怕,甚至死亡沒什麼大不了。但他還是在恐懼,恐懼某一天自己思考的不再是他想要思考的,他所得出的結果他的一切成就不是為了那些他在乎的人而是傷害他們的武器。

房間門被推開,肖巖的神經驟然緊繃,背脊僵硬了起來。是誰?對方越來越接近,肖巖閉上眼睛假裝熟睡。到底是監管他的特種兵進來查看,還是……潮湧組織的人?心臟跳動的厲害,肖巖就快裝不下去了。

對方在他的床邊坐下,微涼的指尖劃過肖巖的眉骨,讓人莫名安心的力度。肖巖緩緩睜開眼睛,即便是無邊的黑暗之中,他也能辨識出對方深刻的輪廓。

他真的以為沒有任何人能夠扯住這個男人的衣角令他駐足,即便是糾結全世界的期待也無法將他壓垮,但此時此刻,他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在視線的盡頭留下最為真實的表情。

「伯頓上校!」肖巖下意識就要撐起上身。怎麼可能是海茵•伯頓?這傢伙怎麼會進來!

對方的身體緩緩傾下,這樣不斷靠近的距離令肖巖的思緒不受控制地紛亂。

他的手掌就壓在肖巖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流瀉在肖巖的唇間,那是一種悄無聲息的入侵,肖巖第一次感覺眼前的男人不再那麼高不可攀。他從接近天際的懸崖邊墜落,沒入了自己的眼中。

「給你三分鐘的時間,如果無法睡著,我會讓你暈過去。」

沒有波瀾的語調,沒有起伏的音質,命令式不容拒絕卻又天經地義的口吻,除了海茵•伯頓不會再有其他人。

他的手指抬起,輕輕覆在肖巖的眼睛上,閉上他的眼簾。這個冰冷而不可一世的男人,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掌心是暖的。

肖巖想起自己和海茵在防風洞中度過的那個夜晚,海茵也是這樣守在高燒的他身旁,好像他成為了這個男人必須守護的人。

他的心中有那麼多的問題,特別是瑪亞對他說的那些話,此時一字一句敲擊著他的心臟。

你是不是想擁抱我?曾經想吻我?甚至比這些更不受控制?

但是肖巖知道一旦問出口,他只有兩種結果:海茵會像當初在核電站裡那樣抽出利刃毫不留情刺穿他所有的想像,又或者直接上他。但無論是怎樣的結果,肖巖知道自己還沒有強大到去接受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屬於海茵的氣息滲透入他的思緒深處,在似夢非夢之間,彷彿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觸上他的嘴唇,輕輕地一抿,萬物沉淪。

當他再度醒來的時候,床頭的電子鐘顯示不過早晨七點三十分。肖巖梳洗之後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推開房門,果然看見兩名特種兵站在門外。

「請問一下,昨天晚上有誰進入過我的房間嗎?」

肖巖不明白自己滿心的期待到底是為什麼,甚至於在對方張開嘴唇的瞬間緊張了起來。

「只有伯頓上校進來過。」

一直按捺著的思緒終於不受控制四散開來。昨夜那個坐在床邊守著他入睡的海茵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聯絡器顯示收到一條通知:從即日,所有研究人員將進行統一的軍事化訓練。

點擊聯絡器,立體影像上彈出訓練日程,從最基本的體能訓練到格鬥技巧,前三個月他們的時間基本被訓練佔據,直到考核通過之後,他們才被允許回到各自的研究崗位。

以往不被考察體能及格鬥技巧的技術兵們也將和軍政部、偵訊部隊一樣經歷一個月一次的軍事評估,如果無法通過就要回到訓練營接受訓練。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一直以來軍部的武裝部隊就責怪以研究員為代表的技術兵在危急時刻缺乏戰鬥能力無法成為完成任務的助力,甚至於是負擔,他們一再要求對技術兵進行統一的軍事化訓練。

而中央科學院則表示技術兵的職責在於科學研究和對武裝部隊的技術支援,如果有限的精力被分散將會降低研究效率。

於是武裝部隊的提議一直沒有被通過。但從最近幾次在研究院發生的事情看來,這已經成為了必要。更不用說上一次的任務,如果自己有武裝部隊的戰鬥力,雪倫也不至於……

視訊電話響起,馬克那張誇張的臉出現在螢幕上。

「嘿肖巖!我來給你送戰鬥服了!」

「哦,謝謝!」

肖巖打開門從馬克手中接過戰鬥服,手掌覆了上去,這和軍隊的制服完全不一樣的觸感,柔軟貼合,卻又能保持體溫並且防止外部傷害,除了獵殺喪屍的利刃,沒有什麼能輕易穿透它。還沒來得及和馬克攀談,廣播聲就響起。

「所有研究人員請注意,所有研究人員請注意,五分鐘內前往三號訓練場集合!

「這麼快?」

「趕緊把戰鬥服換上,要是錯過集合時間,教官一定會給你好看!」

一直嬉笑的馬克收斂了笑意,催促著肖巖。急匆匆套上戰鬥服,肖巖的身體被勾勒了出來。

馬克摸了摸下巴看著肖巖,搖了搖頭,「你全身上下可真是一點看頭都沒有啊!」

肖巖走過鏡子,尷尬地笑了笑,如果馬克是上等的牛排,那麼他只能算是乾扁的通心粉了。兩人快步行走在通道之中。

馬克望著肖巖嚴肅的側臉,眨了眨眼睛,「喲,心態看起來不錯嘛,菜鳥!很多研究員聽到這個消息都一副要他們去死的表情呢!」

「與其等待從天而降的拯救,不如自救。」

作為一個預備役技術兵,肖巖已經厭倦了自己在喪屍面前的無力,沒有自保能力意味著他永遠沒有機會走出飛行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無論他多麼擅長思考,也只是別人的負擔。自由一旦離開強大,脆弱到不堪一擊。

馬克拍了拍肖巖的肩膀,儼然把他當成自己小兄弟的架勢,「菜鳥別狂妄啊,你們的體能訓練計劃可一點都不輕鬆!不然以你這樣的身體,連一拳都挨不住!」肖巖沒有說話。

無論經歷怎樣的訓練,他都無法達到馬克他們的水準,但是至少……他還記得海茵扛著自己走回二號基地時內心的不甘,也記得簡為了保護他以身體墜地全身骨裂時的脆響,甚至於麗芙為了替他引開炮火不得不暴露自己差點送命,還有永遠停止呼吸的雪倫。

曾經他接受了自己的無能,只是每次海茵的視線都在提醒著他,哪怕只有一點,一點點也好,他渴望能夠更加接近海茵•伯頓的領域。

當他跟著馬克來到訓練場時,看見十幾名研究員都身著戰鬥服站在一起交頭接耳。

「搞什麼啊?如果連我們都要學什麼格鬥技術之類的,那還要特殊任務部隊做什麼?」

「我們的工作不是研究嗎?」

「我都快四十歲了,難道還需要出去作戰嗎?」

「肖巖!」肖巖順著那聲喊望過去,看見了凱西。

「凱西!」

肖巖剛上前,凱西就一把將他抱住,這傢伙的力氣還是那麼大,肖巖的骨頭都快被他捏碎了。

「輕點……凱西……我快喘不過氣了……」


*肖巖:我要鍛煉身體!再不做別人的負擔!

海茵:床上也是。

肖巖:……


48、 …

「你這傢伙死定了!我擔心你擔心的要命!你這傢伙連通訊息都沒有!還不接通我的信號!你是不是活膩了啊!」

在肖巖差點被對方勒死之前,凱西終於鬆手,但這並不是結束,他捏著肖巖的臉,幾乎要旋轉三百六十度把他的肉掐下來。

「回了夏爾也沒來向我報告!你這混蛋還記不記得我是你的研究主管!」

「……」

肖巖疼的眼淚橫流,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但是他知道凱西越是擔心他,手上的力氣就越大,這是要他死的架勢啊!看來他真把凱西嚇壞了。這個時候一定要態度誠懇地道歉認錯!可是他現在想認錯都做不到啊!

其他研究員們極為同情的目光看著肖巖,好像共事的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深深瞭解了凱西中校的暴力傾向。

「我可擔心你了!聽說高登那傢伙竟然派你去潮湧組織的研究基地,我連著多少天沒睡著覺!」

不愧是凱西,竟然能稱呼高登少將為「那傢伙」,多半少將閣下見到這位赫赫有名的研究菁英也要退讓三分吧!他真該派凱西去好好凌虐潮湧組織!

終於,凱西鬆了手,看著肖巖的臉腫了起來,終於洩憤完畢,糖和鞭子是他的一貫作風。果然,凱西的額頭在肖巖的胸膛上蹭了蹭,頓時肖巖對他所有的憎恨都煙消雲散了。

「這一次特殊任務部隊的折損率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高紀錄……我看著那一長串陣亡名單,直到最後確認沒有你的名字,才覺得終於活過來了……」

肖巖的眼睛一酸,頓時覺得那個害怕凱西咆哮而不肯接通聯絡器的自己真的很混賬。

「我沒事!伯頓上校和沃利斯中校親自保護我!」

「就是簡•沃利斯才靠不住呢!快說!那傢伙有沒有對你做什麼!你的屁股沒事吧!」

肖巖抓了抓腦袋,驟然明白凱西的意思,臉頰燒了起來,「這關我屁股什麼事?」

凱西呼出一口氣,一副放心了的表情,「看來你的屁股保住了啊!」

面前傳來拍手的聲音,所有議論聲和埋怨聲在瞬間寂靜下來。一個身材修長皮膚白皙少年模樣的特種兵來到他們的面前,看他的肩章已經是少校了。

「諸位高級、資深的、令人尊敬的研究員們!我是你們體能訓練的教官——溫恩少校!本人隸屬於伯頓上校指揮!如果諸位覺得訓練計劃太苛刻教官太凶殘,歡迎向伯頓上校投訴!」歌劇般誇張的語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名叫溫恩的少年有著柔順的棕色半長髮,髮梢墜落在肩際,錯落有致。他看起來和凱西差不多年紀可是身高卻超過一百八十公分,戰鬥服勾勒出漂亮的肌肉而五官的輪廓很柔美,一臉燦爛的笑容讓人實在想像不到這傢伙竟然是少校!

要怎樣的殺戮技巧才能在這樣的年紀得到少校的軍銜?所以肖巖毫不懷疑這傢伙彈一彈手指,他們這些研究員的腦袋就要開花。

「自從瑪亞少校退居二線之後,溫恩在甄選中打敗了所有參選者成為了海茵•伯頓的副官。」凱西歪了歪腦袋小聲解釋。他就是代替瑪亞的人嗎?肖巖瞇起眼睛。

「什麼?還能投訴?」

「瘋了吧你,向海茵•伯頓投訴他的部下,你命長啊!」一個身影緩緩行來,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的研究員們瞬間安靜下來。

不需要靠近,只是那一絲不苟的步伐,肖巖就能感受到海茵•伯頓獨一無二的氣勢。他的雙手背在身後,雙腿略微分開,挺拔的身姿中凜冽之感沿著視線逆襲入肖巖的眼中。

「上校!」原本一副痞樣的溫恩瞬間嚴肅了表情,十分有力地敬禮。

「嗯。」海茵略微點了點頭,視線一一掃過研究員,竟然沒有一個人敢與之對視,「訓練開始之前,我有幾個問題請問諸位。」

研究員們相互看了看,都猜不透海茵會問他們什麼問題。

「第一個問題。有兩個技術兵跟著我的一個小隊前去執行一個任務,但是他們死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所有人低著頭不說話。

凱西看了肖巖一眼,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用口型說「因為特殊任務部隊沒能力保護好他們。」肖巖搖了搖頭,示意凱西安分一點。

馬克又開始恐嚇人了,「他們被喪屍吃掉了啊!」研究員們肩膀一顫,肖巖也吸了一口氣。

馬克沿著歪歪扭扭的隊列走過去,似乎要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清楚,「可是他們為什麼會被喪屍吃掉呢?別誤會我們不願意救他們,實在是他們太不聽話了!上校對他們下達的命令是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我的身邊,可是他們跟不上啊!跟不上就算了,我正打算回過頭去救他們,結果那兩個傢伙朝著兩個方向跑了,我就在猶豫啊!到底是救誰呢?左邊那個還是右邊那個?我還沒想到答案呢,結果他們兩個就被喪屍吃掉了。」

馬克點了點肖巖的肩膀,擠了擠眼睛,帶著威脅的意味問:「嘿,菜鳥,你說如果他們能跟上我,還會死嗎?」

「不會。」肖巖的眉心皺了起來,他還記得十四號基地被喪屍入侵,海茵是如何將他和莉莉帶入避難通道的。那時候的他壓根跟不上海茵,如果不是海茵回頭救他們,他們也和那兩個技術兵的下場一樣。

「第二個問題,當兩名殺手進入研究院,某個研究員以生命為代價按下警報,你們之中有誰按照預警機制進行規避?」

海茵平靜的陳述事實,沒有絲毫責備的意味,但無形的壓力直墜而下。

肖巖驟然想起那一日自己被殺手的利刃貫穿的腹腔,疼痛感沿著每一個細胞震顫。

抬起眼的剎那,肖巖與海茵的目光相觸,冰藍色的眼眸深處彷彿隨時破裂的鏡面。肖巖試圖望向別處,可是他的目光就像被死死鎖住一般,錯覺油然而生,那一天疼痛的不只是肖巖,還有海茵。

「第三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你們是否知道潮湧組織接二連三攻擊研究用飛行器的原因是什麼?」話音落下,所有人不約而同抬起頭來。

「是你們的大腦。」一陣短暫的寂靜之後瞬間沸騰。

「你說什麼?我們的大腦?」

「要我們研究人員的大腦做什麼?」

海茵垂下眼簾,恢復了哪怕天崩地裂都面不改色的模樣。

溫恩少校拍了拍手,幸災樂禍的表情和馬克如出一轍,就連欠揍程度都不相上下。肖巖本以為這件事將一直是秘密,沒想到海茵會這樣直接的將它說出來。

「我來告訴大家你們的大腦有什麼樣的功用吧。潮湧組織研究開發了一種新型的生物終端系統,他們會把你們的大腦包括完整的神經線都取出來,放在某種營養皿中保持大腦的活性,然後將大腦裡的神經細胞連接入這個系統,你們的大腦就要被迫不斷地思考計算著永遠不會完結的問題,無論再怎麼疲憊再怎麼想要休息都好,一旦你們的大腦不再思考了,就失去保存下來的價值,最後像是垃圾一樣被丟棄。」

溫恩笑臉依舊,眼睛裡的陰鬱令人毛骨悚然。肖巖睜大了眼睛,這就是當時沈冰上校從他的潛意識裡提取到的訊息嗎?軍部終於決定公開這條消息了?

恐懼四下蔓延。

凱西低著頭,眼睛睜的很大,肩膀不可自己地顫抖著。他是中央研究院的中校,有名的天才,那兩名殺手進入研究院除了對研究員大肆屠殺之外,真正的目標也許是凱西的大腦!

肖巖輕輕扣上凱西的手腕,他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必須靠自己征服這種恐懼。

「如果連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你們就只能把自己的大腦拱手讓人了。」

溫恩笑著掰了掰手指,發出咯啦啦的聲響,所有人為之一顫。

「所以諸位,你們是打算像對待自己的研究工作一樣完成訓練還是混混日子就算了,取決於你們自己。不過我得事先聲明,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人手有限,職責也不是擔任諸位的保鏢,別指望你們的頭顱被打開的瞬間我們有閒工夫從天而降。諸位聽明白了嗎?」

溫恩的聲音柔和得讓人回不過神來。研究員們傻愣愣地望著這個有幾分酷似女孩的少校。對方的目光驟然森冷,聲音穿刺他們的神經。

「你們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研究員們惶恐著回答。

溫恩露出滿意的笑容緩聲道:「諸位早餐吃了嗎?」沒有人回話。

「吃了早餐才有東西可以吐哦!」溫恩露出大大的壞心眼的笑容,所有人不自覺為接下來的訓練擔心。

馬克吹了一聲口哨,涼涼地說:「你們一定會被虐的很爽!」

肖巖很忐忑,特殊任務部隊中每一個人都絕對是魔鬼。他同時更加期待,因為沒有任何人比魔鬼更出色。

他們將進行為期一個月的體能訓練,當他們的體能測試達到標準之後,特殊任務部隊才會對他們進行格鬥技巧的訓練。

一群研究員繞著跑道慢跑,一開始營造的恐懼氣氛讓他們保有認真的態度,但是不過五分鐘而已,他們已經滿臉淒苦,瀕臨透支。

「怎麼想怎麼覺得對他們進行訓練是純粹的浪費時間。」溫恩嘟囔了一聲,手臂搭在馬克的肩膀上,小聲問,「馬克,老大怎麼還在這裡呢?」

馬克回頭,海茵抱著手臂站在跑道邊,優雅的姿態讓人想像不到這個傢伙殺戮時是多麼銳不可擋。順著海茵的視線望去,對上的是肖巖喘著氣的身影。

肖巖身旁的凱西沒多久就堅持不下去了,雙手撐著膝蓋朝肖巖做了一個「你先走」的姿勢。

肖巖試著拉了拉他,凱西還是不肯繼續下去,堂而皇之坐在了跑道上,哀求著肖巖。

「你就讓我休息……三十秒……你看……那個溫恩還有馬克正嘲笑……我們呢!你繼續!我保證……會堅持到最後!」

肖巖呼出一口氣,繼續向前跑,當他路過海茵身邊的時候,沒想到他竟然跟著肖巖走動了起來。

他的步伐穩健,長腿邁開是充滿力度的美感,與肖巖紊亂的呼吸和步伐相比簡直就是游刃有餘。

「聽好,慢跑的目的並不是要提升你的速度,而是鍛煉你的肺部機能及呼吸調節能力,並且協調身體肌肉。你要做到的是堅持這一個小時,而非速度。」

海茵很少一次性對他說這麼長的話,肖巖一直以為海茵的耐心絕不會放在他的身上。

「回答明白或者不明白。」平穩的語調卻讓肖巖覺得十分嚴厲。

「明……明白!」跑道邊的溫恩少校張大了嘴巴,「那傢伙是誰?老大竟然親自教他?」

「啊……他的名字叫做蠢笨的菜鳥!那些嬌貴的研究員裡也就這傢伙還讓人看著順眼。」馬克揚了揚下巴,拍著溫恩的肩膀說,「喂,你可別欺負他!好好教他!」

「……他該不會就是肖巖吧?標記病毒『雪倫I』的研究者?」

「嘿嘿,是啊,他跟著我們的部隊執行了好幾次任務了,包括上一個任務。」提起那個任務,馬克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

「好吧,能在那個任務中活下來說明他不是弱者。我會好好操練他的!等等,你是少校還是我是少校?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少尉來對我下命令了?」溫恩一副要生氣的模樣。

「嘿嘿!」馬克摸了摸腦袋。

最初,肖巖以為堅持一個小時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沒想到幾分鐘之後,肖巖就已經感覺到疲憊了。而他身旁的海茵神態如故。

「放慢腳步,調節呼吸。」

肖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感受著脫離控制的心跳正緩緩下降。

「很好。」肖巖驚詫地望向海茵,這傢伙是在認可他嗎?

海茵的側臉宛如刀鑿,「保持節奏,繼續。」

肖巖再度回到了凱西的身邊,這傢伙慢跑的姿勢有幾分滑稽,他已經全然放棄,只是沿著跑道緩行。

「跑起來啊,凱西!」肖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我正在跑……在跑……」又是十幾分鐘之後,肖巖感覺自己的雙腿沉重到就快難以抬起。

「肖巖,跟著我。」海茵側過臉來,俊美的五官映入肖巖的眼中,十幾分鐘的慢跑對於海茵來說比喝一杯茶還要簡單,卻能要了肖巖的命。

「調動自己的大腿,不要將重量全部壓在小腿上,膝蓋抬起來。」

肖巖跟著海茵,模仿著他腿部的動作繼續向前。

跑道邊幾個癱倒著的研究員看著肖巖的身影搖了搖手,「這傢伙可真厲害……跑了快半個小時了吧……」

溫恩少校拍著手示意他們爬起來,冷哼了一聲,「不是這傢伙厲害,而是他知道,要活命就要付出代價!」

研究員們嚥下口水,看著肖巖即將透支卻如同提線木偶一般緩慢奔跑的身影。時間逐漸變得難熬了起來,肖巖從沒有想過一個小時原來這麼漫長。

「不要去想你的身體有多疲憊。」肖巖張了張嘴,除了喘氣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想一想莉莉。」肖巖身體一震,他沒有想到海茵竟然會提起莉莉,他是怎麼知道莉莉的?

「在二號基地的泳池,你就是為了見她。」肖巖微微一愣,連這個海茵都知道,X病毒讓他有了讀心術嗎?

「想她的身體。」

肖巖嚥下口水,當他在腦海中勾勒莉莉曼妙身體線條的時候,驟然湧入的卻是海茵劃破水流衝向自己的那一刻。

嘴唇被牙齒磕到劇痛,那短暫的一瞬明明肖巖已經忘記了,可是現在卻驟然佔據了他的整個大腦。

「既然你很喜歡那個女人,那就盡情幻想。」海茵微涼的嗓音卻伴隨著撩撥人心的氣息。

肖巖想要將腦海中海茵的身影用力地趕出去,可是他的幻想卻向著不受控制的方向蔓延。

他想像著就在兩人水中相撞的瞬間,海茵的手掌扣著他的後腦,將他壓在溫暖的水底,毫無節制地親吻,佔有的慾望鋪天蓋地。

他的一切被對方掠奪,強而有力的舌在他的口腔中攻城略地,無以抵抗。他是他的,注定只能是他的。無論如何掙扎,一切就像宿命一樣不可更改。

「一個小時了!」馬克站在跑道邊揮著手。

肖巖驟然恢復神智,倒抽一口氣,瞬間肺部疼痛了起來。就在他向著地面倒下的瞬間,海茵一把將他攬住。他的腦袋貼上對方的胸膛,穩健的心跳聲在他的耳邊鼓動。

「別倒下去,你的心臟會受不了,跟著我走。」

肖巖的下巴無力地磕在對方的肩膀上,額上髮絲間的汗水滴落在海茵的身上。他幾乎是被海茵擁抱著……不……不是擁抱,海茵只是支撐著他而已。

「對不起……弄……弄髒你……」肖巖正要用手擦去海茵肩上的汗漬,卻發現自己的手上也是汗水。

對方沒有絲毫猶豫,撐住他的手肘,「跟著我,走五分鐘。」

此時海茵的眼簾垂下的瞬間一絲柔意游離而過。

跑道邊的溫恩用力擰過馬克的手臂,惡狠狠地瞪向他,「喂!你看見沒!伯頓上校竟然抱著他!你看見沒!」

「只是扶了一下……上校怎麼可能抱住任何人?溫恩你快鬆手!我要斷了……斷了啊……」

「馬克,你快說!上校是不是打算招募那個傢伙?」

「不是!不是!」馬克拚命地搖頭。

「當初我在訓練時候昏倒,上校還狠狠踹了我一腳讓我馬上爬起來!」

「哎喲……」馬克就快哭出來了,「要不你去問伯頓上校為什麼對肖巖特別吧……」

溫恩哼了一聲,將馬克放開,「既然是伯頓上校看中的人選,我一定要把他訓練成傑出的特種兵!」

「啊?肖巖只想做研究員不想做特種兵啊!」

肖巖的身體搖搖欲墜,特別是當他停下跑步的瞬間,心臟彷彿要從胸腔裡炸裂出來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當他的心跳終於平復的時候,他才發覺海茵一直握著自己的手臂。

海茵鬆開了他,看向溫恩少校,「所有人休息半個小時,繼續訓練。」

「是,上校。」

「肖巖,剛才你心裡想的是誰。」平鋪直述的語調,卻在瞬間撞進肖巖的心裡。

倒抽一口氣,肖巖抬起眼來看著海茵,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波動,但肖巖有種自己被看穿的無力感。

他張著嘴,卻無法說出一句話。海茵彷彿不曾期待過他的答案一般,轉身離去。肖巖用力按住自己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在抽痛。

「菜鳥!菜鳥!你想什麼呢!」馬克的臉出現在肖巖的面前。

「啊……不……沒什麼……有點累了所以恍神而已……」

溫恩繼續之後的訓練。肖巖本以為自己面臨的是魔鬼式訓練,但似乎與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但這半天的訓練還未結束,如同馬克所料,肖巖吐了。

他低著頭,吐到胃裡面再沒有任何東西,馬克在一旁哈哈大笑拍著肖巖的背脊,「沒關係!別介意啊!我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的第一天訓練也吐了!」

肖巖咳嗽著,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運動的能力了。

這個時候溫恩手裡拿著東西蹲在肖巖的面前,「你吐了吧?難受吧!我這裡有飲料可以補充電解質!還有牛奶麵包!你快吃吧!」

肖巖傻愣愣地看著溫恩,不知道這位少校想要做什麼。

「吃吧!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巖越看溫恩越像一隻搖著尾巴等待被主人誇獎的大狗……

*胖冬瓜:上校,你太壞了,口頭上叫肖巖想莉莉,最後又要問他想的是誰,擺明了猜到肖巖想的不是莉莉了!

海茵:……


49、 …

恍然間,冰涼的嗓音從肖巖的頭頂落下。

「如果承受不了,今天就到此為止。」

海茵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彷彿那就是肖巖與他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不是已經離開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還行……」

每個研究員都以為這樣的長跑就是體能訓練的結束,但他們都錯了。當溫恩將他們帶到模擬巖壁前時,所有人都抬著頭露出呆傻的表情。

「攀爬是所有作戰部隊最基礎的技能,不指望你們能背著裝備爬上什麼懸崖峭壁,但好歹你們得會爬。攀爬最能夠鍛煉身體協調能力以及肌肉韌性,剛才的熱身已經結束,現在進入正式的訓練。」

溫恩的話音剛落,所有研究員發出瀕死的嘆息,就在他們要表示抗議的時候,溫恩的手掌覆上巖壁,輕輕取下一顆岩石,瞬間將其捏碎在掌心中。當沙粒落下時,所有研究員噤聲。

於是,一群研究員狼狽地被吊在半空中,溫恩歇斯底里怒吼著「不對——」,甚至有幾個研究員就著攀爬的姿勢吊在半空中睡著了,剩下的幾個無論溫恩怎麼矯正他們的姿勢都是無用功。肖巖吊在半空中,怎麼也踩踏不到合適的位置。溫恩對他特別的嚴格。

「肖巖!你不是技術兵嗎?別告訴我你的所有研究和力學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然你怎麼連該如何用力都不會!」肖巖被他吼得心慌慌,真想直接鬆開繩索落下來砸他臉上。

海茵順著巖壁爬了上去,輕鬆地來到了肖巖的身邊,最要命的是他連安全繩索都沒有系。俐落的身姿,每當伸長手臂肩膀緊繃,長腿向上邁開,那樣充滿力度而修長的身姿令人忍不住長久矚目。

他單手扣住巖壁上凸出的部分,左手托住肖巖抬起的左腿腿根,緩緩向上,直到手掌托住肖巖的膝蓋內側,他的側臉幾乎貼在肖巖的背上,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肖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宛如撫摸一般,肖巖清楚地記得海茵掌心的力度。就在他分神下墜的瞬間,海茵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將他抱在懷裡。

「不要害怕墜落。」這是一個命令,簡短卻充滿力度。

「明白。」

但是肖巖卻覺得,自己身體裡某個部分已經落下去了。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被海茵這樣攬著,每一次不是急速墜落就是執行危機四伏的任務,而這個訓練終於讓他有了近距離看著海茵的機會。

他的五官線條有多麼完美肖巖以為自己早就十分清楚了,可是此時此刻他還是無法收回自己的視線。巖壁下的溫恩仰頭看著這一切露出極為迷惑的表情。

「喂!馬克!如果你一直盯著老大看,會有什麼結果?」

馬克蹲在地上無聊地畫著圈圈,頭也不抬地回答:「老大會把我的腦袋削下來。」

「那為什麼肖巖還活著?」

溫恩的眼睛瞪得就快爆出來,其他懸在半空中的研究員們以為教官是在以眼神訓斥他們不許偷懶,於是一個二個努力起來。

溫恩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從沒有見過伯頓上校用那樣的目光看著一個人,甚至離某個人那麼接近,幾乎就要吻上去一般。

掛在半空中的研究員們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傳言中冷漠從不與人交流的伯頓上校竟然正十二萬分的耐心指導著某個研究員如何攀巖?

「這個時候要靠大腿和膝蓋的力量,小腿再用力也是徒勞。」

海茵的手臂繞過肖巖的腋下,微微側了側下巴示意肖巖鬆手。如果是普通研究員一定不敢就這樣把身體的重量交給對方,但這並不是肖巖第一次被海茵的手臂夾著。

在眾人緊張的情緒中,肖巖毫不害怕地鬆開了岩石,全然地信任。

「把手放在我的腿上,感受一下肌肉用力的方式。」

仰著頭的溫恩聽到這句話下巴差點落下來,「馬……馬克……你聽見沒有……」

「聽見什麼?」馬克皺起眉頭,覺得溫恩一直在大驚小怪。

「老大讓肖巖摸他大腿?」

「……什麼摸大腿呢!明明是讓菜鳥感受大腿是怎麼用力的!」

肖巖聽見那句話時,也是驚訝的,感覺所有的疲憊都在瞬間剝離。他嚥下口水,與海茵的目光相觸時,他確定那是一個命令。

肖巖趕緊將手掌覆在海茵的腿部,當海茵用力向上時,肖巖能感受到整個腿部肌肉如何繃緊,在瞬間爆發力量,這種感覺很奇妙,一個簡單的動作而已,肖巖再度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強大。

海茵放開了肖巖,指導他踩住著力點,貼合巖壁。肖巖下意識模仿起海茵的動作,腦海中回想起海茵施力的方式,身體自然而然跟著移動,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注意你的重心。」海茵的手掌伸過來,按在肖巖的背上。肖巖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重心,動作也逐漸協調性更高。

兩三個來回之後,肖巖已經不需要海茵任何語言上的指導,儘管他的動作並不熟練卻能緩慢地從底部一直爬上十幾米高的位置,直到身體的力量無法負荷,差一點摔落時一直跟隨他的海茵一把托住了他的後腰,肖巖心臟狂跳,低下頭看見的是海茵仰望自己的表情。

「繼續。」那一刻,肖巖終於明白海茵那句「不要害怕墜落」是什麼意思。

當一整個早晨的訓練結束,肖巖覺得自己趴在地上都能睡著。他靠著巖壁,全身酸痛,就連腦袋也停止思考,只想長睡不醒。有人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別煩我……讓我睡……」

肖巖以為是馬克又來嘲笑自己了,揮了揮手臂,手腕卻被對方抓住,他倒入了某個人的懷裡。

「吃完午餐再睡。」不是馬克!肖巖睜開眼睛,發現竟然是海茵,頓時全身肌肉緊繃,就算搖晃著也要站直。

「走吧。」

海茵的腳步很慢,他們來到餐廳時已經過了午餐時間,只剩下海茵和肖巖坐在餐桌前。肖巖握著叉子低著頭昏昏欲睡。

「張嘴。」

肖巖下意識張開唇,有什麼東西塞進了他的嘴裡,食物的馨香在舌尖蔓延,肖巖的肚子發出咕嚕一聲。

他微微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是海茵執著叉子在餵他吃東西。受驚一般,肖巖差點打翻餐盤從椅子上摔下去。此時,海茵的叉子又伸了到了他的唇邊,是一塊切割的整整齊齊的小牛肉。

「你需要補充蛋白質。」

「啊……哦……」

肖巖張開嘴,小心地含住那塊牛肉,海茵緩緩將叉子抽回,嘴唇與叉子的摩擦令肖巖瞬間心跳加速,他看著海茵低下頭去,姿態優雅地切下另一塊牛肉,再度送到他的唇邊。

「我……我可以自己吃……」

如果被其他人看見海茵•伯頓喂自己吃東西,一定有很多人會被嚇死吧!

「你可以握住叉子嗎。」

肖巖試著抬起叉子,才發覺自己的手指在抖。是因為攀爬訓練。

當海茵將食物再度送到他的唇邊時,他腦海中想到的卻是攀爬訓練時的場景,海茵的耐心,海茵的手掌……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肖巖終於吃完了那份牛排,也喝下去一整杯牛奶,他昏昏沉沉走在回去房間的路上,半睜著眼睛追隨著海茵的腳跟。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不由分說倒進了床上。

他知道耳邊有人輕輕喚著他的名字,深沉而悅耳,伴隨著溫暖的氣息。他下意識伸手抱住了對方,他能感受到對方沒有絲毫拒絕地倒在他的身上,柔軟的髮絲掠過他的臉頰,肖巖聽見自己發出慵懶的呢喃聲。

片刻之後,對方挪開了他的手臂,驟然而來的空虛令肖巖惶惑,但他實在太疲憊了。

迷離之間,他知道有人褪下了他的戰鬥服,將他抱起,送入了溫暖的水流中。那雙手輕柔地撫過他的肌膚,揉捏著他緊張的肌肉,舒服到肖巖不願意醒來。

當他下意識發出一聲輕嘆,他知道有人吻上了他的臉頰,小心翼翼地吮吻著他的唇角,一遍又一遍輕輕抿著,舌尖無數次舔過他唇角的凹陷,那種感覺撩撥著心臟卻又舒服得要命,可是當肖巖試圖回吻對方時,對方卻毫不猶豫地避開,含吻著他的下巴,舌頭肆無忌憚地舔舐著,一路碎吻而下,有著趨於瘋狂的趨勢,他的喉間被用力地吮吸,肌膚發麻,血液似乎要滲出一般。

肖巖別過頭去,伸手試圖揮開對方,對方的吻卻順勢落在他的掌心,親吻的更加用力,舌尖滑過時那獨特的觸感和溫熱令肖巖意外地享受,他絲毫不掙扎地任由對方含著他的指尖親吻他的指縫,輕輕噬咬著他的手腕……

這一覺,他從中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如果不是電子鬧鐘,肖巖毫不懷疑自己會長睡不醒。

全身都在酸痛,這就是經常不運動突然加大運動量的後遺症,無論人類科技有多發達都無法改變這點。

肖巖渾身酸痛的翻下床,低下頭來時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換上了乾淨的睡衣,依稀記得在餐廳裡好像是海茵•伯頓一直照顧著他,難道睡衣也是海茵幫他換的?

肖巖扯了扯唇角,「你這是想死吧肖巖!海茵不踹死你就算不錯了!」

當天的訓練結束,肖巖累到想死,而凱西……算了,這傢伙已經死過去了,還是被人背回房間的。當肖巖懶洋洋走出訓練室時,有人笑著向他走來。

「喲——不錯嘛!聽說你是所有研究員中最有毅力的一個!」

「瑪亞……」肖巖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

「走吧!去吃飯!吃完飯我這個少校親自給你按摩一下怎麼樣?」

瑪亞的話讓肖巖覺得聽見來自上帝的聲音。本來是有肌肉按摩器這樣東西,但他們都無法離開特殊任務部隊總部,而特殊任務部隊最不需要的就是什麼肌肉按摩器。

肖巖酸疼的肌肉讓他倒進浴缸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那個疼啊,比訓練本身更要人命。

不得不承認,瑪亞的按摩技術實在太高級了,甩開什麼狗屁按摩儀成百上千倍。此時肖巖躺在沙發上,瑪亞隔著浴巾替肖巖鬆弛大腿肌肉,而肖巖則瞇著眼睛發出十分舒服的聲音。

「喂……能拜託你別出聲嗎?」瑪亞故意用力捏了一下,肖巖果然叫喚起來。

「哎喲我的媽啊!疼死啦!為什麼不能出聲啊……我痛了這麼多天難得舒服一下!」

「很曖昧好不好!你是在邀請我上你嗎?」

「好啊,來吧!」肖巖破罐子破摔地動了動腿,無奈他狀態不佳擺出的姿勢一點也不誘人。

瑪亞無語地搖了搖頭,小聲說了句:「要是被上校聽見,不知道死的是你還是我……」

「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咿咿呀呀吧!」

就在肖巖快要睡著的時候,瑪亞又問:「最近……有沒有又產生那些幻覺了?」

「……應該沒有吧……」肖巖想了想,他忽然隱隱記起自己被人抱進了浴缸裡,好像還被吻了,可是他又不確定那是夢還是壓根連夢都不是。

「哦……也是,估計你這樣子倒床上都能睡死了。」

「……放心……如果再有那些錯覺……我會去看醫生的……」肖巖說完,徹底昏睡過去。

瑪亞無奈地嘆了口氣,小聲說:「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

兩週的時間之後,肖巖不得不驚喜地發現自己身上的贅肉已經沒有了,手臂上甚至還能隱隱看見幾分肌肉,他的身體素質已經明顯改善。

第三週的攀巖訓練,肖巖已經能十分俐落地爬上峭壁,雖然按照馬克的說法,這對於所有特種兵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但他的心中還是湧起了小小的成就感。

「好了!大家休息十分鐘!」溫恩拍了拍手,其他研究員們如釋重負,只有凱西哭喪著臉掛在半空中。這傢伙的體能訓練一直沒什麼進步,甚至於比四十歲的研究員還要笨手笨腳。

「就算是天才也有弱項啊!」肖巖站在地面上仰頭看著眼淚都快落下來的凱西。

「肖巖你別得意!快把我弄下來!」

「什麼?」肖巖掏了掏耳朵。

「我說你快把我弄下來!」凱西的臉都憋紅了,在肖巖的眼裡別提多可愛了。天才也有無計可施的時候啊!

「寶貝你等著,我這就把你弄下來!」

肖巖故意輕浮地一笑,爬了上去。溫恩和馬克蹲在下面吹著口哨。

肖巖俐落地爬到了凱西的位置,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怎麼弄的,安全繩索被他扯的亂七八糟,肖巖耐心地掰過凱西的腿,拖著他的腳踏在最適合的位置上,一步一步回到了地面。

溫恩瞇著眼睛一直用力地看著,馬克好奇地湊過腦袋來。

「你在看什麼呢?」

「我忽然覺得肖巖的背影特別性感,真想把他身上的戰鬥服撕開。」溫恩一本正經地說。

馬克的口水差點沒噴出來,「你又在發什麼神經?」

「衝進他的身體裡,聽他的叫喊聲,然後爽到射不出來為止……」

溫恩興致勃勃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馬克直接捂上耳朵不想聽下去。兩人覺得頭頂上一片陰影籠罩,齊齊回頭時看見的是海茵泛著寒意的眼睛。

「老大……」

「老大……」馬克被溫恩拍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腳尖觸上地面的肖巖回過頭來,看見了身著軍裝的海茵•伯頓。筆挺的軍裝遮掩了他精壯線條優雅的肌肉,顯得更加修長挺拔,禁慾的美感。凱西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著氣。

「脫掉繩索,爬上去。」海茵看著肖巖下達命令。

所有正在休息中的研究員都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望了過來。

累到筋疲力盡的凱西猛然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伯頓上校,你剛才說什麼?」

「命令從來不會下第二遍。」海茵的目光落在肖巖身上。溫恩和馬克倒是一副「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肖巖吸了一口氣,他明白在緊急情況下需要攀爬撤離的時候,他們的身上是不可能配備了安全繩索,更不用說這種知道自己就算掉下來也不會有事的心態了。

肖巖俐落地摘下了自己身上的繩索,仰面觀察這面將近二十米高的模擬峭壁,在心中規劃著落腳點。就在他準備爬上去的時候,凱西拉住了他。

「你不需要滿足特殊任務部隊的所有要求。」

「這不是特殊任務部隊的要求,是我應該努力要做到的事。」

「你會摔下來的!你不是特種兵沒有他們那種癒合能力!」凱西著急了起來。

「我不會摔下來。」肖巖拍了拍他的肩膀,抬頭望向峭壁的頂端。

練習的時候,心裡知道有安全繩索的存在,肖巖對於墜落並不感到恐懼。可是現實卻是險象環生的地方,伴隨著恐懼才是最真實的訓練。

一步一步,肖巖爬了上去。追隨著他的,還有海茵的目光。

那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承托著肖巖的背脊,無論是多麼驚險的瞬間,肖巖總是穩穩地踩踏著,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加高遠。

「這小子做的不錯,心很穩。」

溫恩仰著頭,摸了摸下巴,側目時瞥見海茵的側臉,不由得頓住。彷彿寂靜的守望者,他用目光將肖巖送向無與倫比的高度,沉默著鎮守著腳下的土地。

肖巖已經爬到了一半的高度,腳下一個踉蹌,所有人發出驚呼,凱西已經閉上了眼睛。

而那一刻,溫恩在海茵的眼睛裡看到了不一樣的情緒,他的腳步挪動,微微張開了雙臂,隨時準備著以最安全的懷抱接住那個墜落的身影。但是肖巖穩穩地站住了,所有人呼出一口氣來。

凱西惡狠狠的瞪向海茵,咬牙切齒地說:「不要以為你是上校你說的一切我們都要遵從!如果肖巖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向軍紀處遞交報告!」

「為什麼你們都恐懼著阻止他去他渴望並且可以去到的地方?」良久,海茵開口。

凱西愣了愣,仰起頭來才發覺肖巖已經爬到了最頂端,他低下頭來,露出了極為滿足的笑臉。一群研究員們開始鼓掌,就連溫恩少校和馬克也在叫好。

「肖巖!下來的時候慢點!」

溫恩少校和馬克都密切關注著肖巖,隨時準備著接住他。這一刻,肖巖贏得了不僅僅是掌聲還有尊重。

「哈哈!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肖巖來到海茵的面前,眼睛裡是躍動著的星星。

「嗯。」海茵微微點了點頭,彷彿有什麼在空氣中駁裂開,縫隙之間延伸出莫名的籐蔓,悄無聲息啊地綻放,燃燒了肖巖的視覺。

因為適應了訓練,肖巖沒有了以往那麼疲憊,一旦到了晚上他就像是被囚禁一樣無聊。所有研究人員都被保護在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裡,可是這個總部沒有酒吧、沒有電影院、就連終端都無法登陸網路遊戲,肖巖無聊到快要長毛了。

就在肖巖覺得自己有抑鬱症傾向時,高登少將竟然將三間研究室從科學院搬進了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

當肖巖在秘書官引領下來到這間和原來一模一樣的研究室時,下巴差點合不上。秘書官點開立體影像,傳達高登少將的命令。

「肖巖,讓你整日在特殊任務部隊裡只是接受訓練,你的腦袋會生銹的吧?所以我特別向中央科學院申請,把你的研究室移到了這裡,我們期待著當你能在這裡完成你的研究。」通話結束了。

肖巖總算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美其名曰監管保護,實際上他是被軟禁在這裡完成所謂的研究。他的研究成果決不能落在潮湧手上,他的大腦也是。

瞇著眼睛笑了笑,他現在確實也產生了一些研究渴望。他要繼續自己未完成的研究。比起之前的日子除了訓練只有睡覺,肖巖早就覺得無聊透頂,確實到了該活動活動腦袋的時候了!

進入終端,肖巖調出了自己之前的研究數據,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放下研究的關係,當再度開始思考時,他竟然可以從一個原先不曾切入的角度分析現有的數據,整個人都因為這個新想法而興奮。

他不知道自己在系統裡待了多久,直到他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他才意識到自己累了需要休息。打開研究室的門,原本那兩個守在門口的特種兵竟然不在,空洞幽靜的通道讓肖巖心生恐懼。

發生什麼事了?肖巖下意識警戒了起來。

就在那瞬間,一個身影閃過,肖巖不作他想就要按下聯絡器上的警報裝置,對方的手指猛然扣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按在了牆壁上。


*溫恩:怎麼辦,我只是開玩笑的,被老大聽見了……

馬克:你害死我了!還要我聽你那些有的沒的,要是麗芙聽見了我怎麼辦啊!

瑪亞:哈哈,你沒都沒我厲害,我就是對小菜鳥摸摸捏捏,上校也不會把我怎樣~


50、 …

「警戒心薄弱,行動力遲緩。如果我是潮湧組織的成員,你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大腦。」

冰冷的假設,壓迫性的言辭,除了海茵•伯頓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肖巖的手臂被對方死死壓在身後,意外地他除了動彈不得之外並沒有感到疼痛。

海茵緩慢地鬆開了他的手臂,手掌緩緩向下轉而扣住他的手腕壓在了耳邊,他的胸膛幾乎壓在肖巖的背脊上,溫暖的體溫傳來,海茵的臉龐錯覺一般蹭過肖巖的耳廓,氣息時不時掠過他的側頸,這一切簡直就是折磨。

「下一次,應該經由監視器確認一切安全之後再走出來。明白或者不明白?」

「明……明白!」

海茵的聲音在肖巖耳邊徘徊,他下意識聳起了肩膀,海茵終於鬆開了他。

「走吧,你該回去休息了。」

為什麼守在他門外的會是海茵•伯頓?肖巖百思不得其解。

海茵首先進入了肖巖的房間,確認一切安全之後才走出房門,彷彿肖巖的安全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伯頓上校……」

當肖巖望著海茵的背影,緊張的心情放鬆的瞬間又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麼,可是當他喊住海茵的時候,卻發覺自己很可笑。

「什麼事。」

「我……我的研究需要血樣,請問你可以讓我採集5毫升的血樣嗎?」

此刻的肖巖放下了面對上校的忐忑心情,而是以一個研究員的身份向對方提出請求,雖然他也可以找馬克或者麗芙幫忙。

「可以。」

肖巖愣了愣,待到對方離去之後,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倒在床上,露出大大的笑臉。

海茵•伯頓的血樣,就連凱西都沒有得到過!據說那是病毒含量與人體機能的最完美配比!一想到此,肖巖就在床上打起滾來。

但是從第二天早晨的訓練開始,肖巖就沒有再見到海茵。因為海茵不在,所以溫恩和馬克對於他們的訓練也鬆懈了許多,凱西也趁機偷起懶來。

溫恩與馬克坐在跑到邊神色凝重地閒聊著,肖巖完成了一個小時的慢跑,來到他們一旁蹲下,馬克一把將他拉了過來,揉了揉他的腦袋,「菜鳥,湊過來做什麼呢?」

「今天怎麼沒看見伯頓上校?」

「老大出任務了。」大概因為海茵親自指導過肖巖的原因,溫恩對肖巖很有好感。

肖巖露出失望的神色,馬克立馬吹起了口哨,「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對老大有意思,還在核電站裡故意親了老大的嘴!沒事就往老大的懷裡鑽!你喜歡老大對吧!」

「啊——原來是這樣!」溫恩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知道是真的還是配合馬克開玩笑,

「老大可是有潔癖的!每次出任務只有他身上一塵不染!肖巖你果真特別,老大竟然讓你親他!」

肖巖狠狠白了馬克一眼,「有本事到伯頓上校面前你們也這麼說!」

就在肖巖準備站起身來的時候,馬克拉住了肖巖的手腕,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將梗在喉間的話說了出來,

「嘿……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並不是無所不能的,所以你要盡快學會保護自己!」

瞇起眼睛,肖巖意識到馬克這番話肯定與海茵的任務有關,「喂!發生什麼事了?」

馬克看了溫恩一眼,溫恩點了點頭,「跟他說也沒什麼,他本來就是研究員。說不定等到老大帶回來的樣本還是會交到他手上研究。」

「好吧,你知道簡•沃利斯的部隊離開夏爾執行一個任務。我們有一個很重要的中轉平台被潮湧組織佔領了,沃利斯中校就是要去奪回這個平台。這本來是一個沒有難度的任務,但是沃利斯中校雖然奪回平台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潮湧組織研究出了一種藥劑,這種藥劑一旦隨著子彈進入特種兵的血液就會與X病毒產生反應,影響細胞造氧功能,引發窒息導致死亡。原本用於增強體能和提高癒合能力的X病毒卻成為了令特種兵窒息的殺手。沃利斯中校的部隊將暫時駐守在那個平台,而伯頓上校就是去帶回那種藥劑的樣本。」

肖巖心中一驚,「那麼伯頓上校會不會有危險?」

溫恩與馬克相視一笑,「這世上還沒有什麼能殺死海茵•伯頓,除了他體內的X病毒。」

肖巖低下頭來沉思,馬克的腦袋湊過來,「喂!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也許潮湧組織是從標記病毒『雪倫I』中得到的靈感,製作了這種針對特種兵的生化武器,就是關於基因標記。」

「那是什麼東西?」

「我曾經思考過為什麼喪屍會攻擊人類卻不會攻擊自己的同類,那是因為感染它們的彗星病毒有一個獨特的基因標記用於辨識。」

「我聽不懂。」馬克撓了撓腦袋,反倒是溫恩露出十分感興趣的表情。

「打個比方,馬克和溫恩少校都擁有以藍眼睛為特徵的高加索血統,這是你們基因決定的。而我,是黑髮深棕色眼瞳的亞裔血統,表現這個特點的基因絕對與你們不同。當馬克決定攻擊自己種族以外的敵人時,他會以藍眼睛作為標記來進行排除,那麼溫恩少校不會被攻擊,而我沒有藍眼睛基因所以被攻擊了。同樣彗星病毒有一小段編碼複雜但卻不存在功用的基因,這就是彗星病毒的『藍眼睛』。」

馬克點了點頭,他聽明白了關於藍眼睛的問題,但並沒有明白基因標記的含義。反倒是溫恩頻頻點頭,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催著肖巖繼續說下去。肖巖嘆了口氣,果然自己的智商水準還是和溫恩少校交流比較順暢。

「X病毒既然能夠提高特種兵的行動能力,那也意味著這種病毒一旦進入目標細胞與你們的基因結合提高了線粒體的蛋白含量,加速了你們的細胞代謝速率,同時也包括造氧供給功能。而造氧功能在X病毒的基因鏈中一定有某種體現,這一段基因鏈就是X病毒的藍眼睛。」

「你的意思是潮湧組織的藥劑對X病毒的這段基因鏈進行了攻擊?」

「沒錯,如果毀壞了這段基因鏈,就如同遮蔽了X病毒的造氧功能。當人體各方面的能力都飛速提升可偏偏造氧能力卻停留在普通水準,那麼整個身體的供氧就不足!」

溫恩恍然大悟,看向肖巖的目光裡充滿了敬佩。肖巖頓時自信心膨脹啊,能被一個特種兵敬佩是一件多麼不得了的事情。

馬克撓了撓腦袋,「雖然沒聽懂,但覺得肖巖你好像特別厲害。」

「這也沒什麼。我能想到的東西,凱西也能想到。」肖巖笑著望向凱西的方向。

馬克撇了撇嘴,全然地不相信,「就他那廢柴的樣子?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個小姑娘,弄半天也是個男人!」

「外表可不能決定大腦哦!」

這一天的訓練結束,肖巖回到自己的宿舍正要衝個澡,發現聯絡器裡有一條留言,署名是海茵•伯頓。

剛喝了半口水的肖巖差點把自己嗆死,趕緊將訊息點開,只有簡短的一句話:你要的東西留在研究室裡。

「我要的東西?」肖巖猛然反應過來那是海茵的血樣!

他猛然推開房門衝了出去,守在房門前的兩名特種兵沉默著跟上。他來到研究室打開樣本儲存器,果然發現了一排血樣,但不是他要求的五毫升,起碼有五十毫升!這大大超出肖巖的想像。

海茵臨走時都沒有忘記答應過肖巖的事,這讓肖巖對這個冰冷的傢伙大為改觀。其實這傢伙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麼難以接近。只要得到了他的認同,就能得到他的尊重。

肖巖取出血樣,急不可待地開始了他的研究。雖然知道自己也許沒有機會接觸到海茵帶回來的藥劑樣本,肖巖還是對X病毒的造氧基因產生了興趣。

沉浸在思考中的肖巖馳騁於數據的海洋,他甚至不滿足於單台終端的處理能力,將研究室中的另外兩台終端連結開始了計算與分析。

但這樣的負荷對於大腦來說是沉重的,肖巖經常連終端都沒有退出就睡著過去。

時間彷彿倒轉,又回到那一日他被海茵壓在研究室外的牆上。只是一切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海茵掰過肖巖的下巴,沉重地親吻上他的唇,近乎暴虐的含吻,肖巖的掙扎顯得可笑而無力。一點點反抗換來的則是更加壓倒性的侵佔。

肖巖沒有想過,一個人竟然可以如此用力地親吻另一個人。

他的衣衫被扯開,對方灼熱地衝入他的身體,無論他如何叫喊求饒,只能被迫承受一次比一次更加兇猛的佔有。

海茵的侵犯熱烈到近乎冷酷,他甚至不過肖巖的求饒,強迫他抬起左腿,使得每此衝撞都能頂入最深處。

肖巖的眼淚四下蔓延,無論如何哭喊,整個通道無人回應,這裡彷彿完全成為了海茵為了侵犯他而構造的空間。

「哈——」肖巖猛然睜開眼睛,喘著氣,伸手抹開額角的汗水,「我的天……」

又是這樣的夢……

他這時才斷開與終端的聯繫,脫下頭盔,看著自己顫抖的指尖。肖巖,你到底怎麼了?那是海茵•伯頓!嚥下口水,肖巖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褲子上濕漉漉一片……

天啊,自己做夢竟然還爽到了?那些心理學家不是都說夢境反應一個人心底深處的慾望嗎?自己總是夢見被海茵侵犯,難道說這並不僅僅是夢,而是因為自己心裡渴求著海茵•伯頓?

肖巖啊肖巖,你……你該不會是個抖M吧?這實在太悲劇了!一定是因為被關在這個地方太久了!……還是因為你已經開始不習慣他沒有看著你的時間了?

當他起身時,不禁想起海茵的警告,無論何時離開研究室都要確認安全。他調出監視器,查看研究室外的通道,當他看見兩名特種兵神情堅毅地守在門口時,不由得呼出一口氣來。

之後的數日,肖巖又將海茵的血樣與馬克還有麗芙的進行對比,發現海茵血樣中的X病毒的活躍度超出其他人不止一倍。

X病毒的活躍性與爆發力速度還有癒合能力都正相關,但同時這樣的活躍度也會急速消耗海茵的機體,當某一天X病毒耗盡了海茵的一切,這也將是他命運的終結。

而這樣高的病毒活性,肖巖不由得擔心那一天也許會突然到來。漸漸地,肖巖的腦袋歪到一邊,即將睡著過去的那一刻,系統顯示脫離終端,終端被取了下來。

肖巖猛然驚醒,「什麼人!」

他睜開眼睛,才發覺在他面前的就是海茵!這是第一次,海茵單膝跪在他的面前,與他平視。肖巖的思緒彷彿從幾萬英尺的高空墜落,海茵的冰藍色的優雅雙眼瞬間將他俘獲。

「你……你回來了……」

「嗯。」海茵的手指掠過肖巖的黑髮,停留在他髮梢那短暫的瞬間有種近乎留戀的錯覺,他緩緩起身,「回去休息。」命令式的語調,肖巖卻沒有感覺到以往的壓迫。

「是,上校。」肖巖沒有想到海茵這麼快就回到夏爾。

這一次,海茵跟著肖巖進入了房間,看著他躺上床才要轉身離去。

「上校,你真的帶回了那種能讓特種兵窒息的藥劑嗎?」肖巖伸手想要拉住對方,但還是忍住了這樣的衝動。

「是的。」海茵意料之外地回到了肖巖的床邊,緩緩坐了下來,瞬間肖巖緊張了起來。

「沒什麼……我只是……」

「你覺得好奇,想要研究……」 海茵依舊簡單明瞭直指核心。

「是啊,不過就算要研究也是交給凱西吧。」

肖巖知道雖然科學院特別分配了一間研究室給他,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員,與凱西並不在一個水準線上。

「因為這種藥劑而失去性命的特種兵遺體將在三天內送到夏爾。」果然有特種兵因此而喪命了。

肖巖明白海茵的意思,研究遺體的血樣也一樣可以分析出藥劑的成分。可海茵就算告訴他這些,他只怕連研究血樣的機會都沒有。

「睡吧,晚安。」

海茵的手指輕輕掠過肖巖的額頭,肖巖黑色的髮絲從海茵的指縫間滑過。那瞬間,肖巖睜大了眼睛,他的思緒彷彿被凝結,下意識想要永遠留住對方的那聲「晚安」。

他起身了,離去時沒有一絲留戀。待到一切安靜下來,肖巖有了一種近乎崩潰的頹然。他很想吼出來,上校,你就像從前一樣不屑於和我接觸,踩碎我的肩膀,折斷我的骨頭……這些傷痛終究可以復原。

但是當我對你產生了不該有的希望,這才是真正的悲劇。難道我真的要走在抖M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三天之後,瑪亞和兩名特種兵護送一個恆溫樣本箱來到肖巖的研究室。

「嘿!寶貝!想我了沒?」瑪亞眨了眨眼睛依舊一副不是很正經的樣子,將樣本箱推到肖巖的面前。

「這……這是什麼?」

「我只是奉命把這個箱子送到你的面前,至於裡面是什麼可不歸我負責。」瑪亞整了整自己的頭髮,湊到肖巖面前,「怎麼樣,有沒有覺得我的頭髮特別有光澤?新的護理技術哦!」

肖巖就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如果這個樣本箱是分配給自己的,那麼箱子能自動識別他的生物訊息。手指輕輕一觸,樣本箱中的一排血樣呈現在他的面前。

肖巖愣了愣,望向瑪亞問:「這是……」

「因為潮湧組織新研究的那種生化武器而喪命的特種兵遺體。別浪費了……為了研究,他們的遺體幾乎抽離了所有血液,簡直跟乾屍一樣。」瑪亞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無奈地一笑,

「如果執行任務的是我們的小隊,說不定你正在研究的就是我的血樣。」

肖巖的手指微微一顫,雪倫在他面前倒下的影像驟然湧入腦海,肖巖一字一句用力地說:「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可以發生,因為我會失去判斷力。」

瑪亞在肖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著說:「好了,這裡是你的領域,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瑪亞就離開了研究室。肖巖的手指點過那一排排的血樣,它們足夠做許多測試和分析了,這讓肖巖覺得自己突然成為了研究員裡的暴發戶!

他迫不及待進行血樣分析,午餐只吃了半塊壓縮餅乾,這是他第一次忽略了這餅乾的坑爹口感,就連午餐之後最為睏倦的時刻,肖巖就像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無法停下思考。可是當海茵抱著手臂站在他的面前時,肖巖還是感覺到了森森涼意。

「上校……」

海茵不需要說任何話,肖巖已經開始自責了。明天還有體能訓練啊,他應該保證充足的睡眠。

海茵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整個研究室裡的投影螢幕都被關閉,肖巖也被迫離開了終端。

「睡覺。」

「……是,上校。」肖巖低著頭,默默跟在海茵的身後,對方的背影依舊遙遠卻又莫名地親近。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回顧著自己做過的那些夢,肖巖的臉燥熱了起來。這真是要死的節奏啊!上校,求您不要再出現了!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腳步,肖巖的鼻子差點撞上對方,海茵看著他,眉梢略微挑起,「怎麼了。」

「沒……沒什麼……」肖巖趕緊跟上前去,打開房門倒頭就睡。

體能訓練即將接近尾聲,他們的最終考核也即將到來。所有受訓的研究員們惴惴不安,特別是凱西,整個人都哭喪著臉。

「我要是沒通過體能考核怎麼辦啊?這樣就不能進行格鬥技巧的訓練!格鬥訓練只需要半天,剩下的半天還能繼續我的研究項目啊!如果一直耗費在體能訓練這塊,我會死的!」

肖巖陪著凱西蹲在跑道邊,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你說你抓著我的時候力氣那麼大,我還以為你體能很好呢!」

「現在你得意了!」凱西狠狠瞪了肖巖一眼,那模樣可愛的要命,和做肖巖研究項目主管時的嚴肅完全兩樣,惹得肖巖不由得狠狠捏了捏他的臉頰。

凱西和肖巖不一樣,這三個月基本上回到房間到頭就睡,而肖巖適應了訓練之後晚上甚至還能抽出時間繼續自己的研究。

「你知道嗎,簡•沃利斯的部隊遭遇潮湧組織的襲擊,一些特種兵窒息身亡。說不定軍部會暫停我們這些研究員的狗屁訓練,趕緊投入研究找到答案才是正道!這樣我們就能從苦海中解脫了!」

肖巖愣了愣,凱西的意思應該是他並沒有得到研究樣本了?可為什麼自己卻得到了?如果是保密性研究,肖巖知道自己根本不夠資格。

當他側目時,對上的是站在不遠處正在聽溫恩匯報訓練情況的海茵。這個傢伙的目光太深,以至於肖巖無法揣測到絲毫對方的情緒。

「老大,刑訊部隊的希緹少將親自派出了聯絡官來找你……說你已經一整年沒有去他那裡接受評估了。」溫恩說完這句話,憋住呼吸等待著海茵的反應。

「嗯。」海茵查閱著溫恩傳送到他聯絡器裡的資料,絲毫沒有將溫恩的話放在心上的意思。

溫恩嚥下口水,閉上眼睛一副準備好英勇就義的表情小聲說:「希緹少將表示……上校你再不去他那裡……他就會向上級遞交您暫時不適合戰鬥的評估報告……」

「嗯。」海茵關閉了聯絡器,目光瞥過溫恩的那一刻,溫恩有一種自己骨骼被碾壓碎裂的錯覺。

當肖巖的目光再度回到海茵與溫恩談話的方向時,只看見溫恩一副終於鬆了一口氣獨自站在原地,而海茵已經轉身離去了。

半個小時之後,某個安靜而寬敞的房間裡,一位身著少將軍服的男子坐在辦公桌上,正喝著一杯咖啡。

當某個表情冷峻的金髮男子來到他的面前時,少將將咖啡杯輕輕放下,十分熟稔地打了個招呼。

「許久沒見了,伯頓上校。我差一點就把你的評估報告上交了。」

「你根本沒寫報告,希緹少將。」海茵站在對方的面前,冰涼的視線漠然的情緒,令他面前的希緹少將皺了皺眉。


*希緹少將:我要揭穿你的秘密。

海茵:什麼秘密

希緹少將:你喜歡某個菜鳥研究員!

海茵:……

瑪亞、麗芙&溫恩:這是大家不說的秘密。


51、 …

「我只是對你進行『問訊』,而不是大腦刑訊,我也知道你抗拒其他人進入你大腦的原因是什麼,但我也有我的職責。即便你的大腦中住著魔鬼,我也必須同它對話。」

「哪怕被它殺死嗎。」海茵的語氣始終平淡。

「是的,哪怕被它殺死。」

「那麼你就試著進來看看。」海茵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希緹搖了搖頭,無奈地一笑,「沒有人能進入你大腦的對流層,即便是對你進行深度催眠,你的大腦仍舊保持著極為高度的警戒。」

「既然你無法進入我的大腦,也就無法進行『問訊』,我來或者不來,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我們用最原始的方式來交流,伯頓上校。一問一答。如果我問到你不想回答的問題,你可以保持沉默。」

「我不一定會告訴你真實的答案。」

「你會,因為你不屑撒謊。」希緹少將的指尖輕輕按摩著額角,目光中是深邃的意味,「第一個問題,你是否對高登少將派遣你和簡•沃利斯執行的任務感到質疑。」

「沒有。」

希緹看著海茵的眼睛,十分細緻地觀察著海茵的表情,「戰友和任務之間,你選擇戰友的安全還是不計一切代價完成任務?」

「沒有任何任務能到達讓我不計一切代價的程度。」

這句話對於其他特種兵而言是自負,但從海茵•伯頓的口中說出來卻沒有反駁的餘地。

「時至今日,你依舊無所畏懼?」

希緹吸了一口氣,可是就在他以為海茵的答案將一如既往時,對方卻沉默著不曾開口。這個男人的臉上不曾有任何表情的流露,但希緹卻有了某種強烈的預感。

「上校,告訴我答案。」

「閣下,你說過,我可以保持沉默。」

「沒有人能進入你的大腦,所以你不想說的,將永遠是秘密。但你確定你知道如何應對心中的恐懼嗎?」

海茵看著希緹少將,長達一個多小時沉寂到令希緹覺得疲憊時,面前的男子終於開口。

「當我看見他躺在血泊裡幾乎沒有呼吸和心跳的時候,我以為我會死。」

希緹眨了眨眼睛,「他?」

「從那天開始,如果他沒有待在我能看見的地方,我就會開始恐懼。」

希緹皺起了眉頭,他知道自己聽見的對於普通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從海茵•伯頓的口中說出來,完全顛覆了希緹對這個男人的瞭解。

他能夠用這樣極為平靜無瀾的語調說著內心深處最為重要的甚至於是秘密的東西。

「上校,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恐懼的原因嗎?」

「我恐懼失去他。」

如果是其他人在希緹面前,也許會對這個問題感到尷尬甚至於沉默,但海茵•伯頓卻直接了當地說出了答案。

「上校,沒有人是生來強大的。這種恐懼會成為你的軟肋。可是當一個人義無反顧豁出一切保護一樣東西的時候,他會比以往的每一刻都更強大。」

希緹隨著海茵站起身的動作抬起目光,這個男人的步伐沉穩來到門邊,停下腳步。

「我想我們之間的談話結束了,少將。你問我問題,而我給了你答案。」

「是的,非常感謝你的配合。」

當海茵離開辦公室,希緹從投影螢幕上拖拉出海茵的軍事檔案,在評估欄前猶豫了許久,最終勾選了「合格」,檔案被封閉。

研究員們的體能測試結束了,結果如同肖巖所預料的,他通過了,即將進入格鬥訓練的階段,而這批研究員裡通過體能測試的只有肖巖和另外兩名研究員,其他人包括凱西在內的訓練時間都延長了。

儘管凱西一再表示他「度日如年」,向上級遞交報告要求終止訓練,卻意料之內地沒有被通過。中央科學院已經下定決心要提高研究人員的戰鬥能力,不可能給任何人特權。

高登少將給肖巖他們幾人一天假期作為獎勵。這一天他們將被允許在特殊任務部隊指派專員的保護下離開這棟沉悶的大樓,去外面好好放鬆一下。

雖然「外面」對於肖巖來說仍舊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外面,而且身旁跟著特種兵,怎麼樣也自在不起來。

一覺睡到正午,肖巖慢悠悠起身,穿上平日裡的休閒襯衫和牛仔褲,這三個月的訓練讓他精壯了不少,無論是站立的姿態還是走路的步伐褪去了以往的懶散多了幾分颯爽之氣。

走出房門,就看見馬克這個大傢伙朝肖巖眨了眨眼睛,「托你這傢伙的福,我也能到總部外面轉一圈了!」

「馬克!是你!」肖巖開心的和馬克勾肩搭背。

「想去哪裡轉轉?」

「嘿嘿,如果我沒記錯今天下午兩點開始是火星聯盟與刀鋒騎士的棒球比賽,一起去……」

「現場比賽你就別想了,人太多,不方便我保護你。」

「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去百慕達酒吧看直播,還能喝啤酒!這個怎麼樣?」

「好吧,我代表高登少將審核通過這項決議。」馬克一本正經的樣子把肖巖逗樂了。

百慕達酒吧在夏爾之所以出名,正是因為它媲美商場廣告螢幕的投影螢幕,實時播放比賽的時候實在爽得不得了。

今天並非休息日,可是當肖巖與馬克進入酒吧時,仍舊人聲鼎沸。馬克的雙手揣在口袋裡,四下張望,肖巖知道他是在觀察環境。

「馬克,只有你一個人保護我嗎?」肖巖的腦袋探向馬克,大聲在他耳邊說。

「小子!你少看不起我了!我可是特殊任務部隊裡面的菁英!」

「那我可真是榮幸啊!竟然派出菁英來保護我!」肖巖哼了哼。

馬克抓了抓腦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今天溫恩還說老大一定會派最信任的人來保護你,沒想到選中了我,我還以為會是麗芙呢。」

「……為什麼是最信任的人?」

「大概……反正就是老大很看重你!你跟那些弱雞研究員不一樣!」

這個答案讓肖巖哈哈笑了起來,馬克也是有可愛的一面。而他口中的弱雞當然是指凱西。

比賽開始前五分鐘,大杯的啤酒被酒保順著吧檯推過去,每個人都熟稔接住,比賽開始,肖巖的全副精力都被佔據。

馬克撐著腦袋,似乎也沉浸到觀賽的氣氛中,實際上卻一直對著手腕上的聯絡器報告情況。

一記全壘打之後,整個酒吧歡呼沸騰,也有人感嘆唏噓,肖巖的眼睛睜得很大,喝下了三大杯啤酒。

而馬克面前的啤酒卻一口都未動。球賽終於結束了,所有人在一起談論著比賽的細節。

「馬克,我去一趟洗手間!啤酒喝太多!」馬克不由分說跟在肖巖身後。

「我說馬克,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緊張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危險!」肖巖無奈地尿尿。

「職責所在,在我看來壓根就不該讓你們出來放風!這裡人太多了!」

「你直接扭斷我的脖子吧。」肖巖立馬擺出哭喪的臉。

隔間被推開,兩個少年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望向肖巖的方向。馬克側了側身,擋在了肖巖面前。

「喂,你這傢伙是保鏢嗎?能拜託你別那麼緊張嗎?太煞風景了!這裡是洗手間!」其中一個少年不屑地努了努嘴。

「尿完就請出去,我們沒有被人看著尿尿的習慣。」馬克臉色沉了下來。

「算你狠。」另一個少年的手掌推了馬克一下,兩人悻悻然離開。馬克緊繃的肌肉才略微放鬆。

「我說他們就兩個孩子而已,你根本不用緊張到這個地步。」

肖巖覺得馬克有些小題大做了。就在馬克呼出一口氣的時候,肖巖忽然明白了過來。

「其實根本不是讓我們這些研究員出來放鬆,而是以我們為誘餌想要看看夏爾還有沒有潮湧組織的間諜,對嗎?」

馬克悶著聲沒說話。肖巖咬了咬牙,媽的!上一次就差點把命玩掉了,現在又來一次?

他看了一眼馬克的聯絡器,冷聲說出自己的猜測,「其實盯著我的並不僅僅是你,剛才看棒球比賽的客人裡有幾個一直沒有用心看比賽,而是環顧四周,似乎在警惕什麼,再加上他們的身形,我估計他們也是特殊任務部隊的人。」

馬克扯了扯嘴角,「你這傢伙觀察力真不錯。」就在這個時候,門的另一側傳來驚呼聲,有事情發生!

「先別出去!」馬克抬起手腕聯繫潛伏在酒吧中的特種兵,但卻得不到任何回應,「老大!有情況!我帶著肖巖從洗手間離開酒吧!」

說完,馬克轉過身,可是就在那一刻,他頓了頓,臉色有些難看。

「馬克!馬克你怎麼了!」

「我沒事……」馬克試圖將肖巖扛起來,誰知道他卻忽然脫力,跪坐了下去。

「馬克!」

肖巖呆住了,只見馬克倒在地上,面色發青,雙手扣住自己的咽喉,瞳孔正逐漸放大,這些都是窒息的症狀。

某個想法湧入肖巖的腦海,他檢查馬克剛才被那個少年推過的地方,特種兵的癒合能力是很強的,此時他的身上已經了無痕跡。

肖巖立馬接通馬克的聯絡器,看見的是海茵的名字,「伯頓上校!是你嗎!」

「半分鐘內趕到,保護好你自己。」聯絡中斷了。

馬克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眼睛裡緩緩流露出絕望的神色。

「馬克!挺住!你聽見了沒有,伯頓上校就要來了!」

洗手間的窗外傳來飛行器低空飛行的引擎聲。一個身影站立在艙門前,髮絲被獵獵的風拖拉著,長腿一跨,穩穩落在窗前。

「海茵……」

海茵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特殊任務部隊已經包圍了這間酒吧,混在酒吧客人中的三名特種兵被某種子彈擊中後倒地,造成酒吧中踩踏混亂,他們出現了馬克一樣的症狀。

海茵來到馬克身邊,一把將他扛上了肩膀,側目看向肖巖,「我們走!」

下一刻,海茵的手臂繞過肖巖,將他夾起,從窗台上一躍而出。他還未及驚呼,他們已經穩穩地落在了機艙中,飛行器駛往軍部醫療中心。

醫療人員對馬克進行緊急救護,一切緊張到不真實。搶救室門外,溫恩與麗芙趕來。

「馬克的情況怎麼樣!」

「和簡•沃利斯的部隊受到的攻擊一樣嗎?」

「嗯。」海恩閉上眼睛。

「哦……天啊……」溫恩抱住自己的腦袋。

這意味著特殊任務部隊不再是戰無不勝。同時被送入搶救室的另外三名特種兵裡,已經全部窒息身亡了。

溫恩握緊了拳頭,「這群混蛋!他們果然還在夏爾!」

麗芙咬著嘴唇,拳頭握的很緊,「我不能待在這裡!偵查部門已經調出了酒吧裡所有人員訊息!他們之中一定有潮湧的人!我要去把這些瘋子揪出來!」

麗芙轉身快步離去。海茵的表情冷肅,靠著牆,微微垂著眼簾。

負責搶救馬克的醫生走了出來,告訴他們,現在只能依靠醫療儀器為馬克的血液裡注入合成氧。但自體無法供氧會使馬克的身體機能衰竭,最後的結果仍舊是死亡。

「他還有多少時間!讓那些研究員找到方法救他啊!他們不是天天覺得訓練很多餘!要把時間都花在研究上嗎!」

「他剩下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小時。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體連合成氧都無法吸收。」

醫生的話讓溫恩一拳砸在了牆面上。海茵的聯絡器上傳來一條中央科學院的簡訊。

溫恩立即上前,「他們怎麼說?是不是已經製作出了解毒劑?」

「沒有。」海茵的回答令人絕望。

溫恩點開那條訊息,一直懶洋洋笑著的他暴怒了起來:「他們竟然還在研究毒素是如何對X病毒發揮作用!這樣的問題肖巖都知道!」

那一刻,海茵蹙起了眉頭,望向肖巖,「你已經知道了?」

「那是我的猜想……」海茵一步一步走向肖巖,沉重的壓迫感令肖巖下意識後退。

「你的研究結果呢?」

「我……合成了一種分解疫苗,它能夠分解那種毒素,但是並沒有作用於人體!」

溫恩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看向肖巖,「那種分解疫苗是不是在你的研究室裡!」

「是的……你們該不會想要……」

「馬克已經不到三個小時。我們需要冒險。」海茵拉過肖巖的手腕,拉著他快步行走。

肖巖止住了腳步,「等一等。」

溫恩著急了,「肖巖,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就算你合成的那個什麼疫苗救不了馬克他也不會怪你!」

「我是一個研究員,我有承擔後果的勇氣。但是還有三個小時,足夠做很多事情!我需要馬克現在的血樣!」

溫恩愣住了,海茵直接聯繫醫務人員,「你需要多少血樣?」

「五毫升就足夠了。」

五分鐘後,肖巖帶著馬克的血樣趕回研究室。他進入終端,調動研究室內三台主電腦,他知道自己在與時間賽跑。分解疫苗已經合成,他需要用合適的極限方法直達目標病毒。

此時的高登少將扶著額頭坐在辦公桌前,面前的秘書官臉色也十分低沉。

「怎麼回事?中央科學院那些傢伙都是廢物嗎?我們將毒劑樣本交到他們手上已經這麼多天,他們竟然連個解毒劑都無法合成嗎!」

「……」

「凱西中校呢?」

「他現在已經投入到研究中了。」

「但無論如何,我們躺在醫院裡的人也來不及了……對吧?」高登少將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只剩下馬克少尉了,他接觸到的毒劑量比較少,但是醫院表示情況並不樂觀……等等!少將,研究室發出警報,終端被高速連接!」

「是誰!難道是潮湧組織要阻擾凱西中校進行研究?」

「不……不是……對方發出終端調用申請!」

「是誰?凱西嗎?」

「不……ID號碼1665!是肖巖!」

「他研究室裡的三台主電腦難道不夠用嗎?」高登少將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那……那三台主電腦如今都在高速運轉!伯頓上校發來訊息,希望您盡快批准肖巖的申請!」

「海茵•伯頓?」高登少將不得不驚訝起來。

「是的,少將。」

「批准!」

這一刻,肖巖的思緒無比集中,整個研究室淹沒在不斷閃動變化的數據海洋裡。根據馬克的血樣,肖巖合成出了藥劑。

在他脫離終端的那一刻,倒在座椅上昏厥了過去。這是他從出生到現在睡的最沉的一覺。

當他醒來時,肖巖發覺自己正躺在房間裡的床上。微微側過身來,就看見海茵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我……我睡著了?」肖巖騰地起身,睏倦感還未完全散去。

「嗯。」海茵的手伸過來,將他的枕頭墊起。

「馬克呢?馬克怎麼樣了?」

「他下午會來看你。」

「馬克他沒事了?」肖巖呼出一口起來。

「是的,馬克沒事了。剛才你研究出來的分解疫苗被送去了中央科學院,他們將用這種疫苗製造出解毒藥劑,現在每一個特種兵都接受了注射。」

「真的是我研究出來的分解疫苗?」

「是的。」

海茵的手指掠上肖巖的眉骨,輕柔地按摩著,閉上眼睛感受著他指腹的力度,放鬆下來的肖巖又感覺到了睏倦。

「睡吧。」

「嗯。」海茵緩緩低下頭來,臉龐側過溫柔的角度,觸上肖巖的嘴唇。

他閉上眼睛,停留著,彷彿感受屬於肖巖的溫度與氣息。當他關上房門,見到的是一臉嚴肅的溫恩。

「提高肖巖安全等級的申請已經通過。高登少將還有中央科學院的意思是一切保密。」

「只怕很難保密。」海茵的神色冰涼到徹骨,「他很快……就會成為潮湧的唯一目標。」

麗芙一直在追捕當日肖巖在酒吧洗手間內遇到的那兩個少年。可是這兩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當麗芙與馬克在通道裡談論著這件事時,肖巖正走在接受格鬥技巧訓練的路上。

「嘿!肖巖!」馬克一把抱住肖巖,「那天嚇壞了你這個小子吧!看!我還活著呢!」

這傢伙依舊蠻力無窮,肖巖總算放心了下來。

「中央科學院裡那群傢伙也不是完全沒用的!聽說他們在三個小時之內研製出了解毒劑!我忽然對他們佩服起來了!」

「中央科學院?」肖巖頓了頓,雖然自己也是科學院的研究員,但是……

不遠處,溫恩微笑著向肖巖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肖巖頓時明白了過來,這是軍部保護他的方式。將成功研製分解疫苗的光環給整個中央科學院,而不是肖巖個人。

「從今天起,你的格鬥教官就是我。我是不會因為覺得你這傢伙還不錯就手下留情!」溫恩攬著肖巖進入訓練室。

「什麼?你?」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一個少校還教不了你嗎?」溫恩哼了哼。

「我就是覺得你來教我太浪費你的時間啊!」

溫恩是不會告訴肖巖,軍部已經向他下達了命令,他必須保證在三個月的格鬥訓練之後,肖巖能具備一定的戰鬥能力,至少面對兩到三隻喪屍時能夠保護自己。

如果溫恩做不到,他將會被降職。面對面與溫恩站在一起,對方十分嚴肅的表情令肖巖嚥下口水。


52、 …

「聽好,我的課程是教你如何應對喪屍!當一個有完整能力的喪屍靠近你的時候,你要做的既不是背過身去逃跑,那樣你就把自己的後頸完全暴露!也不是呆傻著站在原處一動不動,那樣你非死不可!喪屍看起來再可怕,他們的移動速度比起我們特種兵來,差遠了!你要做到的就是在瞬間做出正確的判斷,攻擊正確的位置!」

溫恩忽然大喊了一聲,「馬克——你給我滾進來!」

「啊?怎麼了?」

守在訓練室外的馬克衝了進來,溫恩抬手,一切發生的太快,馬克跪在地上,手臂被壓制在身後,而溫恩的右腿踩在他的後腰上,儘管馬克的身形比溫恩要高大許多,此刻卻露出扭曲的表情。

「喂!溫恩你這個混蛋!又在發什麼瘋!快把我放開!」

溫恩鬆開了馬克,得到自由的馬克轉身就是一拳,溫恩就似已經預料到了一般,身體後傾,輕鬆地避開。

「我只是給肖巖做個示範而已。」

「什麼示範!」馬克依舊氣鼓鼓的模樣。

「以弱克強。」溫恩的雙手回到身後,恢復筆挺的站姿,「肖巖,論力氣和身形我遠不及馬克,但我卻將他瞬間制服,靠的並不是蠻力。」

「是詭計!」馬克哼哼了起來,「要不是你突然把我叫進來讓我疏於防備,我怎麼可能……」

溫恩只是向前邁出半步,一切發生的快到肖巖反應不過來,馬克發出淒慘的嚎叫聲,單膝跪在了地上,左手的手腕被溫恩幾乎擰了一周。

「斷了斷了!快放鬆!溫恩你這個變態!」馬克的臉漲紅了,扯著喉嚨大喊。

溫恩甩開了馬克,「這就是我能成為少校,而你總是個少尉的原因。」

肖巖露出驚訝的表情,在心裡默默分析著溫恩的一整套動作。

他首先踹上了馬克的膝蓋,迫使他的高度下降失去平衡,在馬克朝溫恩揮出拳頭的瞬間,溫恩側身避開順帶扣住了馬克的手腕,然後以身體旋轉時的力度將它扭了過來,看起來行雲流水的動作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你很聰明,肖巖。我不會對你多加廢話,只是告訴你,喪屍在沒有被彗星病毒感染之前還是人類,它們的身體構造,包括關節與骨骼都與我們一模一樣!所以人體最為脆弱的地方也是喪屍最為脆弱的地方!」

溫恩講解了最基本的技巧,並且以馬克為示範進行演練,馬克一臉不願意地扮演喪屍。

「這是正面遇到喪屍時,一個最基本的應對技巧,它們不具備思考能力,你只要學會這一招就能應對全部。請問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看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卻是另一回事。

「實戰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說完,馬克朝肖巖露出憐憫的表情。

「怎……怎麼了……」肖巖思考著馬克的眼神,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溫恩冷著臉,打開了一扇門,一隻喪屍猛然衝了出來,猙獰的五官,張大了流著膿黃液體的嘴巴,飢餓了許久,見到食物那瞬間幾乎發狂的模樣。

當它朝溫恩張開嘴巴時,溫恩只是略微抬起腳,聽見「砰——」地一聲,喪屍被踹飛。它發出令人噁心的聲音,搖晃著又衝向馬克。

「嘿嘿!我可不是你的食物!」馬克又是一腳將它踹向肖巖的方向。

肖巖下意識就要拔腿逃跑,溫恩的喊聲傳來,「你是懦夫嗎!一對一的勇氣都沒有?」

是啊,他不能永遠見到喪屍就逃跑。無論再如何恐懼,如果從不曾面對,只有永遠失敗。

肖巖咬緊牙關,狠狠一腳踹向喪屍的膝關節,可惜他的節奏完全不對,不僅踹了個空,喪屍的尖牙差一點觸上他的頸部,那瞬間溫恩一把扼住喪屍的喉嚨,將它扔出去,

「再來!」

肖巖吸一口氣,喪屍再度衝了上來,眼睛裡是嗜血的瘋狂。它撲向肖巖的動作比剛才更快,肖巖甚至做不出任何反應就摔倒在地。溫恩一把拉過喪屍手臂,將它甩開。

「肖巖!你要看準時機,不要猶豫!只要你成功了一次,就會成功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肖巖抹開額角的汗水,他就是無法把握機會,因為一切發生得太快。

當喪屍再度向他撲來,肖巖努力逼迫自己的身體做出反應,只是當他好不容易踹中喪屍,自己也失去平衡向下摔倒,喪屍的臉再度來到他的面前,幾乎沒有距離,就連它呵出的腐朽氣息都如此清晰。

一隻手擋在的肖巖的眼前,瞬間將他帶離喪屍的攻擊範圍。當他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經靠在某個人的懷裡。溫恩和馬克在不遠處看著他,那麼現在他在誰的懷裡?

「溫恩,暫停。」

彷彿從幾萬英尺墜落的冰塊,獨一無二的嗓音。肖巖抬起頭來,看見海茵的下巴。

「老大!」溫恩一把拉住那隻試圖上前的喪屍,扔向馬克。

「喂!」馬克一腳將它踩在腳下,它掙扎著卻始終無法逃脫。

海茵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他一點都沒有發現?

「上校。」無形的壓力隨著海茵緩緩垂落的眼簾壓在肖巖的肩上。

「你太著急了,溫恩。」

馬克也跟著點頭,「就是啊!一上來就和喪屍對陣,什麼都沒學到倒是嚇出一身汗來。」

「從最基礎的開始。」說完,海茵在肖巖面前緩緩傾下身,壓低了重心,

「不要緊張,當做一種練習。我會不斷移動,而你的行動目標是我的膝關節,記住,你是要我失去平衡而不僅僅是踩中而已。」肖巖愣住了,溫恩也一臉被雷劈中的表情。

海茵完全不理會他們的反應,身體開始搖晃,就連移動的模式也和喪失十分相近,「過來!」

肖巖彷彿被對方牽引,隨著海茵的晃動不斷尋找機會。

「角度不對!這樣的角度攻擊,在你擊碎喪屍的膝蓋之前,它已經咬斷了你的脖子!」

海茵的側臉出現在肖巖的頸間,冰冷的目光似乎是在警告肖巖這不僅僅是練習,他隨時會像喪屍一樣張開獠牙刺入他的骨肉。

肖巖的背脊毛骨悚然,他被對方一把按在了地上,強大的壓迫感幾乎要將他粉碎。

海茵傾下身,他的鼻尖距離肖巖極為接近,平靜的眼眸中醞釀著一股力量,對於肖巖而言彷彿滅頂之災。

「你沒有集中精神。」海茵的氣息掠過肖巖的唇縫,那一刻心跳加速,忘卻了一切本能。

「再來!」海茵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看清楚我移動的方式!用你所知道的常識判斷怎樣施力才能讓我失去平衡!」

肖巖鎮定下自己的心神,告訴自己就算面對的是海茵•伯頓也不能失去判斷力!

溫恩抱著手臂靠著牆壁,「馬克,就算是訓練我們的時候,老大也沒一次說那麼多話……」

「大概因為肖巖太菜了吧……」

溫恩瞥了馬克一眼,感嘆地拍了拍馬克的肩膀,「我們智商上的差別也決定了你只能是個少尉,而我是少校。」馬克額角上青筋直冒。

「你的腿難道沒有力量嗎?明天開始負重練習增強腿部力量!」

海茵的目光彷彿刀刃,一片一片切割著肖巖的肢體。

「如果你再跟不上我,我會扭斷你的腿!」

肖巖嚥下口水,他從不懷疑海茵所說的每一句話。

「你的速度呢!肖巖!喪屍不會等你喘氣!它們只想要撕裂你!」

海茵幾乎可以用嚴酷來形容,肖巖的手臂被對方擰到了身後,失重地摔倒,臉即將撞上地面的瞬間,海茵一把將他拉了起來,肖巖整個人幾乎被對方圈在懷裡。

「再來。」

一整個早上的訓練結束,肖巖累到說不出話來。

「今天到此為止。」海茵用他獨特的嗓音說出這句話來時,肖巖如蒙大赦。

他撐著膝蓋喘著氣,汗水順著髮絲一滴一滴墜地。感覺有什麼落在了他的腦袋上,是條毛巾。

對方的手指隔著毛巾輕輕擦拭著肖巖的腦袋。不需要抬頭,只是看著那雙修長而精力十足的小腿,他也知道對方是誰。

明明正趨於平靜的心臟,此時此刻又失去了原有的頻率,他如同著了魔一般伸手扣住了對方按著毛巾的手指,那一刻的悸動彷彿有什麼要撐裂他的胸膛。

他瘋了!他瘋了!海茵會生氣,會捏碎他的手指!

但事情朝著他完全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海茵的手翻轉過來,反扣住肖巖的手指,他幾乎能感覺到海茵的拇指輕輕撫過自己的手背,手指帶著某種依戀離開了他的指間,然後是離開的腳步聲。

直到屬於海茵的氣息完全消失,肖巖呼出一口氣來。

「溫恩少校,我是不是真的很弱?」

「是啊。」溫恩在他面前蹲下。

「我沒有一次擊中目標……」

「所以打算就這麼混著嗎?」

「……」肖巖低著頭沒有回答。

溫恩嘆了口氣,「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剛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的時候……連馬克都打不過呢!」

「什麼叫做『連馬克都打不過』!我很弱嗎?」馬克一副火大的表情就要撲上來和溫恩拚命。

肖巖看著自己的腳尖,手指還留著海茵•伯頓的肌膚觸感,那是一種特別的感覺,和莉莉那種女性特有的柔軟完全不同,但肖巖知道自己有多麼希望抓住海茵•伯頓的手。他覺得自己瘋了。

良久,肖巖才抬起頭來,臉上是雲淡風輕的笑容。

「我餓了。」肖巖搭上馬克的肩膀,臉上的表情全然想像不到當初的失落。

「喂,我還以為你這傢伙會失落地回到自己房間咬著被角呢!」

「那是女人做的事情!肖巖就是再菜鳥也是個男人!」

溫恩揉了揉肖巖的腦袋,這傢伙明明比肖巖小,卻總一副把肖巖當孩子照顧的架勢。

「女人都不做這些,你們都過時了!」

馬克和溫恩見肖巖沒有剛才那麼失落,放下心來。

「嘿,肖巖。」溫恩用肩膀頂了頂肖巖。

「嗯?」

「他是海茵•伯頓,我和馬克都不曾有機會擊倒他。」

「我知道。」

「任何一個人站在海茵的面前,都會感覺到無能。」

「嗯。」

「所以不要失去信心。」

「不是你說的嗎,這只是我訓練的第一天。」肖巖露出大大的笑臉。

「而且上校說的沒錯,我太著急了,應該從最基礎的格鬥技巧教你。」溫恩開始自我檢討,做出了決定,「從明天開始,你就從最基本的練習開始!基礎是最重要的!」

「是的,少校。」肖巖笑著回應。

離開了訓練室,肖巖沒有直接回去寢室或者餐廳,而是去到了瑪亞的辦公室。

這傢伙現在負責三支護衛小隊,高登少將的安全完全交託給了他,他甚至有了自己的辦公室。

「嘿,肖巖!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訓練一結束你就想找個地方長睡不醒呢!」瑪亞上前給肖巖一個大大的擁抱,「怎麼,是不是需要我給你按摩啊?」

「……不是……我想和你聊天,我們很久沒聊天了不是嗎?」

瑪亞看向跟在肖巖身後的那兩名特種兵,好笑地說:「你們能在我的辦公室外等著嗎?還是你們覺得我會捏死他?」

「是的,少校。」兩名特種兵退了出去。

瑪亞拉著肖巖在沙發上坐下,向一側一倒,摟著肖巖躺了下去,手指刮過肖巖的臉蛋,笑著說:「好了,寶貝,遇到什麼煩心事了?是溫恩那傢伙太嚴厲了?我和他好好說說,他一向腦子短路,不用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肖巖很自在地枕著瑪亞的手臂,一條腿不客氣地壓在他的身上,「今天訓練我的不是溫恩少校,是伯頓上校。」

「哈?」瑪亞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很快就平靜下來,「老大確實很嚴厲,但他不輕易教任何人。他會教你,說明你對他很重要。」

「很重要」這個說法敲擊著肖巖的心臟,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是海茵無慾的俊美臉龐以及他側過臉靠向自己時那種思緒脫韁的衝動。

「我總是下意識看著他……現在想一想,從見到他的第一面開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瑪亞……我一直在努力,用力所能及的方式讓自己在海茵•伯頓的面前顯得有價值,我想要追上他的腳步,想要他哪怕停下一瞬間看我一眼……瑪亞,這不僅僅是我幻想他吻我或者做夢他……他是海茵•伯頓,我永遠無法追上他……」

瑪亞的手指在肖巖的髮絲裡揉了揉,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緩緩開口:

「傻瓜,我們每一個人都想要追上他的腳步,當我們以為自己離那個男人的領域近了一步的時候,卻又該死地發現他又去到更加遙遠的地方了。你一直以為老大離你很遙遠,為什麼不試著接近他?也許他願意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手送到你的面前?」

「你在胡說些什麼呢?瑪亞……」肖巖失笑。

「應該說你在否決什麼呢,肖巖。別告訴我,你真的天真單純地仰慕著海茵•伯頓,你想要靠近他的領域,你想要被他看見僅僅是因為你想得到他的認同。就算知道他的一個擁抱就能捏碎你的骨頭,就算他的一個親吻能帶走你所有的呼吸,就算他的佔有和死亡沒有區別,你確定……你真的不想要?」

瑪亞的話讓肖巖的肩膀僵直,第一次有人這樣直接地點出他內心深處一直在逃避思考的問題。

「你是個研究員,是一個學者,畢生追求的是自然界的真理。怎麼這一回,你不敢應對自己內心的答案嗎?」瑪亞好笑地問,但那含著笑意的語氣卻又無比地認真。

「我該怎麼做,衝到上校的面前對他說,嘿,我經常在夢裡和你滾床單!」

「還有更簡單的方法,給你一個接近上校的藉口。」

「什麼藉口?」肖巖坐起身來,看著瑪亞的眼睛。

「上校討厭的人,靠近他就會被一腳踹死。上校在意的人,就是再怎麼放肆,他的容忍度會超出你的想像。」

「……我要怎麼放肆?」肖巖好笑地問。

瑪亞起身,覆在肖巖的耳邊小聲說著什麼,唇上是一抹絕對的壞笑。肖巖朝天翻了個白眼,將瑪亞說的全部當成玩笑。

兩天之後,整個特殊任務部隊熱鬧了起來,因為高登少將的生日到了。少將對每個向他致以生日祝福的部下都和藹可親地點頭回應,然後看向身後的瑪亞小聲問:

「喂,去年我生日你們搞了個什麼化妝晚會,還讓我差點親上馬克的屁股!今年你們又想做什麼?」

瑪亞的表情絕對認真地搖了搖手,「閣下,您想太多了!去年您玩遊戲輸了才讓您去親馬屁股,正好馬克在晚會上扮演斑馬……」

「我可不聽你的解釋!你先跟我說清楚,今年你們又要鬧什麼?」高登少將的聲音裡流露出幾分威脅的意味。

「脫衣舞會?」

「什麼?」高登少將咬著牙槽。

「放心,被脫的絕對不是您啦!」瑪亞信誓旦旦。

高登少將點著瑪亞的胸膛十分認真地警告:「如果今天晚上你讓我有一丁點的不爽,我會下令剪掉你的頭髮,少校。」

「哈哈……您真的想太多了……晚會不是我策劃的,是您的首席聯絡官潔西卡……」

「哼!」高登少將表示對瑪亞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完全不相信。

這一天肖巖的訓練,是溫恩負責的。但很明顯年輕的少校不在狀態,甚至時不時看向自己手腕間的聯絡器確認時間。

當訓練結束時,溫恩露出歡愉的表情,一把攬上大汗淋漓的肖巖,朝著場地邊蹲在地上無聊地畫圈圈的馬克高喊一聲:「馬克——走了!晚會要開始了!」

馬克起身,有些緊張地看向溫恩說:「嘿,溫恩……真的是脫衣舞會嗎?」

「當然是!別害羞了!我才不相信你不想看潔西卡的脫衣舞呢!」

肖巖愣住了,下意識開口問:「什麼脫衣舞會?」

「這你都不知道,肖巖!高登少將的生日,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一年難得一次的瘋狂日子,所有沒有任務的特種兵都會在總部的餐廳裡過上沒有節操的一夜!啊,我現在已經忍不住想像除了潔西卡,還有誰會上台表演呢!難道說麗芙……」

溫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馬克狠狠推了一把,對方臉紅脖子粗地吼了一聲:「麗芙才不會跳脫衣舞呢!」

話音剛落,溫恩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擠著眼睛說:「馬克!我就知道你這傢伙對麗芙有意思!」

「你……你胡說什麼!」

而肖巖完全處於外太空狀態,高登少將的生日……竟然是脫衣舞會,千萬別告訴他這就是瑪亞為他製造的試探伯頓上校的機會……這也太沒下限了吧?

「喂!肖巖,我建議你換身衣服!我承認你穿著戰鬥服在那些瘦弱的研究員裡很出色,但是跟我們相比你太沒有看頭了,女軍官們不會喜歡你這樣的!」溫恩好意提醒著肖巖。

「哈?」肖巖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是問你,你的學員制服還在不在!記得把領口的扣子解開!」


*肖巖:脫衣舞會,還有誰表演?

瑪亞:老大。

肖巖:不會吧,我不敢看了。

瑪亞:不會吧,這你都信。


53、 …

肖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站在鏡子前看著身著戰鬥服的自己,黑色的緊身衣將他的身形完全勾勒了出來,他能看見自己正在形成的倒三角,即便不握拳,手臂上的肌肉也隱隱可見,他不再是弱雞了,但是溫恩說的沒有錯,他的身材和其他特種兵相比,根本沒有可參觀性。

默默脫下戰鬥服,肖巖簡單地淋浴之後,換上了久違的學員制服。站在鏡子前,整理起衣領,肖巖想了想,還是將脖頸處的紐扣扣上,手指捏了捏額前的劉海,比最初進入這裡時長了不少。

算了,這不是軍部的晉陞面試,只是一個不著邊際的脫衣舞會罷了,說不定等他去到餐廳,會發現只有他是正經穿著制服。

吸了一口氣,肖巖來到了餐廳,整個空間都是昏暗一片,各種酒精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原本領餐的窗口,不知何時被打點成了吧檯,一杯杯泛著特別顏色的液體從窗口遞出來。所有餐桌都被挪到了靠牆的位置,有一些點心,但大多都是調酒。

特殊任務部隊今日輪休的軍官只有十分之一,將特種兵、聯絡官以及正接受訓練的研究員們加在一起竟然也有近百人,優雅的藍調中帶著一絲絲撩撥心弦的曖昧。

而高登少將正握著聯絡官潔西卡的手在正中央跳著舞。潔西卡幾乎貼在高登少將的懷裡,她的膝蓋時不時蹭過對方的小腿,刻意的挑逗之下高登少將面不改色地微笑著。

肖巖四下張望,看見了端著酒杯一臉壞笑的溫恩,以及他身邊對這些都不感興趣的馬克。

直到麗芙拍了拍馬克的肩膀,這個傻大個才露出笑容來。肖巖正要上前,忽然一雙手臂從他的身後將他抱住了。

對方的腦袋貼著肖巖的後背,有幾分任性又有幾分可憐的聲音說:「你這個混賬!」

微微一愣,肖巖好笑地扣住對方的手,笑著說:「對不起啦,凱西!」

「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在聯絡器裡留了那麼多訊息給你,你有回覆過我嗎?」

「別生氣了,因為太累了!我每次回到房間裡幾乎倒頭就睡!」

凱西輕哼了一聲,「那怎麼沒見你回去睡覺反而來看什麼脫衣舞會了?你這傢伙就是色心難改!」

「嘿嘿……」肖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卻下意識在人群中搜索,卻始終沒有看見海茵•伯頓的身影。

肖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瑪亞失算了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這樣的活動,海茵•伯頓壓根就不會來嗎?

一直緩慢的藍調忽然瞬間換成了熱情奔放的電子音樂,轉換之快讓肖巖有些回不過神來。而周圍的軍官們已經拍著手吹起了口哨。

不知道誰將一把椅子踹到了最中央,而那把椅子恰到好處地在高登少將的身後停下。

潔西卡一把將少將按在了座椅上,少將露出瞭然的表情性感地扯開自己的衣領,引來周圍人一陣呼喊聲。

肖巖不由得笑出聲,他沒想到一向正經的高登少將竟然這麼放得開。此時的潔西卡扭動著腰肢,和著音樂緩緩解開自己軍裝的上衣。周圍人更加瘋狂了。

肖巖太過佩服高登的定力,到最後潔西卡只剩下內衣跨坐在他的身上,他依舊一副欣賞高雅歌劇的表情注視著潔西卡。

一曲終了,潔西卡起身,瞬間昏暗的餐廳明亮了起來,大家盯著高登少將的褲子,發現沒有他們意想中的反應時,所有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知道誰高喊了一聲:「原來少將喜歡男人啊——所以對潔西卡沒有反應!」

大家一起跟著起哄:「少將!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啊!」

「哦,我說出來,那個人會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嗎?」高登少將的下限深不可測。

凱西與肖巖在人群外觀望,儘管肖巖很想上前看清楚少將此時的表情,但身旁的凱西拉住令肖巖使他和他們保持距離,凱西一向不喜歡肖巖去湊這種熱鬧。

「是艾維爾中將!」某個軍需官喊了出來,「少將閣下沒事就喜歡去中央科學院喝艾維爾中將的下午茶!」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卻引起其他人的應和。

「走!去把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請來!」瑪亞興高采烈地呼喊。

肖巖滿臉黑線,心想早知道你們要整他,他一定把門鎖死待在房間裡不出來!

「等等,那到底是艾維爾中將表演,還是高登少將表演?」馬克再次展現他不同尋常的思考邏輯。

「唉,高登少將的身材怎樣想都能想到,還是艾維爾中將比較有新奇感!」溫恩也跟著起哄。

特種兵們的對話朝著更加沒有下限的方向發展。幾個研究員們面面相覷,露出窘迫的表情。

「哈哈,如果你們有本事把親愛的艾維爾找來,我就有本事讓他脫衣!」高登少將悠哉地靠著椅背,而傑西卡風情萬種地靠著高登少將。

溫恩忽然大喊一聲:「搞了半天,少將閣下中意的是艾維爾中將那樣有涵養有氣質的熟男!」

瞬間,整個餐廳爆笑起來。幾個研究員的窘迫變成氣憤,他們畢竟隸屬於中央科學院,而艾維爾中將是他們的領導者,堂堂中將竟然被這些特種兵拿來開有顏色的玩笑,他們身為研究員的尊嚴受到傷害,集體憤而轉身要離開這個舞會,就在他們到達餐廳門之前,卻被幾個痞笑中的特種兵給攔住了。

「你……你們想要做什麼?」

「這麼熱情的舞會,少了你們就沒有樂趣了!」

有人在餐廳的中央擺上一排椅子,幾個研究員叫嚷著掙扎,最終卻被他們按在了椅子上。

很明顯,這些特種兵們要找個機會好好玩一玩這些他們看不順眼的研究員。誰要他們平常一副正經八百眼高於頂的模樣,這一次只怕不掉一層皮這群瘋子不會善罷甘休。

凱西扣住肖巖的手腕,不動聲色將他帶離人群。肖巖也很有默契地跟著後退,來到某個角落。

「你們想做什麼!」

「我們要去軍紀處告你們!」被強迫坐在椅子上的研究員們慌亂了起來。

一個特種兵直接跨坐在了某個研究員的身上,手指掠過他的臉頰,調笑道:「擔心什麼啊!我們又不會要你的命!你們這些傢伙天天待在研究室裡,太古板守舊了,得來點新鮮的你們沒體會過的刺激一下你們封閉的思緒!」

高登少將摟著傑西卡緩緩起身,傾下身來戲謔地看著幾個惶恐中的研究員,「諸位好好享受特種兵的優質服務。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他們的熱舞哦。記得向艾維爾中將傳達一下我本人對他崇高的敬意!」

少將閣下向所有人展示了「下得了軍令也耍的起流氓」是怎樣的大氣。

特種兵的熱舞……肖巖心想,整個特殊任務部隊裡的女性根本沒幾個人,更不用說處於輪休中的。放眼望去除了麗芙沒看見別人。

果然,幾個男性特種兵身著軍部制服壞笑著走向他們。

肖巖在心裡默默為研究員們點蠟燭,特別是看見瑪亞臉上曖昧的表情,這傢伙玩心大起,真不知要如何收場。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退入人群準備看好戲的高登少將忽然來一句:「哎,怎麼沒看見肖巖呢?你們這麼熱烈地服務,不讓他享受一下怎麼行?」

肖巖肩膀一顫,向角落裡縮了縮。天啊!高登少將,我跟你無仇無怨!為什麼這個時候你要整我!

所有人回頭,四下尋找。肖巖雖然沒有軍銜,但是接連幾次和海茵•伯頓的部隊出任務最重要是還活著回來了,在特殊任務部隊裡名聲很響亮。

肖巖只恨自己怎麼沒發明一種隱形藥,讓所有人都看不見他。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繞過他的腰桿,一把將他扛了起來,順帶在他的屁股上響亮地拍了兩下。

「找到啦!這傢伙躲在這裡!」

肖巖睜大了眼睛瞪著對方,這傢伙不是別人就是瑪亞!而瑪亞就像沒有收到肖巖憤怒的視線一般,哈哈大笑著走向餐廳的中央。

「肖巖!」凱西試圖將肖巖拉下來,這小子力氣本來就大,他和瑪亞一個人拉著肖巖的手臂,一個人拖著肖巖的腰,不把他扯成兩半不罷休。

「放開他!你們特殊任務部隊的什麼脫衣舞會你們自己玩就好!為什麼非拉上我們!」凱西十分憤怒。誰知道另外兩個特種兵上前,輕易就扯開了凱西的手。

「我說凱西中校,你是不是覺得少將閣下邀請了肖巖卻沒邀請你所以感到備受冷落啊!不用著急,下一場就輪到你!」

「瑪亞!你這個瘋子!肖巖不喜歡這些!你快放了他!」

凱西離肖巖越來越遠,嘈雜聲和哄鬧聲越發響亮,肖巖頓時有種腦袋要被炸裂的感覺。

「瑪亞,別玩了!我確實不喜歡這些!」肖巖壓低了聲音。

瑪亞一把將肖巖放在了剩下的座椅上,傾下身來覆在他的耳邊,「你不是很想知道上校對你的容忍到達怎樣的程度嗎?」

就在他起身的時候,肖巖一把抓住瑪亞,「他根本不在這裡!」

瑪亞高深莫測地一笑,十分沒有義氣地鬆開了肖巖的手。

勁爆的舞曲聲響起,隨著一聲鼓點,座椅上的研究員們齊齊聳起了肩膀,如臨大敵。那幾個身著軍部制服的特種兵隨著音樂擺動了起來。

肖巖的手臂被身旁的人緊緊抓住,研究員們忍住呼吸,甚至於低著頭閉上眼睛打定主意什麼也不看。

溫恩高喊一聲:「喂!我們跳舞給你們看,你們把眼睛閉那麼緊做什麼!」所有人再次哄笑了起來。

肖巖在心中咬牙切齒,瑪亞,你給我記著!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頭髮!

此時,特種兵們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面前。低著頭的肖巖被人捏起下巴強迫抬起頭來,對方故意將自己的氣息噴灑在肖巖的臉上,手指挑逗地掠過他的脖頸,勾開他的衣領。

肖巖這次真的後悔了,他不該聽溫恩的屁話,穿什麼學員制服,就該穿著戰鬥服來,看這群傢伙怎麼把他的戰鬥服扒下來!

「寶貝,你就不能學學高登少將,淡定點嗎?」戲謔的聲音響起。

肖巖抬起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對方的長相並不出色,屬於放在人群中立馬就被忘記的類型,但肖巖記得他,他是海茵的部下之一,名字是托勒。頓時,肖巖安心了下來。海茵的部下,就算再怎麼瘋,也不會超過底線。

其實仔細一想,不就是個脫衣舞嗎?以前和其他同期生到酒吧去瘋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那時候還能興致勃勃地欣賞起哄,外加浮想聯翩,怎麼這時候就陣腳大亂了呢?

看人家高登少將面不改色全然享受,而且特種兵親自表演,多麼新奇的體會,也許這輩子就再看不到了!

肖巖睜大了眼睛,眼前的男人們軀體被軍官制服包裹著,雖然不像戰鬥服那樣完全勾勒出身體線條,但卻有另一種禁慾的力量感。

無論是手臂揮舞的動作,還是膝蓋刻意蹭著肖巖的手臂滑落,甚至於腳下踩著的節奏,完全與傑西卡的嫵媚誘惑不同。

肖巖的心臟隨著對方的節拍而躍動,眼前長相普通的男人頃刻之間變得極具魅力。視線不由自主追隨而去,放下一切矜持之後,肖巖發現自己也能像高登少將一樣灑脫地看待這一切了。

托勒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和半片胸膛,隨著節奏一個甩胯的動作,瀟灑得讓人挪不開眼。肖巖心想自己要是個女人,只怕迫不及待要奉上自己的紅唇了。果真是個學習的好機會啊!

肖巖隨著節奏點著頭,他的態度引來其他特種兵的好感,所有人都到他的面前跳了一段舞,半開玩笑地扯開肖巖扣緊的領口,甚至將他拉起來一起跳。

不到三分鐘,肖巖前襟的扣子已經全部被打開了,皮帶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制服的褲子鬆鬆垮垮掛在腰上搖搖欲墜,這些傢伙們雖然一直貼著肖巖,卻很有分寸,誰也沒再繼續下去。

隨著肖巖成為他們的焦點,其他研究員們露出得救的表情。

一曲終了,肖巖被特種兵們包圍了,這群傢伙終日在刀口上添血,執行任務的時候冷酷無情,玩起來就更加瘋狂。

肖巖儼然成為人肉沙發,幾乎每個特種兵都端著酒杯來到肖巖面前,一會兒坐在他的腿上故意調侃他,再不然就勾著他的下巴把酒灌下去,

肖巖被嗆了好幾口,一張臉紅得要燒起來一般。可他越是這樣,這群傢伙就越覺得他可愛。托勒將肖巖一把從椅子上橫抱而起,轉了幾個圈,肖巖頭暈腦脹,真心想吐了。

「喂!下次再一起執行任務啊!」托勒哈哈笑著,十分爽朗。

肖巖被另一個傢伙接了過去,摟著腰來了一場慢搖,動作越慢在外人看起來就越是性感撩人,不知不覺又是一杯混酒下肚,肖巖只覺得自己漫步雲端。

而在凱西的眼中,肖巖儼然成了特種兵們即將到口的肥肉,他憤怒的叫喊聲淹沒在哄鬧聲中。高登少將摟著傑西卡來到凱西面前,好笑地低下頭來。

「中校,你太嚴肅了。看看肖巖,他和大家打成一片……」

「打成一片?」凱西的尾音上揚,「他們中隨便一個只要缺乏自制力,就能要掉肖巖的命!」

「可是缺乏自制力的人,進不了特殊任務部隊。」高登少將的聲音在這片喧鬧之中彷彿一粒冰塊落入沸騰的火焰,清晰無比。

就在這個時候,瑪亞撥開人群,將搖搖欲墜的肖巖扶起,「嘿!嘿!兄弟們!見好就收!不然這傢伙吐你們一身有你們好受!」圍著肖巖的特種兵們笑著散開了。

瑪亞將肖巖抱起,馬克跟在身後喊了一句:「喂!這傢伙死要面子,你這麼抱著他走,他醒過來會跟你拚命的!」這話一出,又是一陣笑聲。

「那也得他拚得過我啊!」瑪亞路過凱西的時候,朝著這位怒氣沸騰的中校眨了眨眼睛。

凱西想要上前,他壓根就不相信任何特種兵,無奈卻被死死按著,眼見就要成為第二場脫衣秀的主角。

餐廳的滑門打開,絲毫沒有酒精的空氣湧入肖巖的胸腔,他抬了抬眼睛,看見的是瑪亞的下巴。雖然頭腦暈乎,但並不代表他的意識不清醒。

「放我……下來……」

「你確定走得動?」瑪亞調笑著問。

「……好過被你橫抱……」肖巖對此十分堅持。

瑪亞將肖巖放下,才剛一落地,肖巖就腿軟著差點跌倒。

「喂,你看你一臉通紅,制服不整,還腿軟,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拐去滾了床單呢!」

瑪亞輕鬆地將肖巖拎了起來,扶著他慢慢在通道裡走著。

「這好像不是回去……我房間的方向……」肖巖皺起了眉頭。

「呵呵,看來應該再多灌你幾杯。」

肖巖想要轉身,卻被瑪亞按住肩膀繼續向前走。

「我想吐了……」肖巖的胃部翻江倒海,摀住自己的嘴巴。

「忍著,前面訓練室裡有洗手間,你可以大吐特吐。」

瑪亞加快了腳步,來到了一間訓練室的門口。滑門打開的瞬間,肖巖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了進去,沒想到這竟然是一間射擊訓練室,和肖巖一直訓練的地方格局有所不同,他跌跌撞撞,怎麼也找不見洗手間,於是一口吐了出來。

「喂!你這傢伙!」瑪亞拎著肖巖的衣領,將他拉向洗手間的方向。

肖巖低下頭,將胃裡所有的存貨都吐了出來,人也清醒了不少。

「怎麼回事。」冰涼的嗓音沿著空氣用入大腦深處。

肖巖的肩膀微微一僵,半跪在他身旁的瑪亞轉過身,應了一句:「老大,你還在這裡?」

此時的海茵•伯頓戴著射擊專用的目鏡,髮絲被梳至腦後,露出光潔而優雅的額頭,他的手中拎著配槍,站在門口,神情中一如既往的漠然。

「呵呵……肖巖在高登少將的生日晚會上喝多了。」瑪亞將肖巖拉起來,肖巖踉蹌了兩步,十分認真地站穩。

海茵盯著瑪亞一動不動,忽然之間肖巖佩服起瑪亞的定力來,要是普通人被海茵這麼看著,只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那個……他喝醉之後完全分不清方向,走到訓練室這邊來了,正好他忍不住要吐……所以……」

肖巖在心裡把瑪亞揍成了豬頭,我分不清方向?我往訓練室這邊走?難道你還攔不住我嗎?

肖巖第二次後悔自己沒有研究什麼隱形藥,哪怕針尖一樣大小的地方,他都想要躲進去。

「清理乾淨。」海茵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回到了射擊靶位前。

一直備受壓迫的氣氛得到緩解,肖巖呼出一口氣,抬腳踹了瑪亞一下。

「喂,你吐的東西你自己收拾。」

「我動不了……」肖巖直接靠著洗手間的牆坐下,目光裡的潛台詞是「上校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瑪亞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取出清潔機器,捏著鼻子將肖巖吐出來的東西清理了。

此時的海茵仍舊握著槍,模擬射擊的成績無懈可擊。這時候瑪亞的聯絡器響了,是聯絡官潔西卡,對方催促著瑪亞趕緊回去餐廳,別忘記他的職責是保護少將。

瑪亞為難地看向海茵,對方正在調整模擬環境設置,絲毫沒有移動腳步的趨勢。

揉了揉鼻子,瑪亞來到洗手間,在靠著牆昏昏欲睡的肖巖面前蹲下,小聲說:「嘿,兄弟,洗手間可不是睡覺的好地方。」肖巖輕輕哼了一聲。

瑪亞嘆了口氣起身,來到海茵的身後,不過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對方又完成了一次模擬測試。

「那個,老大……潔西卡催我回去……」

海茵將配槍收回原處,轉過身來,「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些錯誤?」

瑪亞微微愣了愣,隨即收起了對一切都無所謂的表情。

「我知道。」

「說。」


*肖巖:……瑪亞,你們怎麼把我給灌醉了啊?

瑪亞:灌醉了才好倒貼啊。

肖巖:……


54、 …

「第一,我身為警衛人員卻離開了高登少將的身邊。」瑪亞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海茵的眼睛。海茵沉默。

「第二,肖巖屬於被監管人員,我在沒有任何特種兵跟隨的情況下將他帶離了餐廳使其脫離了監管。」海茵的目光落在瑪亞的身上,年輕的少校不自覺吞嚥下口水。

「第三,我不應該縱容肖巖喝醉,酒精會降低他自身的判斷能力,一旦出現突發情況,會使他陷入危險境地。」

「嗯。」海茵輕輕應了一聲。瑪亞站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是將肖巖送回他的房間還是回到高登少將的身邊。

「回去少將身邊。」簡單的一句話讓瑪亞愣住了,他回答了一聲「是的,上校」,馬上轉身離開了訓練室。跨出門外時,瑪亞的唇上不由得扯出一抹笑。

海茵再度調整系統設置,有條不紊地繼續自己的射擊訓練。直到半個多小時之後,再沒有其他場景設置可供調配時,海茵關閉了系統。

緩緩走進洗手間,海茵來到肖巖的面前單膝跪下。此時的肖巖低著頭,雙手垂落在身側,完全敞開的制服衣領間是整片的肌膚,雙腿大喇喇地攤開,褲子很有危機感地掛在胯部,露出一截底褲。

「醒醒。」肖巖咂了咂嘴,睜開了眼睛,看見那張冷峻面容的瞬間,就像應激反應一般整個人彈了起來。

「伯頓上校!」可惜酒精的力量並沒有過去,肖巖站起來的瞬間踩中了褲腳,褲腰瞬間落下,半截大腿露了出來。肖巖狼狽地扯起自己的褲子,站直了身體。

當然,只是他以為自己站直了而已,在海茵的眼中他正前後左右小幅度搖晃著。

「你的軍褲皮帶呢。」海茵也跟著直起身來。

「啊?」

肖巖歪著腦袋想了想,可是此刻他發現自己的腦袋好像不怎麼好用,腦海中浮現出特種兵們熱舞中的身姿以及一杯一杯遞送到他面前的調製酒,

可是偏偏就是記不清楚自己的皮帶是什麼時候沒有的。沒有等到答案,海茵的下一個問題已經到來。

「你能走嗎。」肖巖嚥下口水,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能走,上校。」

「走吧。」肖巖愣了半天,這才明白海茵的意思應該是送他回去自己的房間。

於是有些窘迫的一幕發生了,那就是肖巖拎著自己的褲子,搖搖晃晃走在通道裡,而伯頓上校一言不發跟在他的身後,無論肖巖走的有多慢,海茵始終保持與他一臂之隔的距離。

肖巖的腦袋有些迷糊,他來到宿舍門前,將手指按向識別區,但沒想到這扇門紋絲不動。

「嗯?」肖巖瞇著眼睛盯著識別區看了很久,用另外一隻手指按上去,還是沒有反應。很快肖巖的十根手指都試了一遍,這扇門沒有任何滑開的跡象。

海茵•伯頓一言不發站在肖巖的身後,這讓肖巖的窘迫感成百倍遞增。

他點開自己的聯絡器,對軍需官開口說:「我是肖巖……學員ID1665……我的門打不……」

下一刻,身後的海茵扣住了肖巖的手腕,關閉了他的聯絡器。就在肖巖回頭的瞬間,海茵的手繞過肖巖的手臂,手指觸上識別區的瞬間,滑門打開了。

肖巖愣了愣,笑了起來:「伯頓上校竟然可以打開我的房門呢!這真是太方便了!」

也許是因為回到自己的房間,肖巖有一種全然放鬆的感覺,他趴倒在沙發上,懶洋洋瞇起了眼睛,再也不想動了。

眼皮沉重的很,不到半分鐘,有規律的呼吸聲傳來。身旁的沙發墊陷了下去,肖巖卻沒有睜眼去看的慾望。

他知道有人坐在了他的身邊,對方的手掌覆在他的後腦上,輕輕撫摸著,恰到好處的力度令肖巖更加迷糊。

當對方離開的時候,肖巖下意識皺起了眉頭。很快,他的下巴被托起,水杯的邊緣來到他的唇間,肖巖抿了一口清涼的水,睜開眼睛看見了海茵就在他的身旁。

「海茵……海茵•伯頓……」

「不錯,你還認得我。」對方的聲音冷冷淡淡。

對,就是這樣的表情!就是這種說話的語調!讓人他媽的要多惱火就有多惱火!

「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你!」

「嗯。」對方將水杯按進肖巖的手中,「把水喝完。」

肖巖眼中的海茵,再度只剩下背影。彷彿被針扎中一般,肖巖猛然站起身來。

「我討厭看見你的背影。」儘管神態迷離,但他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他以為海茵會像從前一樣毫不猶豫地遠去,但這一次對方頓住了,然後轉過身來。

「為什麼?」

「因為好像怎麼努力也追不上一樣!我可以研究出生化武器的中和劑,我可以研究出標記病毒,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也能完成X-!但我知道到了那天你絕對還他媽的給我看你的背影!反正我打不過你!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只能拖後腿!所以你不會看著我,你不會像信任馬克或者麗芙那樣信任我……因為我連你的膝蓋都踩不中……」

肖巖站在那裡,搖晃著,褲子再度滑了再去,正好掛在臀上,他只要再上前走一步絕對掉下來。海茵的身姿沒有絲毫動搖。

肖巖自嘲地一笑,向後退了一步,跌坐回沙發上,他懊惱著自己喝那麼多酒做什麼,好像一切都不經過大腦了一般。通常情況下,海茵會對他完全無視。

只是這一次,這個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緩緩開口:「我一直看著你。」

空氣彷彿被劃破,有什麼源源不斷湧了進來。

「哈?」肖巖抬起頭,海茵說了什麼?

「也沒有人能踩中我的膝蓋。」

肖巖這才意識到海茵正十分認真地回應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

「等到你完成了X-,我會抱你。就算你哭著求我停下來,我也不會停。」

肖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什麼抱?什麼不會停?為什麼他的大腦就是運轉不起來?

海茵的手在肖巖的腦袋上按了按,十分輕柔的力度,似乎在安慰一個孩子一般。

你不想知道上校對你的容忍度到底有多少嗎?瑪亞的話在肖巖的耳邊響起。

反正以後他也沒這樣的勇氣了,再大不了就是被海茵踩碎肩膀折斷手臂,還能怎樣?如果永遠這樣患得患失,缺少破釜沉中的勇氣就永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肖巖的雙手猛然按住對方的肩膀,海茵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但肖巖並不氣餒。

他的臉撞了上去,不顧一切的架勢。那一瞬間他在這個男人的眼中看見類似驚愕的情緒,萬年冰山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

第一次海茵失去了重心,向後倒了下去,而肖巖趴在他的身上,嘴唇撞在了海茵的顴骨上。還好海茵伸手按住了肖巖的額頭,否則他的嘴唇必然會疼的眼冒金星。

「你在做什麼!」海茵的眉心意料之外皺了起來。

肖巖有史以來第一次得意,他確定那些潮湧組織的高級殺手也無法令這個男人動容。我親了你啊!你不是有潔癖嗎!噁心到你了嗎!你打算殺了我嗎?

「我問你在做什麼!」海茵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他的雙手扣著肖巖的手臂,肖巖已經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咯咯作響。

我在做蠢事唄!就算海茵的臉上怒氣沸騰彷彿隨時要殺了他一般,肖巖仍舊覺得心跳的飛快,他正騎坐在這個男人的身上,他現在還活著,這簡直就像奇蹟一般。肖巖盯著海茵,就是不回話。

「起來!」海茵鬆開了肖巖的手臂,可是就在那一刻肖巖就像不要命一樣再度低下頭來。

海茵下意識伸手去擋,肖巖吻上了他的掌心,發出輕微的「啵」聲。瞬間,有什麼斷裂了一般,被肖巖吻中的掌心翻轉過來扣住他的後腦,猛然將他壓了下來。

海茵•伯頓瘋狂的親吻落在肖巖的臉頰上,鼻尖上,快而用力,彷彿要將他吃下去一般。肖巖被對方親到疼痛,下意識伸手去推海茵的肩膀。

那一瞬間的拒絕令對方更加用力地扣住他的後腦,他的下巴被海茵十分用力地含吻著,頜骨幾乎要脫離血肉的束縛被對方吸出來一般。

肖巖緊張得張不開口說話。一陣天翻地覆,肖巖被壓在了海茵的身下,這個男人看著他的目光用力到將他刺穿,而肖巖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切完全朝著肖巖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他努力地想要說什麼,可惜大腦裡一片空白。這又是他的錯覺嗎?下一秒,頸部的疼痛令他全身肌肉驟然緊繃,海茵吮吻著他的頸窩,力道之大肌膚接近破裂。

還沒來得及驚呼,對方的舌尖舔過他的鎖骨,狠狠咬了下去,肖巖疼到發顫,所有酒精帶給他的衝動在這一瞬間驟然清醒。

此時的海茵,他的手掌近乎凌虐地隔著軍褲揉捏著肖巖的臀部,疼得肖巖下意識拱起了後背,但很快被對方鎮壓了回去。

「說!誰教你這些的!」

忽然之間,海茵扣住肖巖的手腕按壓在他的腦邊,肖巖在海茵的眼睛裡看見了無與倫比的慍怒,要將這個房間炸裂開一般。

「……」肖巖僵在那裡,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海茵,一口就能將他吞沒。

「你要是再不說我就上你!」

海茵的手指勾住肖巖軍褲的褲腰,猛然一扯,它就被拽落。海茵的左膝向上,將肖巖的右腿頂了起來,這樣蓄勢待發的姿態,肖巖完全傻了。

「是不是瑪亞!」

肖巖肩膀一顫,下意識點了點頭,當他反應過來瑪亞只怕要死定了的時候,趕緊搖頭,可惜為時已晚。

「肖巖,你真的以為自己承受得了嗎?你是不是太自負了。」

海茵抓著肖巖的右手,向下探去,隔著戰鬥服,那個挺立的地方清晰得讓人害怕,手掌觸上的瞬間,燙得肖巖倒抽一口氣。

海茵強迫肖巖彎曲手指覆上那個部位,血脈湧動著粗壯到囂張,簡直要爆裂開來。

「下一次,你再對任何一個特種兵玩這樣的遊戲,我保證做死你。」

海茵的眼睛裡雖然不是殺意,卻威嚇著肖巖,他傻傻地點了點頭,緊接著海茵從他的身上起身,要將他的骨頭碾碎的壓迫感驟然遠離,肖巖憋在胸腔裡的那口氣終於呼了出來。

「去睡覺。」海茵的聲音壓的很低很低。

肖巖點了點頭,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到了床上,扯起被子,將自己完全裹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膽顫心驚是為什麼。

那一刻,鼻間蔓延開一種沉穩而內斂的氣息,陌生而又無比熟悉。肖巖想要慶幸,無奈體內的酒精開始作祟,睡意再度蔓延,迷糊之間他只知道有人坐在了他的身邊,很久很久卻沒有一點動靜。

「……我是不是真的很菜鳥?」肖巖迷糊著小聲地問,儘管說完之後他幾乎記不清自己問的什麼問題。

「不是。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領域。」

「……所以這不是我的領域……我沒辦法像特種兵那樣厲害。」

肖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睏的厲害可就是不肯放任自己睡著,而剛才還怕得要命這會兒又莫名地覺得安心。

「如果你是指X病毒,我不允許你付出那樣的代價。」

「為什麼……啊……」

對方沒有回答他,只是用手輕輕撥開罩著肖巖頭頂的被子,肖巖知道有什麼觸上了他的唇。

肖巖下意識用舌尖舔了對方一下,他發覺自己就像被牽引一般無法任由對方離開,於是追著吻了上去。

對方的手臂繞過了他的肩膀,輕易地就將他抱了過去,他知道自己趴在對方的身上,而對方一隻手摟著他的腰,而另一隻手輕輕扣著他的後腦。

「嗯……」肖巖在對方的臉頰上蹭了蹭,然後對方輕輕抿吻上他的耳垂。這樣的感覺令肖巖覺得眷戀不已,沒過多久睡著了過去。

而抱著他的男人卻始終睜著眼睛,他的手指僵直十分用力地忍耐著某種衝動。許久之後,這個男人終於緩緩將肖巖放到了身邊,起身離開這間房間。

凌晨兩點,餐廳的脫衣舞會終於結束,特種兵們意猶未盡地離開,幾名研究員一臉菜色被灌得根本起不了身。

麗芙面帶責備地看了一直起哄的馬克和溫恩,將不省人事的凱西扶起離開。高登少將走在通道裡,身後是瑪亞以及傑西卡。

「我覺得這個脫衣舞會比去年那個化妝舞會要有意思得多。」高登少將摸著下巴十分肯定潔西卡和瑪亞的能力。

將少將送回房間並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後,瑪亞走在回去自己房間的路上。

打開房門所有燈光亮起的瞬間,長期的作戰令他對危險和殺意有著超常的預感,只是瑪亞還未來得及閃避,對方迅速而狠絕地扣住他的脖頸,將他狠狠按壓在了牆壁之上。

瑪亞試圖捏碎對方的腕骨,但沒想一記膝擊令瑪亞差點沒把內臟吐出來。這樣連貫到無法應對的攻擊,瑪亞只能聯想到一個人。

他摀住自己的腹部,低著頭,「老大……」

「你覺得自己設計的遊戲很有趣嗎。」

冰冷而殘酷的聲音響起,明明是質問,卻沒有絲毫語調的起伏,空氣被壓抑著無法進入肺腔,瑪亞用力地嚥下口水。

「……老大……我只是以為……」後半句話他根本無法說出來。

「以為什麼?」

「以為……你想要他……」世界驟然陷入寂靜。

海茵鬆開了瑪亞,站立在原處。瑪亞低下頭來,大口地喘著氣,他知道只要海茵一個用力扭斷他的脖子,他就真的死了。

即便呼吸恢復,瑪亞暫時也沒有抬頭看向海茵的勇氣。但也許避開對方的目光,他才有勇氣將憋在心裡的話全部說出來。

「老大!你想要他!我確定!僅僅是因為他是個有天賦的技術兵所以你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救他?甚至要我看住他?如果我們想要的不是應該死死捏在手裡就算捏碎了也必須是我們的嗎?」海茵捏住瑪亞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

「我要的是完整的他,輕易就碎了的東西我不需要。」

「……老大?」瑪亞呆愣著,眼前的海茵他完全不懂。

「還有,他是我的,所以由我來決定什麼時候上他。」

海茵鬆開了瑪亞,對方脫力一般靠著牆跌坐下去。海茵轉身走到了門口,略微停下了腳步。

「你該得到一點教訓,瑪亞。」瑪亞逐漸露出悲慘的表情。

肖巖這一覺睡到中午才醒來,不是睡醒,而是餓醒。腦袋嗡嗡作響,捶了捶額頭,肖巖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被一群特種兵灌醉的畫面。

天殺的這些傢伙,是想要他的命嗎?

肖巖掀開被子準備起身,那瞬間他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手掌覆在被單上,雖然整個特殊任務部隊裡所有的寢具都是統一配置的,但……

是氣息!肖巖將被子放在鼻間,那氣味……瞬間肖巖想到當喪屍來襲海茵一把將他按進懷裡的情景。他記得海茵的氣息,安心的沉斂的不可逃脫的。

猛然想起自己酒醉之後似乎是被海茵送回去的!

他站起身來四下張望,鞋子被整齊地放在床邊,自己身上還穿著皺巴巴的制服,而兩條腿光溜溜的褲子不知道去哪裡了。還有他桌子上的寄居蟹哪裡去了?怎麼變成一整排紙質書了?

肖巖走上前,下意識取出一本書,輕輕翻了翻,不由得一愣。紙頁雖然已經泛黃,但很明顯經過隔氧處理之後被保存的很好,紙質書在夏爾幾乎消失了,而他手中拿著的這本書很明顯屬於古董等級的。

就在那一刻,肖巖意識到,這裡根本不是他的房間!

「你醒了。」滑門打開,一個男子站立在門口。肖巖的肩膀微微一顫,這個聲音是……

「伯頓上校?」

對方不急不徐地走進來,坐在沙發上,略微向後靠著,即便是閒散的姿態,海茵•伯頓彷彿醞釀著某種爆發力。肖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沒穿褲子,頓時手忙腳亂了起來。

「你的軍褲在衣櫃第三格。」海茵出聲提醒。

肖巖趕緊點開了衣櫃,自己的軍褲果然被掛在裡面,並排掛著的還有一套軍裝制服。

肖巖猛然間想起特種兵的脫衣舞,耳朵頓時一陣潮紅,如果海茵也去了那個脫衣舞會,是不是也會穿著軍部的制服呢?

突然,意識到此時的海茵正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肖巖趕緊將長褲穿上,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自己的皮帶。

這時候,肖巖不得不回憶起自己拎著褲子搖搖晃晃走在通道裡……他的皮帶好像掉在餐廳裡了……真是要命啊!

一直靜坐著的海茵忽然起身,來到肖巖的身旁,勾過衣櫃裡那套軍裝上的皮帶,將它穿過肖巖的褲腰,俐落地將扣環扣緊。

肖巖低著頭,連呼吸都屏住。這樣的姿勢,他幾乎被海茵圈在手臂之間。

「還記得昨晚我對你說過的話嗎?」肖巖一愣,昨晚的話?

隨著記憶逆流回腦海,肖巖驟然想起自己按壓在海茵的身上親吻對方的畫面……以及海茵反壓回來然後……

「如果下一次你再和任何一個特種兵玩這種遊戲,我會做死你。」海茵原封不動將這句話複述一遍。做死我?怎麼做……


*瑪亞:我倒霉了我倒霉了啊!

馬克&麗芙&溫恩&凱西:活該!


55、 …

肖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海茵,他驟然記起昨晚這個男人按壓住自己親吻的力度,他下意識伸手去觸摸自己的頸間,那裡的肌膚一陣疼痛,這不是幻覺,不是做夢,是真的。

「去餐廳吃午餐。」這是一個命令。

肖巖就像逃命一般離開了這間房間。走出門他才想起自己昨天完全走錯路了,酒醉的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是從訓練室回去而非餐廳,所以方向完全不對啊!

按開滑門的好像是海茵,也就是說這間房間是海茵的?而自己不僅僅走錯房間還在對方的床上睡了一晚!那不是別人的床……是海茵……

不知不覺,肖巖已經來到了餐廳,他在領餐的時候,幾個特種兵過來調侃了一番。特別是托勒這傢伙,不知道怎麼的一直往肖巖的脖頸邊湊。

肖巖低下頭看了看,才發覺自己脖子上青紫一片。那是昨天夜晚海茵親吻自己的證據。

天啊,上校吻了自己!上校真的吻了自己!這是怎麼回事?自己要如何理解這一切!

肖巖倒抽一口氣,腦袋凌亂無比,他下意識將自己的衣領扣緊,整件學員制服已經皺巴巴的。

溫恩這傢伙還嫌他不夠窘迫,來到他的身邊摟著他的肩膀笑著說:「喲,肖巖,你還活著呢?瑪亞這傢伙也太過分了,親這麼用力,都快流血了吧?」

他伸手去勾肖巖的衣領,肖巖趕緊摀住領口,「不是瑪亞!」

「不是瑪亞?別告訴我是你的好朋友凱西中校親的?難道是潔西卡,她一直陪在少將身邊不可能跟你滾床單!哦……該不會是麗芙吧?馬克會殺了你的!」

肖巖有種連解釋都徒勞的感覺。有人將餐盤放到了肖巖的對面,翹著腿,懶洋洋地說:

「藥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溫恩少校。」

「瑪亞!」肖巖抬頭看著對方的瞬間愣住了。

眼前俊挺的青年一頭俐落的短髮,配上這一身緊身戰鬥服,吸引了來往不少人的視線。

「……瑪亞,你的頭髮呢?」溫恩差點沒把喝進口裡的湯噴出來。

「剪了。」瑪亞一臉無所謂地將食物送進嘴裡。

「為什麼剪了?」溫恩仍舊不敢置信的表情。

「整理起來太麻煩。」

瑪亞扯起嘴唇,這樣的理由就是打死溫恩他也不會相信的。肖巖沒有說話,他知道瑪亞的頭髮只怕和海茵有關。

在詭異的氣氛中午餐結束了,肖巖剛回到房間,瑪亞就來了。

老實說,肖巖真的看不習慣瑪亞的短髮,於是開門的瞬間還傻傻抬著眼睛看著對方。

「我知道你們都嫉妒我的長髮!現在我剪掉了,你不用這樣盯著我看吧?」瑪亞關上滑門,大喇喇坐在沙發上。

「其實我一直想說,你短髮的樣子比較有男人味一點,兄弟,我從沒覺得你這麼帥過!」

瑪亞捶了捶身邊的位置,肖巖坐下,瑪亞撐著下巴問:「嘿,昨天晚上上校送你回去了嗎?」

「……算是吧……」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

「喂,我因為你連頭髮都剪了,你不是應該對我實話實說嗎?」

「你頭髮會被剪掉不是因為得罪了伯頓上校嗎?」

肖巖反問,他還沒責怪瑪亞的餿主意,讓他昨晚所做的一切是多麼慘不忍睹。

「我得罪伯頓上校,難道不是為了讓你試探他的底線?順帶摸清楚你自己的心意?」

瑪亞的話讓肖巖愣住了。上校的底線和我的心意?我的心意是什麼?

「說吧,昨晚你到底在哪裡睡的。」

瑪亞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肖巖再掩藏下去就太沒意思了。

「好像是上校的房間……,我走回去的時候沒弄清楚方向,誤把上校的房間當成自己的。而且……,每間房間的配置都一樣,我也沒分辨出來……。」

肖巖以為瑪亞聽到這個消息會有很大的反應,但是沒想到他只是很淡定地嘆了一口氣。

「你在上校的房間裡發生了什麼嗎?」

瑪亞盯著肖巖的脖頸,意思是說什麼都別瞞著他,很多東西看都能看出來,比如肖巖身上的吻痕。肖巖吸了一口氣,比起自己瑪亞應該更瞭解海茵•伯頓。

「……我,親了伯頓上校。」這句話說出來肖巖都覺得好笑,他等著瑪亞的嘲笑聲,但沒想到對方意料之外的平靜。

「老大呢?」一時之間,肖巖忽然不知道怎麼去形容海茵的反應。

瑪亞發出一聲輕笑,「好吧,看你身上的印子就知道結果了。你想一想,如果是馬克親了老大,會有怎樣的後果?」

肖巖閉上眼睛,回想起在核電站裡,自己的嘴唇不小心蹭到海茵的下場,後背都涼了起來,「就算不被殺死,大概也會被扭斷手腳吧……!」

「可是你的命還在,一根頭髮都沒掉。」瑪亞若有深意地看著肖巖,「你應該知道,如果老大真的對你做什麼的話,你多半不會死,但只怕已經進了加護病房了。」肖巖脖頸上的那片淤青再度疼痛了起來。

「可是你會因此想要遠離老大嗎?還是你仍舊想要靠近他呢?」

瑪亞直視向肖巖,那一刻,肖巖有一種被對方完全看穿、無處隱藏的感覺。

肖巖愣住了,即便昨天晚上海茵對他做了那樣近乎危險的事情,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真正恐懼過,哪怕是海茵握著他的手,覆上那個能要掉肖巖性命的部位,他內心深處對這個男人的追逐仍舊沒有停止。

「這真的只是你對他的崇拜嗎?這真的只是你對強者的憧憬嗎?」瑪亞的手掌伸過來,覆在肖巖的胸口上,「肖巖,你是個男人,你要有擔當。這個擔當包括你要正視自己的心。」

肖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回想起海茵壓制著他用力親吻的畫面,肖巖知道自己本能地恐懼,可是這樣的恐懼卻沒有讓他對海茵產生絲毫的恨意,

他記得自己吻上海茵那一刻的奮不顧身,他甚至想過,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扭斷他的手腳,他會不會輕鬆許多?

去親吻一個比自己強悍不知道多少倍的男人,一個自己總是捉摸不透心思的男人,肖巖第一次開始反省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海茵•伯頓就像一個冰冷的火種,落入肖巖平靜而慵懶的世界,悄無聲息地燃燒起來,等到他反應過來時,早就鋪天蓋地了。

「我是不是完蛋了,瑪亞……我以為我喜歡的是莉莉那樣的女人……再不然,麗芙也真的很不錯……為什麼會是他?」肖巖傻愣愣地看向瑪亞的方向。

瑪亞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將肖巖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胸膛裡,「你這個傢伙,有時候聰明到人神共憤,連中央科學院那些骨灰級研究員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到你這裡根本不算什麼……,可有時候你又真的蠢到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我現在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該怎麼做,衝到海茵面前說「嘿,上校,我喜歡上你了,你看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別說跟男人表白了,那傢伙是海茵•伯頓,特殊任務部隊裡不可超越的神話。

「肖巖,你要醞釀力量,你要去到更高更遠的地方。老大一直看著你,等著你走到和他比肩的地方,然後他會給你那個答案。」

肖巖握緊拳頭,雖然他不確定瑪亞所指的答案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他必須要變強。

「嘿,瑪亞,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雖然效果我不怎麼喜歡。」

「……我的頭髮被剪了。」

「剪掉比較帥。不信你問潔西卡。」

「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這個下午,肖巖回到了研究室。

他知道,海茵的強大不僅僅是因為X病毒,還包括戰鬥的經驗,以及多次與危險擦身而過的反應力。

肖巖知道自己缺少的同樣也是經驗,而這些經驗是溫恩,甚至於海茵都無法教給他的。每個人成長的方式都有所不同,肖巖相信他也有屬於自己的方式。

一想起海茵,肖巖的心臟不由得亂了節奏,他用力捶了捶自己胸膛。集中精力,肖巖!集中!否則你的效率將大大下降!

肖巖調出了所有關於喪屍行動能力的資料,設計了一套特別的軟體,真實在腦海中模擬喪屍進攻的場景,而肖巖則以此練習自己的反應能力。

反應,需要大腦成千上萬次地處於某個場景,成功應對威脅形成經驗。身體的行動力需要鍛煉,大腦的反應能力同樣也是。

第二天,肖巖的訓練日程已經完全被基礎練習所替代。溫恩開始訓練肖巖各種角度的揮拳、擒拿與反擒拿,甚至於殺傷性技巧。

而馬克是肖巖的陪練。但馬克這傢伙塊頭實在太大,肖巖在他面前簡直螞蟻撼大象,就算拼進力氣擊打在馬克的身上也沒有絲毫效果,但肖巖始終認真地揮出每一拳。

漸漸地,馬克被肖巖的氣勢感染,對肖巖的攻擊回應,這個大傢伙明明不懂得控制力量,卻仍舊小心翼翼地擋開肖巖的拳頭。

十幾天的練習之後,溫恩和馬克忽然把肖巖叫到了一個房間門口。

「嘿,兄弟,聽說曾經有幾個軍政處的人揍過你?」馬克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

「哈?」肖巖這才想起是當初丹澤爾少校,因為莉莉對肖巖有好感而找了幾個軍政處的人把肖巖狠揍了一頓。

溫恩眨了眨眼睛,「我和馬克把那幾個小寶貝請到裡面去了,讓你好好練練身手啊!我們得為你建立自信心!」

「什麼?」

溫恩按著肖巖的肩膀,將他推入那間訓練室,「好好享受哦!」

肖巖踉蹌著進入,就看見軍紀處那三個傢伙一臉憤恨盯著他看。

廣播裡傳來溫恩歡快的聲音,「嘿,軍政處的菜鳥,你們要是不能把這個正直、勇敢、可愛、善良的研究員打到爬不起來,我們就會一一扭斷你們的手腳,掛在軍政處的大樓上!」

這簡直就是恐嚇!看來溫恩是想要肖巖被狠狠修理!

軍政處的傢伙果然惡狠狠衝了上來,肖巖下意識躲過第一拳,馬克又吼了出來,「喂!菜鳥!別手下留情!才對得起我這麼多天陪著你練習!」

肖巖扯起唇角,他早就想好好收拾這幾個傢伙了。又是一拳砸向肖巖的鼻樑,他側過身仰起頭剛好避過,抬起右拳狠狠砸在對方的下巴上。

「唔——」對方捂著下巴向後退,張開嘴吐出斷了的牙齒,狼狽的可笑。

剩下的兩個傢伙又要故技重施,一個試圖從後面圈住肖巖遏制他的行動,肖巖洞悉他的意圖,一個手肘頂在對方胸膛,接下來狠狠踹在另一個傢伙的膝蓋上,委身一拳揍在他的胸膛。

廣播裡傳來馬克的口哨聲,而溫恩則冷颼颼地說:「你們這三個廢物!」

果然,三個軍政部的露出惶恐的表情,一起衝了上來往死裡圍攻肖巖,恐懼也使得他們失去理智,相反肖巖的回擊更加有條不紊,不到十分鐘,三個傢伙就倒地不起。

肖巖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此時此刻他才感覺到自己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溫恩與馬克相視一笑。

「這傢伙的進步速度比我想像中快太多了!如果他進入特殊任務部隊,一定比你有前途!」溫恩半開玩笑地說。

「如果接受X病毒,這傢伙一定會是個厲害的角色!」溫恩回頭時發覺海茵就站在身後。冰冷的表情,審視性的目光,令溫恩和馬克緊張起來。

「上……上校!」

「他還差的很遠。」廣播沒有關閉,這句話直落落傳入了肖巖的耳中。我總是差你很遠。

但一定會有那麼一天,你俯瞰時找不到我的身影,因為我已經站在你的身後。到了那個時候,你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日復一日的訓練之後,肖巖都會回到研究室裡用模擬系統進行腦內模擬對戰,也許身體反應仍舊跟不上,但瞬間判斷能力卻日漸提升,而肖巖也逐漸發現自己如果還想要進步,就需要一個高超的模仿對象。

他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海茵,隨即他又搖了搖頭。然後他想到了馬克,但這位力量型選手明顯不是肖巖最適合的模仿對象。

腦海中浮現出溫恩迅速果敢地將馬克制服的情形,肖巖不由得感慨,這才是適合他的風格啊。

當肖巖找到溫恩的時候,溫恩正在指導幾個新加入的特種兵。同樣的訓練室裡,溫恩朝那幾名新兵招了招手,扯著唇角說:「別浪費時間,一起上!」

三個新兵毫不猶豫衝了上來,他們都接受了X病毒,無論速度還是力度都非同尋常,但溫恩卻游刃有餘地避開每個人的攻擊,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時刻擊中對方的要害,不到三十秒,三名新兵一個被踹了出去,一個被溫恩反扭手臂動彈不得,另外一個摔倒在地,而溫恩的腳狠狠踩在對方的臉上。

和第一次見到溫恩修理馬克不同,經過一段時間訓練,肖巖已經能夠清楚地分辨他的動作,那不僅僅是快而已,每一擊看似果斷其實是經歷過無數次實戰之後形成的反射。

「你們應該慶幸,這不是實戰,否則我會一個個扭下你們的腦袋!不要以為自己進入特殊任務部隊就得意起來,潮湧組織的成員比我有手段的比比皆是。」

與訓練研究員時的慵懶和玩笑式的威脅性語言不同,他的聲音沉冷眼中的壓力讓那幾個新兵抬不起頭來。

肖巖知道,溫恩的少校頭銜也絕對經歷過無法想像的血雨腥風。溫恩回頭的剎那,看見站在訓練室門口的肖巖,臉上的表情轉變的快到讓人接受不了,

「哎,肖巖!你來觀摩特種兵訓練嗎!」

「我是來請你幫我一個忙的!」

溫恩是除了海茵之外唯一一個知道肖巖才是分解疫苗真正的研製者,這種疫苗的合成不僅僅救了馬克的性命,更加消除了籠罩著特殊任務部隊的陰影,所以一向對研究員沒有好感的溫恩卻和馬克一樣把肖巖當做自己的兄弟。

「說吧,除了不能娶你之外,其他忙都行!」既然他這麼爽快,肖巖也將自己打算告訴了他。

肖巖將在溫恩身上放置傳感器收集他與喪屍對戰的數據上傳軟體,從而使這套大腦模擬對戰系統得到提升完善。

「肖巖,我真想把你的腦袋掰開看看,裡面到底裝著什麼,你怎麼會有這麼多奇特的想法?大腦模擬對戰系統?我和馬克還在奇怪你進步的怎麼那麼快呢!」

「其實這套系統的想法來自網路遊戲,唯一不同的是,我的這套系統可以讓登入者帶入角色,所有的發生的一切來自於現實數據全部仿真,所以大腦做出的反應和現實是一樣的。」

「要我幫你可以,但是你得通過一個測試。」溫恩抱著手臂低下頭,酷似女孩子的面容一直很有欺騙性。

「什麼測試?」

「呵呵。你不覺得總是在大腦裡模擬對戰殭屍的情形非常理論,是時候回到實踐中了嗎?你得向我證明,你那個所謂大腦模擬對戰系統真的有意義。」

「沒問題。」肖巖扯起唇角,和最初的惶恐不同,他現在躍躍欲試。

「喂,菜鳥們!」溫恩來到那三個新兵面前,「現在特殊任務部隊的地位正在下降,知道為什麼嗎?」三個新兵搖了搖頭,他們根本沒有聽過類似的傳聞。

「因為那些我們看不起的研究員們都能殺死喪屍了!」

「不可能吧!」新兵們完全不相信。

「那你們就好好看著!」新兵們退到了訓練場地外,他們好奇地打量著肖巖。

肖巖在研究院裡待了一段時間,自然而然也培養出了幾分斯文的學者氣質,更不用說他現在的身形看起來確實不錯,但比起特種兵肌肉線條中醞釀的爆發力還差得遠。

溫恩輸入指令,一扇門緩緩打開,一隻喪屍趴在門邊,赤紅色的雙眼緩緩顯露出來,它瞪著肖巖,越來越沉重地喘息聲表明它飢餓到瘋狂。

此時的肖巖,心境比從前平靜許多。那隻喪屍猛然衝了出來,騰空而起,張開嘴巴撲了過來。

三個新兵正準備上前,畢竟真的有研究員在這裡出事,將會引起特殊任務部隊和中央科學院之間的矛盾。

溫恩卻擋在了他們面前,「不需要。」

就在那一瞬,肖巖驟然壓低了重心,側過身,手肘猛然擊中喪屍的側頸,喪屍倒在了他的身邊。

新兵們睜大了眼睛,完全沒有想到一個研究員竟有這樣的反應能力。

但是肖巖的力量遠不如特種兵,這一擊雖然迅速果斷卻沒有使喪屍的脖頸斷裂,眼看著它就要爬起,肖巖幾乎不作二想,膝蓋頂在喪屍的背脊上,右臂按壓住它的額頭,左臂繞過它的肩膀,只聽見「喀」一聲,喪屍仍舊睜著大而空洞的眼睛,表情扭曲而誇張,但僅此而已了。

肖巖呼出一口氣,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喪屍,緩緩側過頭來看向溫恩。鼓掌聲響起,溫恩朝他張開懷抱,

「寶貝,我真是愛死你了!要知道你可是第一個徒手殺死喪屍的研究員!我要是女人一定跟你滾床單!」

肖巖被溫恩勒的快要吐出來。你要真是個女的我還承受不起呢!

溫恩瞥了一眼新兵,「看見了沒?如果這傢伙也接受了X病毒,秒殺你們不成問題。」

「喂!溫恩!你答應我的事情可要說話算話!」肖巖趕緊提醒對方履行承諾。

「沒問題!」

那天晚上,肖巖在溫恩身上裝上感應器,進入了一間十幾個喪屍的訓練室。


肖巖:胖冬瓜,我變強了!變強了!

胖冬瓜:所以你離被海茵做死又近了一步。

肖巖:……為什麼一定要死……

馬克&麗芙&瑪亞:明明是天長地久地做下去,死不了的啦!


56、 …

肖巖進入終端,將溫恩對付喪屍的整個過程上傳系統,溫恩只用了一分鐘,這些喪屍就全部被解決了。肖巖輸入預先設計好的代碼,完成了設置。
從這一刻起,肖巖就可以通過系統來模擬溫恩的戰鬥模式了,每一個動作每一刻的反應都將在系統內分秒不差地再現。
又是半個之後,溫恩特別挑選了幾個還沒有正式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的武裝部隊士兵作為肖巖的格鬥練習對象。
「肖巖,一直以來你面對的都是我和馬克,但你知道我們跟你是不同的,無論速度還有反應力以你的身體都不可能達到我們的程度……」
「所以你和馬克不得不放慢速度來配合我的練習,還要謹慎小心地避免不要傷害我。」
溫恩並不想將事實說的太過直接,但肖巖卻坦然的讓他意外。
「確實,軍部對我們研究員的要求也只是在應對單個或者幾個喪屍的時候能夠保護自己而已。不過我也想看看,現在的自己和其他武裝部隊的差距有多少。」肖巖捏了捏手腕,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一臉躍躍欲試。
溫恩笑了起來,「差距會很大。」
「那當然,我只接受了幾個月的訓練而已。」
但顯然溫恩的「差距很大」與肖巖想像中完全相反。

一個上午,肖巖單挑武裝部隊的十二名士兵,大獲全勝,除了眼眶被打到淤青,嘴角也吃了一拳之外,他為自己的戰績感到不可思議。
不少特種兵都圍過來觀望,紛紛議論著還以為肖巖是即將被溫恩招募入特殊任務部隊的新兵。
「這傢伙挺厲害的,以後不知道分到哪個小隊!」
「是溫恩少校看中他的呢!說不定能像馬克還有麗芙那樣跟在伯頓上校身邊!」
「哎……不是吧……我怎麼記得他是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啊!沒聽說過技術兵會願意加入特殊任務部隊的……」
溫恩露出得意的笑容,肖巖可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啊。
離了場,肖巖看著自己的手掌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能有今天的戰績主要有三個原因。」溫恩伸出手指。
「哪三個原因?」
「第一,訓練你的是特殊任務部隊菁英裡的菁英。」
肖巖笑了,「確實,且不說馬克在我這裡花了很多心思,我每天晚上還是以溫恩少校你作為模擬對象在大腦中進行練習,就連……」
就連海茵•伯頓也曾親自指導過他。
「我要說的第二點,就是你有著非常聰明的腦袋。經驗、反應能力這些要素,只要你待在夏爾裡就永遠無法獲得。但是你為自己設計了那個……怎麼說呢,十分不可思議的系統,在大腦內進行了實戰模擬,雖然你的拳頭無論力量還有速度都比不上那些武裝部隊出身的士兵,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說,你比他們更有經驗。」
「謝謝你對我作品的肯定。那麼第三點呢?」
「最後一點,也是最俗套的一點……你從來沒有放棄過。」溫恩攬上肖巖的肩膀,低下頭來眼睛裡是全然的認同,「我從沒有敬佩過任何一個技術兵,他們都自視過高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用他們不切實際的標準衡量一切。肖巖……我有預感,你會走到比他們更高更遠的地方去,只是我希望你一直能像現在這樣,不會被成功所改變。」
「我會不會成功,以後會怎樣我不知道。但你是我的老師和兄弟,這點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
溫恩揉了揉鼻子,這位年輕的少校總算有了幾分符合他年紀的表情,「走吧!餓死我了!去好好吃一頓。」
那天晚上,肖巖在研究室裡又待到了很晚。
當他退出終端摘下終端連接器時,端坐在他面前的男子令他倒抽一口氣。
「伯頓……上校……」
遭了,海茵•伯頓對於作息時間的要求很高,為了保證訓練質量,他並不支持肖巖熬夜。
此刻,他的目光冰冷到空氣中似乎傳來被凍結的聲響,雙眸暗沉著俘虜肖巖一切思考能力,不斷擠壓著他的心跳,直到肖巖承受不住,視線快要被對方的氣壓折斷。
「你的臉怎麼回事。」
「啊……」肖巖伸手觸上唇角,這才反應過來,「是早晨和武裝部隊幾個士兵……」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海茵了,肖巖拚命壓抑著向溫恩詢問關於海茵近況的衝動,他用訓練和研究來將所有時間填滿,可是當對方驟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時,那種血液躍動的感覺清晰到肖巖無法壓抑。
海茵的手指伸了過來,指節觸上他下巴的那一刻,肖巖的眼睛裡是海茵緩緩靠近的側臉。
溫潤的眉眼,如同蟬翼般墜落的眼睫,光影交織之間形成靜謐的美感。
當肖巖的上唇被抿住,對方的舌尖緩慢進入,肖巖的呼吸驟然收緊。
他的舌被捲住,隨著力道的增加,肖巖下意識抬起頭來,吞嚥著對方的津液,全身細胞震顫,所有感覺神經被調動,肖巖下意識渴望起眼前的男子。
儘管對方這一吻如同機械般充滿禁慾的氣息,肖巖卻感受到某種熱烈的衝動,不斷壓抑著如果得不到回應就會將自己毀滅。
被一股力量所牽引,肖巖下意識站起身來,手掌扣住海茵的臉頰,彷彿乾渴多時終於找到了水源,失去理智不斷攝取,可是越是得到就越發乾渴。他用力地親吻著對方,不斷吮吸著要從海茵的口腔裡得到一切。
海茵一步一步後退,而肖巖卻瘋狂地含吻著,直到海茵的背脊抵在了冰冷的牆壁上,肖巖的親吻越發用力,幾乎將海茵的後腦按壓在牆上。
肖巖的手臂繞過海茵的肩膀,海茵只是略微側過臉想要結束這一切,肖巖便緊隨而至,彷彿海茵的口腔是他的領地,片刻都不肯放棄。
海茵的眉頭緩緩蹙起,平靜地垂落的手臂拳頭逐漸握緊,就在某一刻,他抬手扣住肖巖的肩膀,猛然將他推開。
肖巖喘著氣,奔湧著的思緒漸漸回歸原位,當他抬起頭來對上海茵的雙眼時,如同被雷電劈中。
他做了什麼!
「對……對不起……」
天啊,他竟然親吻海茵•伯頓!酒醉的那一次他只是親在對方的臉頰和手掌上,可是這一次他……他把自己的舌頭放進去……還攪和了半天!
但此刻,肖巖的內心卻並不害怕,他不再像從前擔心海茵會折斷他的手臂,他更忐忑這個男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海茵鬆開了肖巖的肩膀。
這時候,肖巖才想起開始這一吻的人是海茵並不是自己。
他唇角的疼痛已經消失,就連眼部淤青處的腫脹也感受不到了。
原來這一切就像當初自己被殺手差點殺死時一樣,海茵•伯頓只不過是用體內的X病毒增強他的癒合能力而已。肖巖承認自己的心中有那麼點……難以解釋的失落……
「我沒事了。」
「你應該休息了。」
「是的,上校。」
肖巖如同遊魂一般跟在海茵的身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當他躺在床上時,卻清醒了起來。
自己會那樣失控甚至於連被海茵殺死都不怕,是因為X病毒擴大了他的感官。但是海茵卻是清醒的,他為什不阻止自己?任由他那樣放肆地……
按住額頭嘆了一口氣,肖巖發覺自己越來越讀不懂海茵•伯頓了。肖巖確定,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踩中海茵的底線,但正如同瑪亞所說的,海茵對他的容忍度完全超出了肖巖所認知的範圍。肖巖相信,這不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肖巖側過身,瞥見桌上的寄居蟹,它小小地安靜地趴在原處。忽然之間,肖巖明白了過來。
他的手背抬起,擋在眼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歸根究底,在海茵的心裡,他就像那隻寄居蟹一樣,只能躲在脆弱的殼裡,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就算這個看起來強悍只能仰望的男人想要握住他,更害怕會捏碎他吧。
肖巖,你不能期待自己能找到堅硬的外殼,必須真正強大起來。
思緒不斷離散,迷離之間,肖巖產生了另一個想法,如果能設計出一種模仿人體的機制來對X病毒進行代謝衰減,再將衰減之後的病毒注入人體,說不定既能夠保留X病毒的超強功效,又能降低對人體的傷害。但是保留在海茵體內的X病毒活性卻非常高,可是為什麼只有到自己口中的病毒被衰減強度了呢?
帶著這樣的問題,肖巖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肖巖再度找到了溫恩,他需要對溫恩的格鬥數據進行重新採集,加大難度。溫恩看出肖巖急切地想要提升自己能力的渴望,於是很爽快地同意了,只是他沒想到肖巖竟然誇張地在訓練室中釋放了二十隻喪屍。
「兄弟,你是不是太過火了一點?」
「既然您被稱為少校,我相信您的實力。」
不可否認肖巖還是帶著幾分陰暗心理的,他想要知道溫恩作為一個少校水準到底到達了怎樣的程度。
沒有任何利器,完全徒手,這些對於常人來說活動迅速不可預測的喪屍在溫恩面前卻十分笨拙。不到三分鐘,所有的喪屍都被溫恩扭斷了腦袋。
年輕的少校悠閒地靠著牆,向肖巖的方向拋了一個飛吻,一臉明媚。
可惜不是美女,不然肖巖早就撲上去了。
「都記錄下來了嗎?我可是把我最精彩的格鬥技術都展現出來了哦!」
肖巖笑著將所有數據上傳系統進行編輯,確實,短短三分鐘,溫恩折斷每一隻喪屍的手臂甚至於殺死它們的方式都不相同,這對模式的建立至關重要。肖巖必須經過成千上萬次的模擬,他的大腦才得以跟上溫恩的速度,以溫恩的經驗來判斷和採取行動。
在這之後的訓練,肖巖的格鬥對象已經全部是喪屍,甚至於同時面對兩隻喪屍肖巖也能夠獲勝。
就連馬克也不得不感慨,「我怎麼覺得都不好意思再稱呼他為菜鳥了?」
溫恩冷哼了一聲,「也不看看是誰教他的!」
「是啊,看見他用手肘壓斷那隻喪屍脖子的架勢嗎?跟你可真夠想像的!」
溫恩露出得意的表情,隨即又開始沉思。
「怎麼了?」馬克的手肘抵了抵溫恩。
「我……只是覺得這些研究員們很可怕。明明我們要經歷無數場戰役甚至於以生命為代價獲得的經驗,他們卻能用毫無風險的方式更有效率地獲取……」
「是所有研究員都可怕,還是這傢伙?」馬克嬉笑的表情也沉穩了下來。
「……誰知道呢?也許,肖巖也好或者眾多研究員中的一個也好,總有一個能夠揭開X病毒的面紗。」
此時,肖巖呼出一口氣,別過臉瞥見門邊一個身影抱著手臂冷冷的望著他。
「上校?」
溫恩和馬克這才回頭。
海茵緩緩離開了倚靠的牆面,「下週他就要參加結業測試。」
「肖巖沒有問題。」溫恩十分自信。
海茵來到肖巖面前,右手做了一個「過來」的姿勢。
這是海茵•伯頓對自己的測試?
肖巖頓時緊張了起來。
溫恩朝肖巖點了點頭。
肖巖瞇起眼睛,他知道自己不是海茵的對手,但是能與海茵交手的機會實在珍貴,通常情況這傢伙不屑於和肖巖這樣的菜鳥交手。
他鼓足勇氣,衝向海茵,每一步都感覺自己正接近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峰,他一拳揮了過去,卻在半空中收拳,側身以手肘擊向海茵的側頸。
海茵只是微微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肘,猛然向上抬起,瞬間將肖巖轉向。
「唔……」肖巖吃痛,海茵緩緩鬆開了他。
「再來。」
肖巖甩了甩肩膀,海茵的力道控制的十分完美,沒有傷到肖巖分毫。
下一擊肖巖的膝蓋襲向海茵的小腹,海茵卻側身反手折過肖巖的大腿,瞬間將他掀翻在地,肖巖動彈不得,因為海茵的膝蓋壓在了他的腰上,他的手腕被扭至身後。
肖巖的臉壓在地上,微微抬眼就看見馬克蹲在地上笑的蕩漾。
混蛋馬克!總有一天我也會讓你嘗嘗這滋味!
海茵鬆開了他,和剛才一樣緩緩放下的手腕,再將他拉了起來。
這讓肖巖有一種錯覺,對方很怕他受到傷害,包括疼痛。否則如此果決、迅速並且致命的攻擊,肖巖怎麼會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果然,自己對他而言就是輕鬆可以捏碎的寄居蟹……
「再來。」
只是他的表情沉凝,讓肖巖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一次,肖巖的腦袋被海茵控制在雙手之間,肖巖回想海茵的動作時除了驚訝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的形容,一切與速度和力量無關,海茵的每一個動作深思熟慮卻又瞬間反應,就像計算精準的終端,總能在肖巖肌肉發力的剎那又或者在肖巖行動之前就預測了軌跡。
「如果我是潮湧組織的人,你的腦袋已經被扭斷了。」
肖巖的呼吸停留在胸腔,感覺到海茵說話時的氣息滑過他的耳際,一切既讓人渴望靠的更近又不由自主想要逃離。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脖頸上曾經被對方吮吻到淤青的地方又在隱隱作痛了。
海茵放開了肖巖,「你還有很多要學。」
如同每一次一樣,海茵帶著所有人的目光離開。
肖巖低下頭,海茵每一次制服他的技巧都不相同,每一刻轉瞬即逝,以至於肖巖理清一切時產生一種急切地想要跟上海茵的慾望。
「你真運氣,老大很少親自教誰。」溫恩望著海茵的背影露出極為羨慕的表情,「要知道剛才的那幾下,對於其他特種兵都是求之不得的經驗。」
肖巖承認自己心中的驚訝,他本以為海茵應該會經常指點其他的特種兵,但是溫恩的表情告訴他不要懷疑海茵對其他人的疏離。
他必須勇敢地邁進一步。至少能站在同樣的角度來看待還有理解海茵對自己的指點。

那天夜晚,肖巖坐在研究室裡,他並沒有進入模擬系統,而是在手中把玩著一瓶溶液。
這瓶溶液,是他從第一次接觸病毒學到經歷過無數次與喪屍交鋒甚至於無數次對X病毒進行剖析之後的結晶。它不是最完美的,它甚至只是另一個探索的開端而已,一直以來肖巖不斷懷疑,但此刻他有了必須前進的勇氣。
彷彿下定了決心,肖巖將溶液置入注射槍,戴上傳感裝置,走向訓練室。
兩名特種兵跟隨在他的身後,這一次,肖巖讓他們在訓練室門外等候。
將注射槍的槍口頂住自己的大腿,肖巖閉上眼睛,扣下了扳機,他的心臟跳的很快,如果失敗門外的特種兵根本來不及救他,可是如果告訴他們自己在做一項危險的實驗,他們一定會阻止他。
睜開眼睛,肖巖的表情堅毅而冰冷,他按下開關,五、六隻喪屍從門裡衝了出來。
他的大腦在那瞬間清晰無比,微小的聲音被成倍放大,握拳時他甚至感覺到血液從心臟流淌至指尖。
他重複著海茵的動作,這些喪屍霎時脆弱無比,肖巖能迅速地折斷它們的四肢,扭下它們的頭顱。
看了看計時器,殺死這六隻喪屍,他只用了三十六秒,這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速度。
就在他呼出一口氣的剎那,有人猛然將他推到了牆面上,凶狠到近乎殺戮的氣勢,肖巖全身骨骼幾乎要被嵌入牆體。
冰藍色的眼眸中是極度憤怒的情緒。
「你幹了什麼。」
平述的口吻卻壓抑到極致隨時迸發的語調響起。
肖巖的衣領被揪起,他被對方高高拉起,低下頭來他的視線落入對方沸騰的眼中,彷彿要被殺死一般。
「我……」
「說話。」
儘管沒有赤紅的雙眼咬牙切齒的表情,但面前的這個男人正處於憤怒之中。
而最不可能產生這樣情緒的卻恰恰就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海茵•伯頓。
肖巖睜大了眼睛,喉間卻無法擠出一個字來。
對一切都漠然的海茵此時此刻的憤怒又是因為什麼?
「我……我只是想試一試……」
「試什麼?X病毒嗎?」
「X病毒?」肖巖看向那些被自己結果的喪屍,這才明白海茵以為自己超乎常人的作戰能力是因為X病毒,當然任何人都會這麼想。
可就算他真的為自己注射了X病毒,海茵為什麼要這樣憤怒?
「你是個研究員,告訴我,接受X病毒之後還剩下多久的壽命。」
「十年。」
「看來你知道答案,卻還是對自己使用這種病毒。在你心裡覺得能殺死喪屍才是唯一光榮的事情嗎?」
他在質問他,在肖巖的記憶力海茵永遠冰冷地用陳述事實的語調說著每一件事,他很少有疑問,哪怕是反問。
海茵眼中冰藍色的鏡面裡彷彿醞釀著一隻瘋狂的野獸,隨時按捺不住要將肖巖咬碎撕裂。
良久,肖巖才開口問:「你不想我們這些技術兵變得強大起來嗎……以後的任務我就不再給你們添麻煩……遇到危險情況也能自己解決,這樣不好嗎?」
「那些技術兵怎麼樣都可以,但是你不能。」
低沉到令肖巖無法呼吸的聲音,海茵的目光讓肖巖感覺到了疼痛,而這個永遠無法動搖的男人終於在他面前駁裂開堅硬冷漠的外殼,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
他還想再看一點,再看他這樣失控,甚至於……惶恐。
「為什麼我不能?」

肖巖:上校又凶我了……明明人家給自己注射的是X-2。
胖冬瓜:什麼是X-2?
肖巖:就是不完整的X-病毒,它有時效性,會被人體代謝,能在短時間內提高普通人的癒合能力和戰鬥能力。
胖冬瓜:哦……感覺就像興奮劑……

57、 …

「你不是孩子,十年不夠你做出任何一個有深度的研究,不夠你愛上一個人,甚至不夠你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你在乎嗎?」
肖巖不知道為什麼要繼續問下去,彷彿不趁著這個機會讓這個對於任何事物都盡在掌握的男人全然失控就不肯罷休。
海茵看著他,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肖巖的衣領被鬆開,海茵退後了半步,他恢復了冰冷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的甚至於是失望。
這是肖巖最不願意從這個男人眼裡看見的情緒。
「我給自己注射的不是X病毒。」
海茵停下了離去的腳步,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肖巖,彷彿寂靜的深海,隨時浪濤奔湧毀滅一切,又或者此刻的海茵•伯頓已經在毀滅的邊緣。
「是X-2。」
肖巖嚥下口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繼續說下去。畢竟凱西一直致力於研究X-2,卻始終沒有進展。而肖巖,一個沒有軍銜的研究員卻合成了X-2病毒,有誰能相信?
但是海茵的視線中沒有絲毫的懷疑。
「但……卻不是完全成功的X-2。它的效力只能持續很短的一段時間。」
「你在拿你自己做實驗。」
海茵的聲音沉了下去。
病毒是千變萬化的也是兇猛的,萬一控制不當或者培養過程中有任何一點疏忽就與當初設定的病毒天差地別,無害與致命不過一線之隔。
「要驗證這個病毒的效力只有人體才是最終的目標受體……讓別人承受我的實驗結果不如我自己來承受!而且我有自信這個病毒在體內一定會被代謝!研究X-2,我也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和你們一樣離開夏爾,走出飛行器……」
「那麼做到兩件事。」海茵驀然開口。
「什麼?」
「第一,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合成了X-2。」
「……是。」
肖巖驟然明白海茵的顧慮,如果被潮湧組織知道,哪怕是不完全成功的X-2,他也會成為他們的目標。他不止一次恐懼著大腦脫離身體收藏於營養皿中並且與終端連接被迫思考到完全失去活性為止。所以海茵提出的這一點要求他將百分之百遵守。
「第二,你必須在我的監管下才能進行類似實驗。」
「是!」
肖巖揚起笑臉,實驗過程中沒有特種兵看護他,萬一病毒失效可是肖巖還沒有殺死所有喪屍,這將會非常危險。
海茵的話意味著他認可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而這個研究也成為他和海茵之間的小秘密,這種共同的秘密讓肖巖莫名地感覺到與海茵之間的距離更加接近了。

一週之後的結業測試,肖巖在這個自己曾經練習過無數次的訓練室裡心中充滿了忐忑。
並不是因為即將從門後釋放出來的喪屍,幾十名特種兵都趕來看熱鬧了。馬克竟然用肖巖和其他特種兵打起賭來。就連其他被監管中的研究員也暫停訓練來到了場邊。
「肖巖!加油!」凱西朝著肖巖揮了揮拳頭。
這傢伙經過了半年的體能訓練還是沒有畢業,但現在看他明顯強壯了許多,還長高了不少,眼睛裡都是神采奕奕。
高登少將作為裁判來到肖巖面前,微笑著說:「你準備好了嗎?如果沒有,這一次的測試可以延後。」
「我準備好了,少將。」
肖巖已經無數次在這裡殺死喪屍,他清楚自己能做到。
「很好,勇於面對從不逃避,無論今天的結果如何,你已經成功了一半。」
高登少將按下了按鈕,一隻喪屍飛快衝了出來。
它被捕獲不超過三天,十分活躍。外面的世界難得見到活生生的人類,此刻的它卻被人類環繞,興奮到雙眼佈滿血絲。
第一個成為攻擊對象的,就是離它最為接近的高登少將。
它張開嘴,泛黃的利齒襲向高登少將的肩膀,而少將卻站立著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全然相信肖巖能夠解決它。
下一刻,肖巖的手掌按在它的腦門上,將它推離高登少將,緊接著肖巖側身,膝蓋狠狠撞擊在喪屍的腰脊,只聽見喀啦一聲。
幾個性急的特種兵高喊了起來,「動作快!不然它就恢復了!」
肖巖壓低了重心,在喪屍回頭的瞬間,猛然一拳打在它的下巴上,喪屍發出唔啞的聲音,剛露出被激怒的神情,肖巖靈敏地繞到了它的身後,趁著它揚高下巴的瞬間,喀啦一聲,扭斷了他的脖子。
向後退了兩步,肖巖看著喪屍脫力摔倒,再也沒有爬起來的跡象。
高登少將看了看時間,「二十六秒,比你平常訓練時還快了六秒,不錯。」
片刻的沉靜之後,圍觀的特種兵都鼓起掌來,包括裁判高登少將。
肖巖呼出一口氣,雖然通過測試完全在自己的預料之內,他心中仍舊按耐不住感到欣喜。
「肖巖,幹的不錯。作為獎勵,我決定……」
肖巖的眉頭抽搐了起來,這傢伙可千萬別說什麼決定放他一天假之類的……上一次的經歷已經讓他受夠了。
「代表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正式宣佈,學員肖巖,此時此刻作為一個合格的研究員,你已經從中央科學院榮譽畢業。軍部正式授予你少尉軍銜!」
高登少將來到肖巖的面前,他的表情鄭重,手指點在肖巖的眉心:「希望你永遠保有軍人的熱血心性!在屬於你的領域不斷追求,成為我們特殊任務部隊最堅實的後盾!」
肖巖在高登少將的眼睛裡看到太多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東西,他環顧四周,肩膀是沉重的,腦海中卻是茫然。
他不再是個預備役技術兵了,而是一個有研究能力和戰鬥能力並且被寄予希望的技術兵!
就在此刻,所有圍觀中的特種兵齊齊向他行禮,彷彿一柄一柄利刃,挺拔不屈。
溫恩少校向他微微點了點頭,他為了肖巖付出了很多精力。馬克眨了眨眼睛,口型說的是「小子你真行」。而麗芙也真心為他感到驕傲。
高登少將的身邊,是海茵•伯頓。
他的目光深遠,而肖巖卻是他的終點。
這個強悍到不真實的男人,他的手指繃直指尖抵著額角,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神,但是肖巖知道他終於認同了他。
當高登少將放下敬禮的手,馬克迫不及待地衝了過來,將肖巖舉上肩膀。
「小子!你真行!」
「怎麼不叫我菜鳥了?」
「哈哈,你確實還是一隻菜鳥,只是沒有從前那麼蠢笨了!」
「走!去餐廳好好慶祝一番!我已經提前預定了十公升的啤酒!」麗芙揚了揚手。
「十公升?」肖巖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嘿!你以為只有我們幾個嗎?作為軍部第一個通過特殊任務部隊訓練的技術兵,你將被載入史冊!」麗芙笑道。
雖然沒有麗芙「載入史冊」那麼誇張,但是肖巖的成功肯定了這些日子以來諸多負責訓練研究員的技術兵的心血,即便不是為了肖巖,他們也值得為自己暢飲。
進入餐廳,凱西便來到他的身邊緊緊將肖巖抱住,「你真是太棒了!總算讓我們技術兵在特種兵面前驕傲了一回!你都不知道我的教官說我什麼!」
「說了你什麼?」肖巖用力地捏著凱西的臉頰。
「說我這輩子都要待在這裡做體能訓練……」
「哈哈!怎麼辦,我也覺得是這樣!」
「肖巖!你死定了!」
凱西正要去抓肖巖的肩膀,卻沒想到被肖巖反扭過手腕,肖巖壞笑著在凱西的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肖巖了,可是沒那麼容易被你欺負哦!」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凱西大力掙扎了起來,而肖巖卻覺得他紅著臉炸毛的模樣可愛的要命。
「我等著你讓我死定啊!」
肖巖刻意將鼻子湊到凱西面前,凱西只能狠狠瞪著他。
不知是不是錯覺,肖巖總覺得有一陣目光壓迫著他,他與凱西越是熱情,沉重感就越是強烈。
回過頭去,肖巖看見了抱著手臂靠著牆的海茵•伯頓,他正在和溫恩說著什麼,當他的目光轉移而來,肖巖趕緊挪開自己的視線。
好險……
馬克將一大杯啤酒頓在肖巖面前,「好了!這傢伙好歹是個中校!小心他以後找你麻煩!」
肖巖愣了愣意識到馬克口中的「這個傢伙」是凱西。
「你會找我麻煩嗎?」肖巖假裝十分認真地模樣問凱西。
「你等著瞧!」
幾個研究員圍了上來,向肖巖表示慶賀。
肖巖一一回敬,眼睛的餘光環顧四周,卻沒發現海茵•伯頓已經離開了。
像是這樣的場合,不適合海茵•伯頓吧。
肖巖覺得這個男人將永遠保持清醒與冷銳,漠然地遠離任何誘惑,包括酒精。

當啤酒被消耗殆盡,所有人紛紛離開。肖巖獨自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他沒有醉,只是這一刻他享受喧囂散去的寧靜。
馬克拍了拍肖巖的肩膀,「嘿,走了,兄弟!」
肖巖緩緩起身,馬克將他送回了房間門口。
「嘿,聽說從明天開始,你就要待在研究室裡做……那些我聽不懂的研究了。忽然覺得寂寞起來。」馬克抓了抓後腦勺。
「所以有任務的時候,別忘記編個藉口帶上我。」
「那當然!」
所有的訓練終於結束了。
肖巖抿起唇角,他的追求還沒有結束。他會不斷地完善X-2,讓它的持續時間越來越長久,終有一日他會站在和海茵•伯頓一樣的高度!

深夜裡,躺在床上的凱西百般無聊地打開了聯絡器,發出了一條簡訊:嘿,你什麼時候回來夏爾,你心愛的小寵物已經是少尉了哦!
不到兩秒,對方的簡訊傳回:很快。
凱西的唇角在黑暗中緩緩勾起。

完全投入研究的肖巖,對X-2進行了第二輪改造。
但是進展卻並不明顯,無論是病毒的衰減速度還是效力。
在中午的餐廳裡,肖巖見到了精疲力竭的凱西。這傢伙就快倒進餐盤裡了。
肖巖故意坐在他的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凱西閉著眼睛悶悶地說:「等我睡飽了,一定要你好看!」
「你說要我好看已經很多遍了。」
凱西的表情立即變得委屈了起來,窩進肖巖的懷裡,「我不想做什麼訓練了……我想回去研究室……」
低下頭,肖巖正好看見他眼角的淤青,這傢伙終於告別體能訓練進入了格鬥訓練,不過第一天就掛了彩。
肖巖的手指揉了揉凱西的髮絲。
「最近在做什麼研究呢?」凱西的額頭蹭了蹭肖巖,露出嚮往的表情。
肖巖差點開口說出自己的成果,但想起自己對海茵的承諾,再加上如果被凱西知道自己合成了X-2,這傢伙就更加按捺不住了。
「我正試圖合成某種病毒,但總是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你想達成怎樣的效果?」凱西一臉好奇。
肖巖露出壞笑,「就是增強那方面的強度啊!」
「哪方面的強度?」凱西露出完全不解的表情。
肖巖的手掌順著凱西的側腰向下,在他的臀部上拍了拍,「你說哪方面?」
凱西果然怒了,還好他現在沒什麼力氣,否則一定把肖巖的腦袋扭下來,「你怎麼這麼無聊!不想說就算了!」
肖巖故意做出委屈的表情,「我沒騙你啊,是增強那方面能力啊……我覺得這研究很有意義啊!」
凱西露出一抹壞笑,撐起上身,微微仰著頭,細密捲翹的睫毛莫名地撩人,眼簾下碧綠的眸子充滿了狡黠,吸引著肖巖的視線。
「就算不使用任何病毒,我那方面的能力也能讓你求饒,要不要試一試?」
「哈?」
肖巖還沒來得及多想,凱西就像一隻慵懶的貓,窩回肖巖的腿上。
他哼了一聲,閉上眼睛低聲道:「所有的病毒都像一個密封箱,這個密封箱裡裝著的就是『變異』。有些變異能讓人體致癌。有些能讓人體能增強,比如X病毒。又有些能讓人成為喪屍,比如彗星。這些密封箱必須經過正確的途徑到達它的目的地,打開的瞬間釋放『變異』,改變人體。所以除了這個『變異』是你想要的,更重要的是這個病毒進入人體的途徑是否合適呢?」
肖巖愣住了,良久他低下頭來感嘆道:「凱西!怪不得別人都說你是天才!」
凱西真是攬著肖巖的腰,「別再說話了,讓我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肖巖揉了揉他的腦袋,小聲道:「你這麼聰明,格鬥訓練什麼的絕對難不住你。」
「嗯。」

那天下午,回到研究室的肖巖改變了自己的研究方向,經過半個月的時間,肖巖合成了新的病毒。
手指捏著透明容器,肖巖瞇著眼睛觀察著其中盈亮的液體,最終還是將它安裝入了注射槍內。
他吸了一口氣,點開聯絡器,選中了那個名字。
「您好,上校。」
投影螢幕上的男子靠坐在床前,修長的雙腿交疊。這是肖巖第一次看見他沒有穿戰鬥服或者軍裝的樣子。簡單到毫無款式的白色休閒衣,領口顯露出他優雅的脖頸,雙手放在小腹上,沒有了蓄勢待發的銳利,但冷靜的壓迫感依舊透過螢幕顯像滲入肖巖的腦海。
「五分鐘後002訓練室見。」
肖巖還沒有說出口,海茵已經明白了肖巖的要求。
002訓練室?
在肖巖的印象裡,凡是零字頭的訓練室都是少校以上特種兵專用的訓練室。
肖巖通過了三道安全門,才找到了這間訓練室。
當訓練室的門緩緩滑開,肖巖看到了一個和平常兩倍大小的空間,接近日光的光線從頭頂垂落,而每一腳當他踩下去,地面就顯示出重量與力度。
海茵站在中央,金棕色的髮絲間彷彿有光線在流動。他仍舊穿著那件白色休閒衣,寬大的領口露出些許性感而富有力度的鎖骨,全身氣場仍舊劃分出一片領域,不容進犯。
他總是如同神祇一般,只容遠觀。
「這間訓練室會自動記錄你所有的活動,數據你也可以帶走。你在這裡的一切數據都會被加密,只有我能夠調閱。」
肖巖點了點頭,這都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任何數據外洩。
「這裡沒有喪屍,你唯一的對手是我。」
海茵的雙手自然地垂落在腿邊,這樣閒適的姿態反而讓肖巖更加緊張。
「開始吧。」
提起注射槍,聽見「啪——」地一聲,肖巖閉上眼睛感覺到血液中一股力量在流淌,不斷延伸著湧入每一個細胞。
計時開始!
肖巖猛然衝向海茵,他的速度是以往的雙倍,一拳直衝海茵的面門。
他知道自己的拳頭不可能命中對方,只想試一試現在的海茵是不是還像之前那樣游刃有餘。
海茵的手背沉穩地隔開肖巖的拳頭,就在他轉動手腕要將肖巖擰過去的時候,肖巖卻順著他的方向繞到了他的身後,一個騰空手肘狠狠擊向海茵的脊柱。
彷彿早就料到了他的行動,海茵側身一手扣住肖巖的小臂,另一手頂住肖巖的手肘,一個用力,肖巖的手臂被折到了身後,海茵強迫他彎下腰來,他只能倔強地抬著頭看向對方。
「做的不錯,可惜嫩了點。」
海茵隨手一推,肖巖踉蹌著離開了攻擊距離。
這一次,肖巖騰空而起,以身體的力量壓在自己的肘關節上,試圖命中海茵的肩膀。他知道這樣的速度海茵一定可以避開,墜落的瞬間卻收回了手臂,一個側踢襲向海茵的腰際。
沒想到海茵卻箭步向前,一把抱住了肖巖,腰部被對方死死壓住,猛然向後摔倒。
完了!他的頸椎!
肖巖睜大了眼睛,就在他的後腦即將觸上地面的瞬間,以手掌撐住了自己的身體。
而海茵卻在那一刻抬起腿將肖巖的後脊撐住,緩緩將他放下。
「攻擊之前你想的太多。沒有任何進攻是能被完美地設計出來,只有果斷地做出判斷才能救你的命。」
海茵的手掌托著肖巖的後頸,帶著他緩緩站起身。
肖巖感覺對方的手掌從他的頸間沿著脊椎滑到腰際,鬆開那瞬間,肖巖下意識呼出一口氣來。
「再來。」
怪不得每次自己攻擊海茵之前,他都一動不動,因為在那短暫到視覺無法跟隨的瞬間,他都在分析著肖巖,並且毫無猶豫地做出應對和反擊。
這一次,肖巖只是走到了距離海茵一臂之隔的地方,迅猛然以膝蓋襲擊對方的小腹,海茵的手掌按壓住肖巖膝蓋的瞬間,手掌形成刀面切向他的頸動脈,肖巖向後仰倒,騰空而起,另一腿的膝蓋頂向海茵的下巴。
這樣複雜的攻擊之下,海茵仍舊閃避而過,他的手肘抬起即將砸碎肖巖的胸腔,可是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改變了動作伸出手一把將肖巖抱住。
兩人摔在了地上。
肖巖睜大了眼睛,傻傻盯著明亮的燈光,直到海茵的面容出現在他的眼前。
「有沒有受傷!」
海茵的手掌覆上肖巖的臉頰,因為得不到回應,眉心竟然皺了起來。
肖巖試著動了動手指,緩緩弓起腿,他的膝蓋蹭過海茵的小腿,不知是不是錯覺,覆在自己身上的男子顫了顫。
「我……我沒事。好像是病毒的效力過去了……」
如果那一刻海茵的手肘擊落,自己的下場將會很慘烈,胸骨會刺入肺部壓迫心臟,光是想像就冷汗直流。
只是……海茵是如何判斷出來在那一刻他體內的病毒失效了呢?
海茵抬眼看了看計時器,「三分十二秒。」
此刻肖巖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研究,他只是看著海茵線條明快的下巴還有仰起時被拉伸出流暢線條的脖頸。
海茵撐起上身,單膝跪在肖巖的身邊,將他一把拉了起來。
數據顯示,病毒代謝之後,肖巖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很正常。
海茵十分認真地看著這些數據,當最後一組數據顯示病毒並沒有對肖巖的身體造成任何損害之後,他才關閉了顯示器。
「回去休息吧。」
海茵正要打開訓練室的門,肖巖卻一把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等等!」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會讓海茵不悅,肖巖趕緊收回了自己的手。
「什麼事。」
「教我……你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預測對手的行動……」
肖巖知道這樣的要求十分唐突。

58、 …

「可以。但這並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學會的。」
海茵的答案讓肖巖產生一種期待,是不是無論自己向這個男人提出怎樣的要求他都會滿足?
「沒有任何事情是朝夕之間就能做到的。請相信我的誠意。」
海茵來到肖巖的面前,他握住肖巖的手,拉向自己,那一刻肖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
「這是關於可能性的判斷。假設當你的拳頭來到我的面前,我會在腦海中過濾掉所有不可能的行動,你的拳頭越是接近,我過濾掉的訊息越多,做出的反應也將更加準確。對於我而言,這是經驗的積累。而你缺少的就是這種經驗。做出判斷很容易,但下定決心卻很難。」
肖巖明白海茵的意思,設想出的可能性越多就越發難以做出取捨。
「我會向你攻擊,現在由你來試著阻止我。」
肖巖還沒準備好,海茵已經扣住肖巖的肩膀將他壓向地面,「專心。」
是啊,難得在特殊任務部隊中擁有不敗神話的海茵•伯頓親自教導,每分每秒都必須集中精力。
海茵的動作刻意放慢,像是為了將所有的瞬間拆解開讓肖巖看清楚一般,每當肖巖以為對方的攻擊不可能再改變了,海茵總能顛覆肖巖的想像。
也許是一個小時,又或者兩個小時之後,海茵停了下來。
肖巖低著頭喘著氣,汗水滴滴答答從額頭上墜落,這一切就像個嬰兒在與大師較量,如果是從前,肖巖的自信早就崩潰。
他知道,自己在海茵面前越是不值得一提,就越代表對方毫無保留將自己的一切展示給他。
「今天就到這裡。」
海茵轉過身去,按開了訓練室的門,兩名負責監管肖巖的特種兵在門外等候多時了。
「送他回去。」
「是,上校。」
肖巖和海茵走在通道裡不同的方向。
三分十二秒,與第一次的實驗結果相比簡直就是突飛猛進,但這遠遠不夠。
他一定要讓X-2病毒的持續時間更加長久。
回到自己的房間,儘管身體疲累,肖巖的思緒卻如同潮水般沸騰。房間裡的終端無法進行複雜的數據處理,但卻可以進行談話聯絡。他尋找到了仍舊在線的凱西。
「嘿,凱西,我以為你已經睡了呢。」
「訓練結束我就倒在床上睡到現在。哪像你這傢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現在終於不用受那些特種兵的氣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肖巖低下頭來笑了笑,他知道只要凱西認真去做,沒有什麼能難道他,只是這傢伙對體能還有格鬥之類的東西十分反感。
「你在嘲笑我嗎!搞清楚!你所有表情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不是嘲笑你,只是覺得你真的是個天才。還記得半個月之前你給我的建議嗎,我調整了那個病毒,它在實驗體中發揮作用的時長從三十六秒提升到了三分十二秒,但我現在沒有頭緒怎樣再度延長這個時間。」
凱西扯起唇角,揚了揚下巴,那是只有探討專業領域時他才會露出的驕傲神態,「親愛的,你想要的不是它的時間持續更長,而是永久。」
肖巖愣了愣,「那麼……我要怎樣才能讓它永久?」
「當這種病毒不僅僅存在於實驗體,而是徹底改變實驗體的基因。」
「……」肖巖皺著眉頭,「徹底改變……這可能嗎?」
凱西聳了聳肩,「如果你覺得不可能,那麼就繼續改造這種病毒,病毒進入人體的方式就像在迷宮中遊走,別讓它走太多的彎路,想像一下還有什麼方式讓它能夠更加直接地進入你設定的目的地。」
「更加直接嗎……」
肖巖思索了起來。
凱西卻打了個哈欠,「親愛的,我要睡了……明天又是讓人鬱悶的一天。」
系統傳來提示聲:「您的好友已離線。」
肖巖卻絲毫沒有反應,怎樣才能更直接呢?

不知不覺,頭頂的燈光越發明亮,肖巖發覺自己竟然躺在那個訓練室裡。
而海茵正覆在自己的身上,他的手臂撐在自己的耳邊,這樣近距離的姿態,當海茵的髮絲垂下,彷彿無數星星從黑色的夜空中墜落。
肖巖扯起了唇角,天啊……又來了……
「是因為你曾經進入過我的潛意識,所以我總是無法克制自己幻想你的存在嗎?」
「你那麼希望這是幻想嗎?」海茵的面容無比真實。
對方優雅的眼睫垂落,俊鋌而冷漠的鼻骨透露出別樣的柔和。
果然是幻想,因為現實中的海茵•伯頓,不會問任何問題,他的心中永遠沒有疑問。
肖巖扯出略帶囂張的笑容,「如果是幻想,我就可以為所欲為……」
每一次都是這個傢伙以壓倒性的氣勢親吻自己,怎麼樣也想要贏回來。
略微撐起上身,肖巖猛然親吻上海茵的嘴唇。
他以為對方會阻止他,反正如果是幻想自己根本不用擔心疼痛或者死亡……儘管每一種感覺在大腦裡都那麼清晰。
他記得對方是如何挑開自己的唇縫肆無忌憚地親吻,這一次肖巖完全照著海茵的方式霸道地進入海茵的口腔,翻了個身騎坐在了海茵的身上。
剎那間一切像是著了火,海茵猛然捧起肖巖的臉頰,發瘋般地狂吻,肖巖被那股力量逼迫到失去重心,雙手狼狽地撐在對方的肩膀上。
海茵十分輕鬆地坐起身來,手指撩起肖巖上衣下擺,極具佔有意味地撫過他的身體,來到他的臀口,更加放肆地揉捏,沿著褲腰伸了進去,手指掰開那縫隙的力度彷彿要將所有阻礙他們接觸的東西全部隔絕開。灼熱的硬口擠開束縛狠狠衝入肖巖身體最深處,真實到連心臟都停跳的疼痛令肖巖掙扎起來,而對方只是更加用力地將他壓回原處。
「這就是我為什麼總是進入你思緒深處的原因,你會疼痛,也會清楚地知道被我佔有,但當你從這個世界脫離,你會仍舊完整。」
肖巖睜大了眼睛,在對方的臉上看見慾望侵襲的瘋狂,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延伸出一種力量,將肖巖狠狠鎮壓。
大力地進出,沉重的拍擊,肖巖彷彿被四分五裂,他扣住海茵的肩頭企圖起身,但這一切就像一條不歸路,對方扣緊了他的腰身,沒有給他任何反悔的機會。
肖巖的身體隨著對方的進攻而上下起伏,每一次被頂到至高點,痛苦與某種快做愛織而上,這個男人難以被包容的慾望在他的身體內兇猛然進出,肖巖的感覺無法從那無與倫比的衝擊中解脫,他只能從喉中擠出聲音來。
「……上校……停下上校……」
肖巖迷離地看著海茵,他敬畏著這個男人卻又難以自已地追逐著他,而這個男人眼中翻滾的浪潮肖巖確定那是因為什麼。
海茵伸出手一把壓下肖巖的後腦,一陣瘋狂的親吻之後便翻身壓在肖巖的身上,將他的雙腿高高抬起,緊接著壓向他的肩膀,兇猛的進犯並未結束,這一切持續了太久太久。
對於肖巖來說,這並不是一場噩夢。
他因為對方的強悍而疼痛,因為對方的執著而沉淪,因為無法逃脫的信賴所以即便是這樣毀掉自己的力量他還是無法恨他。
「我想要在現實中抱你。」
低垂的眼睛裡流瀉出的並不僅僅是慾望,肖巖看著對方,傻傻問:「為什麼?」
「……因為我想擁有你。」
海茵的唇抿上肖巖的鼻尖,牙齒輕輕咬了咬,他的髮梢掃過肖巖的臉頰,那是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親暱動作。
身體猛然一陣失重感,肖巖睜開眼睛,明亮的光線轉為柔和的燈光,他喘著氣,發覺自己回到了現實。
「哈……」
猛然摘掉終端連接器,肖巖低著頭,他的心臟還在狂跳,下意識抱住自己的手臂,親吻的力度似乎還留在唇間。
剛才,是海茵入侵自己的大腦了嗎?
肖巖盯著終端連接器,他記得海茵曾經是中央科學院的翹楚,自己從前的那些幻覺……依稀記得好幾次自己正好與終端連接。
這是海茵給自己的答案嗎?
「我想要擁有你……」肖巖忍不住念起那句話,心臟頓時狂跳起來。
因為幻覺中的海茵太特別,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不再那麼冰冷到無法接近。
他的力度,他的溫度,都那麼清晰而直接。
但是肖巖不由得想起那一次自己被鎖在潛意識中也是海茵進入喚醒了自己。一個人一旦進入另一個人的潛意識,就會對對方的思想造成影響,這種影響可能很微小,也可能影響以後的一切。
「我愛上海茵•伯頓了。」肖巖皺著眉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正因為此,他也不得不懷疑,如果腦海中的海茵不是幻覺而是因為自己壓根就期盼著被對方佔有呢?
肖巖呼出一口氣,好想變得更加強大……
自己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這個如同懸崖般的男人吸引啊。
記得父親曾經說過,人走在懸崖下總是下意識沿著懸崖向上望去,因為懸崖延伸的方向是天空。
「好吧,伯頓上校。」肖巖握緊了拳頭,瞇起了眼睛,「既然你在我的大腦中挑戰我對你的容忍度,那麼在現實裡,也讓我看看到底被我逼迫到怎樣的地步,你才會說出那個答案!」
這是屬於他肖巖的決心!

肖巖不斷提升著病毒的持續時間,一個月之後,它的時效達到六分鐘。
這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被海茵制服,肖巖的一隻手臂被海茵壓在背後,而海茵的另一隻手則掐在他的後頸上,如果是實戰,肖巖的頸骨已經碎了。
汗水從髮梢垂落,海茵放開肖巖的那瞬間,他因為脫力差點摔在地上,而海茵的手掌卻一把將他托了起來,肖巖的背脊靠入海茵的懷中。
「謝謝……」
肖巖故意向後仰起頭,對上海茵的眼睛,這個男人果然低頭看著自己,儘管掩藏的很好,但肖巖還是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小心翼翼。肖巖知道自己很壞,他可以仰起自己的下巴,讓自己的唇蹭上海茵的側臉,幾乎就在那一刻,海茵別過頭去,按住肖巖的肩膀,站穩了身體。
「嗯。」雖然只是單音節,卻有幾分低沉的黯啞。
肖巖的心中掠起一抹笑,隨即活動了一下手指,感覺到病毒還沒有完全被代謝,他猛然回身,一拳揮向海茵的小腹,另一隻手卻襲向海茵的側臉,在那瞬間按住他的臉頰收回拳頭更加用力地襲擊他的心臟,所有攻擊一氣呵成,但海茵還是扣住了肖巖的手腕,一腳抬起將肖巖踹趴下。
下巴碰在地面上的瞬間,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肩膀。
肖巖抬起眼,發覺海茵單膝跪在他的面前,傾下身。
「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
海茵是怎麼做到的,明明踹出那腳的人是他,這傢伙卻又能在下一個瞬間托住他。
彷彿這樣的千鈞一髮只是為了不讓肖巖受傷。
肖巖盯著海茵,下意識回憶起那天腦海中那個瘋狂失去理智的海茵,也許那才是真正的他。現實中的他,太患得患失了,總是害怕自己會受到傷害。肖巖緩緩靠向對方,他忽然很想吻他,至少讓他知道自己讀懂了這個男人對他近乎過分的保護。
可海茵卻皺著眉站起身來。
肖巖為自己瞬間的衝動紅透了耳朵。搞什麼啊!搞了半天伯頓上校根本沒那個意思!
撐著地面爬起身來,肖巖感覺到病毒的效力已經過去了。
「有誰能向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充滿怒意的聲音響起。
肖巖回頭,看見一個身影緩緩走來,一雙淬了冰的眸子瞪視著海茵。
白皙如月的臉龐,精緻典雅的面容,只是沒有了以往的慵懶以及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態度,空氣中浮動著嗜血的殺意。
「海茵•伯頓——你竟然對他使用X病毒!」
從齒縫中擠出來的都是陰狠的戾氣。
他已經半年沒有見到這個男人了,以前乾淨而令人著迷的氣質蕩然無存,危險感壓迫著肖巖的視覺神經。
「簡……你回來了……」
簡•沃利斯將肖巖拉到自己的身後,揚起下巴瞪視著海茵。
「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給他注射了X病毒!」
「這裡是我的訓練室,你沒有進入的權限。」
「如果我不進來,就沒有人知道你對他做了什麼!我還在奇怪離開夏爾之前為什麼你會親自要求把肖巖移交給你!原來是為了這個!」
肖巖還沒來得及解釋,簡一拳襲向海茵的臉。
無論速度還是力度,肖巖見過的任何一個特種兵都無法匹敵。
而海茵伸出了手,將對方的攻擊毫無餘地地攔截。
氣壓驟然降低,肖巖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他們的搏鬥速度太快,簡騰空而起,肘擊的角度精準無比,後一刻肖巖看見的卻是海茵掐著簡的脖子將他按壓在地。
「你還太嫩了,沃利斯中校。」
「你太天真了,伯頓上校——」
簡的膝蓋一個側撞,緊接著手指狠狠掐入海茵的肩膀,迫使他不得不鬆手。
這是特殊任務部隊中最高水準的格鬥,但肖巖沒有絲毫觀摩的心情。
「住手!沃利斯中校——你聽我說——」
海茵的手掌一把摀住肖巖的嘴,將他拉了過去,冰涼的嗓音在他的耳邊沉浮,「什麼都別解釋。」
而簡踹過來的腿在踢中肖巖的瞬間硬生生僵在半空。
他皺著眉,緩緩放下了腿,猛然上前一把將肖巖從海茵的懷裡拉了出去。
「沃利斯中校!」
海茵的目光如同從天際奔瀉而下的浪潮,瞬間將肖巖壓垮,令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會將這一切報告高登少將。你這個瘋子!」
肖巖踉蹌著被簡拉了出去。
剛離開這扇門,肖巖便被簡狠狠按在牆上,「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做出這個決定!」
這是簡第一次對著肖巖發怒,大多數時候眼前的男子總是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模樣恣意地笑著,而不是此時此刻幾乎要將肖巖放在牙齒間咬碎。
「……我沒有被注射X病毒。」
肖巖很認真地看向對方。
「你沒有被注射X病毒?你當我是傻瓜嗎?海茵•伯頓指導你格鬥技巧的時候我就在旁邊,那個訓練室時只有校級以上特種兵才能進入的,明顯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的事!剛才你的速度力度很明顯遠遠高過常人!你知不知道X病毒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做個技術兵嗎!」
「你也很清楚地知道X病毒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可是你還是選擇進入特殊任務部隊。」
「別跟我說這些!你跟我不一樣!」簡按在肖巖耳邊的手掌收攏,握緊的拳頭指節泛白。
「什麼不一樣?」
肖巖好笑地問,他忽然很好奇自己在簡的心中是怎樣的。
簡的手掌緩緩覆上肖巖的臉頰,想要用力卻又不得不小心害怕弄碎什麼脆弱的東西。
「這裡……跟我還有海茵都不一樣。」
肖巖搖了搖頭,「我們都是一樣的。」
「哈……」簡無奈地將額頭抵在肖巖的肩膀上,「我不應該去執行那個什麼該死的任務……應該好好看著你!」
肖巖仰著頭,感受到簡的顫抖,這個傢伙真的很在乎自己,否則當初也不會毫不吝嗇摔碎自己全身的骨頭來保護他。
「我真的沒有被注射X病毒,相信我。」
簡緊緊握住的拳頭仍舊沒有鬆開。
肖巖拍了拍他的後背,「此刻的我,連捏碎一隻玻璃杯的力氣都沒有。」
「那你如何解釋你的與海茵•伯頓的格鬥?別告訴我短短半年的訓練就讓你有了媲美特種兵的作戰能力!」
肖巖剛張開嘴,海茵向他們走來。
路過時,他的視線瞥過肖巖,一如既往的漠然之中肖巖感覺到了警示的意味。
他答應過海茵,決不把自己的研究告訴其他人。
直到海茵走遠了,肖巖才呼出一口氣來。
「你就這麼害怕他?」簡扳正肖巖的臉,皺起了眉頭。
這樣嚴肅的表情不適合他。
「我不害怕他,我只是尊重他。他救過我很多次,如果沒有他,我甚至沒有機會見到你。」肖巖拍了拍簡的手背,示意他放開自己。
「所以你對他唯命是從?X病毒不是你想像中那種……」
「簡!」
這次換肖巖捧住他的臉頰,對上那雙勾人心弦的眼眸。
「我知道X病毒不是想像中那麼強大還有不可攻陷……相反它是我一直想要征服的目標!」
「你不斷地重複告訴我你沒有接受X病毒,可是你卻始終對你自己剛才的表現閉口不提。」簡輕笑了一聲,聳起了肩膀,「好吧……既然你說那不是X病毒,我相信你。」
說完,簡頭也不回地離去。
肖巖按住自己的額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三兩步追了上去。
「沃利斯中校!」
就在肖巖正要拉住對方的瞬間,簡回過頭來,不耐煩地說:「我跟你說過,我不喜歡聽你連著姓氏和軍銜稱呼我!」
「好吧……好吧……」肖巖舉起雙手,「我只是想請你喝一杯。我們很久沒見過面了。」
簡抱著手臂輕哼了一聲,「得了吧,你屬於被特殊任務部隊監管的研究員,根本出不了總部大樓,你想到哪裡請我喝一杯?」
「……餐廳?馬克和麗芙有在餐廳裡請我喝過啤酒……」肖巖不是很確定地看著簡。
他瞭解簡的生活品質。
果然,提起啤酒這傢伙就皺起了眉頭。
「……很多時候重要的不是喝的是什麼,而是與誰一起喝……對吧……」
肖巖乾笑著看著簡,對方一把拉過他的衣領,幾乎拎著他走在通道裡。
「好吧!看在是你這個貧窮的研究員請我喝一杯的份上,啤酒就勉強接受了。」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他知道簡仍舊在生氣,因為自己沒有完全對他坦誠,但是簡卻用這種方式表達了他的妥協。

59、 …

兩人來到餐桌前,肖巖點了一份蘋果派和炸薯條,這些東西也不是簡喜歡吃的。
這傢伙討厭任何由終端程序設計製作出來的食物,因為它們的味道一成不變。
將啤酒推到簡額面前,這傢伙只抿了一口就露出了嫌惡的表情,無聊地撐著下巴,卻不看肖巖的眼睛。
「喂!別生氣了!等到了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也請你不要將看到的一切告訴任何人!」
「你是不是不想我向高登少將報告這件事?高登少將是我的上級,我有義務和責任將你的事情上報。我不管是X病毒還是其他什麼東西讓你獲得力量,一旦這種東西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的話……」
肖巖趕緊伸手按住了簡的嘴巴,雖然這個時間餐廳裡只零星坐著幾個人,但肖巖知道以特種兵的聽力完全能將簡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聽著,這件事情一旦被洩露出去……潮湧可能會不惜一切代價取走我的腦袋。」
簡嘆了一口氣,十分認真地看著肖巖說:「所以我更應該向上級報告,如果你覺得無法向我和盤托出一切,那麼向高登少將報告吧。這不僅僅是滿足你的個人願望。肖巖,你的性命不僅僅對夏爾,包括對於我個人來說,也十分重要。」
瞇起眼睛沉思了一會兒,肖巖回答:「如果你一定要上報……那麼給我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簡盯著肖巖,他的表情沉穩充滿警戒,「不可能!你知道三個月能發生多少事情嗎?高登少將當初給我的命令就是守住某個平台三個月,而這三個月我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部下!」
肖巖愣了愣,這才想起當初潮湧組織研究出的那個令特種兵失去呼吸機能的生化武器。
雖然知道他們犧牲了很多特種兵,但沒想到竟然有三分之一這麼多,更不用說簡的部隊一定是菁英配置。
簡之所以對自己的反應這麼大,也是因為不想再失去他。
「一個月……一個月也不行嗎?」
簡閉上眼睛,別過頭去,算是默許。
「謝謝你!」
「那就真的謝謝我。」
「啊?」
肖巖發愣的瞬間,簡的手指勾過他的下巴,緩緩靠近。
簡一手撐在桌面,另一手還舉著啤酒,肖巖愣在當場。簡的側臉十分美好,他本就擁有勾動人心的氣質,肖巖的心臟猛的一陣下沉。
當他的舌尖觸上自己的剎那,肖巖的背脊不自覺僵直,簡還未來得及真正親下去,肖巖皺緊眉頭用力地擺過頭去,下意識以手肘抵住簡的肩膀,緊接著回身的瞬間,簡一隻手按住肖巖的肩膀,另一隻手扣住肖巖的後腦,輕易地化解了他的攻擊。簡的手指嵌入他的髮絲,不斷收緊的懷抱終於令肖巖失去了呼吸的力量。由始至終,肖巖用力地抿住自己的嘴唇,而簡卻只是低著頭看著他的眉心。
「你是不是愛上了海茵•伯頓?」
他掙脫了簡的懷抱,又或者說是簡終於放開了他。
「你說……什麼?」肖巖瞪著簡,他握緊的拳頭憤怒不已,他以為簡就像瑪亞一樣,在經歷了無數危險的瞬間之後,這個男人能將他當成兄弟當成戰友,而不是一個被看不起的隨時能拿來開玩笑的菜鳥研究員,如果自己手上有藥劑,他毫不懷疑會給自己來一針,然後給簡•沃利斯一點顏色!
「他救了你很多次,不是嗎?你崇拜他。甚至於比崇拜更近一步,你被他吸引了。就連試圖擺脫我的手法也和那傢伙很像。」
肖巖活躍的思緒在那一刻驟然凝結,心跳被扼制了節拍。
他看著簡的眼睛,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簡•沃利斯,這個和他幾乎半年沒有見面的傢伙卻輕鬆地點破了他內心深處的秘密。
「很難有人不被他吸引。」肖巖不打算在簡面前掩飾,因為一旦掩飾,這傢伙將會更加囂張地揭穿自己。
「也有人說過,很難不被我吸引。可你就像天生免疫一樣,對我無動於衷。」
簡放下啤酒起身,頷首微笑時的風度令人心緒蕩漾。
「海茵•伯頓讓你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剛才差一點吻了你。」
肖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本來要對這傢伙發怒的,可是這傢伙一提起海茵,自己就什麼都忘了。
此刻,簡的雙手揣在軍裝的口袋裡離去了,站在餐廳門口,他緩緩轉身,扯起唇角一貫慵懶的笑意:「下一次你再用海茵•伯頓教你的東西來對付我,我保證會扭斷你的手臂。」
肖巖抿起嘴唇揉了揉腦袋,這傢伙……為什麼總要到他這裡來驗證自己的魅力值呢?
就算我被海茵吸引了,但是你對我而言仍然是無可替代的存在。
我永遠都記得你骨頭脆裂的聲響,也許對你而言微不足道,但每次我想起就覺得疼痛。
只有對於X-2的研究能讓肖巖集中精力,如果研究成功,當他告訴簡不用再把每天都當做末日來揮霍時,也許這傢伙會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那一瞬間,某個靈光閃過肖巖的腦海——X病毒能適應人體,而X-2卻做不到,很有可能是自己去除了某段保持穩定性的基因鏈,自己必須將它找回來,並加以改造。
心中有了想法,肖巖十分興奮地向自己的研究室走去。在通道裡,肖巖發覺有特種兵正在調動,雖然不是海茵的部隊,但他隱隱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也許是平靜的日子過得太久,肖巖已經忘記這個世界並不安全,哪怕是在密不透風的夏爾城內。
迎面有一支護衛小隊走向他,最前列的正是瑪亞。這個傢伙的臉色凝重,絲毫不見以往沒心沒肺的笑容。
「瑪亞?」肖巖在他面前頓住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瑪亞安撫式地一笑,手掌在肖巖的肩膀上拍了拍,「沒什麼,潮湧組織一向都不安分。不用擔心。」
儘管這樣,肖巖隱隱感覺得到,特殊任務部隊的氣氛比前幾日要緊張得多。但無論發生什麼,他的首先要做的是完成自己的研究。

兩分鐘後,海茵•伯頓走進了高登少將的辦公室。一向喜歡端著一杯紅茶享受悠閒時光的少將閣下沒有多餘的寒暄,直入主題。
「伯頓上校,我們在南極的基地遭遇了潮湧組織的圍攻。」
高登少將背對著海茵靠著辦公桌,雖然看不見表情,但低沉的語調表示這件事非同小可。而近日特殊任務部隊中的頻繁調動就是為了對其他幾個研究基地加固防守。
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南極的基地是極為特殊的存在。極地因為低溫,是地球上唯一沒有喪屍出沒的地方。而最原始的彗星病毒就沉睡在南極冰原之下。為了對彗星病毒進行監視器,夏爾在南極建立了高級科研基地,並且有兩支特殊任務部隊常年駐守,一支除了夏爾之外最為精尖的科研團隊在南極基地從事了幾十年的研究,並且源源不斷將十分珍貴的數據傳輸回夏爾。
「因為南極擁有的是最原始未經變異的彗星病毒,對於研製完整的X病毒具有至關重要的參考價值。」
「但是夏爾必須放棄南極基地了。它距離夏爾太過遙遠,防守和補給難度都相當巨大,只要潮湧持續攻擊,南極的基地遲早是保不住的。你認為呢?」
「從戰略上來說,南極基地不具備任何價值。但從對病毒研究的角度來說,它就像一塊雞肋,死死防守代價太大但卻沒有創造出相應的價值,貿然放棄就等於放棄了不可預知的研究潛力。」
高登少將點了點頭,「根據南極基地指揮官路德上校的匯報,潮湧組織的下一次進攻將會發生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我們必須在基地被攻陷之前,撤離所有駐守人員並且獲取足夠的彗星病毒樣本。軍部以及中央科學院進行了一次會談,南極基地的歷史甚至比夏爾還要久遠,我們對彗星病毒的發源地進行了這麼多年的研究,所有有價值的訊息都已經掌握了,而潮湧需要彗星病毒不外乎也想研製完整的X病毒,死守對於我們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閣下,請您直說我的任務是什麼。」如此重大的決定沒有讓海茵的表情有半分動搖,就是這樣的沉穩從容,讓高登少將始終將海茵•伯頓放在最信任的位置上。
「這一次,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南極基地的部隊成功撤離。另外……南極的環境是微妙的,能數萬年使彗星病毒保持穩定狀態這簡直就是自然界的奇蹟。艾維爾中將的意思是,他要派出一名夏爾的研究員,在僅剩下的時間內,對穩定狀態的彗星病毒做最後的實地研究。你覺得凱西中校怎麼樣?」
「閣下會提出這樣的問題,說明您並不放心凱西中校前往。」
高登少將輕笑了一聲,「凱西中校確實擁有強悍的研究能力,但是他沒有任何離開夏爾實地考察的經驗,對於不可預料的危險沒有任何應變能力。當然,我也知道無論中央科學院派出哪個研究員,你都能保護好他。只是時間有限,我們選擇的必須是能在最短時間內作出最具有廣泛性和深度性研究的人,這個人很可能將左右夏爾的未來。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告訴我,你心目中的人選。」
「肖巖。」說出這個名字,海茵根本沒有思考過。
所謂「三秒」實則多餘。
高登少將點了點頭,「我會告訴艾維爾那傢伙,只有肖巖少尉能將這次任務的效率發揮到最大。去吧,海茵。」
「是的,閣下。」海茵敬了一個軍禮,信步離開了辦公室。

此時的肖巖因為研究沒有進展而感到頹然。他有一種深刻的預感,那就是要研究出穩定的X-2必須有另一個穩定的同源病毒提供參數。而真正最具有參考價值的就是沉睡在南極冰原下的「彗星」。
思路封閉的肖巖在自己的研究室裡進行冷凝槍的試射。當然,將冷凝槍研究作為大腦疲憊時消遣的整個科學院恐怕也只有肖巖一人。
之前研製的是手槍,現在他很有興趣將冷凝槍改裝成狙擊槍甚至於火力更加兇猛的槍種。他對各種槍械的構造進行了探究,設計出幾款槍支之後在系統中進行試射。冷凝劑的成本一向很高,還好軍部對他他的研究室頗為看重,所謂的「不計一切代價」支持他的研究也包括成本。
模擬系統顯示他設計的一款組裝式狙擊槍的精準度已經達到軍用槍使用標準。
唇上扯起一抹笑,肖巖正要繼續研究的時候,終端卻顯示脫離狀態。
「怎麼回事?」
取下中斷連接器,肖巖這才發覺海茵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從容不迫的表情,全副武裝的狀態。
「……你要出任務了嗎?」
「是我們要出任務了。」
海茵對肖巖的研究室構造瞭若指掌,甚至於對他進行了哪些研究都一清二楚。打開陳列器,海茵俐落地取出了肖巖剛剛研製的狙擊槍,迅速地拆分,別上身。
「喂……那是試驗品!」
「只有實戰才能檢驗它們。」
海茵說完,將所有X-2的樣本全部取出,把肖巖從座位上拉起。
「換上戰鬥服。」
「我要和你一起執行任務?」肖巖睜大了眼睛,不似從前的恐懼與勉強,他的心中湧起一陣躍躍欲試的衝動。
「是的。你有三分鐘時間準備。」海茵抬起手腕看著聯絡器上的電子時間。
肖巖二話不說,將身上的研究員長褂脫下來扔到一邊,俐落地脫下身上的軍裝制服。
和去年相比,肖巖的身形有了很大的變化。他的背脊挺拔,腰部沒有絲毫贅肉,線條延伸出富有力度的美感,特別是臀部的肌肉,當他抬起腿的瞬間,線條起伏,直到戰鬥服覆蓋上他的身體。
肖巖回頭的瞬間對上海茵的視線,心中一悸,對方的視線卻無所動搖,信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略微低下頭,將配槍別上肖巖的腰,隨即在他的腿部收緊縛帶,將藥劑盒配入,這樣肖巖隨時可以抽取藥劑為自己注射。短短三十秒而已,肖巖全身的裝備和普通特種兵一模一樣,除了背上背著的不是雙刃而是技術兵專門的終端設備。肖巖所擁有的比起一般特種兵要更加巧妙精良。
「準備好了嗎,少尉。」海茵抬起頭來,他距離肖巖十分接近,溫熱的氣息掠過肖巖的唇縫,堅定而從容。
「是的,上校。」
肖巖毫無猶豫地與海茵的目光相交,海茵的手指靠近,指節輕緩地蹭過肖巖的臉頰,似乎在確定什麼。
側過的臉龐,對方俊美的五官近在眼前,肖巖有一種即將親吻的衝動,他仍舊記得酒醉時海茵近乎壓迫性的親吻,簡直要將自己碾碎。
「出發。」
冰涼的聲音將一切幻想帶回現實。肖巖倒抽一口氣,頓覺自己白癡至極。
海茵已經轉身,滑門敞開的瞬間,馬克和麗芙以及其他特種兵正在走廊上待命。當海茵邁開長腿的瞬間,肖巖快步跟了上去。
和從前的許多次不同,肖巖並沒有覺得身上的設備沉重,他靠自己的力量跟上了整支部隊。他的眼前是海茵挺拔的背影,和之前數次出任務的心態不同,肖巖第一次有了不在乎目的地也不在乎去做什麼,單純只是想要跟隨這個男人的衝動。
走出特殊任務部隊總部,飛行器前的瑪亞朝著肖巖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早該想到了,除了你,老大不會要其他的技術兵!」
上一次離開夏爾,是瑪亞將肖巖推上飛行器,而這一次,肖巖帥氣地跨了上去。
低下頭的瞬間,看見的是瑪亞驚訝的表情。
「你和從前不一樣了,肖巖!」
瑪亞的短髮被飛行器引擎產生的旋風帶起,他習慣性地撥弄自己的頭髮,然後悻悻然放下手。
「哪裡不一樣?」
瑪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高聲道:「做其他研究員都做不到的事情吧!」
機艙門關閉,肖巖放下安全裝置,他深深呼出一口氣,這一次只有海茵的部隊出動,但肖巖並沒有掉以輕心。只要是海茵執行的,就沒有不危險的任務。
「嘿,少尉,不擔心自己小命嗎?」
這是馬克第一次稱呼肖巖「少尉」。
肖巖很誠實地點了點頭,鄭重地說:「一定要讓我活著哦!」
坐在對面的麗芙露出爽朗的笑容,「你一定會活著,也必須活著。」
「唉……南極啊……除了特訓,我就再沒有去過那個地方了!」馬克仰頭發出一聲感嘆。
「什麼?我們執行任務的地方是南極?」肖巖睜大了眼睛,他以為只是某個潮湧組織的基地,但是南極……彗星病毒的發源地,肖巖以為自己一生都沒有機會去那個地方。
「你那是什麼表情?連任務都不知道就跟著來了?」馬克將肖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這架勢可越來越像一個特種兵了啊!」
肖巖的心跳亂了一拍,忽然間想起海茵為自己整理裝備的情景。他對自己的習慣瞭若指掌,無論是藥劑還是配槍都知道放在什麼位置自己用起來最得心應手。以及最後的最後,他的指節蹭過自己臉頰的感覺,宛如心臟被輕輕吹了一口氣。
「可能因為時間緊迫所以上校沒有向你介紹此次的行動,就由我來向你說明吧。」
麗芙的聲音使肖巖回過神來。
「這一次我們主要負責南極基地的撤離工作。」
「什麼?我們要放棄南極基地?」肖巖完全驚訝,南極基地是所有病毒學家夢寐以求的地方,雖然近年來已經沒有更具有價值的數據傳回夏爾,但就這麼放棄……
「是的,因為潮湧組織。南極基地在六個小時之前成功阻止了潮湧的襲擊,在之後的十八個小時內,潮湧很可能對基地再度發起攻擊,根據指揮官路德上校的消息,潮湧很可能會對基地所在冰原發射『消融彈』。」
消融彈,並不是攻擊性武器,而是專門對冰川進行深度消融的研究型武器。一般情況下只能進行局部消融,但以潮湧組織的瘋狂程度,如果足夠劑量的消融彈攻擊基地所在冰原,造成冰體融化,基地將崩塌不復存在。
肖巖的眉心緊蹙,沉聲說:「如果是這樣,我們對彗星病毒的研究就要終止了!就算迫不得已要放棄南極基地,至少要派出科學院裡的研究菁英對彗星病毒進行最後的環境研究!」
麗芙的手指在肖巖的胸口上點了點,「這個人就是你。」
肖巖全然的難以置信,「你說什麼?我?」
麗芙點了點頭,「盡情地思考吧。」
那一刻,躍躍欲試的興奮感充斥著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閉上眼睛,肖巖默默地思考著自己想要解決的問題,整理思路,他知道自己接觸「彗星」的時間極為短暫,他必須讓這短暫的時間發揮最大的功用!
馬克還想說什麼,被麗芙以眼神警告。整個機艙陷入一片安靜,所有特種兵們十分有默契地為肖巖創造最佳思考環境。
半個小時之後,肖巖望向窗外,他們已經進入寒帶,氣候趨於寒冷,氣溫下降,窗上凝結出一層白霧。
「嘿,肖巖,等到了南極無論遇到什麼你都不能哭哦!」馬克大聲提醒。
「為什麼?」
「因為眼淚會在臉上結成冰。」麗芙笑著解釋。
終於他們來到了南極圈,這是一個純淨潔白的世界,一塵不染。南極大陸周圍的海洋,漂浮著大量的冰山,冰川在日光之下折射出切片般的光澤,這片白色大陸看起來聖潔宛而孤獨。它完全地與世隔絕,哪怕是整個地球陷入喪屍危機時,作為末日危機的真正源頭,它仍舊靜靜地沉睡著,絲毫未曾受到侵擾。

肖巖:哇塞,我就要對彗星病毒進行面對面研究啦!
海茵:嗯。
肖巖:我就要借助彗星病毒研究出完成的X病毒啦!
海茵:嗯。
肖巖:南極好冷,睡不著……
海茵:我抱著你睡。

60、 …

肖巖知道無論眼前的景色有多麼美好,當他離開機艙的瞬間,面臨的將是殘酷的極地環境。這裡的平均風速可達18米/秒,最低氣溫甚至能達到零下88度。而在冰面上行走要特別注意冰裂,每走出一步都有可能是生命的最後一步。
穿越冰川地帶,來到一片無垠的冰原,而冰原之上則是夏爾建立的南極基地。只是這座基地明顯受到攻擊,部分基體毀損嚴重,南側塔台炮樓完全失去功用。
肖巖不禁呼出一口氣,看來潮湧組織果真對這座基地勢在必得。
停機通道被炸毀,飛行器只能在基地上方徘徊。海茵發出離艙指令,馬克第一個抬起安全裝置來到機艙門邊,艙門開啟的瞬間,冷風倒灌而入,發出呼啦啦的聲響,肖巖的臉都快被吹皺,進入鼻腔的冷空氣彷彿要將他的呼吸凍結。
麗芙從大腿的裝備中抽出一支藥劑,在肖巖的臉上一陣猛噴。頓時臉部肌膚被凍結的感覺得到緩解。
這是為武裝部隊研製的恆溫劑,能夠為肌膚暫時隔絕低溫及高溫的損害。
麗芙狡黠地一笑,「凍壞了你的臉,該有人心疼了。」
「什麼?」此時肖巖已經來到了艙門邊,確認了滑繩正準備跳落。
麗芙搖了搖頭。
肖巖吸一口氣,按照訓練一躍而下。耳邊風聲肆虐,墜落的速度令人心跳停止,當他到達某個高度時,果斷地調整滑繩固結,加大摩擦力減弱下墜速度,沉穩落地。
而海茵,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上校。」肖巖承認自己有些緊張,以往的每一次都是海茵帶著他離開飛行器。
「嗯。」海茵點了點頭,轉身進入通道。
基地的地面部分已經失去功能,海茵的部隊進入基地的地下。迎接他們的是指揮官路德上校,他的年紀比沈冰年長,亞麻色的短髮,膚色是近乎病態的蒼白。
他向海茵敬禮,目光掃過所有特種兵,「伯頓上校,我基地所有人員已經做好撤離準備,所有研究數據均已加密抽取,『彗星』病毒的最後採樣也已經完成。請問艾維爾中將派出的研究團隊在哪裡?我會親自帶領他們做最後的實地分析。」
「肖巖少尉。」海茵向肖巖做了一個手勢。
肖巖上前,向路德上校敬禮,「上校,我是中央科學院的肖巖少尉,將對彗星病毒進行綜合分析!」
路德上校愣住了,他盯著眼前的年輕軍官,隨即憤怒起來,「伯頓上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對彗星病毒進行最後實地分析的機會!夏爾派出的應該是一整支科研團隊!就算不是一支團隊,至少也應該是校級以上菁英!怎麼可能是一個少尉!」
面對路德上校的怒意,肖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他是不是沒有機會接觸「彗星」了?
「我只保護有用的人來這裡。」
海茵的表情沉冷,聲音中沒有一絲語調起伏,卻莫名有一種威嚇感。
路德愣住了,他咬緊牙關,看向肖巖的目光裡充滿了審視的意味,「跟我來吧,少尉。距離撤離倒計時只剩下三個小時,但願你不會浪費這最後的機會。」
肖巖沒有說任何話,現在無論做什麼樣的解釋都是多餘。
這個基地比起肖巖去過的二號以及十四號基地完全不同,幾乎沒有任何生活設施,有限的空間都設置成研究室,冰冷、簡潔、缺乏生氣。就算對病毒研究抱有極大的熱忱,肖巖沒有自信自己能像路德上校以及他的團隊那樣長期駐守在這裡。肖巖不是那種只專注於科學研究的狂人,他的生活還包括在酒吧裡與同期生暢談,健身以及癡迷於各種球類比賽。此時此刻,肖巖看著路德上校的背影,欽佩起這個心無旁騖的男人來。
路德帶著肖巖和海茵進入這個基地的最深一層。南極基地為縱深結構,它的面積並不大,但深度卻是所有基地之最。隔著玻璃,肖巖看見了最原始的彗星病毒。其實也不算看見,它們只是冰而已。
路德授權開通了一部終端,一旁的海茵再度開口:「開通所有終端。」
路德不解地看向海茵,但對方沒有再給他多餘的解釋。時間已經不多,路德不想為不必要的事情再和海茵討論,他索性授權開通了所有終端。
肖巖坐了下來,與主控終端連接,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他人生中僅有一次的機會,就和出生與死亡一樣獨一無二,一旦錯過就是永遠的遺憾。
他不可以有任何的疏漏。
思緒湧入系統中,瞬間所有終端同時啟動。
路德看著投影螢幕上顯示的速率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這個基地的研究系統正以臨界速度進行高速分析處理,僅僅三秒鐘而已,這個年輕的研究員就獲取了之前所有的研究成果,並且在此基礎上對整個冰原環境、冰層流向,甚至追溯萬年之前的病毒數據。
「這……這簡直……」路德按住自己的額頭,發出感嘆,「這真的是人類的大腦嗎?」
海茵不發一言,抱著手臂靠著牆,靜靜凝視著肖巖的背影。
肖巖的精力完全集中,在研究X-2的過程中,他產生了太多的疑問,而這些疑問只有彗星病毒能夠給他答案。
路德仰面深深呼出一口氣,「真想進入終端探索他的大腦跟著他一起分析數據……如果是他被派遣到這裡,也許我們早就有了突破性進展……」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基地一震劇烈顫動,路德上校一個踉蹌扶住牆壁,海茵來到了肖巖身後,而肖巖全然專注根本感覺不到發生什麼。
「是消融彈!沒想到潮湧竟然在短時間內就製作出了如此大劑量的消融彈!伯頓上校,我們必須馬上撤離!否則……這裡一旦融化我們就會被淹死!」
海茵抬手看了一眼聯絡器上的時間,他們所處的空間正搖晃著,雖然不劇烈,但他們所處的位置極深,需要一定的時間離開。
「馬克,麗芙,你們帶領所有人員撤離。」海茵發出指令,他看向路德,「路德上校,你先離開。」
「我?離開?可是你們還在這裡……」
「我會保護肖巖少尉堅持到最後一刻。」
「我知道以他的大腦速度每一秒鐘都極為寶貴,可是……」
「沒有可是,上校,我無法在保護肖巖的同時保護你。」
路德瞬間明瞭,他果斷的離開。
海茵仰起頭,感受著頭頂的晃動,十幾分鐘之後,滴滴答答的水落下來,滴在立體影像中,發出嗤嗤的聲響。他快步來到肖巖面前,手指觸上他的終端連接器。
「少校,我數三下,你必須即將所有數據儲存在大腦中。」
肖巖的眉心略微蹙起,他聽見了海茵的話。
「一……二……三!」
海茵取下了終端連接器,肖巖猛然睜開眼睛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宛如從一場大夢中醒來。
「我們走!少尉!」
水流壓迫著牆壁,不斷從縫隙間湧入,主控發出警報,冰原正在融化。
海茵一把將肖巖拉入垂直通道,基地的電路已經中斷,只剩下這條通道的備用電源仍舊運轉。
肖巖忐忑不安,他能感覺到垂直上升過程中箱體震盪,是受到消融彈攻擊的原因。不知道箱體能夠堅持多久。
海茵將肖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肖巖感受著海茵掌心的溫度以及指尖的力量。
「不用擔心。」
那一刻,所有忐忑遠去。肖巖的心中湧起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他會離開這個基地,他會平安無事!
漸漸地,冰涼的水滲入,在他們的腳下匯聚成流,他們上升的速度也越加緩慢,肖巖知道機廂即將崩潰。
就在水流湧入的瞬間,海茵將鎖扣扣在了肖巖的腰上,他們並沒有到達基地表層,如果冰原融化,按照上升的速度和時間,他們應該已經接近水面。灌入的水越來越多,戰鬥服隔絕了冰冷的溫度。
又是十幾秒之後,上升的速度越來越緩慢,最終停了下來。
「準備好了嗎?」海茵垂下眼。
箱體發出類似悲鳴的嗡鳴聲。
肖巖戴上目鏡及氧氣系統裝置,朝海茵點頭說:「我準備好了,上校。」
轟地一聲,巨大的水流從頭頂湧入,幾秒鐘之後漫過了他們的頭頂,一切驟然陷入黑暗。
海茵取出了發光器,淺黃色的光線將海茵的五官從黑暗中顯現出來。髮絲隨著他的動作蕩起,修長的身體劃破水流向上而去,肖巖仰視,直到男子垂下眼,朝肖巖揚了揚下巴,年輕的少尉才回過神來,跟著海茵離開了箱體。他們仍舊處於基地的垂直通道中,距離通道出口仍有十幾米的距離,必須在整個基地沉入水下前離開,否則他們將永遠被困在其中。
海茵游動的速度相當快,連結兩人之間的繩索不斷拖拉著肖巖。海茵的雙腿在通道出口的邊緣,一個借力向上而去。就在這個時候,幾個身著潛水服的身影不斷靠近。
本以為是海茵的部隊下來營救他們,可是這幾個傢伙的身形卻十分陌生,肖巖的心中湧起危險的預感,而海茵抽出利刃時,刀刃在海水中微弱的反光劃在肖巖的心臟上。
他們是潮湧組織的殺手!這些傢伙果然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
海水中的搏鬥與陸地上完全不同。
海茵迅速收緊繩索試圖拉近自己與肖巖的距離,但其中一個殺手迅速斬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繫。水中無法使用冷凝槍,肖巖只得取出配槍,果決地發射,海水中的規避不如陸地上敏捷,但子彈的追蹤定位功能在水流中的影響很小,一名殺手的腦袋被擊中,血漿瞬間在海水中蔓延。
但肖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名殺手已經繞至他的身側,刀刃沿著他的腰擦過,在這樣冰冷的海水中,一旦戰鬥服破裂,意味著失去恆溫保護,肖巖將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甚至在一分鐘內因為低溫而死亡。在千鈞一髮之際肖巖避開了對方的利刃,而海茵的情勢也相當危險。一名殺手的利刃被海茵挑開,對方索性勒住了他的雙臂,另一名殺手的刀刃砍向海茵,海茵一個側身姿勢極為扭曲地將對方踹開。
肖巖取出束在大腿上的藥劑,注射槍還未觸上自己的身體,被敵人挑落,藥劑盒也離開了身體。肖巖心中大驚,轉身去追逐那支藥劑,而對方一把將他拉了過來,一隻手從身後扣住他的下巴,只要用力就能扭斷他的脖子。
肖巖的心臟幾乎炸裂開,他知道自己這次死定了!
還沒有來得及想太多,扼住肖巖的手臂失去了力量,肖巖用力踢腿將對方踹開,當他回過神來,才發覺是海茵將對方的腦袋砍了下來,瞬間某個尖銳的物體刺穿海茵的胸膛,紅色的液體迅速蔓延,肖巖的瞳孔在瞬間擴張到幾欲爆裂。
海茵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毫不猶豫地手指扣住刺穿自己的利刃,對方果斷地揮起另一柄利刃,海茵的右手瞬間轉換握刃的姿勢,刀刃向後,一個格擋,砍斷了殺手的右手。他向後踹開了殺手,刺穿他的刀刃也隨著對方離開。海茵回頭猛然將手中的利刃擲了出去,它劃破海水,極速貫穿了那名殺手的腦袋。
肖巖鬆了一口氣,但隨即想到海茵的戰鬥服破裂了。低溫不僅僅會讓彗星病毒失去活性,也包括與彗星病毒同宗的X病毒。必須盡早讓海茵脫離這樣的低溫環境。
但是海茵卻轉身,朝著海水深處游去。
他想要幹什麼!
肖巖艱難地跟在海茵的身後,海茵卻推了他一把,阻止他的跟隨。
海茵伸長了手指,費力地下潛,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
肖巖這才明白是自己的藥劑盒。
那個傻瓜!藥劑什麼的他還能重新配製!如果海茵出了什麼事,他……
海茵猛然一把抓住了藥盒,游回來的途中,順帶取回了注射槍。他來到肖巖面前,不由分說將注射槍對準他的脖頸,注射了進去。
疲倦乏力的身體瞬間被一股力量所充盈支配,肖巖的視覺與聽覺無比敏銳,他甚至能清楚地聽見海茵沉穩地心跳。海茵的手掌伸過來,扣住肖巖的後腦,隔著冰涼的海水,發光器逐漸減弱的光線之下,海茵的唇在肖巖的鼻尖上輕輕碰了碰,動作太輕太快,以至於肖巖始終懷疑那是自己的錯覺。
突然,水流中似乎有什麼正在接近。
又是兩名殺手。這些傢伙真是陰魂不散!
肖巖在心中狠狠咒罵了一聲。
海茵朝肖巖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一人解決一個」。
肖巖頓時興奮了起來,這表明海茵將他當做可以信賴的戰友。兩人極有默契地背靠背,互相一個借力朝著殺手的方向而去。
殺手很顯然看輕了肖巖,刀刃揮過直落落襲向肖巖的脖頸,早有準備的肖巖抬手扣住利刃,他的動作受到海水的阻力沒有訓練中的俐落,於是他乾脆順著對方的刀刃刺出的方向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手肘猛然砸向對方的胸骨。
  殺手一震劇烈地咳嗽,肖巖再接再厲,一個反身擰過對方的刀刃,膝蓋抬起襲向對方的下巴,這一擊的力量被海水減弱的力量,對方躲了過去,而肖巖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果斷地用手中的刀刃刺穿了對方的腹部,緊接著勒住他的咽喉,咬緊牙關猛然用力,殺手的頸椎裂開,肖巖鬆開手,他的身體無力地彈開,緩緩下沉。
肖巖趕緊望向海茵的方向,他早就解決了自己的對手,劃開水流朝著肖巖的方向而來。忽然想起自己在恆溫泳池裡海茵撞上自己嘴唇的情景,肖巖的心臟在那一刻狂跳了起來。當海茵停留在他面前的瞬間,肖巖迫不及待扣住了海茵的肩膀,海茵的鼻尖停在自己的眼前,就在那一刻,海茵的手掌托住肖巖的腋下,帶著他向上而去。
海茵仰著頭,目光所及之處是海水與空氣相交的界面。
當他們湧出水面時,頭頂幾架飛行器正在徘徊。
肖巖四下張望,這才發覺原本的那一片冰原已消失不見,原本冰白色的世界陷落在一片海藍之中,耳邊是冰川不斷滑入海水中的聲響。海茵一手托住肖巖的手掌,另一手拉下滑繩,將它扣在肖巖腰間的繩結上,瞬間肖巖就從海水中騰起,脫離了水的浮力,驟然襲來的沉重感令肖巖下意識抓緊繩索,而海茵已經拉著另一道繩索與肖巖並行,兩人齊齊跨入機艙。
「老大!」馬克看他們倆平安無事放下心來。
「撤離。」海茵冷冷下達命令。
幾架飛行器全速離開,引擎的動力在海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X-2的效力已經衰退,肖巖的身體正逐漸感覺疲憊。
海茵坐在肖巖的對面,他的腿很長,以至於飛行器迴環飛行時,所有人向一側傾倒,而海茵的膝蓋正好蹭在肖巖的腿上。肖巖望向海茵的方向,他閉著眼睛,眼簾垂下,即便沒有絲毫表情他依舊吸引著肖巖的視線。
而他的腹部被殺手穿刺的地方,肖巖無法確定是否癒合。
「我沒事。」一直沉默的海茵忽然開口。
肖巖沒想到海茵竟然猜到他在想什麼,又或者說海茵竟然會在乎他的感受。
肖巖忍不住伸長了手,手掌覆在海茵的腹部,掌心傳來屬於海茵的體溫。確定那個地方已經癒合,肖巖這才要將自己的手收回,而海茵卻扣住了他的手腕。
「就算你接受了和特種兵一樣的訓練,但你和特種兵的體能是不一樣的。你有只屬於你而其他特種兵無法插足的戰場。」
海茵的話讓肖巖的心緒顫動得厲害。
馬克斜著眼睛看著這兩人,一旁的特種兵撞了他一下,馬克這才萬分不捨地回過頭去,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所有人都用眼神警告他「閉嘴」。
儘管機艙裡十分溫暖,但肖巖的疲倦感卻更加沉重。一來對於「彗星」病毒的分析極大地耗費了他的精神力,而X-2也透支了他的體力。肖巖取出壓縮餅乾,不管它的口感多麼天怒人怨,但它的營養成分卻是濃縮之後的精華。低著頭,勉強將第一塊餅乾嚥下去,肖巖仍舊感覺飢餓。
海茵伸長了手臂,在機艙裡某個部位按下指紋,頭頂上一個狹小的隔間被打開,他取下一支類似能量棒的東西,肖巖知道那東西是巧克力口味的,與壓縮餅乾不同,它的蛋白質含量很高。海茵不急不徐地拆開外包裝,將它遞到了肖巖的面前。
「吃完之後就睡覺。」
肖巖沒有多說話,三兩口就將能量棒吃完了,口腔裡還殘留著巧克力的甜味,肖巖歪過腦袋靠著安全裝置睡著了過去。
希望當他一覺醒來,自己就已經回到了夏爾。
迷糊之間,肖巖感覺到身體一陣失重。
「肖巖!醒過來!」海茵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肖巖猛然睜開眼睛,機艙內所有特種兵正處於備戰狀態,飛行器的軌跡凌亂而狼狽,肖巖瞬間明白他們一定是遭遇潮湧組織的追擊了!
南極基地人員加上海茵的部隊,飛行器的數量超過十架,如此龐大的目標潮湧組織根本不可能輕易放棄,更不用說這些研究員的大腦以及幾十年來的研究資料。
「肖巖,你準備好我們可能隨時會把你從安全艙裡彈出去!」馬克對肖巖說。
但沒想到海茵卻上前打開了肖巖的安全裝置,扣著他的手腕將他扯向駕駛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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